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盈袖无比羡慕地叹息:“这是肯定的,这样的人儿,谁不想嫁呢,如果是奴婢,奴婢也愿意嫁。”
月柳梢好笑地轻推她一把,打趣道:“你也不害臊,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人家南陵王世子是不会娶一个丫鬟做世子妃的,你呀,这辈子是没机会了,只能期待下辈子投生在一个好人家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藏在香盈袖心中的那根刺硬生生被月柳梢这般搅动,心中顿时五味陈杂,两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眼底隐藏着深深的不甘与凄苦。
看她们三个你一句我一句聊得这般热闹,顾云锦忍不住仰天长叹:又是一群被他这张妖孽、君子皮蒙蔽了双眼的人儿。
在回锦绣园的路上,顾云锦的心绪渐渐恢复平静,这不禁让她想到了一些之前不曾想过的问题。
从今天戴今朝的话里,她了解到潘氏已经探过南陵王妃的口风了,也提到了想结亲的意愿,但这几日潘氏并未对她提过此事,这说明,事情还没有结果。
而今天,戴今朝竟然又来问她要不要答应这门亲事。她不相信,他是特地来征求她的意见的,他自己也肯定是不愿的,不然,又何苦多此一举地来问她?她总觉得,他今天是故意来捉弄、吓唬她的。
顾云锦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眼中渐渐升起亮光,前行的脚步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小姐,怎么了?”月柳梢疑惑地看着她问。
顾云锦思索片刻,突然转身往外走,“去世安园看看夫人。”她要向潘氏问清楚,南陵王妃究竟是怎么说的。
宽阔的荣华长街上,两列约十多名护卫护着一辆马车正匀速前行。训练有素的护卫,华丽宽大的马车,引得路旁不少人驻足观望。
戴今朝侧身躺在铺着锦缎绣被的车厢内,一手支头,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玉兔耳坠,如雪的白发毫无规律地散落在蚕丝软枕上,整个人一派慵懒散漫。
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两声熟悉地鹰叫。戴今朝目光微闪,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车前地窗口。
窗帘很快被掀起一角,车夫兼随从护卫的小李子靠近窗口小声说:“三爷,刚收到暗城来的密信。”
戴今朝坐起身,从他手中接过一个折叠地很小的纸团,轻轻打开来看。
和亲?
戴今朝看着纸上地讯息,眉目如画地脸上突然显出玩味地笑,看来,那个花痴的美梦要破碎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她的表情反应了。他想也不想地扬声吩咐:“返回顾大将军府。”
小李子扬鞭赶马地手臂僵在了半空中,看看不远处的南陵王府,有些为难地说:“三爷,咱们才从将军府回来,再回去不太好吧?何况马上就到王府了。三爷这般着急,是有什么紧急大事吗?”
“罢了,直接回府吧。”戴今朝也觉得自己这次太过急躁了,把手里的纸张用力震碎丢掉后,又重新躺下身继续玩弄玉兔耳坠。
他看着这只玉兔耳坠,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它的主人,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自言自语道:要是你的主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会不会被气得吐血?不过,这也是好事一桩,远离火坑,才能活得长久。
想到此,他扬声问道:“我交代你的事都办妥了吗?”
小李子恭声回道:“请三爷放心,一切皆妥。”
戴今朝把耳坠紧紧握在掌心,嘴角含笑,声音却冰冷地说:“太后寿辰那天,我要送给赵皇帝一份厚礼。”
顾云锦来到世安园时,见潘氏正在与老管家交代事情,她便坐在一旁喝着茶等待着。
潘氏见她过来,匆忙把事情交代完毕,便让老管家退下了,然后走到她身边坐下问道:“锦儿,怎么现在过来了,是不是有事找娘?”
顾云锦装着随意地说道:“女儿没事,就是想来看看娘。”
潘氏沉默了下,才又问道:“听说今天南陵王世子来了,你见到他了?”
顾云锦轻轻点头。
潘氏见她情绪似乎不高,也不多问,握着她的手说道:“我已经问过南陵王妃了,对于你与世子两人的亲事,王爷王妃没有意见,就看你们两个愿不愿意了。世子是王府唯一的嫡子,王爷王妃对他难免宠爱娇惯些,因此,亲事想问问世子的意思后再做决定。这门亲事,咱们也不强求,能成就成,不成也没什么,一切顺其自然。”
顾云锦再次点头,想说这门亲事成不了,但努力了几次,最终还是说不出口。话虽如此说,但她心里很清楚,顾家对这门亲事还是抱了很大希望的。
“老爷回来了。”这时,有丫鬟在门外喊道。
潘氏与顾云锦对望一眼,不禁有些惊讶,因西境战事紧张,将军平日都是很晚才归家,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
两人刚要起身相迎,就见顾将军高大魁梧的身体跨进了房门。
“爹回来了,快坐下歇歇。”顾云锦笑着招呼,然后亲自倒了杯茶奉上。
顾炜正严肃的脸在看到女儿的那一刻,不自觉地泛起温情来,接过茶盏欣慰地叹道:“还是女儿贴心,知道心疼爹。”
潘氏笑呵呵地附和:“那是自然,咱们顾家啊,比她知道疼人的那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顾云锦对他们的夸赞早听习惯了,也不搭话,低着头自顾自喝茶。
等顾炜正喝完一杯,潘氏边为他添茶边问道:“老爷今日怎么归家这么早?”
顾炜正长长松口气,说:“西境战事结束了,休战言和的国书也已经送出,大军很快就会回朝。”
☆、第014章 风雨欲来(二)
顾炜正带回来的消息无疑是振奋人心的,顾云锦与潘氏还有些不敢相信,不约而同地惊叫出声:“真的?”
顾炜正点头,又喝了两口茶,才开始简略地说起此事:“青霄国朝堂动荡,又遇上大天灾,人心不稳,怕再战下去对己不利,所以才提出休战言和。为表示诚意,到时会派公主来给太后祝寿,并提出了联姻……”
“咳咳咳……”顾云锦听到‘联姻’两字,冷不防被茶水狠呛了一下,顿时咳得满脸通红。
潘氏忙拍着她的后背担忧地问:“锦儿,你没事吧?”
顾云锦连忙摆手,又咳了好几下,才缓过劲来,她边用手揉着通红灼热地脸颊边看着顾炜正问:“爹的意思是,我们大承要与青霄国联姻?”
“正是。大承从立国之日起,就与西境邻国青霄国水火不容,大大小小的仗不知打过了多少场,兵力财力更是损耗的不计其数,多年来,边境百姓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现在能休战言和,是万民之福,皇上与文武百官都没有异议,这件事算是定下来了。”
事情地发展完全在意料之外,顾云锦心中除了无语还是无语,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努力压下心中的纷乱,笑着附和:“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西境战事一结束,咱们大承就平定了四方边境,从此后,再也不会有战争发生了。”
“是啊,大承战乱了这么多年,终于迎来了太平盛世,不易啊。”顾炜正欣慰地长叹,作为一生征战沙场的人,没有什么能比看到国家太平更开心的了。
潘氏心中却隐隐感到担忧,原本想着,如果南陵王世子不同意这门亲事的话,就还让女儿进宫嫁给太子,可现在……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但她还是抱了丁点希望问:“青霄国公主要嫁的人是太子吗?”
顾炜正奇道:“你这话问得奇怪,她来和亲当然要嫁给太子了。”
“可锦儿……”
不等潘氏再说什么,顾云锦连忙插话道:“娘,不用为女儿担心。之前娘不是说有太子在那里没有其他皇室子弟敢娶女儿吗?现在太子要娶青霄国公主了,想必其他皇室子弟应该不会再忌惮他了。”
顾炜正慢慢捋着胡须点头,沉声说:“这倒是件好事。昨日我去南陵王府拜访,见到了南陵王世子,此人不论是品性还是样貌都极出色,倒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顾云锦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着:爹,您一向英明神武,不会也被他那张皮蒙蔽了双眼吧?
潘氏经顾云锦这样一说,仔细想想,也觉得很有道理,顿时沉郁的心情变得晴朗起来,她思索着说道:“南陵王世子确实不错,但他不一定会答应这门亲,我们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从明天起,我继续为锦儿物色人选,没有太子挡路,事情应该好办多了。”
顾炜正一听,脸色不禁难看了几分,愤愤地说:“为什么不答应,我女儿哪一点比他差?嫁给他那是他的福气,他的荣幸,他还有怨言了?”
有一个这样护犊子的爹,顾云锦有时也很无奈,她起身来到顾炜正身后,边替他揉肩膀边安抚道:“爹,这种事呢,是强求不来也说不清的,他不愿意娶女儿,女儿也就不嫁他,比他好的又不是没有,何必讨没趣呢。”
其实,顾炜正刚才的话也只是纯粹维护女儿而已,并不是真得生气恼怒。若说女婿人选上,他还是最中意南陵王世子,放眼盛京城,没有哪家的公子能与他相比,他的宝贝女儿自然要找最好的人来配。
从世安园出来,顾云锦的情绪便有些恹恹的,一声不吭,只低着头闷闷地往锦绣园走。
月柳梢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问:“小姐,您怎么了?宫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云锦仰头望着晚霞映照的天空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的烦闷才稍稍消去些,淡声说道:“西境战事结束了,我们要与青霄国联姻,青霄国公主会来为太后祝寿。”
“联姻?”月柳梢惊讶异常,“青霄国公主是要嫁给太子吗?”
顾云锦默默点头。
月柳梢不敢再多说什么,一路沉默着陪着她往回走,看小姐闷闷不乐的样子,不会是还喜欢着太子吧?真奇怪,南陵王世子这么好的人,小姐为什么不动心呢?
回到锦绣园,张妈已摆上了晚膳。
顾云锦没什么胃口,吃了一碗养生粥便作罢,然后吩咐人准备热水沐浴。
半个时辰后,她裹着浴袍从水房出来,月柳梢上前为她披上外衣,然后扶着她在铜镜前坐下,小心地为她打理头发。
“小姐,您一会儿就直接歇息吗?”水弄莲走进来问道,然后去整理床铺。
“嗯。”顾云锦轻声应道。
等一切收拾停当,顾云锦不再多做停留地上榻休息,只是,她才刚躺下身,突然见香盈袖走了进来,“小姐,有人给您送来了一封信。”
不等顾云锦说什么,伺候她入睡的月柳梢已奇怪地问道:“谁这么晚送信来?”
顾云锦坐起身接过信一看,只见信很厚,信封上面干干净净,也没有写信人的名字,她也不禁感到奇怪,“这封信谁送来的,有问是哪个府上的吗?”
香盈袖回说:“是府中看管灯火的丫鬟送过来的,奴婢问了,她说送信的人也没说自己是哪个府上的,只说小姐看了便知。”
“知道了,你们去吧。”顾云锦吩咐。
月柳梢几人依言退出。
谁会现在给她来信?里面装的又是什么?顾云锦翻来覆去地把信又看了两遍,才轻轻拆开。
一股淡淡的墨香传入鼻中,她从里面拿出折叠地整整齐齐、厚薄不一的三张信笺。
顾云锦先打开了上面最薄的那张,只看了头两个字,她便知这信是谁写的了,因为信的开头写着大大的两个字:花痴。除了那个流。氓,谁还会这样叫她。
她磨着牙往下看,见上面只有几句话:花痴,听到赵子恒要娶青霄国公主的消息有没有被气得吐血?现在是不是正伤心绝望地哭鼻子?哈哈哈,我猜得肯定没错。
隔着信纸,顾云锦仿佛都能听到他猖狂肆意地笑声,不由恨得咬牙切齿:戴今朝,你个幸灾乐祸的混蛋!她气呼呼地一把抓住信纸蹂。躏成团丢在了地上。
☆、第015章 风雨欲来(三)
顾云锦把那张最薄的信纸揉成团丢掉后,心中还不解气,准备把剩下的还未打开看的两张也丢掉,可她看看那两张较厚的纸张,又不免有些好奇。
从背面的印迹看,上面写的应该不是字,倒像是做的画。那个混蛋画了些什么?又为什么送给她?顾云锦忍不住好奇猜想,越想心中反而越如猫抓似的难受,想要一探究竟。
虽然她猜到上面画的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谁让她此刻的好奇心这么大呢。算了,还是看看吧,反正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顾云锦如此安慰着自己,然后打开了纸张。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个女子脸庞,只一眼,顾云锦就认出了画中人是谁。
画中的女子身子被蓝灰色墙面遮挡,只一个脑袋露出了墙头。只见她笑得眉毛弯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巴大张,嘴角有两滴泛着荧光的水状物。而画的旁边写着:花痴,这像不像那天的你?
顾云锦看完画,不禁感到好气又好笑,这个混蛋就知道取笑她,她那天哪有表现出这般流口水的花痴样。
她接着又打开最后一张纸,只见上面画的是只小白兔,眼睛睁一只闭一只,并且一只前爪捂嘴做偷笑状,看上去一副精灵古怪极调皮的样子,而旁边写的是:主人,你知道我藏在哪里了吗?
这幅画是什么意思?顾云锦一时没明白过来,她边蹙眉思索边来回抚摸着画上的小白兔,当她来回摸到第三遍时,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她的那只玉兔耳坠真得被他捡去了。这混蛋藏得可真深,上次见面竟然提都不提。
顾云锦看着这两张形神兼备、极有趣味的画,原本沉郁低落的心情不知什么时候已缓缓趋于平静。她又仔细看了两遍,不由得感慨,这个混蛋虽然品行不怎么端正,但这画技确实了得,能在这薄薄的纸张上作画,而且还画得如此传神,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她不由自主地瞄了眼地上的纸团,突然觉得放在地上有些碍眼,于是又鬼使神差地起身捡了回来。
这个混蛋今天发什么神经,为什么会给她写信作画?顾云锦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的三张纸,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为了大承与青霄国联姻的事来看她笑话?她总觉得好像是这样又好像不是。
难道是为了……哄她开心?这个念头刚起,就被顾云锦摇头否定了,她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也不相信自己的魅力有那么大,她宁愿相信这是他无聊之下的恶作剧。
她把三张信纸折叠整齐放入信封中,然后压在枕下,才又重新躺下休息。
但她躺在榻上,却久久不能入睡,脑中还是不受控制地胡乱想着,也不知折腾了多久,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西境战事结束的消息没用多久就传遍了整个大承皇朝,一时间,百姓沸腾欢呼,举国欢庆。
因为这意味着,从立国之日起就战乱不断的大承皇朝终于平定四方边境,开始走向太平盛世。
战事结束,再加上蒋太后六十寿辰,因此心情极好的赵皇帝下令要在太后寿辰那天大宴群臣,来庆祝这双喜。
顾家人自然也沉浸在这喜悦里,并满心欢喜地等待顾家四爷顾潇文的归来。
这日午膳后,顾云锦正坐在秋千架上看书,却见潘氏领着丫鬟沐雪颖走进了锦绣园。
她忙起身迎上前说道:“娘亲来了,快到屋里坐。”
潘氏牵了她的手往里走,声音有些微急地说道:“快去梳妆,一会儿我们去南陵王府探望王妃去。”
南陵王府?顾云锦不禁愣了下,回过神后忙问:“王妃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着急?明天去不行吗?”
潘氏叹了口气,说:“王妃身体不适,听人说今日病情又复发严重了些。我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