身后跟着的兰国将士抬头仰视着弦月手中的雪魄,心中是说不出的激动,那是他们的王后,会带领他们打败轩辕,守护着家人平安。
“归来之时,必是凯旋!”
这是必胜归来的誓言,是她对那些百姓说的,也是她给城墙上站着的那个人的承诺,她会遵守诺言,许给他整个天下,无论这项任务有多么的艰巨,她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弦月高举着手中的雪魄,她能感觉得到身后那灼热的视线一直紧紧相随,将她的心生生的撕裂开来,痛的让她直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垂眸,深吸一口气,脊背挺直的近乎僵硬,仰视着碧蓝的天空,她离开兰国的那天,天气很好,她紧咬着唇,倔强的不肯让自己落泪。
她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就算三个人,有两个人心里饱受煎熬,她依然不悔,她要的从来都不多。
现在的她已经不敢奢求幸福,就算是天各一方,只要知道,彼此安好,那就已经足够,只要彼此还能心存念想,那就已经够了。
跟在弦月身后的白娉婷看着她的身影,从未有过的孤寂,浑身上下萦绕着淡淡的悲伤,倔强而又决绝,没由来的让人觉得心疼。
公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若是殿下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和她一样,心疼的难受吧。
“公子。”
远去的背影渐渐凝聚成小小的一点,消失不见,雷云雷安两人同时转过身,看着还在望着弦月的兰裔轩,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没有回头,一如她以往的那样,只要转身离开,就不会回头,决绝的让人心痛。
“公子,弦月姑娘已经走远了。”
不但她已经走远,她率领着的浩浩荡荡的凤兰大军,也都快看不见了,更不要说骑在走在最当头的弦月了。
雷安重新退到兰裔轩的身后,抬眼小心翼翼的看着兰裔轩。
跟在公子身边十多年,还从未见他如此失神的模样,真是让人担心。
“让你查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雷安看着身边的雷云,但凡这种比较重要的事情,兰裔轩都是交给雷云的。
“据探子来报,说是几天前有人在丰都看到夜前辈,属下已经让人把公子找他的事情告诉他了,他传来消息,这一两天就该到了。”
雷云恭敬回道。
兰裔轩没有说话,隔着那千军万马,仿佛还可以看到那镌刻在脑海的身影,一点点,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回去吧。”
兰裔轩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第一百五十三章:对付柳心悠
夜,凉如水,雪兰殿寂静无声。
书房内,兰裔轩正低头批阅奏折,雷云雷安站在兰裔轩身后,安静的可以听到朱笔发出的沙沙声,一下一下的,韵律感十足,间或夹杂着烛火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噼啪啪的声响。
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雷安雷云两人齐齐抬头,看着敞开的房门,除了冬日凛冽的寒风,并没有瞧见任何人的身影,门外的风吹了进来,案桌上等灯火摇曳,忽明忽暗的,正对着门口圆桌上的烛火已经被风给熄灭了。
雷安看了雷云一眼,垂眸小心翼翼的看了兰裔轩一眼,他依旧低头批阅着自己的奏折,波澜不惊,雷安绕过兰裔轩,走到门口,身子向外探了探,正准备将门关上,门口忽然出现了一道青色的身影。
雷安先是一愣,很快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夜前辈!”
他笑着道了声,然后让开身子,恭敬的做了个请的姿势,让夜无极进来。
夜无极走了进来,拍了拍粘在身上冷湿的露珠,不紧不慢,从容淡定。
雷安乐呵呵的转过身,看着兰裔轩,十分惊喜:“公子,夜前辈来了。”
站在兰裔轩身后的雷云也跟着走到夜无极身旁,恭敬的行礼:“夜前辈。”
相比于雷安的激动,他显得平静了许多。
夜无极行踪不定,月余前公子就让他遣人去寻,直到数日前才在丰城找到他,按照时间推算,这个时间他出现在雪兰殿一点也不奇怪。
“轩儿。”
夜无极的步子并不是很大,走的甚至有些慢,却让人感觉十分的轻盈灵活,没有半点脚步声。
兰裔轩这才抬头,温润的眸光,波澜不惊,看着一步步靠近的夜无极,一如上次在磐城所见,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模样,仙风道骨,超脱俗世红尘,儒雅清俊,尤其是那双眼睛,比起那些仁心的医者还让人觉得放心,那样的宽容,仿佛对他来说,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不能够容忍包容的。
“师傅。”
兰裔轩放下手中的朱笔,站了起来,看了站在门口的雷云雷安二人一眼,他们即刻很有默契的离开,一人一边,将门带上。
“轩儿你瘦了。”
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心疼,却又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怜悯,嘴角上翘,永远让人觉得温暖的笑意。
距离弦月离开不过才短短的三天,兰裔轩整个人看起来确实憔悴了不少,那不单单是身体上的消瘦,更多的是他的精神,一身紫衣,依旧高贵不凡,温润含笑的眸光,缺少了几分亲近,泛着点点的冷意,让人不敢靠近。
两人走到桌边坐下,兰裔轩亲自给夜无极倒茶,递到他跟前,却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夜无极接过,轻叹了口气:“轩儿,这是你的命里的劫难。”
夜无极有些无奈,轩儿是何等聪慧理智的孩子,没想到也会为情所困,落得如此下场,这个中的滋味,他最是清楚,所以出声告诫,没想到他还是步了自己的后尘。
“爱她,就不要与她纠缠,为何不听为师的劝告?”
夜无极话音方落,又是一声叹息,这些年,他对小师妹,不也是如此吗?明明知道,因为当年的事情,她恨极了自己,也知道自己和她已无可能,却还是无法克制住自己对她的感情,他这时又是何必呢?
兰裔轩给自己倒了杯茶,放在桌上,手指从杯子的边缘,似有若无的轻轻划过:“当年的事情,还请师父相告。”
兰裔轩边说边端起茶杯,微仰着头,浅尝了一口。
“轩儿,这件事已成定局,前尘往事,你苦苦纠缠,又有何意义?”
兰裔轩没有说话,将茶杯轻轻的放在桌上,视线越过夜无极的肩膀,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喜怒不形于色,是为君者的教条,这些年来,他恪守此规,前尘往事,苦苦纠缠,确实没有任何的意思,但若是什么都不做,他心里更觉得不安难受,无论是宫少华,亦或是柳心悠,这两个人,只要想到她们对自己还有弦月的种种,便是刻意压抑,心下还会觉得仇恨难忍。
杀母之仇,夺爱之恨,他从不敢乞求自己的人生一帆风顺,但是他不能容忍那些将他的幸福毁于一旦的人逍遥自在。
他心里的痛,有几个人能够明白,又有几个人能够承受?
“师傅种下的因,现却要我来承受这样的恶果。”
夜无极的眸光闪过不忍,这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聪慧机智,无论什么,一点就通,却终究跨不过这美人关,今日这样的结果,他确实要负很大的责任,若是他当年和小师妹说清楚,将她的问题处理好,现在就会使另外一个结果,看着自己一手调教的学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心里也着实有几分不舒服。
“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但是为师有一个请求。”
他虽还是这不温不火的态度,但他毕竟是他的师父,十多年的时间,他想做什么,他岂会不知?
“给她留一条活路吧。”
夜无极的眼神一如既往悲悯,夹杂着犹豫和心痛。
是他辜负了小师妹,却要让不相熟的后背替自己承担,这些年来,弦月那孩子一定没少吃苦头。
因果循环,这样的结果都是她自己导致的,他没有资格去阻拦什么,但事情归根究底,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夜无极喝了口茶,从桌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口,单手放在窗棂上,遥望着缀满星辰的夜空,略有些冰寒的夜风吹来,他渐渐陷入了沉思。
“自始帝建立周朝以来,丰城有一天山门派,我们的始祖天机子,学识渊博,纵贯古今,被誉为周朝的国师,启国叛乱之后,天朝没落,我们天山派也跟着没落,当时天山派的掌门,也就是我的师傅,也就是小师妹的父亲,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他夜观星象,预言天下大乱,并根据星象的显示让我去寻找统一乱世的帝王和凤女,他让我去找你,同时将凤女的踪迹告诉了小师妹,那个时候,我已经快和小师妹成亲了。”
“他当时告诉我这件事的时,我曾反对过,我和小师妹青梅竹马,我一直都很爱她,怎么能在这关键的时刻抛下她一个人,所以我不同意。对我来说,小师妹不仅仅是我爱的人,还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师傅痴迷星象,很少会管小师妹的事情,所以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十分的依赖我,师傅的原意是让我和小师妹一人教导一个,将来你和弦月二人共同打拼天下,我就可以和小师妹隐居山林,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重振天山威名,只是他太不了解小师妹了,小师妹的脾气很倔强,她和师傅不一样,没有那么大的宏图大志,甚至有些小自私,她只想要和我在一起,而且行为十分偏激,年轻时,她天真烂漫,长的也很漂亮,又是掌门师傅的独女,很多师弟都喜欢她,对于那些人的关心,她从来都不会感激,甚至会抗拒他们的友好,生病的时候,别的师弟摘了她喜欢吃的果子,她常常会毫不客气扔给那个人,然后说一大堆难听的话,我是师母带回天山的,她临终前,让我好好照顾小师妹,我不能让她一个人。”
夜无极静静的回忆着那段美好而又心酸的回忆,放在窗棂上的手指一点点握紧:“所以我并没有听师傅的话,如期大婚,但是没想到的是,在大婚当天,师傅服毒自尽,临终前,给了我一封血书,并且让我不要和小师妹成婚,因为他知道,一旦我和小师妹成为了夫妻,我们根本就不可能会分开,师傅对我有养育教导之恩,这是他临终的遗愿,我不能拒绝,所以我当着满堂宾客卡的面和小师妹悔婚,按照师傅的意思,没有和她解释,转身离开,她一夜之间白了头,之后的事情,你大概也能知道。”
夜无极转过身,看着兰裔轩,思绪还沉浸在回忆之中:“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想找凤女的是我,想尽办法和我作对,在弦月的身上种下情花毒,除了报复我,大概还想找一个和她一样的人,和她一样的不幸。”
夜无极没有往下说,不过像柳心悠那样偏激极端又自私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不奇怪。
“如果当年我和小师妹把一切的事情都说清楚,或许今天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和月儿还有凤国的太子,你们三个会比现在幸福的多,当年师傅醉心星象,如果他和我一样了解小师妹的话,今天的结局也会不一样。”
一个人极端的行为除了天生的个性,过往的经历也有很大的影响,当年的小师妹虽然自私,但是最多是一些小任性,手段不会这样的狠辣,不留半点退路。
“轩儿,你准备怎么对付心悠?”
兰裔轩盯着夜无极,勾唇:“师傅旅途劳累,就在此安心静养,也好让徒儿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第一百五十四章:征途遇袭
为了尽快赶到白楚,兰国的数十万军队前后分成了两拨。
第一拨由弦月带领,主要是她从凤国带来的五万女将,走在前头,兰国的十万军队沿途征集运送军粮,由程强率领,跟在身后。
程强是兰国的大将,领军已有数十年之久,为人公正,而且沉稳,擅长用兵,这些年来打了不少胜仗,深得将士爱戴,这次的十万军队,不少是以前跟着他征南走北的,对于这个人,弦月还是十分放心的。
乾宁二十一年正月二十,弦月一行赶了大半个月的路,终于来到了黑风岭。
黑风岭位于白楚和燕国的交界处,是前往白楚的必经之路,虽说是黑风岭,但是这个地方的地势却并不是很陡峭,尤其是正中的山坡上,茂密的树丛中间,有一大片的空地。
时值傍晚,白天悄悄推去,黑夜渐渐来临。
寒冬尚未退去,夜里的山风挂在脸上,冷湿的空气迎面而来,那一张张娇俏的脸蛋红扑扑的,不过比起兰国,这里的空气虽然潮湿,还是要温和许多。
一行人迅速扎好营帐,黑风岭内,四处燃烧的篝火,前所未有的热闹。
一路风尘,大家的精神却都很好,看不出丝毫的倦怠,这不刚忙完手头的事情,才歇下来,大家就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了,显的兴奋异常。
“依蓝姐姐,我们好久都没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聊天了。”
刚吃饱了饭,芽儿手上拿着自己特制的梅子,吃的津津有味。
“是呀。”
绿珠点头附和。
这几个月她们几个人一直跟在公主的身边,各自忙着她安排的事情,公主不放松,她们也不敢有一丝懈怠,自从公主到了兰国之后,她们再没有像以前那样聚在一起了,不要说一个月一次,她们已经连着三四个月没和以前的好姐妹聊天了。
现在大家坐在一起,虽然风吹在身上有些冷,可心里却说不出的安静闲适。
“公主呢?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我们大家坐在一起说会话吧。”
芽儿边说边舔了舔手指,这样的提议,其余的人自然是赞同的。
虽说上下有别,但弦月不是那种会仗着身份端架子的人,这些日子以来,大家吃住都是在一起的,对她们来说,弦月是可以让人敬重却又不会让她们觉得拘束的人。
“公主和大人还有绿衣现在营帐,说不定有要事商量呢,我们这样贸然去,会不会打扰到她们?”
月影望着弦月所在的营帐,公主刚吃了晚饭就叫大人和绿衣进了营帐,肯定是有事情要问。
“没事了,芽儿,你先去问问,要是公主真有急事,你就别打扰了,要事没什么事,再让公主过来。”
“按照这个速度,还有多久才能到邺城?”
营帐内,弦月背靠着椅子,双腿放在案台上,伸了个懒腰。
这样正经的问题,被她用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问出口,丝毫不让人觉得厌恶。
“如果不出任何意外,再过十天左右,就可以到达邺城。”
弦月点了点头,微仰着头,闭上了眼睛,双手轻握成拳,放在膝盖上:“哥哥呢,那边有消息了吗?”
绿衣弓着身子,垂下了脑袋,微垂着的眸闪过几分慌张:“殿下的身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并不是很好,宫里有御医照顾,朝堂有白大人和王将军,公主不必担心。”
弦月轻轻的嗯了一声,揉了揉眉心,没有说话,如果此刻的她是睁眼看着绿衣的,或许就能察觉到异样,但是没有,白娉婷和弦月都没有,她们两个都自信绿衣的忠诚,但是却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善意的谎言,正是因为对弦月忠心耿耿,她有是个顾全大局的人,所以这个时候,知道什么该说,什么是万万都不能说的。
“公主。”
这边几个人话还没说完,芽儿就已经掀开帘子,一脸兴奋的走到弦月跟前。
“芽儿,没看到公主和我们商量事情吗?没一点规矩。”
绿衣轻声斥责,芽儿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弦月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望着尴尬的芽儿,轻笑了一声:“芽儿听到了怕什么?”
芽儿听弦月这样说,开心的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