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对老爹宠爱老娘的戏码早就见怪不怪了,就知道今儿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倒是柳星竹看着羡慕不已,从前都以为文笙读书人出身,最是刻板端正,能与文夫人相敬如宾这么多年已然不易,不成想脱了外面的官袍回了家中,县令大人竟然是个标准的宠妻好男人。。。
文轩默默地含着眼泪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觉得他现在在家中的地位越来越渺小了,自从父亲母亲两个有了妹妹之后,他直接从亲生的孩子变成了捡来的孩子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年关将近,之前不觉得怎么样,进了腊月之后,这年味就越来越强烈了,家家户户一改之前的安安静静,县衙院墙之外时不时的就能听见孩童嬉戏的鞭炮声。
柳星竹每日里没什么事情,便沉下心来继续之前的习惯,看看书写写字,偶尔院墙之外传来一两声突如其来的鞭炮声,登时吓得手下一抖,写的字或是画的画就走了样。
小冬雪这些日子被茶茶训练着侍候在柳星竹的身边,较之前的毛毛躁躁的性子收敛了不少,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每每这个时候都会沉不住气,跟个小钢炮似的挽了袖子就要出去找人算账。
被柳星竹无奈的拉住了,这本就没多大的事情,孩子们在外面热闹玩耍,又不知道她在屋中写字,不过是无意为之,就这样出去找人总归不大好。
冬雪讪讪的仍是有些不忿,尤其见得柳星竹写坏掉的字画总不忘要嘀咕几句:
“多好的字啊,就这么毁了!”
柳星竹听见了也只是笑笑不再多说什么,之前她听见冬雪这样感叹的时候,还觉得她这是没读过书可惜的,兴致来了还兴起了叫她认字的念头,然而冬雪的反应却是平平,显然对此没什么兴趣,后来柳星竹才知道,人家不过是在感叹自己白白浪费了一张好的宣纸罢了,要知道这样一张宣纸也值半文钱呢!
中午的时候用过午膳,文夫人就带着柳星竹和白嬷嬷等人贴起了窗花,白嬷嬷手巧,每年家里的窗花都是她剪好的,柳星竹兴味十足的看着篮子里剪好的窗花,有大红的福字,还有大红的喜字,还有一些剪的活灵活现的小动物。。。。。。
柳星竹看了一会儿就感叹起来:
“嬷嬷的手真巧啊!”
白嬷嬷一边贴着窗花一边好笑的看着小姐:
“小姐要是想学,嬷嬷也可以教你的!”
柳星竹赶紧摆了摆手道:
“还是算了吧,我可没有这个本事。”
文夫人在一旁看着不禁笑了起来。
“这丫头啊,什么都挺好,就是一双小手笨了一些,于这女红之上竟是半点不开窍!”
文夫人虽是商户女出身,可是从小受到的教育却很严格,于这女红之上更是造诣颇深,本来正遗憾着自己没能生个女儿出来,将自己的好手艺传给闺女,正巧柳星竹来了,文夫人便迫不及待的要将自己的女红传授给她,奈何柳星竹却是个天生的棒槌,手笨的厉害,从小徐嬷嬷心疼她就没让她拿过什么针线,仅有的几次也在她用针扎了满手眼之后放弃了。柳星竹没有任何的基础,自然学起来就费劲,而且她对此也是没有什么兴趣。
文夫人见了无奈之余也只能将此打算放弃了,倒是茶茶跟着学了几天,女红的手艺长了不少,这才给文夫人增添了点信心,自此无事的时候就会叫了茶茶过来指点一二。
大红的窗花贴在窗纸上,屋中一下子就增添了不少的喜气和生机,柳星竹心情也跟着莫名的好了起来。
这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年三十,全家人围坐在桌边,透过敞开的窗子看着外面璀璨的火光,感叹着时光飞逝,转眼又是新的一年。。。
本是和哥哥说好要守岁的,可是没过半夜柳星竹就困得不行了,死撑着待了一会儿,最后不得不跟哥哥撒娇着要回去睡觉,文轩眯眼瞧着这小丫头半天,他就想着看她究竟能熬多久,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撑不住了,本就没指望她一定要守到天明,不过是见她言之凿凿的模样,才故意拖着她打赌的,果然结果尽如人意,这白送上门的好处不要白不要啊。。。
柳星竹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才想起昨儿晚上和哥哥打的那个关于守岁的赌,痛恨自己一时不查着了文轩的道道,也暗恨自家哥哥明知道自己熬不住还要诳着她跟她打赌,如今可好,自己最最不擅长女红,竟然让自己给他秀个荷包,这不存心是欺负她吗!
柳星竹心里越想越气,想着就给他秀个丑丑的荷包,最好上面什么都不秀,就秀头老母猪上去。。。
早上去给文笙夫妇俩拜年的时候也没拿正眼好好的瞧文轩,只在文轩要求她给他这个哥哥拜年的时候,忽地甜甜的笑了一下,文轩心下顿感不好,还没等琢磨出是哪里不好,就见柳星竹高高兴兴的凑到自己的跟前,认认真真的给自己行了个礼,之后张开小爪子就跟他讨要红包,文轩登时便瞪圆了眼珠。
本来嘛,人家是家里最小的,给父母拜年都有厚厚的红包拿,没道理给哥哥拜了年就什么都没有啊!
文轩夫妻两个对于两个孩子时不时的打闹一回早就司空见惯,因知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索性从来不会阻止,反而乐见其成,总觉得这样更能促进兄妹两个的感情。
文轩不情不愿的拿了荷包出来,正要数出几两银子给妹妹,哪成想柳星竹早就瞧着他呢,见他拿了荷包出来,索性连荷包一并抢了过来,口中还不忘感谢道:
“多谢哥哥,祝哥哥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谢完立刻笑嘻嘻的转过身去寻文夫人,文轩瞧着妹妹的背影,一口银牙咬得嘎嘎直响,这是明晃晃的抢劫啊,可怜他这一月的零用钱就这么没了?
过了初一,文夫人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忙碌了起来,家中不时有过来拜年的,其中大多数是文笙单位的同僚,也有本地的商户过来孝敬的,因着文笙的官声很好,他又不是那种脑满肥肠的贪官,不说是两袖清风也差不多了。
柳星竹里里外外的跟着忙碌,时不时的还要跟着文夫人出去串串门子,以往每年都是文夫人自己出去,文笙不爱去凑热闹,况他是本县的父母官,是这个地方最大的领导,到了谁家谁家不自在,总觉得县太爷到家多半没好事,即使这样文笙索性呆在家中更好一些。文轩小的时候还挺愿意跟着母亲出去串门子的,渐渐大了之后就不愿意跟着了,都是一群女眷们,他一个男孩子跟着去除了傻坐着就没他什么事了,要是那被串门的家中有个少爷什么的还好,没有就很郁闷了。
文夫人早在文轩十岁之后就只能独自带着丫鬟婆子去赴宴了,如今倒好了,老天爷白白送了她一个漂亮的女儿,文夫人今年老早就高高兴兴的盼着出去赴宴了,哼,以往都是本夫人羡慕别人有女儿,如今也该别人羡慕自己了。。。
这日一早,柳星竹就被文夫人亲自带着白嬷嬷过来将她从暖乎乎的被窝之中捞了起来,二话不说拿过白嬷嬷手中准备好的衣裳就往柳星竹身上套,柳星竹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没醒过来,文夫人索性将自己有些微凉的小手伸进了柳星竹寝衣里面,凉凉的感觉触摸在身上,柳星竹激灵一下打了个小小的冷战之后,这才有些清醒过来。
等柳星竹穿好了衣裳,冬雪早就端了洗漱用品进来,等在一旁准备侍候她洗漱,茶茶则是直接将早膳摆在了外间厅里,这是文夫人刚刚吩咐的,夫君老早就带着儿子出门会友去了,剩下她一个人,索性跟女儿在她这里一起吃了得了。
柳星竹洗漱完毕,文夫人又将她按在梳妆台前,让白嬷嬷拿了梳子过来给她梳了一个时下小姑娘比较流行的漂亮的春花髻,又拿了些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在柳星竹的脸上左涂涂又涂涂的鼓捣了半天,这才放了她起身,之后拉着她到了屋中的铜镜跟前让她自己瞧。
铜镜照人虽然还有些模糊,可是大体的样子还是清楚的,柳星竹睁着大眼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上身粉紫色的小夹袄,下身月白色撒花百褶裙,俏脸红润,一双灵动大眼此刻正泛着惊讶。。。
这是人靠衣装的节奏吗?
。。。。。。
☆、母女参加赏梅宴会
新买的小厮文墨一路驾着马车将自家夫人和小姐送到了位于西街怀化胡同的孟府,孟家在民安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族,孟老太爷年轻的时候做过文华殿大学士,如今致仕归家颐养天年,听文夫人说,这孟府和岑南州府的文昌侯府还有些关系,是岑南文昌侯府孟氏一族的旁支,两家本是出自一脉。
孟府自孟老太爷致仕归家之后,每年的正月之中都会举办一回赏梅宴,概因其府中有一片颇为著名的梅林。
马车到了孟府门口,茶茶向门口的管事递了帖子,那管事一瞧是文县令家的家眷,赶紧上前在车外见了礼,之后就直接让马车进了侧门,文家马车一路直行在孟府的后院停了下来。
文夫人带着柳星竹下了马车,早有孟府的丫头等在跟前,一路领着母女两个进了花厅。
花厅里此刻已经坐满了人,有些是中年妇人,有些则是年纪轻轻的小姐,众人见文夫人进来赶忙起身招呼起来。
文夫人是民安县一把手的夫人,妻凭夫贵,这里来做客的夫人小姐们多半都没有她的身份高,见了她自然是要礼让一番的。主人家的孟夫人更是老早从坐上起身迎了过来。
孟家老太爷今年七十有余,身下两子,一嫡一庶,庶子早在多年前就分出去单过了,嫡子无心官场,中了举人之后就再没参加科举,而是直接靠着祖产闲适在家中,常日里遛鸟游玩,会会友人,生活的安逸自在。
孟夫人是本地商户之女,是当年孟老太爷亲自为儿子定下的媳妇儿,概因儿子无心科举又不通俗事,偌大家业无人经管,总要为此筹谋一些,孟夫人是家中长女,家中历代经商,从小聪明伶俐,七八岁的年纪就跟着母亲管理家事,照顾弟妹,年轻时是个很是能干的姑娘。孟老太爷正是看中了此点,才聘为儿媳。
孟夫人初嫁进孟府没两日就开始管家,一管就是数年,孟府仍旧延续着曾经的繁茂,更有甚至比之从前更甚,可见孟夫人的本事和孟老太爷的眼光。
众人寒暄一番之后就再次落了座,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着闲话。
孟夫人一路拉着文夫人坐在了上首靠着火盆较近的地方,柳星竹一坐下瞬时就感觉热气迎来,刚刚一路过来身上积攒了不少的凉气,此刻正好暖和暖和。
孟夫人没见过柳星竹,这次忽见文夫人带了个小姑娘过来,不禁有些好奇,文夫人早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只是拿着帕子捂了嘴笑了起来,笑罢这才向孟夫人介绍道:
“这是我的女儿,闺名星竹,今年刚满十四。”
早在文夫人带着柳星竹进屋的时候众人就注意到了柳星竹,只不过那时候只顾着和文夫人寒暄,还来不及让她介绍这个小丫头,如今听文夫人亲口说出这是她的女儿,不禁都有些怔愣,众所周知,当今县令夫妇两个只有一子,今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从没听说他们生过女儿啊,怎的几日不见,两人就蹦出这么大一个姑娘来。。。
众家夫人们瞬间脑补出各种关于柳星竹的版本,最多的不乏是县令大人的私生女,亦或是县令夫妇两人多年前遗失在外的孩子,后者的可信度多少强烈一些,毕竟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县令大人在外有什么风流韵事,倒是听说县令夫妇恩爱有加,多年相濡以沫,再看眼前文夫人拉着柳星竹的手,一副亲亲密密的母女俩,怎么看也不像是刻意装出来的。
柳星竹自是不知道这些无所事事的夫人们此刻正八卦着她的身世,只是老老实实的坐在文夫人的身边,听着她和孟夫人说话。
孟夫人此刻正向文夫人询问柳星竹的事情,得知原来这孩子竟然是县令夫妇多年前遗失的爱女,这么多年被好心人收养,如今总算找了回来,合家团聚。
这个版本是一早在家的时候,文家人就一起商量妥当的,就怕柳星竹的突然出现,众人问东问西的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底下的夫人小姐们此刻正支棱着耳朵听着,一听说竟是文夫人亲生的女儿,众人遗憾之余似乎都有些失望,至于失望什么个人与个人也许就不同了,不过刚刚多数都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思,县令夫妇两个这么多年在众人面前恩爱如初,文县令更是这么大一个领导后院里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就一心一意对着文夫人,光冲着这一点就让在场的夫人们心生羡慕了,这羡慕之中不乏带着嫉妒,同是女人,怎么人家文夫人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呢!
文夫人一边和孟夫人说着话,一边抽空打量着底下众人不同的眼神,见大家听说柳星竹是她家的遗失在外的女儿,一个个的眼神之中都有些惊异,心里便冷哼了起来,当她不知道这起子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是见不得他们夫妇俩恩爱模样罢了。
她近日之所以带着柳星竹出来就是想要带着她露个面。过了年自家闺女就十四了,转眼就是开始说亲的年纪了,按说这孩子生的聪明俊俏,找个相当的女婿是不成问题的,实在不行文夫人甚至考虑过还有自家儿子在后面备着,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好的姑娘文夫人自然不愿意便宜了别人家,可是她常日里仔细观察着兄妹两个,却发现二人并无男女之情的意思,更多的却是兄妹之情,文夫人起初觉得是这两个孩子还没情窦初开,于是尝试着开解试探了几次之后,文夫人放弃了,这俩孩子什么都懂,不过是完全不来电罢了。文夫人遗憾之余,倒也没觉得怎样,想着没了儿媳妇儿到底还多了个软乎乎的小棉袄不是,女儿和儿媳自然是闺女好了!
无法,文夫人只得打起了外面的主意,儿子的婚事还好,等他科考应试之后再说也不迟,倒是闺女的年岁不能再耽搁了,明年及笄之前怎么着也得将亲事定下来。
孟夫人是个伶俐的,见文夫人将这边的小姑娘护的严实,知道这丫头在文夫人心中的地位不轻,也是,本就是亲生的闺女,这么多年遗失在外,这猛然间找着了,能不心肝肉的护着疼着么,因此心下便重视了起来。直接撸了自己手上的金镶玉的镯子,拉过柳星竹的手就套了上去,柳星竹自是不肯,还是文夫人点了头这才作罢,只是重新谢过了孟夫人。
孟夫人见这丫头不仅美貌清秀,礼仪规矩也很是不错,知道前头定然也不是出自普通人家,心下更认定了几分。
台下的众夫人一早就观察着文夫人和孟夫人的反应,见文夫人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护的紧,虽然心下仍旧疑惑可是到底不敢怠慢。又见孟夫人表现出了对柳星竹的热烙,自是纷纷效仿,赶紧一个个亲热的拉着柳星竹说话,这个夸她长得漂亮,那个夸她知书达理。。。。。。
柳星竹一圈下来,两个手上外加头上均是收获不少,挂在身上沉甸甸的回了文夫人身边,小嘴无人处撇了撇,文夫人见了好笑,差点伸出手指点她的小脑门。
孟家的花厅是里外两个套间,厅里每隔上几步远就摆放着一个火盆,烧的花厅温暖如春,四周里是错落有致的桌椅茶几,上面放着待客的茶水和果盘,方便客人食用。
众人在花厅之中又坐了片刻,孟夫人就提议大家去后面园子里赏梅,众人自是乐得响应,本来就是为了赏梅来的。
孟夫人带着丫头婆子一路领着众人出了花厅,转过抄手游廊,穿过一个宽敞的蛮子门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