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么的喜欢,乐在其中,不愿自拔。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程千叶是一个性格温和的女子,甚至带一着点普通女性常见的棉柔。
她也一度惶恐茫然,期望在这危机四伏的异界里寻找到一份依靠。
可是她遇到了自己的蓝宝石,只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宝石。
这个看上去寡言少语,坚强隐忍的男人,却有着一颗敏感而脆弱的心。
时时在自己面前,抑制不住的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于是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更坚强一些,站得更稳一些,有能力伸手呵护一下自己心爱之人。
在不知不觉中,两人互相拉着手,一同走到了今日。
如今,她站得更高也更稳。而桥生,也拾起了自信,得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程千叶伸出手,按住墨桥生的胸膛,一点一点把他按下去,让他躺在池岸那温热的白色石头之上。
俯下身,她吻去墨桥生的脸上的泪珠:“别哭,桥生,你这样哭,会让我忍不住又想欺负你。”
她的手在水中,悄悄捞起水面上漂浮着的黑丝带,摸到墨桥生的双手。
等被吻得晕头转向的墨桥生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臂已经被黑色的绢带反剪在身后。
“主公,我……”墨桥生想要坐起身来。
程千叶的手指点在他的肩头,阻止了他,
“桥生,你知道,我要做事还很多,我现在不想也不能恢复女儿身,所以我还不能真正和你在一起。”
墨桥生面红耳赤:“那,那我也可以等。”
“你等什么?”程千叶笑了起来,她俯身轻轻咬着那通红的垂,在他的耳边低声细语,“你这么可爱,我一点都不想让你等,嗯?”
墨桥生心慌意乱的说不出话来。
那个勾魂摄魄的声音从他耳中细细的钻进来,长驱而入,直到他的心尖上戳了那么一下。
“你就告诉我,你喜不喜欢?”
他不知道自己胡乱的做了什么表示。
那个人高兴的笑了起来:“这一次,你就是哭着求我,我也会不放过你。”
……
夜空中一轮圆月,清辉遍洒山泉。
泉边温热的白石之上,躺卧着一具男子的身躯。
那人面上红霞未消,眼角带残泪,薄唇微分,沉沉睡去。
程千叶坐在岸边,细细收拾完东西。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自饮自斟。
酒很凉,微微降了降她面上的潮红。
举杯酒就月。
程千叶轻轻叹了口气。
她伸出手,扯了扯躺卧在身边之人的薄毯,为他遮蔽一身春光。
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可是他就要出征了,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再在一起,我真的很舍不得他。
什么时候这天下才能安定,实现我心中真正的目标。
到时候我也许能够放下这一切重担,日日和桥生游赏这人间山色,过上快乐逍遥的日子。
……
春耕开始的时候,
晋国的大军穿过青葱的田野,浩浩荡荡举旗出征。
贺兰贞领中路军三万人马,墨桥生率左路军一万人,俞敦素另领一万水军,三路大军五万人马,向着郑州直奔而去。
此刻的程千叶正同姚天香在女学馆的三层高的重楼之上,凭栏远眺。
“每次桥生出征,你都要郁闷两天么?”姚天香用手肘捅了捅程千叶。
程千叶扶着栏杆,居高临下的望着学馆大门前向下倾斜的街道,叹了一口气。
几个穿着粗布衣服,包着头巾的年轻妇人,挎着包袱或是篮子,沿着微微有些湿漉的石头坡道走上来,向着守在学馆门口的守卫出示着学员的身份证明,随后步入学院之内。
那条石子道的斜坡上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程千叶和姚天香寻声望去,
一个容貌端正的年轻妇人刚刚迈上斜坡,斜刺里窜出一个身材矮胖的男子。
那男子一把扯住她的包袱,口中嚷嚷:“不许去,你一个妇道人家,上什么女学?谁晓得是不是在外面勾搭什么野男人。”
那妇人涨红了面孔小声的同他争论,最终还是无奈的在那个男人拉扯之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另有一个身着粗布棉衣,头上包着块蓝色土布的女子,刚刚到达门口。
她的身后赶上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
那老妪扯住她的头发,一下脱下自己的鞋子,劈头盖脸的就往那妇人身上抽去。
“上什么女学?男人死了,你一不愿改嫁,二不愿在家带娃,见天的往外跑,你这安得是什么心?”
那妇人护着自己的包袱,既不反手,也不顶嘴,任凭那老妪打骂。
老妪同她撕扯了一阵,见她油盐不进。只得一屁股坐下地来,双手拍着大腿,叫起了撞天屈:“我的儿呀,你死得太早,留下你这不像话的媳妇,和你那两个小娃娃,叫你娘我可怎么活啊。”
那妇人见她不打了,慢慢扶着墙站起身来,拢了拢散乱的头发,扯了扯衣襟,在众人各式各样的目光中抬起头,坦然走进了学馆大门。
“都不容易啊。”程千叶看着这一幕道。
姚天香和她并肩而立:“确实不容易,但我也只能为她们提供一条路,走不走,怎么走,还要靠她们自己。”
在遥远的镐京,
一间昏暗的密室内,犬戎梁皇后的侄儿梁乙在张馥面摆上了整整一箱的奇珍异宝。
“怎么样?张先生,阳光大道摆在你的面前,就看你走不走?”
张馥伸出白净的手指,从那宝箱中挑出了一个硕大的明珠,举在眼前细细看了看,笑吟吟的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太后娘娘虽然对我礼遇有加,但她毕竟年事已高。梁皇后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效忠皇后娘娘方是真正效忠陛下,我又怎么会拒绝梁大人的好意呢?”
梁乙大喜过望:“自从先生来到镐京,接连为没藏太后出谋献策,真真使我们梁氏一族吃了不少暗亏啊。”
张馥露出了愧疚的神情来。
梁乙故作大度的道:“但是我们皇后娘娘,对先生您是一点责怪之意也没有,只要先生从今以后能够暗中相助于皇后娘娘,将来娘娘必不会亏待先生的。”
张馥皱着眉头,轻轻滚动着手中的明珠:“实不相瞒,陛下和娘娘虽为国之正统,但军中将领却多为没藏一族之人。皇后娘娘想从太后手中夺权,只怕不易。”
梁乙学着汉人的模样长长做了一个揖:“正是要请先生相助一二。”
这位张馥来到没藏太后身边之时,他们尚且不以为意,直到这几个月来,梁家的族人接连在太后手中吃了几次大亏,他们才意识到这位看起来总是笑语盈盈的汉人客卿,是多么的阴险狡诈。
梁皇后恨张馥恨得咬牙切齿,私底下在宫中砸碎了数个杯子。
还是皇后的叔父梁骥稳重些,劝导皇后应以笼络为先,并派遣梁乙想尽办法同张馥接触。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花费了这些时日,终于撬动了这块顽石。
此番一举两得,等于同时在太后身边安插了一根钉子。梁乙得意的想着。
“如今遍观西戎军中,只有郑州的嵬名山将军,能于没藏裴真匹敌。”张馥开口,“梁部都若是能像说服我一样,说服了嵬将军。皇后娘娘不就有了和太后一搏之力了么?”
梁乙一击掌:“张先生真是一语中的。和我想到一处去了。当初我军围困汴州之时,我也曾随军出征,甚为佩服嵬将军之兵法谋略。”
“可惜的是,不论我如何努力,嵬将军都只肯保持中立,不愿倾向皇后娘娘。”
张馥轻轻笑了一声。
梁乙不解道:“先生何故发笑?”
张馥将双手拢进袖中,斜靠着椅背,开口道:“我笑大人您也太耿直了一些。嵬将军远在郑州,这里是镐京,他倾不倾向娘娘有何关系。只要娘娘时时找些借口,不断赏赐财物犒劳郑州将士。同时放出流言,让朝中大臣觉得嵬将军亲近皇后娘娘。没藏太后自然会对嵬将军生疑,以为他倒向了皇后。”
“这样也可以吗?”梁乙不解道,“可是实际上嵬将军还是不能为我们所用啊。”
“只要太后对他有所猜忌,自然就不会再重用与他。他受到太后的猜忌,梁大人你再加把劲,不愁他不乖乖的投靠向皇后。”
“对啊!妙计,妙计啊!”
梁乙大喜过望,急匆匆的作揖告辞离去。
☆、首发
张馥从外面回来的时候; 天上下起了淅沥沥的春雨。
马车踏着湿漉的石板道,停在了气派门楼前。
萧秀打起油纸伞; 从门阙下赶了过来; 把张馥接进屋去。
在镐京待了几个月的时间。
这些犬戎人对他们逐渐的放松了一些警惕。
因为是太后倚重的客卿,门口的侍卫和府上的仆人如今都恭恭敬敬的称呼张馥为张先生。监视得也不再那么严格了。
张馥一派轻松的姿态,闲散撑着油纸伞在雨中慢慢踱步。
好像刚刚参加的那场宴饮使他十分的放松愉悦。
萧秀举伞随行,他低着头; 微微用力拽紧伞柄,掩饰心中的那一份紧张之意。
先生今夜看似参加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宴会。
实际上,按照先生先前的估计。
这个宴会就是梁皇后设的一个套; 等着先生去钻。
今夜梁皇后那边的人,很有可能终于按捺不住; 借着这次宴会的掩饰; 私下同先生正式接触。
只有一直跟在先生的身边,萧秀才知道; 张先生这一步步走的是多么的难; 多么的险。
他用那看似永远云淡风轻; 带着浅笑的面庞,周旋应付着那位精明强势的没藏太后。
一边靠着打压皇后一族取得了太后的信任,一边又若有若无的露出些破绽,勾得那位对他恨得牙痒痒的梁皇后起了挖墙脚的心思,派人前来频频试探接触。
今夜,皇后以为自己设了一个局,引得先生前去。
谁知这正是先生精心筹谋; 期待已久的事情。
二人行至室内。
萧秀收起雨具,屏退下人,逐一合上门窗。
借着为张馥更衣的时候,他方才开口低声询问:“成了吗?先生。”
张馥把脱下的外袍递给他,嘴角勾起了一丝笑。
跟随了先生这么长时间,萧秀逐渐能够分辨先生真正的笑容。
他兴奋的一击掌:“太好了!”
张馥整了整衣物,在桌边坐下。
他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慢慢品了一会,方才开口:“小秀,我这里有一封要紧的书信,你亲自跑一趟,帮我送回去。”
萧秀疑惑不解:“我们有专门的传递消息的渠道,为什么要我……”
他突然反应过来,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不,我怎么能在这么紧要的关头独自离开先生。”
张馥垂下眼睫,慢慢转着手中的杯子。
片刻后他抬起眼来:“过了今夜,我们每一步都将像走在钢索之上,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我也无法完全把握。”
“你若是执意留下,就要随时做好……准备。”
萧秀双膝跪地,昂头看着张馥,没有说话,只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郑州城外,一座座晋**营团团包围着这座雄伟坚固的城池。
放眼望去,遍地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窝棚,和那些烈烈招展的旌旗。
无数晋国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时时喊着嘹亮的口号,在营地中进进出出。
给郑州城内的军民带来了巨大的心里压力。
此时,几个晋国的士兵在营地边上小解。
杨陆厚站在杨盛的身边,“盛哥,咱们围着这郑州城都有两个多月了?一次像样的冲锋都没有。你说这将军们都是怎么想的呀?这么多人,不说日日人吃马嚼的消耗,就光这每日排的屎尿都快可以把郑州淹了?”
杨盛整好衣裤,踹了杨陆厚一脚:“闭上你的鸟嘴安静等着,有你夺首立功的机会。”
二人嘻嘻哈哈的回营地,营中升起袅袅炊烟,意味着平淡等待的一日又将这么的过去了。
在一墙之隔的郑州城内,
郑州守将嵬名山坐在行辕大厅,他的面前黑压压的坐满了他部下的犬戎将军们。
曾经的雍丘守将都罗尾坐在嵬名山左下手第一位,
他愤愤然道:“卑职素来崇拜将军作战之勇猛。想当初,汉人诸侯联军十余万人浩浩荡荡开至郑州城下。也被将军一击而溃,什么吕宋,华宇直,在大将军的铁骑面前,无不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如今晋国不过五万余人,就这般欺到门前耀武扬威,将军为何令我等在城内龟缩不出,实让卑职不解。”
右下一位身如铁塔,肤色乌黑的大将,乃是太后的族人没藏元奇,他开口道:“将军,这晋军没什么好怕。当初李文广,韩全林,和那晋国的主君程千羽,一度率军来犯。不是被将军奇兵突袭,轻松击破了吗。”
他以右拳一击左胸:“只要将军拨我五千铁骑,末将当即出城,杀他们个屁滚尿流!”
嵬名山黑着脸:“你们都是领军多年的将军,现晋国五万大军围城,我郑州城内军马只有两万余人,你们要我弃坚城高墙的优势,开城出兵同晋军野战?”
嵬名山心中着实郁闷,他镇守郑州多时,百般经营,又收编了先前汴州之战的没藏裴真败退时的散兵,本来也有五六万兵勇之众。
数月前,太后却不知为何,频频调拨郑州军马他用,最后只留给他堪堪不足两万人马守城。
他们西戎一族是马上得来的天下。
帐中将军,多是争强斗勇之辈。冲锋陷阵时都是一把好手,叫他们蹲在城池之后倚靠着坚壁守城,却是人人憋屈不耐。
他只好耐心解释:“诸侯联军,看似人多,却各自为政,军中将帅也是良莠不齐。吕宋打到郑州却被袁易之因嫉妒而断了军粮,方被我军轻易击溃。”
“此次晋军三路大军有备而来,中军贺兰贞,右路俞敦素,左路墨桥生都是不可轻视的猛将。我们明明可以靠着地利守城,只需在城中安心待援,加以时日晋军损耗巨大,自然不战而败。为何要舍弃优势,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呢?”
都罗尾哼了一声:“无非是一些两脚羊罢了,将军何必涨他人志气?近日陛下和皇后娘娘频频拔下赏赐,犒劳我郑州军士,士气正是大涨之时,合该痛痛快快的取一场大胜,以报答陛下和娘娘的恩义才是。”
嵬名山忍不住骂道:“两脚羊?却不知当初都将军是怎么败在墨桥生这个两脚羊手下,把我雍州拱手让给晋越侯的?”
都罗尾被说到痛处,大怒而起,也不行礼,直接甩袖而出。
众人散去之后。
嵬名山阴沉着面孔,坐在交椅之上。
他的贴身侍从,看着他的脸色,愤愤不平道:“将军为我西戎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朝堂之上素来中立。太后和陛下母子之争,却无端端的牵扯到将军。太后娘娘派了没藏元奇,皇后娘娘派了都罗尾,这一左一右安插在将军身边,让将军还怎么领军作战?”
嵬名山皱紧了眉头。
晋国,俞敦素同贺兰贞也便罢了。
他最为忌惮的是那个一身黑铠的墨桥生。
他曾在战场上同此人短暂交过手。
此人既悍不畏死,又懂机便灵活,对千变万化的战势把握的既准又狠,天生就是一个将才。
他也很想和这样一个劲敌在战场之上,酣畅淋漓的各展所长,一较高下。
可是敌人有坚实的后援,全权信赖的君主,可靠的袍泽。
而自己。
嵬名山长叹了口气。
他的侍从担忧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说:“将军,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