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公子显然被柳星竹这几句话说的心里顺畅了,笑呵呵的摆手道:
“算了,这没你的事了,赶紧下去吧!”
这言语比之刚刚的烦躁温和了不少。
那陈公子本事想借她之手收拾柳星竹,没成想倒被她现学现用的要逃过一劫,心下立刻着急起来,指着柳星竹便骂道:
“哪里的无知村妇,败坏了公子作诗的兴致还竟然处处说风雅,你懂什么识字作诗!”
柳星竹被她一说立刻眯起了眼睛,她刚刚不过是借题发挥,如今被这陈公子一叫嚣,似乎有些骑虎难下。
柳星竹转着眼睛,寻思着眼前的局势,如今左右为难,自己想走那陈公子显然还要使绊子,那桃红还在一边待命呢,自己如今已经深陷其中,想要抽身已然不易。
柳星竹抬眼看了看亭外的程三,那少年与自己年纪相当,显然不过是失足少年,如今他对作诗感兴趣,自己何不接着借题发挥下去,兴许还有逆转的机会。
“三少爷,若是小女不仅懂得作诗,而且还作的一手好诗,三少爷是不是能看在这诗的面子上,放我们出去?”
柳星竹话一出口果然引起了那程三的兴致,原本耷拉着的眼皮也睁大了,岸边和假山上的华服少年们见有热闹可看,纷纷又打起了精神。
那陈公子咬牙切齿的骂道:
“少爷,这不过是个无知野妇,哪里懂得做不做诗,您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柳星竹上前一步,似闲庭信步一般道:
“我还没说,你就如此沉不住气,莫非是自己的诗做的太差,怕和我比起来丢人现眼不成?”
一般读书人都自有一股傲气,即便是技不如人也不愿当场丢了架势,所谓的输人不输阵,那陈公子被柳星竹这样一激,旁边又有同伴们的一片起哄嘘声,顿时气焰上就减了不少,讪讪一笑,下了台阶,他是万不敢得罪这帮围观的同伴少年的,这些人里随便拎出来一个他恐怕都惹不起。
那两个小厮见事情有了转机,便放下了一直提着的桃红,自然,能不这么做最好还是不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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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中生智以诗换人(二)
程三少爷酒劲过后,凉风一吹便觉得有些发冷,随手扯过一件衫子放在身上,指着柳星竹道:“你可有好诗?做出来与我们听听,若是好,本少爷重重有赏!”
柳星竹脑中急速的转着,她若做的不好,那程三少爷虽然没说出来话,但意思也很明白,做的不好不合大少爷心意,下场好不哪里去。方才这奢靡的小少爷似乎说过自己不如古代诗人先贤之类的混话,再回想下自己前世学生时代背过的几首诗词,顿时有了主意。这群人自认为学富五车,却又得不到看重,无非喜欢哀叹时运不济,念叨的诗大部分也都是大商的前人所做过的,好大喜功,贪图享乐,不喜规则束缚,这样狂放不羁又不定心性的人,李白的诗,不正应该是他们的最爱么,柳星竹很是清楚李白的《将进酒》的全诗内容,再联系着以前看到的人物地理志,将几处不符合之处改一下就行了。
岸边的小几上放有笔墨纸砚,柳星竹行至小几边拿起现成的笔写道:
君不见,商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商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写完后,在程三少爷的示意下,两个小厮十分狗腿的跑上前去,吹干了墨汁,将纸张抬到了程三少爷面前,程三少爷先眯着眼睛看了看字体,女子大多没甚学问,没想到这丫头的字竟然写的这么好。原想着看柳星竹衣着普通,肯定写不出什么惊人的诗句,待看到内容时,却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程三少爷激动的站起身,大声的将柳星竹写的那几句诗给念了出来,四下里皆是一片平静。
程三少爷念完后意犹未尽,又反复念叨了几遍,咂嘴叹道:“好诗好诗!”
又转向柳星竹问道:“你一个闺阁女子,如何写的出这么豪情大气的诗句?”显然是不相信这诗句是柳星竹所作。
柳星竹看他这样子,便知道李白的这诗句是极和他心意的,手背身后笑道:“方才不是听公子言语中流露出来的意思,颇有些抑郁,公子满腹才情,又何怕没有施展的一天?要堪比古贤们?我想只要心里立志去做,哪有做不了的事情?有感而发,就有了此诗。拙劣之作,还请公子莫要笑话小女子。”
不就是拍马屁吗,不见得就你一个人会拍,丹年撇了眼一旁干着急的陈公子。
程三少爷哈哈大笑,“你这诗若算是拙劣之作,那别人的诗又算得了什么!”
柳星竹明白这个骄傲狂放的小少爷最不喜欢谦虚谨慎之人,遂也不再自谦。岸边和假山上的人也都大声叫好,纷纷恭贺三少爷又得了好诗,程三少爷心情甚好的冲柳星竹说道:“你是个有才气的雅人。程三交你这个朋友了,你有事有难,尽管来找我!”
柳星竹这才放下了心中的石头,院子里凉风一吹,背部一阵凉意,看来是刚才紧张的出了一身的汗。“那承蒙少爷金口玉言,这小丫鬟可否让小女子带走?”
柳星竹胸有成竹的笑问道。桃红此刻知道了柳星竹才是救自己的人,慌忙膝行到她跟前,抱着柳星竹的腿哭叫道:“恩人,救我!救我!”柳星竹不耐烦的一把推开,暗中给桃红使了个眼色,桃红顿时心领神会,不再高声尖叫了,她本身就是个机灵的丫鬟,方才不过是被吓傻了,一时间看到了救命的曙光便头脑一热扑了上去,这会回过神来,迅速收了声音,安静的跪倒在了地上,冲着程三公子的方向,身体依然吓的索索发抖。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桃红,柳星竹不由得感叹,果然是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丫鬟,基本素质还是有的。
程三公子浑不在意的扫了眼跪在地上的桃红,摆摆手说:“随便,不过是个婢子而已。”
柳星竹连忙冲程三公子深深鞠躬道谢。
程三公子有些不耐,“你我朋友一场,何须这些个俗礼!”
“小女子地位低微,哪里能够的上同各位尊贵的贵人交朋友,能得了少爷的赏识以及是三生有幸了,绝不敢有什么不合身份的痴心之想。”柳星竹躬身谦逊道。
程三公子一看丹年这种做派,顿时没了兴致,扫兴躺到了榻上,用宽大的袍袖闪着风,叹道:“原以为你是个风雅之人,想不到也是个俗人,跟那些没趣的闺阁小姐一样,净来给我讲这些俗礼客套。罢了罢了,你快拉了那婢子下去吧!”
柳星竹又千恩万谢一般,更让程三公子失望,她压根不想跟这个疯癫成性,蜜罐里泡大的小少爷交什么朋友,看他周围那些人,个个面色青白眼窝深陷,磕完药后精神亢奋如同白日里从地下爬出来的鬼一般。柳星竹自认是五好少女,虽然思想不见得符合大商的良家少女标准,但也是积极健康向上的,若同这些人混在一起,非把爹娘活活气死不可。更何况,这些人想成为正经有用的读书人,想做出一番成就,也只是嘴皮子上说说而已,无非是吃饱了饭,喝醉酒后的消遣,真要让他们上战场,就凭他们被五石散腐蚀的千疮百孔的身体,只有被人宰的份。
柳星竹见时机到了,程三公子一干人的注意力早已不在她们身上,铁笼子里的狼犬似乎是叫累了,懒洋洋的趴在笼子里不再吭声,柳星竹慢慢的扯起了桃红,这小丫鬟腿是软的,柳星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拖着快速走出了院子然而,刚出院门,就看到一个眼熟的男子一脸惊怒的带着几个小厮家丁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看到柳星竹完好的站在门口时,才松了口气,问道:“文姑娘可安好?”
柳星竹没有直接回答,看到小厮身后站了一个华服小姐,拿着绢扇半遮着自己的面庞,看不真切,但眉宇间显然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柳星竹心中有了计较,这小姐想必就是国公府的小姐,只是看这位眼熟公子的样子,显然没把这个小姐放在眼里,任由她跟在一群男人后面,走的面上额头上起了薄汗。
程启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这丫头刚刚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遂试探的问道:“文姑娘,你,没事吧?”
柳星竹见他一脸担忧,神情也不似装出来的,便笑道:“无妨,劳公子担心了。”
程启见柳星竹确实无事,顿时又恢复了那个稳重大气的世家公子形象,歉意道:“舍弟无知,让文姑娘受惊吓了。”
柳星竹虽不知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但显然这个人应该王府里的主子,撇下了前院里的纷杂人事前来解救她,柳星竹纵然心里有怨气也无处发泄了。
“义兄怎么有空来我这闲人的院落啊!前院里的那起子小人都还等着巴结王府的世子爷兄弟俩呢,可别让他们等久了啊!哦,对了,大哥呢,怎么没见他啊,哦,瞧弟弟这记性,大哥这会正应该在前头被众星拱月呢!”
柳星竹正要回话,身后却传来了程三公子不阴不阳的声音。听着程三公子的话,眼熟眉间聚集了隐隐的怒气,看着程三公子衣衫不整的样子,再看看满院的狼藉和院子中的铁笼子。说来也怪,那两只狼犬本来看到生人后狂躁不安,犬吠不止的,可这个眼熟公子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去,叫声也逐渐减小,最后停住了,似乎是知道谁是真正的掌权人一般。
而以陈公子为首的那群人早就退到了一边,几乎是要跪伏在地上了,岸边的华服少年们也都慌慌张张的理好了衣服。
柳星竹也低着头,偷偷瞥见了这一幕,这些人速度可都够快的,都能赶的上前世电视上播出的有警察突袭黄色场所了。
“小岭,今日王府设宴,你不在前院帮忙也就罢了,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程启强压着内心的愤怒说道。
“弟弟自小是个没出息的,哪里比的上哥哥们那般雄才伟略,文功武治的,家里有哥哥们就足够了,还要我作甚!”
程三少爷到底是怵着这位义兄的,见他生气了,牢骚的语气也弱了不少。
柳星竹看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大约也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哥哥们太优秀,吸引了全部的目光,而弟弟要么顶住压力比哥哥做的更好,要么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很不幸,程三少爷正是那破罐子破摔的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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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人物粉墨登场
自家的丑事终究不愿意跟外人讲,程启耐着性子笑道:“三弟,你若无事不妨去陪你侧母妃说说话,听说好些日子都不见你去给请安了,侧母妃必定是很想念你的。”
话语虽是口气温和,但那直勾勾的凌厉眼神却牢牢盯着程三少爷,程三少爷心虚的点了点头,在两个小厮的帮助下穿好了衣服,收拾整齐了,院子里的人也都识趣的悄悄退了下去。
程启看了看转头看向别处的柳星竹,此时院子里也没了闲杂人等,又冲程三少爷骂道:“文小姐是咱们王府请来的重要客人,幸亏你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文小姐的父亲还在边境同王爷一同办公,若真因此有何不妥让我们如何与她父亲交代!”
院子里弥漫着难闻的血腥味道,跟着程启进来的小姐一直用绢扇遮着面孔,不住的拿袖子呼扇着,听闻此言,不由得嗤笑道:“不过是个五品官儿的闺女罢了。”
柳星竹听到后微微叹了口气,她觉得这次来程王府真是个错误。她根本不认识身后的那位小姐,但如果是程三小姐要修理她,也只可能是这位小姐和程三小姐关系交好,说来这位小姐也不过是程三手中的棋子罢了。
这次来不但没探听到什么消息,反而让自己陷入了程王府的内部事务当中,果然是上次把程三小姐彻底激怒了,论实力,论人脉,她都远远不是程三的对手。
几次遇到程三都没让她得到好,柳星竹一时间便忘记了看她不顺眼的程三小姐是个从小便玩转心计的个中高手了。
程启听到义妹的话后,转头意味深长的盯了她一眼,这位小姐被这一眼吓的退了两步,不敢再言语。“桔梗,带二小姐回房,三个月不准出房门半步也不准有任何人探视,有人要不服,就让他来找我。”
程启淡淡吩咐道。
“义兄,你……”王府的程二小姐明显是不服气。没想到一直被义兄的威严压的不敢说话的程三公子发话了,十五岁的热血少年不满的冲程二小姐嚷道:“二姐,你乱说什么,她是我朋友,是自己人,不准你侮辱她!”
程二小姐见二弟也帮着柳星竹,气的笑出声来,“朋友?你看看,刚来我们府中就和三弟成了自己人,可真是闺秀小姐啊!”
柳星竹瞥了程二小姐一眼,有人撑腰她还怕啥,随即淡淡的反问道:“原来二小姐在王府这么多年,还不算是两位公子的自己人啊?”程二小姐闻言被激怒了,放下绢扇刚想要开骂,就看到程启脸色不善的盯了自己一眼,气恼的跺脚哼了一声。柳星竹现在总算看清楚了程二小姐的长相,蜜桃般水嫩的小脸,脸上的妆容精致,虽比不上程三张扬的美,但也是个漂亮的人。
程启拱手向柳星竹歉意的说道:“自大姐出嫁后,家里就剩二妹一个女孩,也着实娇惯了她些,才养成了这样的性格,文小姐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明摆是让柳星竹摆明个态度,给个台阶下,柳星竹忙笑道:“公子客气了,二小姐年纪还小,性子真挚烂漫,人见人爱,切莫苛责了去。
程三公子见程启脸色好转了许多,又开始有了方才吊儿郎当的苗头,拽着程启的衣袖兴奋的说道:“义兄,方才文小姐当众做了一首诗,真是好诗啊!想不到在咱们岑南,哦不,大商还有这样的才女啊!”
程启含着笑意拍了拍三弟的肩膀,淡定的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弹了弹被程三公子揉皱了的雪白袖子。而那两个小厮早在程三公子的示意下拿来了柳星竹写过的那张纸,呈到了程启的面前。
程启扫过一眼,抚掌笑道:“果然是好诗,意境也好!”
瞧向柳星竹的眼光也多了几分审视。柳星竹颇有些脸红,这诗词可不是她原创的。
柳星竹在程启的带领下出了程三少爷的院子门,正要往宴会厅去,就看到程佳玲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急勿匆的向他们走来了。
看到毫发无损的柳星竹和程二小姐,程佳玲明显是松了口气,柳星竹垂着眼睛不再去看她,皱着眉头想着,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程启顿住了脚步,微有些不悦的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程佳玲盈盈一笑,得体的答道:“我听说文小姐走迷了路,误入了三哥的院子,特来看着。”“三小姐听谁说的?三公子见我没来过国公府,特地领我转转以尽地主之谊。是不是啊,桃红?”
柳星竹没打算留给程佳玲攻击自己的机会,这明显是说自己在人家家里乱转,没规矩,回头装似无意的问着低头跟在后面的桃红。桃红连忙唯唯诺诺的答道:“回三小姐的话,是的。文小姐没来过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