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半个?”俞母举着大半个石榴,一个劲儿的追问着。
尽管不明白他娘干啥一直揪着个破果子不放,可他虽然脾气暴了点儿,多半时候还是很孝顺的,因而只道:“给了好几个呢,我一路走一路吃,就剩这半个了。哎哟,可撑死我了。先不说了,我上个茅房。”
“上你个头!”俞母气啊,气得她心口疼。
跟家里其他人不同,她素日里常往镇上跑,时不时的给老大送些新鲜吃食,还得帮着收拾下屋子,偶尔还会去县城帮俞父拿单子,跟村里其他妇人相比,她算是极有见识的。而就在昨个儿,她去县城时,冷不丁的就听人家说,府城那头出了一种新鲜果子,有那钱多烧手的人买了一小筐,特地给送到县城这边的谢家书院里,说是叫先生尝个鲜。
当时,说话的人详详细细的描绘了那果子的模样,还特地提了里头是一粒粒的果肉,又道一个果子就要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啊!
她家这作死的老二说自个儿吃了好几个!
“……你咋不吃我的肉呢?!”
俞家老二最初还不信,只觉得他娘又是听风就是雨的,一个破果子而已,没见他妹子一脸嫌弃的直接倒给了他,哪里就值钱了?就算吃着是格外的甜,能有糖块甜?镇上的桂花糖一包也就二十文钱,还三两银子一个呢,当他是三岁小毛孩?
可随着俞母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肯定,俞家老二也不敢确定了。
“这、这是真的?一个破果子就要三两银子?那我吃了六个,呃,六个半。”俞家老二低着头开始掰手指,“我吃了二十贯钱啊?!”
“我打死你个败家玩意儿!”俞母气疯了,可没等她扬起手来,俞家老二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嗷嗷的叫开了。
“这真是妹子给的啊!叫我路上解渴的!我哪儿知道这破玩意儿那么值钱啊?一气吃了二十贯钱,我咋那么能耐呢?哎哟,我的娘,这种事儿你倒是早说啊!!!!!!!!!!”
俞家老二是真的被吓懵了,哪怕俞家家境不差,可二十贯钱真心不是小数目。他哪儿知道石榴还分三六九等,卖相好的能卖钱,炸裂的卖给谁去?而且也不是每个石榴都能卖上三两银子的,只是那个人傻钱多的挑了最最上等的送给书院先生。
他啥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个儿一气吃了二十贯钱……
“这种事儿下回早说成吗?我这都吃完了你才说,这不是戳我心窝子吗?我的亲娘哟,你倒是别说了!我还生怕拿回来放不住,走一路吃一路,吃的我撑得慌。”
俞家老二越说越觉得委屈,不就几个破野果子吗?妹子塞给他时多随意呢,他哪儿知道这歪瓜裂枣的果子咋就那么金贵了。再说,这吃都吃了,干嘛非要不依不饶的?他能怎么样?他也很绝望啊!!
就在俞家老二哀怨不已之时,俞母又开了口:“满娘那头还有几个这样的果子?”
“统共也就十个,我在山上吃了一个,拿了七个一路上吃了六个半……”俞家老二越说越绝望,“我就给她留了俩!”
等等,有俩也比没有好啊!
一个三贯钱,两个六贯钱!
这回没等俞母再开口,俞家老二猛的翻身爬起来,径直就往外头走去。
见他这样,俞母忙急急追上去唤他:“你干啥呢?天都黑了,不老实搁家里带着,咋还往外头跑呢?”
“去山上找我妹子!我得跟她说说,可别稀里糊涂把果子全吃了,赶紧拿去城里卖钱!”
俞母被气了个倒仰,哪有自家没赚着钱还巴巴的跑山上告诉人家的?再看自家二小子,她只觉得哪哪儿都透着一股子傻气,刚想开口叫他回来,却见那小子才走了两步就捂着肚子往茅厕跑。
吃多了,拉脱了。
最终,俞家老二也没走成,他蹲在茅厕里拉得腿软,望着小青山方向唉声叹息,还不忘忍着心疼安慰自己。
——罢了罢了,横竖妹夫家里多的是肉,也不差这几贯钱,他只当啥都不知道。下次见着人也甭提这事儿,吃就吃了,没的等吃完了还上赶着戳人心窝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吓死人的野猪头我就不放图片了,有兴趣的可以自行百度。
ps:顺便给二哥点一排蜡,他真是太善良了哈哈哈哈!
☆、第16章
第016章
俞家母子这一回是难得的统一了意见,哪怕一个是自己赚不了钱也不叫外人赚钱,另一个只是单纯的不想戳人心窝子,可甭管怎样,这事儿算是瞒下来了。
而毫不知情的小夫妻俩则忙着收拾野猪,索性这已经是第三回了,莫说展易了,连俞小满都摸索出方法来了,赶在天黑之前就处理了个七七八八。
俞小满还顺便焖了一锅红烧肉,直接连肉带汤汁都浇在白米饭上,来了个简易版的盖浇饭。
饭后,俩人清点了家里的存粮和肉,管够不说,肉还明显多出来了,毕竟有三头野猪并好些野鸡野兔,哪怕拿了些给俞家老二,剩下的一冬日也是吃不完的。
那咋办?
这要是搁在卖石榴之前,展易估计就会将第三头野猪给卖了,哪怕不换粮食,留着银钱傍身也是好的。可这不是刚卖了石榴吗?家里原就有几十贯的积蓄,如今又入了这么大的一笔钱,短时间是绝对不缺钱花的,既如此还折腾什么?
狠了狠心,俞小满索性将多半的猪肉都做成了肉干,好吃还耐放,算是彻底将山洞上头挂了个满满当当。
余下的那些,或是腌制或是卤了,正好展易很喜欢吃卤肉,这回可得好生吃个痛快。只不过猪头叫二哥拿走了,就没法卤猪耳朵了,但愿二哥能吃得痛快。
……
……
二哥表示,他一点儿也不痛快!!
石榴事件让俞家老二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就算是价值三贯钱的稀罕玩意儿,吃多了还是会闹肚子的。
又或者说,他一个地里刨食的,就没这个福气吃稀罕玩意儿!
闹肚子还不是最惨的,对他来说,俞母当着自己的面拿走了野味才叫要命!
费了大力气才从山上拿回来的野味啊!一整只的猪头!俞承嗣你也不怕吃多了拉肚子!
至于那大半个石榴反而无所谓了,起码在几年之内,他是不想再看到这玩意儿了。别说看到了,连想想都觉得心痛,只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才好。
不过,也就是这会儿,要是过个几十年,等他年岁大了,他还是很愿意跟人提这事儿的,毕竟他一顿吃了二十贯钱呢!
这么一想,好像肚子……又疼了。
而俞母这边,趁着天不亮就背着一篓子好东西去镇上了,生怕她家承嗣开火不容易,她昨个儿愣是炖了一大锅子的肉,横竖如今天气凉了,放个几天也不会坏。
除了肉,她还额外又煮了十个鸡蛋,蒸了十个大肉包子,面粉是家里原就磨好了,里头的肉馅用的是二小子拿回来的野味。
对了,她也没忘记那大半个石榴。
搁了一个晚上,那石榴露在外面的一层已经有些蔫巴巴的了,俞母拿给大儿子时,还额外的愧疚,怪只怪自己没早些跟二小子说,不然八个石榴,给承嗣留一个,其他全卖了换钱银该有多好啊!
俞承嗣是认得这东西的,说来也是凑巧,他昨个儿刚参加了诗会,那边就有石榴,他还尝了两颗,心道果然不负盛名。
结果,才隔了一夜,他娘就捧着大半个石榴来找他了。
接过石榴一看,俞承嗣微微叹息:“二弟从山上拿来的?”他觉得他已经悟了,一定是那个混账老二担心自己抢他吃的,一到手就开吃了。
因着真相太过于惨烈,俞母原本是不想提这茬的,可谁叫大儿子自个儿先提了呢?
这下,她憋不住了。
“……真是气死我了,俞兴家那小兔崽子!一气就吃了二十贯钱,你说他咋那么能耐呢?还吃多了闹肚子,昨个儿晚间我炖肉的时候,就听到他不停的跑来跑去,今个儿出门时,他还蹲在茅厕里呢!”
恨恨的说了情况,俞母抬头一看,她大儿子已经彻底懵了。
俞承嗣觉得,他还是太小看他二弟了,竟然为了膈应他不惜将自己吃撑,这么好的东西啊,落到老二那蠢货手里果然就是牛嚼牡丹,糟蹋了啊!!
想到这里,他简直是痛心疾首,可吃也吃了,再说这些也没啥意思了,因而只道:“罢了,能留半个总比啥都没有强。”
“话是这么说的,我就是心疼。唉,我还是心疼被他吃掉的那些啊,这么好的东西,这么好……”
俞母是越说越心疼,俞承嗣则是越听越心塞,所幸俞母一贯待不久,把东西搁好后,就一步三叹息的回去了。
只是在临走前,俞母哪壶不提开哪壶的道:“承嗣啊,上回你说的去府学那事儿有结果了吗?”
俞承嗣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就摔了,待稳住了身形后,才勉强绷住表情道:“这事儿……人家是府学那边的先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礼啊,还是太轻了。”
“太轻了?那可是一整头鹿啊,拿咱家满娘换来的!”俞母大惊失色。
“不过好歹跟人家攀上了些关系,也没有白送。”提到鹿,提到满娘,俞承嗣只想捂住心口,偏还得强颜欢笑的安慰俞母,叫他愈发的心如刀割。
不然呢?告诉俞母他这次亏了血本?原是打算拿鹿当敲门砖,好叫人家将自己弄到府学里。没曾想自己因着说的太直白反惹人家不悦,故而只说是当学生的孝敬先生,可既然说了孝敬,先生自是收得心安理得,这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再无人提及。
他的鹿啊!
不,那是他如花似玉的妹子啊!!
等送走了俞母,俞承嗣还没缓过劲儿来,足足半个时辰后,他才勉强平复了心情。之后,他上街买了俩精致的细白瓷碟子,将那大半个石榴剥开,把里头的果肉细细的弄干净摆在碟子上。
这么一看就好多了。
当天,俞承嗣就在家里请同窗来吃茶论文章,好的茶叶他是有的,茶具他也不缺,加上他赁的这个小院环境清幽,倒也不失为品茶的好去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子继兄好本事!”
“可不是?这般精贵的物件也能弄到手,听说这是府城才有的,没点儿门路还买不到呢!”
“还能叫我们几个一同品茗尝鲜,这份情谊定不会忘却。”
……
俞承嗣微笑着表示不敢当,心头却在不停的滴血。
八个石榴啊!
就不说拿去卖钱了,若是给他的话,他定能讨得先生欢心,还能拿去疏通门路,保不齐这回就能顺利转去府学念书了,结果呢?
这混账老二!!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写这章的时候,突然发现忘了给大哥取表字,然后看着大哥的名字“承嗣”,我脑海里就冒出了“留种”……
再一想,叫“留种”还不如叫“传宗”,反正是一个意思,听着还更高雅了。
不过到最后我还是放弃了,有这么个字,大哥会对未来绝望的。于是,我求助了我家女神,让她资助了我大哥的字_(┐e:)_
☆、第17章
第017章
俞承嗣的埋怨,尚待在家中跟茅厕奋斗的俞家老二可不知晓。事实上,他连着拉了两天肚子,哪怕都了第三天,仍觉得手脚乏力。莫说上山砍柴、砍竹子了,就连走路的劲儿也没了。
这也是为何,他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而不去镇上找俞承嗣把东西抢回来的最重要原因。
不过,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回头等他养好了身子骨,一准把自己的东西连本带利一并要回来。
话虽如此,待在家中的俞家老二也没真闲着。
养病的这三天里,他除了吃睡和跑茅厕外,旁的时间即便身上使不上劲儿,还是坚持不停歇的编着篾器。倒是弄得原本怨气冲天的俞母心里直犯嘀咕,老觉得自家二小子拉个肚子顺便把脑子给弄傻了,可她偏又有些怵二小子那犟脾气,忍了又忍,索性由着他去了。
哪知,等到第四日,俞家老二觉得身上舒坦了,趁着他娘出门割猪草的机会,麻溜的带上了他这三天里忙活出来的篾器,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家门,直奔小青山上。
俞家老二素来是个实诚人,他不愿意叫自家大哥白占了便宜,可反过来说,也同样不愿意自己去占妹子家的便宜。
只要一想到自己一气吃掉了二十贯钱的果子,哪怕妹子妹夫同样都不知情,他也没法装作这事儿不曾发生过。偏生,他也没啥其他能耐,想要弥补也只能靠这些个亲手做的篾器了。
步履匆匆的上了山,因着身子骨还没完全康复,他这一路走得格外艰难,愣是比前几次上山足足晚了半个多时辰。等看到妹子的时候,都已经是晌午过后了。
不过这一回,他压根就没给妹子塞果子或者野味的机会,哪怕他也明白,妹子之所以每次都给他塞东西,就是不愿意白占了他的便宜。
可傻妹子你吃大亏了你知道吗?!
远远的看到自家妹子坐在山洞前低头做着针线活儿,俞家老二赶紧几步走上前,麻利的将篾器卸下来丢到前头空地上,之后转身拔腿就跑,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俞小满:…………啊?!
不怪她反应慢,其实先前她已经看到她二哥过来了,想着再缝两针收个尾,正好起身给二哥倒水喝。结果,就这么两针的工夫,她二哥竟然丢下篾器就这么跑了,活脱脱就跟身后有鬼在撵他一般。
搞什么呢?
愣了半晌后,俞小满起身将已经做好的棉衣放在椅子上,几步走到前头,弯腰细看那一小堆的篾器。可看来看去,她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儿,这不就是日常用的那些箩子筐子篓子吗?没啥问题吧?还是说,出问题的是二哥本人?
俞小满决计没有想到,她二哥这么做纯粹就是怕她再塞东西过去!
的确,像他这么千辛万苦的上山送篾器是不容易,回回给钱也不现实,毕竟他们是亲兄妹。也因此,拿野味抵篾器和跑腿钱是很合理的,至于回去以后野味落到了谁的肚子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毕竟就算是给钱好了,人家愿意怎么花也是他的事儿。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两者价值相当呢!
俞家老二是真的怕了,他那傻妹子上回能塞给他价值二十贯钱的野果子,那下回呢?天知晓会塞什么过来,他还是赶紧多干些活儿,好叫妹子家少吃些亏吧!
于是,俞家老二步履匆匆的来了,又风风火火的走了,倒是叫俞小满平添了一肚子的狐疑。
这前几天,她好不容易才收拾好了第三头野猪,盘算着家里的吃食这回是尽够用了,倒是过冬的物件还差了不少。
先前刚来山上时,因着没换洗的衣裳,她紧赶慢赶的缝了两件,可那却都是秋衣,过冬的厚棉被厚衣裳还没着落呢。对了,她还得做两双靴子,免得回头叫展易冻了脚。
瞅着今个儿天气不错,她早早的搬了椅子放在背风又能晒得到太阳的地方,开始缝制厚棉衣,顺便还将棉花胎拿出来放到太阳底下晒了晒。
结果,一件棉衣才刚收针脚,她二哥就给她来了这么一出。
好在俞小满是个心大的,瞅着半天也没瞅出个花样儿来,她索性就将篾器搬回山洞安置好,之后就丢开不去想了。
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等下回见着人了再问呗。
说起来,她要做的棉衣棉裤还真不少,像她本人的倒是还好,毕竟也不干粗活重活,因此她只在袖口等处额外缝得厚了些,好避免磨损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