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淋漓的她凶神恶煞的瞪着头发花白的老妇,“教不好儿子就别生,省得膈应人,老三,我们走。”
她的目光凌厉的扫过在场所有人,周士仁来孙家帮忙,被人打了主家都不出来说话,这种和稀泥的人,不来往也罢。
周士仁为难,孙家找他修补屋顶,活还没开始呢。
黄菁菁汗流浃背,没心思琢磨周士仁的心思,“赶紧走,我腰疼得厉害,估计扭着了。”
周士仁不敢犹豫,朝不远处的长脸妇人道,“婶子,我娘不舒服,我先背我娘回家。”
长脸妇人回过神,满脸是笑,“快回去吧,待会我让武子再去村里喊两个人就是了。”
周士仁点头,余光瞄向捂脸哭泣的老妇,厉声道,“要再让我听到你说我娘的坏话,我还打你。”
比划了下拳头,老妇身子哆嗦了下,后又不服输的抬起头,“谁怕谁啊,我老马家不怕你周家,哼,上梁不正下梁歪,蛇鼠一窝。”
黄菁菁靠在刘氏肩膀上,闻言,睁开眼倪了对方一眼,“马婆子啊。。。。。。”
她还以为是谁呢,结果是村里的长舌妇,她拍拍柳氏的肩,不欲多待,“回去了,和那种人说话简直浪费唇舌,老三,抱着栓子和梨花走。”
马婆子和原身一样是寡妇,原身生了四个儿子,马婆子两个儿子两个女儿,灾荒之年时,马婆子嫌弃女儿是拖油瓶,把女儿卖了,而原身四个儿子,一个都不曾放弃,不仅如此,还把大儿子送去学堂识字,日子过得红红火火,马婆子心气不平,到处说原身的坏话,村里的那些流言蜚语几乎都是从马婆子嘴里说出来的。
两人不对付在村里人尽皆知,年轻那会没少打架,随着年纪渐老,都当了婆婆,好面子才没动手打架,饶是如此,两人见一次吵一次,不分个高低不会收场。
周士仁要背黄菁菁,被黄菁菁拒绝了,哪怕此刻她精疲力尽,但一定要走回去,不会让人看扁了,尤其是马婆子。
毫无意外,回到家黄菁菁就晕了过去,她体力不好,今天算是她的极限了。
黄菁菁不知道周士武和周士义回来听说了在孙家发生的事儿,跑去马家揍了马致富一顿,家里谁都没和她说。
天色昏暗,窗外又下起了小雪,正屋内,众人围着桌子,谁都没有动筷,黄菁菁坐在常坐的位子上,沉吟道,“明天老三媳妇找大夫开个减肥的方子,不能这么下去了。”
走路都困难,怎么做其他事,未来几十年就躺在床上等死?
她当着大家的面提出也是让这件事变得光明正大,以免他们把自己当成怪人。
“娘,您可别害怕,那马婆子就是个没脑子的老太婆,她再敢嘲笑您,我拿针缝了她的嘴巴。”方艳先表明自己的态度,“娘,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看的,用不着减。”
方艳和周士义常常不在家,也算经历过一些事,减肥这种事,只有镇上那些有钱的小姐才会做。
庄户人家,胖是福气,越胖越好。
当然,她还有自己的小心思没有说。
黄菁菁扫了她一眼,对上方艳闪烁的目光,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思,找大夫开方子要钱,方艳是怕她把手里的钱全花完了。
调转视线,问沉默不语的周士武道,“老二,你怎么看。”
周士武心思活络,哪会忤逆黄菁菁的意思,“不管娘做什么,只要娘开心就好,只是大夫说是药三分毒,吃了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不赞成的话,从周士武嘴里说出来满是关怀,黄菁菁不得不承认很受用,顿了顿,道,“不会有什么,能瘦就好。”
她这么说了,周士武还能说什么,“那我支持娘。”
周士武点了头,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黄菁菁当着面给了刘氏十文,这两天花钱如流水,黄菁菁盘算着剩余的银钱,叹了口气,抬起头,见大家望着她,她猛的回过神,“吃饭吧。”
黄菁菁一宿无梦,窗户边安置了木板,屋里光线昏暗,她醒来的时候,外边天色已经大亮了,撑着懒腰出门,柳氏坐在矮凳子上,前边搁着一个木盆,里边有许多肉。
黄菁菁记起来,今天要把买回来的肉处理了,一半做腌制成腊肉,一半灌成腊肠。
她左右瞧了瞧,怎么只有刘氏一个人忙活?
“其他人呢?”刘氏性子软,其他人还真懂得使唤人。
刘氏惊了一瞬,回头看是黄菁菁,脸上徐徐漾起了笑,松开手里的筷子,便起身边道,“娘醒了,您的早饭在锅里温着,我这就给您端来。”
黄菁菁叫住她,皱眉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忙?”
刘氏搓着手,看着外边天色,“二哥说今日天好,去山里找找柴火,四弟和四弟妹出门了,二嫂身子不舒服,在屋里睡觉,至于相公,他去孙家了。”
黄菁菁心下不喜,没有为难刘氏,目光落在木盆里的肉上,腊肉的做法简单,抹上盐,搭个草棚,拿烟熏干挂起来就好,灌腊肠也容易,把五花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加上佐料灌进猪肉肠,熏干即可,这种做法她也会,只是在看刘氏放佐料搅拌时,她皱了皱眉,“没有辣椒吗?”
腊肠的香味绝大部分来于辣椒,但看盆里肉的颜色就不是她记忆里的腊肠。
刘氏停下搅拌的动作,侧目望着黄菁菁,“娘今年想吃辣味的?”
黄菁菁敏锐的从刘氏话里听到个关键词:今年。
也就是说去年不是?她拿过旁边的小凳子挨着刘氏坐下,夺过刘氏手里的木棍,慢慢搅拌,“放了辣椒颜色好看些,家里有辣椒面吗?”
刘氏摇头,去年夏天,黄菁菁一吃辣椒就拉肚子,此后家里就没有辣椒了,黄菁菁不吃,家里不敢种。
“娘如果想吃辣椒,我去借些回来,明年种了还回去,您觉得呢?”
黄菁菁觉得可行,而且她想起去年的事儿了,拉了几次肚子,她在院子里又闹又骂,说三个儿媳在辣椒里放了药要毒死她,之后周家就再没见过辣椒了。
她问刘氏盆里放了哪些佐料,闻着没什么味道,“再添点花椒,拿个小盆子夹些出来,桃花栓子年纪小,吃不得辣,弄点甜味的。”
柳氏一脸茫然,“甜味?”
黄菁菁不欲解释,刘氏不像范翠翠和方艳难缠,一两句话就能打发,“对啊,甜味的,有什么想问的?”
刘氏讪讪低下头,诺诺道,“没。。。。。。没有。”
黄菁菁收回目光,扔了筷子,索性拿手搅拌,这样佐料更均匀,肉更入味,熏干后味道更好。
灌腊肠需要竹篾,黄菁菁熟稔的将其弯成猪肠口大小的圆,放入猪肠一端将其撑开,接过刘氏递来的肉一点一点往里边塞,灌腊肠有诀窍,肉要积压得严严实实,尽量减少空气,如果灌入了空气,最后要拿针将其扎破,否则容易坏。
黄菁菁动作熟练,可能身体对这些动作熟悉的原因。
方艳和周士义说说笑笑的进门,见黄菁菁和刘氏聊得欢快,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飞快的走向檐廊,周士义喊道,“娘,这种事怎么能您亲自动手呢。”周士义看黄菁菁是主力,而刘氏在边上打下手,立刻拉长了脸,“三嫂,你偷懒也不是这么个偷懒法,娘本来就身子不好,你怎么能让娘干活?”
8。008 卖去山里
方艳想起什么冲进厨房,揭开锅盖,见早上给黄菁菁留的饭没有动,大呼起来,“相公,娘还没吃早饭呢。”
周士义怒气更甚,“三嫂,不是你亲娘你不知道心疼,娘身体本就不好你还不给娘吃饭,待会三哥回来,我要问问三哥,哪有不给婆婆饭吃还把重活给婆婆干的?”
刘氏脸色一白,乌青的唇动了动,不知如何辩解,紧张的望着黄菁菁。
黄菁菁心烦,正事不做,整天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争吵,扔了手里的猪肠,训骂道,“就你孝顺,那我干活的时候你跑到哪儿去了,这会知道磨嘴皮子了,去山上砍柴,凑不够一捆别回来,一群不省心的,我看把我气死你们就舒心了。”
周士义满腔愤懑顿时焉了,耷拉着耳朵,满脸无辜。
黄菁菁又道,“真要我死,你们兄弟几人把我抬去河里扔了算了,早死早超生,看我下辈子能不能投个好人家,免得遇见你们一群讨债鬼。”还剩下一点肉没灌,黄菁菁懒得灌了,招呼灶房里的方艳道,“老四媳妇,还不把早饭端出来,是不是要饿死我才甘心啊。”
三句话离不开死,周士义和方艳再气黄菁菁帮刘氏干活都不敢说什么,如果黄菁菁一时想不开死了,他们就惨了。
周士义厚脸皮的笑了笑,“娘,我去山里了啊。”
黄菁菁没抬头,去堂屋抬了根方板凳出来放在门槛前当桌子,自己坐在门槛上,不耐烦道,“赶紧走,免得在家里碍人眼。”
周士义摸摸鼻子,拿着砍刀和扁担去了山里。
而方艳留下来帮刘氏灌腊肠。
饭后黄菁菁收拾好碗筷,出来时看刘氏把灌好的腊肠拿稻草编成的细绳一截一截隔断,而方艳不见人影,她朝西屋喊道,“老四媳妇,又偷奸耍滑是不是,背背篓去捡树叶回来当起火柴,赶紧的。”
黄菁菁咽了咽口水,准备拔高嗓音,刘氏抬起头,弱弱解释,“四弟妹说去山里帮四弟的忙了,我把这忙完了就去捡树叶。”
黄菁菁没个好气蹬她一眼,就没见过像刘氏这么好欺负的,“就你能耐是不是。”
说完,怒冲冲的回了屋。
刘氏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低下头,盯着盆里的腊肠不吭声。
黄菁菁料到以刘氏的性格不把话嚼碎了说她听不明白,推开窗户边的木板,见刘氏落寞的站在原地,她气道,“还不赶紧把木盆洗出来和我一起去捡树叶。”
她惩罚方艳自有她的用意,刘氏倒是懂得当老好人,想想黄菁菁就觉得心气不顺。
东屋里,范翠翠透过窗户将檐廊上的事看得一清二楚,黄菁菁说一碗水端平,哪是端平,分明是心偏到阴沟去了,黄菁菁帮刘氏干活,但轮到她时就不肯动,态度太明显了。
晌午时,周士武挑着柴火回来,范翠翠迎了出去,借着递给他水的空档,说了早上的事儿。
周士武喝水的动作顿了顿,放下扁担,望着上房紧闭的门窗,压低声音道,“估计是被四弟妹气狠了,你别惹娘不开心,对了,猪肉匠来村里杀猪,你问问娘要不要置办年礼。”
依照村里的风俗,没有分家,给亲家的年礼要黄菁菁出,范翠翠去上房问黄菁菁要钱,黄菁菁爽快的给了四十文。
村里的风俗大同小异,给亲家备一条肉和一包糖就够了,贫困人家没有这些礼数,周士武去买肉,范翠翠去村口买糖,提着三包糖回来时,遇到黄菁菁在竹林的石墩上蹲着,脚下踩着一块木板,左右手杵着竹竿当拐杖,范翠翠不明所以,慢慢走上前,“娘,您怎么出门了?”
黄菁菁轻抬了下眼皮,面不改色道,“我不能出来?”
“哪儿的话,娘在做什么呢?”
黄菁菁如实道,“练平衡,我就不信下回仍然都不动路,东西买好了?”
黄菁菁用力的撑着竹竿,末端深入雪中,脚底推着木板往前滑,一则可以练平衡感,二则能减肥,但木板寸步不动,她连续试了好几次,没有滑起来。
范翠翠看不明白,只当黄菁菁受了打击,立志要瘦身,她举起手里的糖,试探道,“娘,要不要给大嫂娘家送礼?”
刘慧梅娘家离镇上近,比周家富裕,范翠翠不喜欢刘慧梅,也不喜欢刘慧梅娘家人,她这般说自有她的用意,往年这时候刘慧梅早就回来了,今年却不见人影,她好奇出了什么事,刘慧梅和黄菁菁真的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不知道周士文会不会回来。
经范翠翠提醒黄菁菁才想起还有这茬,思考许久,摇头道,“不了,下次赶集的时候派人给你大哥送个信,那边的年礼他们自己准备。”
立马,范翠翠脸色就不好看了,周士文在镇上时不时会有贵人赏赐,运气好的话一个月二百文都不是问题,然而周士文每个月给家咯一百二十文,剩下的银子不是全让刘慧梅拿了?让刘慧梅给娘家准备年礼,不知道多丰盛呢。
没分家,所有的银钱都是周家的,哪能让刘慧梅拿回娘家?
她左右瞄了两眼,见没人后才凑到黄菁菁耳朵边,黄菁菁不适应的躲开了。
“娘,相公赶集的时候遇到钱大婶,她说大嫂趁大哥不在家顿顿吃肉呢,她在隔壁都闻到肉香了,大哥辛辛苦苦挣的钱,全被大嫂乱花了,我记得大哥上个月没往家里送钱,您说会不会是被大嫂拿到娘家去了?”
范翠翠越说越气愤,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似的,黄菁菁本不想搭理她,但看她蹬鼻子上灰,骂道,“就你心眼多,你大哥是那样的人吗,那位钱婶子是哪家的长舌妇,隔壁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等我有空了也问问她知道我周家的事情不,对了,老二去你大哥家了?”
范翠翠心知说漏了嘴,周士武去镇上找刘慧梅是要钱的,谁知道刘慧梅躲在屋里门都不给开,摆明了看不起人,周士武气不过才问邻里打听的。
她不敢告诉黄菁菁实情,笑盈盈道,“大哥最是孝顺,娘受伤这么大的事儿不告诉大哥一声,往后传到大哥耳朵里,大哥一定会埋怨我们,我和相公觉得知会声大哥比较好。”
黄菁菁上下打量范翠翠两眼,意味深长的移开了视线,“别以为我好糊弄,不知道你的心思,有些事我不说穿是给大家面子,真惹急了,看谁没脸。”
范翠翠心虚,不清楚黄菁菁是不是知道了卖栓子之事,胀红了脸,“娘说的是,儿媳不敢。”
黄菁菁雪没滑成,弄得腰酸背痛,不过经过几日的锻炼,她明显感觉自己体力好了很多,收起木板,准备明天继续试,一定要让自己滑起来。
减肥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挣钱了。
手里的银钱越来越少,她得找个挣钱的路子,这些天去村里转悠,了解了个大致。
村里没有统一的挣钱的路子,靠种地维持生计,闲暇时,村里的汉子会去镇上做帮工挣点零用,运气好的被东家看上能得到份稳定的工作,好比周士文,他能去做掌柜,除了他会算账识字,再者就是运气好。
但她一把年纪不可能去做杂活,种地的话又是门外汉,钱不好挣啊。
观察了几日,黄菁菁都没找到挣钱的路子,只得专心锻炼。
这日,天灰蒙蒙的,随时会下起雨来,两个儿子陪儿媳回娘家送年礼了,三儿继续去孙家帮忙,刘氏要带栓子和梨花回娘家,天冷,黄菁菁怕梨花受不住,开口把梨花留了下来。
开始梨花有些怕她,她拿糖哄了一会,小女孩立即放松了戒备,抱着她大腿要她抱。
梨花长得软糯糯的,甚是讨人喜欢,黄菁菁抱起梨花去灶房,给她做好吃的,黄菁菁烙了两张葱油饼,香味四溢,梨花直流口水,黄菁菁尝了口,不如记忆里的好吃,但在这种地方,估计算得上山珍海味了。
梨花胃口小,吃了半张就吃不下了,黄菁菁爱做饭但不爱吃,好身材是要严格控制的,所以她只尝了一口,剩下的饼放在自己屋里。
吃饱了,梨花昏昏欲睡,黄菁菁刚哄她睡下,梨花刚睡着门口就传来一道压抑的小男孩的声音,黄菁菁好奇,添了件袄子走了出去,一个半大的小男孩趴在门上,狐疑的望着院子,大声喊着姑父,小脸惨白,黄菁菁问了句,“找谁啊。”
男孩惊恐地缩了缩身子,有些害怕,“奶奶,我找我姑父,他叫周士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