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却被阮明瑜一把抓住,迟嘉言疑惑的看向她,阮明瑜硬编了个理由,“你大哥他不爱吃五花肉。”
事实上今晚所有烤出来的东西沈豫北应该都不会吃,他的病也不容许他吃这些辛辣走窜的东西。
迟嘉言撇撇嘴,“不吃拉倒,我自己吃。”
沈豫北打完了电话,向他们走过来,然后在阮明瑜身边坐下。
阮明瑜的烤红薯熟了,她把红薯放到沈豫北的盘子里,低头道,“吃点红薯垫垫肚子吧。”
沈豫北盯了阮明瑜片刻,在考虑阮明瑜话里的意思,她是个聪明女人,两人目前同睡一屋,朝夕相处,他吃药的事,或许已经被她察觉。
阮明瑜又串了两根玉米烤上。对沈豫北的审视装作不知。
这时院长突然拍了拍手,对福利院的孩子们道,“你们的豫北爸爸和明瑜妈妈明天就走了,我们把准备好的节目表演给他们看好不好?”
孩子们虽然有点羞涩,但还是齐齐点头道好。
院长以前是幼儿园教师,对排演节目这类事很在行,什么《母鸭带小鸭》、《我真的很不错》、《红星闪闪》之类的舞蹈歌曲,孩子们虽然不能像正常儿童那样手脚伶俐,甚至演的有些滑稽,但他们在努力的用表演来表达他们感激。
阮明瑜看得止不住笑,心里又有点泛酸。
沈豫北也是一直在笑,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阮明瑜肩膀上。
阮明瑜扭头揉了揉眼,然后发现迟嘉言这个熊孩子竟然在偷偷抹眼睛。
在山区的最后一个夜,阮明瑜裹着被子,一时半会睡不着,她在想这些孩子的以后,或者他们其中有些还活不到以后。
钱这是个好东西,它可以尽可能的让你做想做的事,譬如沈豫北,目前为止,阮明瑜对他的看法是复杂的,这个人似乎有着多面性,起初她无疑讨厌沈豫北这种男人,可是现在,某些地方的沈豫北又很吸引人。
阮明瑜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沈豫北从外边进来,手里端了洗漱盆,脖子上还挂了条干毛巾,带了一身寒气。
“好好的叹什么气。”
阮明瑜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哼了哼,“沈总把我的财路断了,我能不叹气么。”
沈豫北嗤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什么大笑话,把洗漱盆搁在盆架上,边用干毛巾擦头边往阮明瑜床边走,“半天挣两千,就叫财路?你可真有出息。”
阮明瑜抬抬眼皮子,“对,跟沈总分分钟上万是不能比。”
“是不能比。”沈豫北呵了一声,全然接受,不过他又道,“所以说我投资,让你单开门诊,如果你有能力,那挣的比现在多,如果你没能力。。。”
“没能力怎样。”
沈豫北摊摊手,“没能力那就当好沈太太,挣的更多。”
真臭屁。阮明瑜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你关灯。”
宿舍的电灯开关在进门口,沈豫北关了灯,不大的宿舍里瞬间黑了下来,乡下不比城市,夜里就算关了灯,外面也能有光照进来。眼下真是乌漆墨黑一片。沈豫北又摸到了阮明瑜床上。
阮明瑜还没睡安稳,“你怎么又上来了啊,床太小,上你自己床上去。”
沈豫北把她往里面推了推,“就是这么对你投资人说话的?”
“我还没答应。”阮明瑜闷闷道了一句。
沈豫北心里骂了一句‘矫情的女人’,可嘴上还是道,“还没答应就是有可能答应,这事不急,你自己好好想想。”
。。。。。。
第二天,院长带着福利院的孩子们送他们。迟嘉言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了梁源,“等我请你去当大厨!”
梁源重重点头,“等我成年了,就去找你!”
回程的路上,迟嘉言怕再晕车,把手递给阮明瑜,央求她再给扎两针。
五点的飞机,他们三点赶到机场。登机前,阮明瑜去了趟卫生间,她包里的手机适时响起,沈豫北拿出来看了下,来电显示是赵磊。
沈豫北没接。
过了会儿,赵磊又来了条的信息,内容是,“明瑜,能不能帮我跟沈家人传个话,我姑父姑妈决定撤诉,只要他们给三十万。”
沈豫北哼笑了一声,飞速的给他回了个信息,“我和我老公在外地,你们商量好,等我回去,可别再变卦。”
阮明瑜上卫生间回来了。
沈豫北把手机递给她,“要登机了,帮你关机。”
阮明瑜哦了一声,没多想。
。。。。。。
夜里十点多,他们风尘仆仆赶到家,钟婶知道他们回来,还给他们做了顿宵夜,桌子上摆了五盘饺子,每盘里面装着不同馅。
沈豫北喊钟叔一块。
他们在楼下吃,钟婶上楼去放洗澡水,整理他们带回来的行李箱里换下的脏衣服。
阮明瑜在机场还买了些当地特产,正好拿给钟婶一份。
还有给婆婆陈淑云的,娘家的,杨冬玲和赵磊的,阮明瑜都挨个分了开。
吃完宵夜歇息了片刻,阮明瑜去衣帽间找干净衣服,等沈豫北出来她就能进去冲个澡,她刚把衣服放在洗漱间外边的储物柜上,就听见里面哐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声响不是一般的大。
阮明瑜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拍门,但里面没人应她。
开了下锁把,没拧开。阮明瑜没耽搁,赶紧下楼喊钟叔和钟婶。
等钟叔赶上来开门时,沈豫北已经摔在了地砖上,身体扭曲成一团,仰头间,脖子青筋毕现,喉中发出分辨不清的声音。
因为在洗漱时发病,此时沈豫北身无一物。置物柜上的睡袍半挂在柜上,显然沈豫北意识到自己发病前,是竭力想要穿上衣服维护最后一点尊严。
饶是见过沈豫北发病的样子,阮明瑜还是被惊到了,但比起惊吓,她第一反应还是赶紧配合钟叔把人抬到床上。
钟婶把睡袍裹在沈豫北身上,哆嗦道,“我这就打电话给冯医生。”
沈豫北仍旧在蜷缩、反张,额头上一片水光,汗珠沿着额角飞快滚落,哪怕他失去意识,口中不能言说,但在旁人看来,此时他必定是痛苦异常。
阮明瑜蓦地想起了她在哪本古籍上看过止抽搐的方法,迅速下了床,从包里取出针灸针。
钟叔似乎明白了阮明瑜要做什么,先拦住了她,“太太,还是等冯医生吧。”
阮明瑜眸光坚定,安抚他,“钟叔,你相信我,不会有事。”
钟叔犹豫之间,阮明瑜推开了钟叔挡她的手,只在沈豫北头顶和脸上取了几个穴位,迅速斜刺浅刺,并且让钟叔两手按住沈豫北双手,防止他碰到针灸针。
大约两三分钟之后,沈豫北的抽搐渐渐停止了下来,钟叔大喜,“之前阿北每次发作,至少有十五分钟,这次这么快就停止了!”
阮明瑜笑了下,把先刺的针灸针取下来,让钟叔把沈豫北的身体放平,脱了睡袍,在百会、人中、中脘、内关、太冲等穴位上或浅刺或深刺。
冯医生很快赶了过来,却见到阮明瑜正弯腰给沈豫北在行针,不觉好奇,走近了,看阮明瑜操作。
“以前就听说过针灸可以治癫痫,说实话,我始终是不大相信的。”
阮明瑜听出了冯医生话里的意思,她来这里之后,才知道这里的医生还有中医和西医之分,也或多或少听过西医质疑中医的言论。
虽然冯医生并无恶意,但阮明瑜还是要为自己的职业说句话,“冯医生,您可以不相信,但不代表不存在。”
☆、第24章 号二更
半个小时之后,沈豫北醒了,此时他平躺在卧室的大床上,四周很安静,屋顶的水晶灯已经被关掉,只余昏黄的壁灯,沈豫北从床上坐起,出了会神。
门吱呀一声响动,阮明瑜裹着睡袍进来了,头发还是半干状态,她刚才在洗漱间洗了个澡。
“你醒了?”阮明瑜走向床边,抬手摸了摸他额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沈豫北抓住她手腕,他抓的紧,阮明瑜有些疼,试着挣了一下,没挣开。
“松开,好睡觉了。”阮明瑜说了一声。
沈豫北看她的脸色实在不大好,阮明瑜能理解,任谁最丢人的一面被别人看到都不会舒坦到哪儿,何况还是沈豫北这样倨傲的男人。
阮明瑜叹了口气,挨着床沿坐了下来,她的手腕还被抓着,“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有这个病。。。你别捏我,我疼。。。我这么说,只是想告诉你,就算我知道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说出去。而且我们白天夜里住在一起,除非我是瞎子,不然你觉得自己瞒我多久?”
沈豫北盯了她半响,似在分辨她话里的真伪,好半响方才低头轻笑了一声,“看我这样,你心里很得意吧。”
听他这么说,阮明瑜心里莫名生出了一股火气,用力挣脱下,挣开了自己的手,绕过床尾上了床。
“如果你硬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句,如果我真想看你笑话,或者说不安好心,我早就说了出去,而不是等到现在。”
沈豫北捏了捏眉心,没吱声。
阮明瑜见他神色疲累,想了想,还是伸手半强迫性让他躺在床上,“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有这个病的?是出生就有。。。”
“不是。”沈豫北打断了她,“是在被人用铁锹砸中头部之后。”
阮明瑜怔怔看着他。
沈豫北指指自己的后脑,“医生说这里有个血块,除非手术取出,否则我这辈子都不能好。”
“是取出来承受的风险太大?”
沈豫北嗯了一声,“我冒不起这个风险。”
阮明瑜一时没了言语,好半响才道,“可据我所知你现在吃的药对身体有损害,甚至。。。也会影响你以后孕育子女。”
闻言,沈豫北勾起嘴角,露出了讽笑,“怎么,怕你以后都要不上孩子?”
他们仅有的两次里,沈豫北都弄在了外面。
服用苯妥英钠也不是不能要孩子,只是不能在吃药期间要,苯妥英钠可以导致胎儿畸形,停药期间倒是不影响受孕。像沈豫北这样,他不可能不清楚。
“我不是这个意思。”阮明瑜无奈道,“我是想建议你走别的办法,你可以尝试吃中药,做针灸,这样危害能小点。”
“没用,我试过,减少不了发作的次数。明瑜,你能想象有一天我在开晨会之时,甚至是新闻发布会,众目睽睽之下,我突然像个死狗一样倒在地上,抽搐挣扎,别人会怎么想?沈豫北,这个平时作恶黑心的资本家,发起病来只能死死的咬住他的舌头,又吐白沫又失禁,真是报应。”
他的声音突然空洞冷漠了起来,好像在说的是别人,而不是他自己。
阮明瑜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对上他有些凉薄的目光,想了想道,“我看过有人用中医的法子治好这个病,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话音落下,就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阮明瑜多少能理解他,这人不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哪怕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何况她又年轻,实在没到随便令人信服的地步。
“睡吧。”阮明瑜开口对他道了一句。先躺了下来。
阮明瑜刚闭上人,只听他说了一句,“我信你。”
阮明瑜猛地睁开了眼,虽然没笑,但眼睛里却带了笑意,沈豫北看在眼里,也跟着笑了笑,对她道,“我听说你出一次门诊比人家老专家看的病人还多,还跟老专家因此闹过矛盾。”
闻言,阮明瑜摆摆手,“我们那叫争论,没吵架。”
老医生嘛,不乏倚老卖老之辈,本来坐私人门诊,大家各凭本事,阮明瑜无形中抢了他的病人,老医生当然不开心了。
沈豫北又笑了下,平躺了下来,没再说话。阮明瑜折腾到现在没休息,早就困了,没多大会就陷入了沉睡中。
两人盖了一床被子,沈豫北一时半会睡不着,侧身支着脸,低头盯着阮明瑜的熟睡的脸怔怔出神。
随便就相信一个人,这太不符合沈豫北平时的行事作风,沈豫北也在想那一刻他到底是怎么就说信她,大脑发热?凭直觉?好像都不是,看人看眼睛,沈豫北之所以对她慢慢放下戒备心,终究是因为她的一双眼睛,睁开眼时像一湾湖水,沉静却有她自己的小倔强。
沈豫北吁了口气,吻了吻阮明瑜的额头,胳膊搭在她的腰上,下巴抵着她额头,相拥睡去。
。。。。。。
第二天,阮明瑜和沈豫北一块出门,她要去学校,沈豫北要去公司,年初十之后,基本上开工的都开工了。
沈豫北精神还不错,因为出门前,阮明瑜为他针灸了一次,虽然具体原理他不知道,但最直观的感受是,针灸完之后他确实舒服了许多。
“我跟你提开门诊的事,你怎么想的?”在车上,沈豫北再次老话重提。
阮明瑜道,“我想了想,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可惜因为政策问题,我还无法单独开设门诊。”
目前为止,卫生部门允许私人开设门诊的要求是,必须有五年以上的工作经验。
沈豫北呵了一声,“你只要说同意,还有我办不到的事?”
真臭屁。
在前面开车的钟叔笑道,“太太,如果仅是因为政策,那太简单了,先生给你找个人出面顶替下就行了,不用非要你的医师证。”
“看看,钟叔都比你懂。”沈豫北心情很好,伸手捏了捏她脸颊。
阮明瑜笑笑,这里的法律她确实没学通透。
钟叔把车停在大学东门,要下车时,沈豫北拉住了她的手,“很快我会把我们去黔南的行程发布到网上,可能会有人在背后议论你,如果有人敢,打电话告诉我知道吗?你记得我是你先生,你现在是有后台的人。”
阮明瑜眨眨眼,虽然没搞懂沈豫北为什么冷不丁会说这个,但还是应了下来。
“好的,再见。钟叔再见。”
“再见,太太。”钟叔笑呵呵的冲阮明瑜挥挥手,看阮明瑜走进去之后,才调动车头,从后视镜里看向沈豫北,然后发现他的精神真的很不错。
以往每次发病之后,沈豫北不止精神有些差,情绪也不大好,经常会戴上墨镜,全程面无表情,可现在。。。
钟叔摇摇头,搞不好就是爱情的力量~
。。。。。。
高校的教职工已经开始上班了,阮明瑜的导师更是只在年初一休息了一天就开工,阮明瑜到的时候,他已经在实验室了。
张琪开春之后要去美国一趟,趁着这几天在,他把手头上的实验课题全交接给了阮明瑜,让她这个大师姐带着底下师弟师妹做课题。
阮明瑜应了下来,同时问道,“那老师什么时候能回来?”
张琪沉吟了下,“会在你毕业前赶回。”
说话间,张琪递了一份红包给阮明瑜,厚厚的一叠,有三万块。
“呐,我不在,明瑜你就多费心些。”
阮明瑜没客气,她的工资基本以红包模式发放,张琪课题承接的大,不谦虚的说,他们实验室不缺钱。
阮明瑜又把三万块取出来,给杨冬玲五千,这小师妹,阮明瑜平时没少麻烦她。
杨冬玲上研二,张琪没给她发过工资,她还是头一次领这么多钱,顿时有种放飞自我成土豪的错觉,拉着阮明瑜要请她吃饭。
阮明瑜拒绝了,“中午我得回家一趟,我妈喊我回去,下次我请你。”
杨冬玲嘿嘿笑,“谢谢师姐,那我下班之后先去嗨一顿。”
还有几个师弟师妹没从家过来,实验室就阮明瑜和杨冬玲两个,阮明瑜在看文献,杨冬玲就用手机刷刷网页。然后她看到了不得了的事,抬头看了一眼阮明瑜,又仔细盯着手机上的照片看了看。
杨冬玲怒了,猛拍了下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