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今儿闹成这样全都是他一时冲动的后果,有他陪着进去,等下嬷嬷知道了,说什么也要挡在小丫头的面前才行。
柳星竹一见她这样就明白了,只在心里叹息一下虎子真是个好孩子啊,面上却是满不在乎的一笑道:
“虎子哥哥别担心,你先回去吧!”
说完迈开小短腿就往后院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喊道:
“嬷嬷,嬷嬷,我回来了,六六回来了!”
茶茶早就觉察出问题了,这会儿上也不是问话的时候,遂忍着一直进了堂屋,一进去就瞧见了徐嬷嬷从西屋走出来,正抱着小丫头心肝宝贝的叫着。
茶茶不禁撇撇嘴,刚还跟个闷嘴葫芦似的,这会儿上一见嬷嬷倒是活泛起来了。
“我家姑娘今儿去学堂乖不乖啊?”
若是以往,柳星竹一准大言不惭的回道:
“有乖啊!”
今儿却是破天荒的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小手抱住了徐嬷嬷的脖子闷不做声。
徐嬷嬷见此倒是一愣,忙抬首望向了一旁的茶茶,见那丫头也是摇着头一脸爱莫能助的模样,不禁更是纳闷了起来。
只抬手一边安慰的拍着身上的小肉团子,一边则是直接进了柳星竹平日里睡觉的东屋。
待将小丫头稳稳的放在炕床上坐好之后,徐嬷嬷耐着性子一边给她解着身上的小斗篷,一边拿眼观瞧着她,倒也不急着问清缘由。
待柳星竹身上的斗篷去了,鞋子也脱了,正要将外衫也给去了的时候,柳星竹憋不住了。
实在是两只小手刚刚在外面的时候,天气凉倒是不打紧,可是进了屋中之后,里面暖烘烘的,手就开始发胀了起来,绷的人没招没落的。
心态虽然是成年人的,可是这身子骨到底还是个孩子的,手疼了自然的反应就是哭。
没等徐嬷嬷这边将外衫给她摘下来,那边小丫头的眼泪就飙出来了,吭吭唧唧,委委屈屈的抽泣着。
徐嬷嬷一瞧登时就吓了一跳,也顾不上那衫子还只脱了一半,立刻,搂过柳星竹就紧张的问道:
“我的姑娘,这是怎的了?”
柳星竹起先不说话,任凭嬷嬷和茶茶怎么问,都只一门心思哭。待得将委屈哭出大半之后,这才渐渐止了泪,抬起小脸嘟着嘴向嬷嬷诉苦道:
“嬷嬷,疼疼。。。”
说着将自己两个肿成了红馒头的小手往徐嬷嬷跟前递了过去。
徐嬷嬷一低头瞧见了她的两只小手,登时就倒抽了一口气。
伸手哆嗦着将柳星竹的小手捧在手心里,都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这是。。。这是怎么弄的?”
磕磕巴巴的抬首问着眼前的小泪人。
“莫不是今儿又淘气得了先生的板子了?”
茶茶女很是不厚道的猜测道,说来这样的情形也是有过的。
那次柳星竹懒得临摹字帖,偷偷的将胡夫子布置的作业交给了虎子,让她帮自己完成,结果先生虽年龄不小,却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愣是从两个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作业之中,看出了不一样的问题。
然后柳星竹这个小懒虫被罚了,那个帮她写作业的熊孩子则被连坐了。
两人不约而同被打了板子,也是像今儿这般哭着捧着肿起来的小手回来的。
徐嬷嬷当时虽然心疼,可是因着是柳星竹的过错,倒也真的没给她脸,等着手好之后,连着先生多罚的两遍作业,另外又多加了三遍。
倒也真将自家小姐的懒毛病给制住了。
难不成这次又没忍住,犯了?
徐嬷嬷和茶茶算是想到一块去了,自家的小姑娘平日里除了淘气些,精灵些,大毛病是没有的,外加上自来课业上聪明,除了偶尔犯回懒除外,可是这毛病之前已经被整治过了,难不成又回暖了?
“好姑娘,快跟嬷嬷说,这手是怎么弄得?真是茶茶说的那样,被先生罚了吗?”
徐嬷嬷一边慌张的询问着,一边也不忘吩咐茶茶赶紧去拿消肿的膏子过来。
待小手被冰帕子敷过了,又抹了消肿化瘀的膏子之后,柳星竹这才感觉稍稍的好了一些。
这时也有心思向嬷嬷解释缘由了,正说着今儿学堂里发生的事情,外头就有个小孩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嬷嬷,茶茶姐姐,虎子来了!”
徐嬷嬷正盘腿坐在炕边搂着柳星竹,茶茶站在地上听见了,忙着就去开了屋门。
不大会功夫就领着虎子进来了。
虎子如今还是下学时穿的那件衣衫,柳星竹抬首一瞧,他那小手显然还没经过处理呢,心下一紧,赶紧转头对着徐嬷嬷道:
“嬷嬷,虎子哥哥今儿也挨打了呢,手比六六的肿的还厉害!”
徐嬷嬷一听哪还有不明白的,赶紧又吩咐茶茶将刚收起来的冰帕子和膏子拿出来。
虎子自进了家门便一直坐立不安,总担心柳星竹这里会挨训,呆了一会儿到底坐不住了,彼时他爹娘正去了镇子上赶集还没回来,齐老丈则没事去村里溜达去了,家中单他一人。
待虎子也别扭着不好意思的上了药之后,俩孩子这才在徐嬷嬷和茶茶的询问之下,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今儿学堂里的事说了出来。
徐嬷嬷一听完脸上就怒沉了起来。转身寻了门口立着的绑着棍子的笤帚,就要出去找那吃了自家小姐豆腐的孩子去。
一旁的茶茶也气得不轻,见着徐嬷嬷这般要找人算账的模样,不仅不拦着,还顺便拿过了一旁净瓶里插着的鸡毛掸子,叫嚣着也要一同跟着去。
这两人这架势一摆出来,可是吓坏了柳星竹和虎子,这会儿上也顾不得疼了,赶忙蹭着小短腿下了地,一人一个将两个冲动的人拦了下来。
可拉倒吧,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群孩子打打闹闹罢了,若是大人也掺合进去,这事可就不能善了了。
她们三个虽然在这里有庄子,算是个小小的地主,可到底是些孤儿寡母的,要不是有前一任族长在跟前罩着,说不定早被这些乡野之人欺负了也不一定的。
他虽然也恼恨那齐大成占了她便宜,可是这矛盾还没升级到要和人家爹妈理论的地步,便是徐嬷嬷领着茶茶去那家理论了,人家一口咬定了不过是小孩子口角,她们又能怎么着。
这事只能先忍着了,退一步少些麻烦,这才是适者生存的现状。
徐嬷嬷怎会不知这个礼儿,她只是一时气不过,外加心疼孩子。
她是真没想到今儿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虽然是孩子之间绊了些口角,可是这口角后面的事情学问可就大了去了。
他们家小姐即便当初是被郎中府丢在了这乡下,可是到底还挂着郎中府娇小姐的名头呢,不过是个乡人的孩子,竟敢这般不经意间做下这等腌臜事出来。
看来还是要仔细的思量一下小姐的上学问题了,而那碰了他家小姐的孩子家,也绝对不能就此算了的。
好生的哄了两个受委屈的孩子一同用了晚膳之后,前院里虎子的爹娘也回来了。
将徐嬷嬷托他们买的东西放下,顺便将还在这里的虎子接回去。
虎子爹娘都是老实厚道的乡里人,得知了今儿虎子和人打架,也没往心里去,只叮嘱他下次不要打架了,就直接领着他离开了。
。。。。。。
☆、泼妇上门行撒泼事(一)
晚上就寝的时候,徐嬷嬷摸着柳星竹的小脸,沉思到了半夜。
小姐已经长到五岁了,柳府那边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曾托人打听过消息,可是回来的人皆是摇头叹息。这说明郎中府里的主子们根本就已经想不起来还有这样一个流落在外的孩子了。
真真是一帮被狗吃了良心的东西,当日里自家小姐也曾和那没了心肝的男人恩爱过,怎的不过两年时间就能这般弃之若履,便是临走都没来见上一面。
想到这里的时候,徐嬷嬷眼中不自觉的就涌上了泪花,若不是因为急着去救父亲,自家小姐怎会遇见那没了良心的男人,到了老爷是被救了,可是得知她进了柳府为妾,一气之下就撒手人寰了,留下小姐一个人在这深宅大院之中疲于奔命,也累的生下的孩子跟着她一起受罪,真是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了,这辈子要这般还债下去。。。。。。
哎,要是少爷还活着就好了,有她在即便老爷不在了,小姐也不会落到这番境地,可惜。。。
徐嬷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心里暗暗的琢磨着。
不管将来郎中府那边究竟要如何待之她的小姐,毕竟出身摆在那里,小姐临走之时又将所有期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如此,她便是拼了这还剩下的半条命,也要在有限的环境之下,将这小丫头培养成端庄大气的闺秀。
至于将来。。。将来是什么样还说不定呢,只她现在将该教的,要教的,能教的,全都教养齐全了,便是将来这这孩子没那繁华富贵的命,有了这一身的本事,总归是不吃亏的。
再想到那白日里伸着小脏爪子碰她家姑娘的小胖孩子,徐嬷嬷心下便是一阵的气苦,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都知道她们孤儿寡母的突然来了这里,指不定是在柳府中犯了什么忌讳,便是连着鲁莽乡民之子都敢毫无顾忌的伸手,若是以往姨娘在府中得宠之时,哪会而又这般的待遇呢?
哎。。。。。。
如今可要怎生去办好呢,难道便将此事就这样算了不成?
想了大半夜,也没想出个好的应对的法子出来,最后只能无奈的叹着气回屋中歇息去了。
柳星竹本以为昨天的事情,本来就是虎子和她先吃了亏的,至于后来虽然打斗在了一起,说来也是没讨到什么好处的。就是要算账,怎么也是她们这边找人家去算账的,可哪成想第二日一大早,一家三口还朦胧之中躺在床上没起呢。就听一个尖厉的女声在门口大哭大闹。
柳星竹惯性的揉着眼睛坐起了身,发现徐嬷嬷和茶茶两个已经披着袄子不约而同的进了柳星竹的屋子,见着她睡眼惺忪的坐在床上,一脸的懵懵懂懂,知道这小丫头还没睡醒呢,看看外头天色还算早,便是再躺些时候也是无妨的,徐嬷嬷立刻就将小丫头又忙不迭的塞回了被子里头,口中还不忘安慰着:
“姑娘再睡会子也无妨,等会儿到了时辰嬷嬷来叫醒你。。。”
柳星竹巴不得呢,之前没去学堂的时候就是每早睡到自然醒的,如今上了学堂早起这事可真是要了命了。
口中嗯嗯的答应着,就势就缩在暖暖的小被子里打算睡起回笼觉了,可惜天不遂人愿。。。
外面传来的尖厉的女声似乎离他们这个院子越来越近了,这个想法刚在几人的脑中回环瞧起来,院门不其然就被人从外面“哐哐”敲响了。而伴随着门响的还有那不堪入耳的叫骂声:
“真是没天理的,京城来的当官的小娃子,仗着自己爹有本事就敢这般欺负我们平头百姓的孩子啊!”
徐嬷嬷和茶茶愣眉愣眼的互相看了看,愣是没听明白这女人到底是在叫唤什么呢!
床上的小丫头这会儿正准备闭着眼睛酝酿睡意,不妨被这高亢的声音立刻惊去了一半,再束起小耳朵一听,什么京城来的娃子,欺负百姓的孩子,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正要暗自摇头,不想脑中灵光一现,再仔细琢磨一下这两句话,忽地竟是明白过来了。
这。。。这京城来的小娃子,这。。。这莫非说的就是她?
那。。。那平头百姓家的小孩子是。。。
柳星竹一想到这里,哪还能再安心的睡下去,“腾”的一下就再次坐起了身,这动作将一旁正给她掖被角的茶茶吓了一跳。
赶忙直起身问道:
“姑娘,您这是怎的了,吓奴婢一跳!”
说完还拿着小帕子象征性的抬手扶了扶自己的小胸脯。
柳星竹白眼一番,直接转过头看向了那边仍自不知何故的徐嬷嬷,这才解释道:
“嬷嬷,外面那个女人好像。。。在说咱们啊!”
徐嬷嬷转回身看了她一眼,心话这还用问吗,连咱家的门都拍响了,她还能不知道是来找她们的,可问题是这是谁呀,这一大早的不分青红皂白的就闹僵了上来,她刚刚寻思了半晌没寻思出她们之前跟谁家结过什么梁子。
主仆几人正在屋中琢磨,门口那边又再次传来了尖厉无比的女声和大声的敲门声。
徐嬷嬷一瞧,这下可是不得了,这是不出去不行了,立刻转回身,吩咐茶茶在屋中照顾柳星竹,她则整理了下身上的袄子,之后开了堂屋门便走去了院子。
屋中柳星竹这时叫过茶茶赶紧将自己的衣裳拿过来穿上,嬷嬷一个人出去是不成的,她要出去给她助威。
茶茶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是顾忌着柳星竹,见她也有此意,心下虽然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同意了。
两人手忙脚乱的穿戴好之后,临出门之际,柳星竹还顺手将柜子上摆着的青花瓷瓶里插着的那跟鸡毛掸子让茶茶抽了出来背在身后,而她想了想则直接去厨房里挑了一根平日里嬷嬷用的烧火棍子出来,茶茶一瞧,眼立刻便瞪大了起来。柳星竹也不理她,心话你个富贵家里出来的丫头,哪会知道,这乡下的女人们撒起泼来是个什么样,那可绝对是十八般的武艺全都能用上的。她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省的到时他们这老的老小的小的真吃了亏,后手还能有个抵挡的家伙不是!
等徐嬷嬷将门一打开,就瞧见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披头散发的坐在他们这个院子的门外,一边不停的嚎哭,一边用手拍着地,身上脸上全是泥土,竟似是刚刚在地上打了滚儿一般。
她的身旁不远处站着齐老丈的孙子和媳妇儿,两小年轻正苦口婆心的忍着地上溅起的尘土规劝着:
“他婶子,什么事大不了的,你这样啊!”
“是啊,快起来吧,当心这地上凉。。。”
这时虽然是大早上,可是这般的哭号早就将附近的邻居给招呼了过来,大家已经自发的在门外围做了一堆儿,然后不时地伸手指指点点品评议论了起来。
有那看热闹的一见徐嬷嬷将门打开了,立刻往跟前靠过来,知道这庄子里的这个管事嬷嬷平日里几乎是足不出户的,指定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便好心的提醒道:
“大妹子,这个是咱村富户齐伟家的。。。”
徐嬷嬷一听,脑子立刻运转着开始搜寻起来,别看她平日里不出门,可是齐家村都住了些什么样的人,她可多少还是了解的,当时也不过是为了多了解一些这里的乡土民情,都说入乡随俗,她们便是打着暂居的名头,说白了那也是要在这里住些时候的,哪可能两眼一抹黑的什么都知道呢!
这个齐伟说来是不陌生的,这个小村子本就不大,几十户的人家,大半都是土生土长的乡民,日子都是过的挣扎在温饱线上,可也有那么几乎已经脱离温饱奔上了小康的,而那为数不多的奔上小康的人家之中就有这名叫齐伟的一号。
这时徐嬷嬷总算是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是不记得那吃了她家小姐豆腐的臭小子叫什么名了,可是她家大人她当时可是听得真真的,那就是齐伟。
好啊,她这里还没怎么着呢,这齐伟家的竟然还敢给她来个猪八戒倒打一耙,真是老虎不发威,你还拿咱们是病猫不成?
想到这徐嬷嬷的火儿“腾”的一下就升起了老高,脸上也沉怒了起来。
那边厢撒泼的齐伟家的一瞧见门开了,里面走出了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浅褐色绣暗福字的绸布裙,上身穿着青色对襟夹袄撒花褙子。此刻脸上正一脸阴沉的看着她。
说来他们家在这村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