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温月娥找了机会就往里钻,倒不是怕她伤了宋暖,而是不想宋暖心里不舒服。
“好的。”
温老太屋里,一进门就有一股浓烈的药酒味,温崇正走到床前,对着村长和朱大富拱拱手,“多谢村长,多谢朱大夫。”
张自强摆摆手。
朱大富一脸尴尬,略略点头,算是回应。
温老太看向温崇正,道:“阿正,断亲一事,你可都考虑好了?”
“好了!祖母,这样的亲人,有比没有更让人心寒。这世上哪有恨不得自家孙女去死的祖父?”
温崇正的态度很坚定。
“好吧!这事你自己决定。”温老太点头,略带歉意的看了张自强一眼。其实也只是例行一问,在村长面前做一下表面功夫罢了。
这事说到底,她是支持小两口子的。
张自强只能暗暗叹气。
退一步来讲,这亲断了,或许以后还没有那么多的纠纷。
如此一想,他也释怀了。
“朱大夫,这药钱和诊金是多少?你要把后面要有的药钱也算进去,这样方便等一下结算。”
关系断了,再说钱的事,那就更麻烦了。
干脆一次性,把这关系和钱面上的事,一起解决了。
“我写一下吧。”朱大富坐了下来,把药方,要用药多久,诊金多少,药钱多少,全部列得清清楚楚。
“一共是三两银二百文。”朱大富很快就写出来了,抬头看向温崇正,“零头几十文,那便算了吧。”
“随你,这人情我不领,因为这药钱不归我付。”温崇正不领情,表情淡淡。
朱大富低头,尴尬的轻咳几声。
“人来了。”温老大从外面进来,看着屋里的几人,“宋叔带着银子过来了。”
张自强点点头,“走吧!一起出去。”
“祖母。”
“去吧。”温老太挥挥手。
温崇正轻轻颔首,走在最后面。
外面院子里,温老大早就搬了桌椅出来,还让温月娥给宋老头倒了水。张自强走过去,将朱大富开的清单递给宋老头。
“宋叔,这药钱一共是三两银二百文,加上营养费五两,一共是八两银二百文。”
“这……这么多?”宋老头吓着了,内心滴血,还想说些什么,可触及温崇正的目光,他又忍了下来。
宋老头默默在心里不停的念:“别动怒!不要跟一个快死的人斗气,人家可不怕死!”
“多吗?要不,你让我打成那样,我给你八两二百文,如何?”温崇正像是变戏法一样,手里又多了一把菜刀。
宋老头立刻抿紧嘴唇,生怕自己多说了,又惹得温崇正对他痛下杀手。早前那一幕,他可是吓到胆肝俱裂。
绝对不想再经历一次。
温崇正将断亲书取了出来,上面右下角,他已经写上自己的名字了。
“村长,请你过目。”
张自强接过,问宋老头,“宋叔,我念给你听?”
宋老头:“好!”
他不识字,也只能让别人念出来了。
张自强开始当众念断亲书,内容简单明了,就是宋暖夫妇二人要与宋家断绝关系。
宋老头听着没有异议,干脆的按下手印。
张自强和朱大富一起做了见证人。
断亲书共两份,宋老头一份,温崇正一份。
“宋叔,银子,给吧。”张自强提醒。
宋老头这才颤颤巍巍的取出一个破旧的钱袋,从里面数出八两二百文。本有些重量的钱袋,这会儿摇一摇就叮叮当当的响,只剩十来个铜钱了。
这可是他这辈子的全部积蓄了。
他看着桌上的银子,不禁两眼泪汪汪,用力咬着嘴唇,拼命忍着,这才没有当众失声痛哭。
他的肠子都悔青了,早前真不该在气头上不分轻重啊。
温崇正取了五两银子,剩下的一把推到朱大富面前,“朱大夫,这是药钱,你收着好。以后,麻烦你每天过来复诊了。”
朱大富点头,利索的收起银子。
宋老头瞧着桌上的银子被一扫而光,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往下掉。他转身,急急的往外走。
“爹,你等等我啊。”宋老大急忙追了出去。
第041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
吕氏没来再来,正在家里生气呢。
宋老头一口气跑回家,冲进屋里,栓上门,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他的银子啊,他积了一辈子的银子啊。
一下子就没了。
宋老大不放心,敲门轻唤:“爹,你口渴吗?孩儿烧了水。”
“……”宋老头咬着唇,不让哭声传出去。因为这么强忍着,他全身颤抖,连嘴唇都咬破了。
宋老大心里更慌了,他深知那些银子就是他爹的命根子,如今没了,心得有多痛啊。
“爹,你饿了吗?晚饭好了。”
“……”宋老头心痛难忍,重重捶地。
宋老大听着屋里隐隐传来呜呜声,仿若困兽般无助难过。他担心宋老头在屋里做傻事,门敲得更响了。
“爹爹爹……你应我一声啊。爹啊,你可别做什么傻事,银子没了,我们可以再挣啊。爹……你开门啊。”
吕氏从厨房出来,竖耳听了下里面的声音,也不禁紧张起来,“当家的,爹这是怎么了?这到底赔了多少银子啊?”
宋老大叹了一声,想想那些银子,也是心疼不已。
他伸出八个手指头。
“八两?”吕氏看着那八个手指头,只觉脑袋都嗡嗡作响,“那个短命鬼不怎么去抢啊?这一张口就要了咱们家的全部家当啊?不行!我得去找他们理论。”
宋老大抓住她的胳膀,“你别去闹!爹都没辄,你能做什么?你出头去闹,以后巧儿还怎么进温家大门?”
吕氏闻言,立刻蔫了。
她哇的一声哭了,“那些银子中五两都该花在咱们家成和巧儿身上的,现在没了,呜呜呜……你说咋办?”
“你别哭啊,吵得我听不见屋里的声音了。”宋老大松开手,耳朵贴在门板上,可就是听不到动静。
他心一慌,用力将吕氏推开。
“爹啊,你别想不开啊……”他退出几米外,一边喊一边冲过去撞门。砰的一声巨响,门倒在地上。
宋老大迅速的往屋里望去。
没有人? 人呢?
他急忙跑进去,带着哭腔喊道:“爹啊,你在哪啊,你别想不开啊。孩儿……”
咳咳咳……
门板下传来咳嗽声。
宋老大猛的扭头,对上门外吕氏的视线,两人皆是面色巨变,一拍大腿,急急的过去搬开门板。
“爹……你……你没事吧?”
宋老大吓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宋老头被砸得七荤八素,软软的被他们夫妇扶起来。他不仅头晕,还吃了一嘴的灰。喉咙眼痒痒的,他弯着腰,拼命咳嗽,“咳咳咳……”
咳得满脸涨红,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宋老大夫妇吓得不轻,一边帮他顺气,一边问:“爹,你没事吧?要不要请朱大夫过来一趟?”
‘朱大夫’三个字就像是宋老头的命门一样,一听到这三个字,他就全身僵直,目眦欲裂。
“爹……”
啪!宋老大被一巴掌给打歪了脸,抚着脸错愕的看着宋老头,“爹,你为什么打我啊?”
宋老头指着他的额头,咆哮:“不孝子,你是想要灭了我吗?这门……你给我修好。”
“爹,我在外面喊你,你不出声,我心里担心,所以……”
“我是那种动不动就寻死的吗?”宋老头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床前,砰的一声躺下去,“你们给我滚!滚啊——”
痛!心痛,头痛,全身都痛!
宋老头憋着心头火,一股脑的全部撒到宋老大身上。
外面,宋玲和宋家宝把田里的东西挑进院子里。刚放妥,就被吕氏看到了。吕氏见到他们,那就像是仇人相见一样,眼中掠过一丝寒光。
“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大伯娘。”姐弟二人站着不敢动,满脸怯意。
吕氏四下看了看,抓起一旁的扫把,“你们过不过来?”
二人下意识的摇头。
“不过来是吧?死杂种,你们是活腻了不成?”吕氏大火,举着扫把就冲上去。
宋玲连忙护在宋家宝面前,生生的受了吕氏一扫把。
扫把打在头上,痛得她两眼冒星光。
吕氏不解气,不管不顾的一顿乱打乱砸。宋家宝从后面冲出来,用头将吕氏撞开,然后趁机拉着宋玲往外跑。
“二姐,咱们快跑!”
宋玲怕吕氏打伤宋家宝,只得反过来拉紧他的手,姐弟二人没命的往山上跑去。
吕氏举着扫把追出来,一直追到后山下,她才停下来。
“死杂种!最好就死在山上,不然等你们回来,有你们好受的。老娘白养了你们几年,三个小杂种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山下,吕氏一直不停的骂骂叨叨。
宋玲姐弟不敢停下,一直往上跑。突然,从一旁的大石头后伸出两只手,将他们一起拉了过去。
“啊……”
尖叫声骤起。
吕氏听着,恨恨的呸了一口,“最好死了,别再回来!”
温家。
白氏从田里回来时,仍旧是冷锅冷灶。她去床前问候了温老太,然后就在家里找温月如。
“月初,开开门!月如在不在屋里啊?”
“……”
“月初,你应我一声啊。”
“不在!别吵我睡觉。”屋里传来温月初不悦的声音,白氏摸摸鼻子,心里泛酸,又去温崇正那儿找人。
“阿正,你在屋里吗?”
“二婶,月如不在我这里。她说去河边摘菜洗菜,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温崇正没去开门,坐在床边,用冷水打温帕子,不停的给宋暖降温。
“哦,知道了。”
白氏这才安心了一些,系上围裙去厨房做晚饭。
温崇正重新拧了帕子换上,看着一脸潮红的宋暖,不安心的问:“暖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这热为什么一直降不下去?”
“温公子,我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不会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再说了,做戏做全套,你不用担心。”
“你是真的发高热?”
温崇正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真的,但也是假的。”
“什么意思?”
“我用了药,这种高热不会对我身体有影响。如果太假了,朱大富一下子就能诊出来。”
宋暖弯唇笑了。
温崇正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你该先跟我说的。朱大富只是一个赤脚大夫,哪有什么了不起的医术?你这样子,我……我心疼!”
第042章 还真不死心(二更)
“你该相信,我自有分寸。”宋暖抽回手,摸摸肚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我饿了!”
“晚饭还没有做,你先等一下。晚一点,我多盛一些去祖母屋里,再悄悄给你带过来。”
手上一空,温崇正的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好!”宋暖点头,“其他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晚上你再让月如偷偷把东西弄回来。”
“嗯,你休息吧,我去看看祖母。”
“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宋暖挥手,目送他出了房门。她连忙下床把墙角的那堆草药翻出来,从里面摘了几片叶子,擦干净就丢进嘴里。
呼……好苦好涩。
但是,太痒了,她快忍不了了。
刚才温崇正问及,她才突然想起自己前几天上山采的药,其中有一味能止痒。
夜里,温崇正怀揣着三个玉米饼,提着白天在镇上买的东西进来。他进屋就先栓门,再骤步走到床前。
“暖暖,这些东西,我先放在衣柜里?”
“好!”宋暖坐了起来。
温崇正连忙取出油纸包给她,“这里面有三个玉米饼,还有一个鸡蛋,你赶紧吃了吧。我给你倒碗水。”
宋暖打开油纸包,从里面取出一个玉米饼,咬了一口只觉硬得可怕。她嚼了一会才咽下,一时卡在喉咙里。
她瞪大双眼,手卡着喉咙,想咳又不敢咳。
她现在是装病啊,咳出声就穿帮了。
一口饼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急得她想骂娘。
这是什么东西?谁做的饼,简直就是谋害啊。
温崇正端着水过来,瞧着她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连忙把碗凑到她嘴边,“快!快喝点水。”
宋暖接过碗,大口大口的灌水,终于把喉咙里的饼冲了下去。她将空碗递给他,不悦的问:“今晚的饼是谁做的?”
“李氏。”
“这就可以理解了,这是用饼谋害人命啊。我去!这么硬的饼,她是怎么做出来的?”
宋暖一阵吐槽。
肚子很饿,但她宁愿饿着,也不愿再吃一口饼了。
她招招手。
温崇正就附耳过去,听她说话。
“晚一点,我们出去一趟。”
“不行!”温崇正立刻拒绝,“万一被人撞见了,那怎么办?暖暖,你今晚说什么都不行。你交待的事,我都办妥了,你可以安心休息。”
闻言,宋暖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可是,我饿啊!我吃不下这饼,你再去煮,人家肯定也怀疑。”
温崇正的眼中浮现怜惜,但还是摇头,不容置喙的道:“不能出去!到了这一步了,让人撞见,那就全功尽弃了。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宋暖立刻捂着他的嘴,一手指了指房门。
有人! 站就在门口。
温崇正不用回头看,也从她的表情中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半眯起眸子,眸底冷光乍现。唇边是她温软的手掌心,他的心一暖,随即敛起冷意,拉下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里。
手紧了紧。
宋暖朝他看去。
只见他用唇语说道:“别担心!没事的!你躺下,我去看看。”
宋暖点头,任他扶着自己躺下。
温月娥耳贴着房门听了好一会儿。她从院子里经过,隐隐听到屋里有人交谈,走近听了一会,又没有动静。
她其实一直怀疑宋暖是装的。
宋暖往房门看去,也用唇语与温崇正交谈,“是温月娥。”
温崇正点头,浓眉紧皱。
他虽然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外露,生怕吓到宋暖,但知道是温月娥后,还是溢出周身的冷。
宋暖感觉到了,怔怔的看着他的侧颜。
她似乎在他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恨意。
可是温月娥明显是爱慕他的,他为什么要恨温月娥呢?就算不上心,那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最多就是讨厌,为什么有恨呢?
“暖暖,你别丢下我一个人。”他坐了下来,目光缱绻的看着她,“在这个世上,除了祖母,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醒醒,别再睡了,好吗?”
呃?
宋暖被他的突然出声给怔住了。
这是闹哪一出?
她用眼神问他。
温崇正不解释,握紧了她的手,“暖暖,醒过来吧?只要你醒过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你可能不相信,与你相处的这些天是我过去的岁月里最幸福最充实的日子。”
大哥,你太入戏了。
外面的人已经被你气走了,可以停止了。
她挤眉弄眼的提醒,温崇正置之不理,黑眸深邃,情深款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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