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今朝一脸委屈地说:“可这也不能怪在我头上呀,我进京那天你趴在墙头上看我差点摔下去,我救了你,后来,这事就传开了。顾大小姐,你说这事究竟怪谁呢?”
每次听他用爬墙头之事来戏弄她,顾云锦就恨不得想撞墙。爬墙头那件事,现在可以说成了顾云锦心中最痛苦的存在,如果时光能倒流,就算告诉她墙外有天仙她也绝不会去看。
顾云锦恨不得一脚把眼前的混蛋踹下车去,但她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能力,抗议的方式只能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于是闭目靠在车厢上平心静气。
戴今朝见她再次被打败,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第043章 和亲风波(四)
自顾云锦不想搭理戴今朝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后,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唯有车外的鸟鸣声不时传入耳中。
过了半晌,顾云锦感觉对面的人没有丝毫响动,不禁奇怪,莫不是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她很想睁开眼看看,可又仔细一想,觉得不太可能,于是,继续闭目沉思。
正在这时,没想到对面的人开口了,只是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你见到赵子恒了?”
顾云锦的眼睫微微颤动,但她没有回话,也没有睁开眼,只当不曾听到。
戴今朝也不指望她会回答,继续说道:“这赵子恒可真有胆量,竟敢向我挑衅,你说我要怎么回敬他?”
“太子向你挑衅什么?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顾云锦忍不住睁开眼,好奇地问。
戴今朝斜睨她一眼,嗤笑道:“怎么,一提起赵子恒你就来了兴致?”
顾云锦无视他的冷嘲,再次问:“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向你挑衅?”
戴今朝唇角上扬,不屑地说:“还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因为你,他不知从哪里听说我们两家要结亲的事,所以来警告我离你远点,说除了他谁也不能娶你。”
顾云锦心想:难怪在宫里时赵子恒会向她喊那些话,是怕她等不及嫁给别人吗?
戴今朝皱眉上下打量她几眼,语气凉凉地说:“也没见你有什么特别的啊,你说这赵子恒是不是眼睛有问题,为什么非要揪着你不放呢?”
戴无赖混蛋,你可真够毒舌的,一损损俩。顾云锦暗自磨牙,但面上却是满不在乎地神色,看他没完没了地还要继续说下去,于是转移话题问道:“你知不知道青霄国太子求娶公主的事?”
戴今朝干脆地回答:“知道。”
顾云锦垂眸静静盯着地面出神,良久,才轻声说道:“事情太让人意外了,龙太子为何会突然求娶公主呢?”
“你看上去似乎很害怕?去和亲的又不是你,你怕什么?”
顾云锦冷瞥他一眼,说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冷血无情,我与公主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玩伴。再说,她……又不喜欢龙太子,就这样嫁过去岂不是毁了她一生?”
戴今朝不带一丝感情地说:“江山社稷和百姓面前,个人太微不足道,这由不得她选择。我想,赵皇帝为了自己的皇位,愿意牺牲一个公主。”
顾云锦心中猛地一紧,脸色也有些泛白,忙反驳道:“皇上并没有当场答应,事情肯定有回转。”她的声音很急促,不知是想改变眼前之人的想法还是为了让自己信服。
“这事不同于其他,如果不答应青霄国太子的请求,两国想要言和恐怕很困难。一个公主就能解决的事,为何要动用千军万马、陷百姓于水火之中?”
戴今朝看她过于激烈地反应,忍不住再次奇怪地问:“你今天是怎么了?两国联姻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只是因为同情心疼赵若珺吗?我看不像。”
顾云锦的手渐渐冰凉,浑身也开始发冷,她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可这样的事实,让她心底不禁生出一种悲凉。人人都羡慕公主金枝玉叶、锦衣玉食,可这其中的辛酸与无奈又有谁知道。
她沉默良久,才轻声说道:“公主是个有感情的人,就这样当成一种交换嫁出去了吗?虽然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但我还是不喜欢这种没有感情的交易。”
“那你喜欢什么?”戴今朝目光渐深,静静盯着她问。
“我喜欢纯粹的、没有掺杂太多利益杂质的人事物。”
戴今朝双眼微眯,眼底有波澜起伏,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说道:“不得不说,你的想法很天真,不过……我也喜欢。”
顾云锦蓦然抬头看向他,正迎上他黑亮深邃的眼眸,这一刻,她的心是有些触动的,从未想到,他们会像现在一样坐在一起谈天,没有针锋相对,没有戏谑玩闹,有的只是心平气和的述说。
戴今朝与她对视片刻,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可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是不得已,你的想法也只是一种奢望罢了。”
顾云锦不闪不避地迎着他的目光,神色郑重地说:“我不觉得有什么事是不得已,人生在世,有得有失,不过是做选择罢了,就看你更看重哪一样,不同的选择就会面临不同的境遇,不同的挑战,不同的人生。”
“想不到顾大小姐还有这种独特地见解,说得也是,自古江山美人难两全,就看最想要哪一样了。”
什么江山美人,怎么又开始不正经了,顾云锦瞪他一眼,然后别开了目光。
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一阵说话声,顾云锦知道是宴席散了,忙催促对面的人离开。
戴今朝不慌不忙地说道:“你怕什么,就算顾夫人看到了也不会说什么,说不定还很乐意看到我在这里呢。”
顾云锦撇撇嘴,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你少自恋了,赶快走吧。”
戴今朝笑着下了车,走前还不忘念叨一句:“顾大小姐,有你这样送客的吗?”
顾云锦斜视他一眼,然后放下了车帘。
没过一会儿,潘氏与顾云昕的声音就传进了车厢。
月柳梢搭起车帘,顾云锦探出头往外瞧,笑着说:“娘,妹妹,你们出来了。”然后又与相熟的夫人小姐们打招呼。
待潘氏几人坐上车后,马车开始平稳前行。
顾云昕说道:“姐姐一个人坐在车里也无事做,为什么不去参加宴席呢?”
顾云锦轻咳一声,神色如常地说:“我从公主那里出来时,宴席就快要结束了,所以就没去,娘和妹妹吃得还开心吗?”
潘氏轻叹一声,说:“宴席是没话说,就是龙太子要求娶公主的事闹得有些不愉快。”
顾云锦紧紧盯着她问:“结果怎么样?皇上答应了吗?”
潘氏摇头说:“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只说让龙太子在盛京城先歇息游玩几日。”
顾云锦叹息道:“想来朝廷要尽力周旋,希望结果能如人意吧。”
☆、第044章 和亲风波(五)
自从宫里回来后,连着几日顾云锦的情绪都很低落,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发呆更成了常态。
这日上午,顾云锦拿了本书窝在吊床秋千上,准备边晒太阳边翻看,可往里面一躺,又不由自主地走了神,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出神,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这时,月柳梢端了杯茶走过来说:“小姐,您要的秋菊茶沏好了。”
顾云锦回过神,两眼盯着书卷说:“先放一旁吧,我一会儿再喝。”
“是,小姐。”月柳梢依言把茶盏放到干净的地方后,又转过身来看着她说:“小姐,茶已经不是很热了,不能停太久。”
她说话时,目光不经意掠过顾云锦正在看的书卷,顿时瞪大了眼,“小姐,您把书拿倒了,没看到吗?您已经在这里看了好一会儿了啊。”
顾云锦闻言定睛一看,果真如此,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不过,这笑里夹杂了些苦涩,她长叹一声,把书颠倒了过来。
月柳梢却一把把书从她手中拿走,然后把秋菊茶递到她面前,担心地说:“小姐还是先喝杯茶歇息一下吧。小姐这几日是怎么了,总感觉神思飘忽的,动不动就失神发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云锦坐起身,接过茶捧在手中,轻轻抿了一口后,才盯着轻晃的茶水说道:“我没事。”
月柳梢无奈地叹息说:“奴婢跟随小姐的时日也不短了,小姐有事没事奴婢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她思索了片刻,提议道:“小姐,今天有庙会,不如出去看看散散心吧,庙会就在荣华长街上,距将军府也不远。”
顾云锦摇摇头,低声说:“我现在不想出去。”
面对这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主子,月柳梢毫无办法,“那小姐想做什么呢?光这样可不行。”
“云锦姐姐。”正在这时,一声熟悉地呼喊传来。
还未等顾云锦回头去看,月柳梢已笑盈盈地迎了过去,“郡主来了,这下我家小姐有玩伴了。”
“郡主。”顾云锦看到是戴乐言,有些惊喜,笑着问道:“郡主又是和王妃一起来的?”又挪动身子给她腾位置坐。
戴乐言跑到她面前,摇头说:“不是,今天是我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顾云锦讶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来找你玩的,在家很无聊,公主现在又不去我家,没人陪我玩。”
顾云锦迟疑了下,才又问道:“从宴席那天后,公主就没再去过王府吗?”
戴乐言在她身旁坐下,随意地晃悠着两条腿说:“一次也没再去过,听我母妃说,公主好像病了。”
“什么时候?公主的病严重吗?”顾云锦心里一阵难受,遭受着双重折磨煎熬,赵若珺这次恐怕是真的病了。
戴乐言蹙眉道:“我也不太清楚,是我母妃昨日进宫回来说的,谁知公主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云锦姐姐,明天我们进宫去看看公主吧,如果公主以后真去和亲了,想见她就难了。”
提起和亲之事,气氛便有些伤感,对她的提议,顾云锦沉默着点头同意。
“郡主,来喝杯茶,这是我家小姐自己制作的秋菊茶,很不错呢,郡主也尝尝。”月柳梢笑着接过季红绡端来的茶送到戴乐言面前。
戴乐言一听是顾云锦自己制作的,顿时来了兴致,满眼期待地双手接过,然后捧在手中细细品味。
等喝完了茶,又吃了些零嘴,戴乐言才起身说:“云锦姐姐,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让你陪我一起逛庙会玩呢。”
“我……”顾云锦没有心情,本想拒绝,但转念想到戴乐言来的次数不多,不想扰了她的兴致,再想到自己这几日确实太过消沉,也真该出去走走调节一下心情。
想到此,她站起身说道:“好啊,我也正想出去走走。”
戴乐言突然又想起什么,说:“对了,云昕姐姐呢,也叫她一起去,人多热闹好玩。”
顾云锦笑着解释:“她这几日身上不舒服,就不让她去了,以后有机会再一起玩儿。”
“也好。”戴乐言表示理解地点头。
而后,顾云锦去向潘氏请示出府之事,潘氏答应是答应了,但因担心她们两人的安全,硬是指派了多名护卫跟着保护。
顾云锦没辙,也只能接受了。
因将军府与庙会地点相距很近,因此,顾云锦与戴乐言决定走着去。
一出将军府,顾云锦便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各种声音交互错杂,很是热闹。
戴乐言心*玩儿,看到这种热闹场面,自是兴奋不已,东瞅瞅西看看,碰到看上眼的东西就吩咐丫鬟买下,没一刻闲住的时候。一路走过来,身后的丫鬟怀里早已塞满了各种小玩意。
顾云锦忍不住笑道:“郡主,你买这么多玩的过来吗?”
“没事,玩不了可以送给别人玩啊,云锦姐姐,你喜欢哪些,到时直接给你留下。”
“你不用管我,我想要什么自己买。”顾云锦说着,目光突然被不远处摊位上一柄雕刻精细的木剑吸引住了。她走上前,准备买几把送给几个侄子。
可她的手刚碰到那柄剑,另一只手也同时放到了剑上。那只手与她的手挨得很近,甚至都压住了她的指尖。
时间有那么一瞬的静止,之后,两只手又同时迅速挪开。
顾云锦抬头看去,见对方是个约十*岁的公子,忙又错开目光,然后垂首离去。
可她不知,眼前之人正是听过却不曾见过的青霄国龙太子龙翼泽。
“爷,这个东西要买吗?”随从见自家主子不停地抚摸着那柄木剑,忍不住上前询问。
龙翼泽手摸着木剑,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那个在人群中时隐时现的身影,良久,才沉声吩咐:“去查查她是哪家小姐。”
随从一愣,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与她在一起的那个好像是南陵王府的郡主……”
龙翼泽冷峻刚毅的脸上浮现一层寒霜,冷着声音一字一句道:“我是让你查她。”
“是。”随从立马端正神色回应,然后迅速消失在眼前。很快,又折回来禀报:“爷,已经查到了,她是大承镇国公镇国大将军府上的大小姐,叫顾云锦。”
龙翼泽再次确认:“顾家?顾炜正?”
随从重重点头。
☆、第045章 和亲风波(六)
顾云锦离开卖木剑的摊位后,却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她看,她猜想应该就是刚才那位与她拿同一把木剑的年轻公子,于是,她不动声色地拉着戴乐言往前走。
“云锦姐姐,你走这么快做什么,这些东西我还没看完呢,我刚才好像看见一个很漂亮的花灯,我要买下来。”被强行拉走,戴乐言不满地抗议,挣扎着要返回去。
顾云锦连忙用双手使命拉住她,哄劝说:“你听到了吗?前面好像在表演什么节目,你听那群人喝彩声这么大,肯定很精彩,咱们快去看看。”
不等戴乐言有什么反应,她又连忙吩咐自己的丫鬟水弄莲:“你去看看郡主说的什么花灯,如果看到了,就替郡主买下来,我们先去前面看看。”
“是,小姐。”水弄莲应了声,转身去了。
可此时的戴乐言已被前面传来的喧闹喝彩声吸引住了,花灯已被她抛到了脑后,不等顾云锦催促,自己就先兴冲冲地向前跑去。
被丢在后面的顾云锦边快步向前走边无奈地喊:“郡主……”刚喊出声,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府外,于是,连忙改口:“乐言,这里人多,一定要小心。”
戴乐言头也不回地说:“我知道,云锦姐姐,你也快来。”
当顾云锦气息微喘地来到人群密集处时,才知道里面在表演马术。她踮起脚尖瞅了瞅,竟看到戴乐言已挤到了前面,怕她一人出什么事,她也只好往前挤去。
费了好大劲,顾云锦终于来到了戴乐言身边,与她一起欣赏着场内的精彩表演。
丫鬟护卫只能尽力地往她们身边靠拢,但因人实在太多,最近的也与她们隔了些距离。
场内表演艺人在马背上做出的都是高难度动作,既惊险又刺激,让人看得热血沸腾,惊呼不已,更时不时地爆发出震耳的掌声。
戴乐言兴奋地鼓掌、欢呼,此时的她哪还有一点王府郡主应有的端庄模样。
与她相比,顾云锦倒显得正常多了,只是随着众人一起鼓掌喝彩。
“云锦姐姐,你会骑马吗?”表演正进行到精彩处,戴乐言突然问。
顾云锦很认真地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应该算会吧,不过,我只能慢点骑,快的骑不了,怕摔着。”
戴乐言下定决心说:“她们骑马可真好看,我也要学,今天回去就让我三哥教我。”
顾云锦呵笑一声,说:“乐言,你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学骑马很危险的,要慢慢来。”
两人正说话间,人群突然发出一阵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