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竹来了兴致,随便翻了翻说道:
“这个是个无名氏写的一本杂记,上面写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不乏有些好玩的笑话,我给你讲一个吧!”
茶茶高兴的点着头,索性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专注的听了起来。
外头的窗根底下,程启眨着眼睛看着里面的一主一仆,前头程峰则一顺不顺的盯着歪在榻上柳星竹。
这丫头似乎又长大了一些,几月不见那小脸又长开了,大大的眼睛这会儿上正忽闪忽闪地动着,小嘴微微张着,一连串的说着话。
“说有一个老秀才;他老来得子;很高兴; 把他的儿子取名为年纪;一年後;他的老婆又生了一个儿子;他就把他的第二个儿子取名为学问;又过了一年;他又有了一个儿子;他觉得这像是一个笑话;於是把他的第三个儿子取名为笑话。
十几年之後;有一天老秀才叫他的三个儿子上山去砍柴;当他的儿子们回到家时;老秀才就问他的老婆说:儿子们;砍的怎样
她的老婆回答说:年纪有一大把;学问一点也没有;笑话倒有一箩筐。。。。。。”
柳星竹眨着眼睛说完,茶茶早已捂着嘴笑了起来。
外头窗户下,程启已经跟着笑的站不住,身子贴着墙根无声的抖动着,程峰也忍不住捂起了嘴,肩膀抖动着只勉强招手叫着程二和程三,两人上前搀扶着主子们,沿着来路无声的往回返了回去。
程峰和程启一路疾行着回到了王府的云峰院,这才放开了手脚笑了起来,笑罢之后程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说道:
“你瞧见没,这丫头似乎又漂亮了不少,那大眼睛水汪汪的,让人看了移不开眼睛。。。”
程峰转头挑着眉梢看着义兄一眼,慢慢地收起了笑容。
程启自顾自的喝着手里的茶,兀自感叹的说道:
“不仅人样子长得漂亮,还是个灵动通透的,嗯,脾气秉性也不错,正和爷的胃口,要不,回头我就把这丫头收了?”
程启犹豫着转头问向了一旁的弟弟。
程峰抿着嘴角,微眯着眼睛看着程启问道:
“收了?做妾室还是做通房,你以为这丫头是随便的什么人?”
程启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说道:
“哎呀,差点忘了,这丫头的爹可是个官身呢!”
程启拿手摸了摸鼻子,眼珠来回转了转,
“要不,叫人上门去提亲?”
程峰的额头隐隐跳了跳,隐忍着问道:
“提亲,做正室?”
程启晃了晃神,一时间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这正室可不是纳小星,收通房,这一旦娶回来,那是要好好的供着,要善待要给予尊重的。不仅如此,这正妻一旦娶回家来,那就很有可能意味着他要告别了逍遥自在的单身日子,成了有家有口的男人了。
程启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了,心里却不期然的闪现出刚刚看到的一幕,小丫头漂亮的小脸蛋,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快要闪到人心里去了,这样有趣的小丫头,娶回家来似乎。。。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要不,娶就娶了吧,反正早晚也得过这一关,难得遇上个合心意的。。。。。。”
程启犹豫过后痛下决心的说道。
一旁的程峰早就阴起了脸,眯着眼睛直直的看着程启,不等他说完暴躁的一口气叫道:
“你敢娶一个试试!”
程启的笑容一下子僵了起来,没好气的看着程峰道:
“你这又是犯的什么风?”
“娶她,你想都不要想。。。”
程峰盯着程启决然的开口道。
程启看着这样的程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晌之后反应过来,无奈的抚了抚额问道:
“你这小子。。。不是也,看上人家姑娘了吧?你不是和她有过节的吗?”
程峰紧紧抿着嘴,不发一言,只眼神直直的锁着程启。
到这时程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有过节有着有着喜欢上了的节奏啊,程启一屁股颓然的坐在了后头的椅子上,满脸郁闷的摊手道:
“这个。。。这个。。。”
这个算是个怎么回事!
半晌之后程启支起身子望着程峰商量道:
“要不这样,咱们再过些时候再说,反正这丫头也不算大,离嫁人还远着呢,等她能嫁人了再说?”
程启翻动着眼睛打着商量,程峰则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眼里的决然显而易见,脸上的神色也阴沉的可怕。
程启等了半晌见这小子依旧这幅无情不容反驳的样子,登时气恼了起来,站起身来回的在屋中走了两趟,转回身点着程峰叫道:
“你个臭小子,你。。。你。。。你。。。好好,算你狠!”
程峰看着咬牙切齿的骂着他的义兄,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才放松的靠回了身后的藤椅上,端起了一旁的茶碗喝了一口。
二日一早,文夫人带着柳星竹和冬雪一同去了自家在东街百花巷新开的铺子。
说来这铺子的地点并不算特别好,原是一家布庄,后来生意不好店主便准备脱手不干了,赶上文管家得了夫人的命在外头寻摸商铺,就定了下来,州府不同县城,初来乍到的文夫人也不敢太大张旗鼓的做生意,想着先从小店开起,慢慢再说。。。
之前娘俩已经来过几次了,瞧着店铺的生意着实冷清不少,又见这里连着开了好几家成衣铺子,显然同行不少,这竞争压力自然很大,娘俩后来商量着决定将这家店改换门庭,具体下定决心要开小饭庄的主意还是柳星竹出的,她总觉得民以食为天,开什么也赶不上开饭店赚钱啊。
小饭庄的名字是文轩给起的,就叫文记饭庄,上面匾额的字是文大人亲笔题写的。
文管家暂时代理这里的掌柜,手下又招了两个小伙计,白嬷嬷也时不时的过来帮忙,后头的厨子则是在外头花钱雇的。
文记饭庄走的是中端路线,主营大众家常菜。价钱中等适中,是老百姓完全能接受的标准,又不会太便宜。这些都是柳星竹依据现代的模式琢磨出来的。
。。。。。。
☆、岑南州府的乞巧节(一)
铺子刚刚开起来的时候,生意并没有想象中的好,这里其实离集市很近,平时人来人往的也算热闹,周围的店铺形色各异的,同行却几乎没有,按说也没有什么竞争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生意不见起色。
柳星竹连着看了几天便有些着急,想不出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按照现代各式各样的家常菜馆推断,结果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文夫人倒是心态好,对此倒是不以为然,她是曾经跟在父亲身边做过生意的,这么多年在民安的时候,也开过铺子,做生意本来就是这样,总会有起有落的。
不过看着闺女皱起的眉头,文夫人安慰道:
“傻闺女,没关系,慢慢来,做生意哪有一开始就生龙活虎的狠赚钱的啊,不都是一步一步慢慢积累起来的。”
柳星竹嘟着嘴不情不愿的点着头,也知道自己着实有些操之过急,可是她之前没怎么接触过这些,想着从前那些生意红火的家常菜馆,总觉得自己开的店应该差不到哪去。
还好又过了几天之后,文记饭庄的客人总算是较之前多了一些,柳星竹每日里都带着冬雪跑一趟铺子,观察着来来往往的顾客和那些在外面只观察不进来的人,总算心里有了些眉目,想来她家这样的铺子还是个新鲜的事物,一时间很难被人接受。
从那些站在外面打量的人的眼神之中,柳星竹清楚的看到了好奇两个字,其实这也没什么,州府的饭庄总体分为两种,一种就是比较有档次的那些大酒楼大饭庄,平常出入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有钱人,再有一种就是比较低端的饭铺子,相当于现代的大排档,这样的铺子光顾的客人大多数是那些贩夫走卒的底层百姓,价钱也很是便宜,柳星竹从一开始就将自己的铺子定在中层的位置,也就是高端和低端之间,也就是中端,这样的铺子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所以算是属于新鲜事物,自然需要有一个慢慢被人接受的过程。
柳星竹后来想了个主意,那就是让白嬷嬷将店里的一些食物摆了架子放在铺子外面,这样比较便于人们一目了然,也省的那些观察者不知道里面的情形一时间举步维艰,然后再叫伙计站在外头宣传叫卖。。。
功夫还是没有白下的,这样坚持几天,果然便有人忍不住开始打听起来,待有人真的忍不住好奇上前尝试之后,伙计就热情的招呼请他们里面坐着吃,柳星竹趁热打铁,还推出了买二送一的优惠,比如买两个包子送一碗粥或是送一碟小咸菜什么的,果然之后上门的顾客开始增多了起来。
生意总算渐渐的有了起色,柳星竹看着每日不同的账目,长出了一口气,若是一直这样坚持下去就好了。
当然,若是将来能够赚够钱,到时候就砸银子出来开一个高档次的大酒楼,赚更多更多的钱。
柳星竹就这样每日里忙着铺子上的事情,文夫人则是一边忙着铺子的事,一边开始留意起周围接触到的各家夫人身边的少男少女了。
儿子闺女都大了,这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尽管现在还没到要娶要嫁的时候,先留意着总归没有错。
日子如流水般划过,转眼就到了元历的七月初七,这一天就是大商传统的节日——乞巧节。
乞巧节顾名思义,就是以七夕为节,全国各地举办多种多样的乞巧活动。
柳星竹是知道这个节日的,徐嬷嬷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过这个节日,目的就是为了柳星竹。
农家里过这个节日几乎没什么规则的,更谈不上热闹,不过是家人几个坐在一起,晚上聚在庭院之中,摆上香案,上面摆上各种瓜果,然后女眷们一起祭拜天上的七姐姐。边拜边唱:“天皇皇,地皇皇,咱们请七姐姐下天堂。不图你的针,不图你的线,光学你的七十二样好手段。”然后每人拿着一根针、七根线,借着香头的微光穿针引线。谁穿上线,谁就算乞得巧了,穿得最快者最巧。
还有一种就是漂针乞巧,用一碗水在太阳底下晒一中午,然后将针或谷物的芽放进碗里,让它飘浮水面,看水底的针影,成各种花纹者为得巧,如针影粗直、细微则是拙的征兆。柳星竹对这个最是印象深刻的,从前过乞巧的时候,徐嬷嬷总是要逼着她做这件事情,不过每次的结果都是差强人意,每次都会让徐嬷嬷为此郁闷好几天的。
相较于农家人过乞巧节,城里人过这个节日就要精彩热闹多了,人们会在七夕做巧果与巧灯。巧果与巧灯都有各种各样造型,巧灯造型有菊花、荷花、月季、牡丹、芍药、玉簪、兰花、海棠、佛手、文官果、玉兰、梅花等花卉灯,还有八仙过海、群仙祝寿、童子拜观音、福禄寿等人物灯。人们还会把做好的巧果和巧灯作为节日礼品送给各府本家和亲友。
七夕之夜,城府州府的各家,还会摆设巧果与巧灯,各家庭院和花山顶上,也会摆以巧果为主的点心和茶水。入夜,府中人坐庭院中仰望牛郎织女会面。这是各家里的情形,外头街上则更加热闹。
大街小巷从入夜开始就点起了漂亮的巧灯,从街头到街尾一路点下去,亮如白昼。街头两边举办着各种各样的节日活动,大多数都是带有竞赛性质,这就是所谓的斗巧的风俗。
人们聚在一起,凑在巧棚中斗鸡、凤凰、鲤鱼跳龙门、戏出子、转灯、转金钟等。还有姑娘们聚在一起,明灯蜡烛,斗歌拉巧。
柳星竹早在几天前就从八卦冬雪的口中得知,这州府的七夕是与别地很是不同的,很是热闹非凡,早就按耐不住要见识见识的,为此还缠了哥哥好几天,就为了在那日能让他带着她出去逛一逛的。
文夫人对今年的乞巧节也颇为重视,往年家里就她一个女人,对于这乞巧节过不过都是一样的,今年则不然,家里不仅搬到了州府,更是多了个漂亮的小闺女,而且眼瞅着小丫头再过两月就要及笄了,这针线女红什么的于女人而言那就应该是必备的技能,否则将来嫁出去好说不好听,没准还可能被婆家嫌弃的,虽然经过这一年多的观察,文夫人觉得自家这小丫头着实是在女红上没什么天分,可是她这个当娘的总归心里还是留有期盼的。
七夕的前一天,文夫人、柳星竹和白嬷嬷坐在院子里聊天,说到了今年的乞巧,文夫人感叹着自家小闺女生了一双笨手,白嬷嬷则笑着宽慰说自家小姐才不是生了一双笨手,不然怎么可能写得出那么一手好字。
文夫人听着一边安慰一边又忧伤,忍不住瞧向了自家闺女,柳星竹哭笑不得看着自家娘亲的那复杂的眼神,一时间真是不知道应该哭还是应该笑。家长们就是这样,外人面前总是嫌弃着自家的孩子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等到别人夸赞自家孩子的时候,又觉得高兴得不得了,比孩子还像孩子。
七月七日的傍晚,月上柳梢的时候,文家的院子里开始摆上了香案和供奉的瓜果,文夫人先领着柳星竹和茶茶冬雪,外加白嬷嬷一起对着香案三跪九叩,口中默默地祈求着天上的七姐姐能够保佑着柳星竹换得一双巧手。
柳星竹默默看着文夫人小声的念叨着,虽然听得不清楚,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娘亲大人一定是在祈求织女大人大发慈悲,让自己长点女红上的才能吧,别总是拿不起来针线了,不然将来怎么嫁人啊!
文夫人祈祷完毕,转过身示意着身边的柳星竹拿起一旁的绣花针,柳星竹看着异常熟悉的物什,实在有些不情不愿起来,架不住文夫人瞪起了眼睛,这才嘟着嘴拾起绣花针,然后随意就投到了白天暴晒了一天的一碗水里,之后就转头再不看了。
直到身旁传来一阵笑声,柳星竹这才破罐子破摔的回过头望了过去,只见刚刚自己投的那根针此刻正安静的落在碗底,那针投在碗底的影子细细长长的如同一根细线,柳星竹忍不住自己都跟着笑了。
要按照这投针乞巧的架势,若是投出了什么花啊,云彩什么的,那就证明这人是个手巧的,要是像柳星竹这样投出一个细线模样的,那这妥妥的就是织女大人瞧不上的拙妇啊!
文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点着手指到底没舍得说什么,柳星竹不以为然的跟着起了身,转头开始望着身旁一一上前投针的几人,她倒是要看看,这东西就真的这么灵?那绣花针投进水里真的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影子?
结果真的让柳大小姐很是失望,院中一众女人除了柳星竹之外,都投出了各式各样的影子,没一个像柳星竹似的投出细细的长线出来,柳星竹不信这个邪,待众人都投针完毕,自己围着这碗水,拿了绣花针使劲的投了起来,投来投去,半晌之后柳星竹突然高兴的叫了起来。
“哎呀,出来了出来了,我投出云彩了!”
这时大家都已经坐在旁边纳凉赏月了,忽地听到她叫了起来,纷纷转过头望了过来,一直没他什么事的文轩更是猛然之间大笑了起来:
“丫头,你投了那么多次,一定是把那织女大人给烦着了,索性只好给你个云彩喽!”
一言既出,哄笑声一片。
。。。。。。
☆、岑南州府的乞巧节(二)
好不容易熬到了乞巧结束,柳星竹看了看天色,见天上满月如圆盘,心里便跃跃欲试起来,转头示意了一下优哉游哉的扇着扇子在椅子上晃悠的哥哥。
文轩无奈的看着小丫头,知道她有些按耐不住了,遂站起身对着父母请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