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向庄伯打听了永兰在棉地里当工的大儿子的情况,吩咐庄伯给他一个小主事的工作,转眼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她将开发大棚的后续工作全权交给老管家,带着锦杏和永潇先行回了城内。带永潇上饭馆,逼着锦杏和他们一起在包厢里正吃过饭。
本想让锦杏先带永潇回家,她去蒋家找蒋庆。奈何永潇不肯,一定要跟着她,虞西黛无奈,便带着锦杏和他避开众人的视线,从蒋家的一个小偏门进了蒋宅。
“这就是永家那个傻子?”
蒋家庭院,蒋庆与虞西黛坐在亭子里。蒋家世代以简朴为荣,宅子只比平常人家的宅子多了个小花园。小花园虽小,假山、池塘、花草树木,阁楼水榭却是齐全的,颇有玲珑的美感。
亭子的一侧有个小池塘,小池塘倚靠假山,假山上有松鹤,有仙人,还有小瀑布。池子里各色的锦鲤优哉游哉,永潇蹲在池塘边,目光追随其中一条头上有一点红的白色锦鲤。身旁站着锦杏,充当护美使者。
虞西黛“嗯”了声。
“八年前我跟着父亲去过永宅,挤在大夫中看过他一眼。”
“他生病那年?”
蒋庆点头。
“粉雕玉琢的一个孩子,长得那叫漂亮,那张脸估计连女人看了都会嫉妒。还听他们永家的嬷嬷在一边哭哭啼啼,絮絮叨叨,说着二少爷是如何聪慧……”他顿了片刻,回想当时的情景,随意瞅了永潇一眼,收回目光。
“父亲说救不活了,我只想是天妒蓝颜,况且……这么优秀的人确实不适合活在世上。否则得招来多少人的嫉妒与愤恨?”
“表哥怎么会这么想?”虞西黛白了他一眼。
蒋庆笑着摇摇头,抿了口茶。
“自古红颜多薄命,古来倾城美人有几个是长命的?单不说信不信天命,我们当大夫的对这些也有相似的看法。”
“哦?”
“蒋家的老祖宗就在医书里写过,人无完人。一个人面里看着似乎完美无缺,是天之骄子,常人却不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可能有隐疾在身。”
“永沇算是天之骄子吧?他的身体好像还挺健康的。”虞西黛说。
“或是身体,或是性格。总会有缺陷。”
虞西黛若有所思点点头。
“当时只听那些嬷嬷说小傻子出生后从未犯过病,身康体健,这次的病来得突然。丰城的大夫都说救不回来,连父亲都下了定论,我只当是他前面的八年过的太好,将后半生的福分都用光了,才会早夭。不想后来来了个疯道士,竟然把他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我听永家的嬷嬷说那疯道士收走了他的一魂一魄,他才变成这幅样子的。”虞西黛道。
蒋庆啄了口茶,静默不言。
“表哥可信这些?”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虞西黛撇撇嘴,若换做是在她穿越之前,她也不信这些。只是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现在是不信也得信了。就是不知道那疯道士会不会把永潇的那一魂一魄还回来。若是还回来了……
永潇,该是怎样一个出色的人?
永兰说八岁的永潇比八岁时的永沇更聪明,像永潇这样“连老天都妒忌的人”,成长起来后会优秀到什么程度,简直无法想象。
而如果他真的恢复了正常,大概是不会再这样粘着她这个嫂嫂了。想到他可能会对自己展现出的若有若无的疏离,虞西黛只觉得心里有点发堵。
果真是太容易习惯了!没几天就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缠人的一面。
“我方才给他把了一脉,这家伙身体状况好得惊人,竟然无丝毫隐疾。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男人了……”蒋庆顿了顿,将目光转移到她脸上,“听说他还没纳妾?”
虞西黛点头。
蒋庆把玩手中喝空了的茶杯,思索片刻。
“这个年纪,应该懂得喜欢是什么了。”
所以说永潇的身体发育都是正常的,那情商呢?
“身上无隐疾难道就该懂得什么是喜欢?”她反问。
蒋庆又想了想,说道:“或许未尝过云雨的滋味,永家人又将他保护的太好,他才会没有此等心思。”
如果换个情景,换成是在现代,虞西黛很想问问。表哥孤身寡人一个,难道也是因为不识云雨滋味?表哥到底尝过没?
考虑到问这个问题出来,蒋庆可能会被她吓到,她才强忍住没开口。
那边永潇突然跑过来,手上还提了条白色的锦鲤。蒋庆见了他的动作,蹭地从石凳上坐起,突然想到这是蒋庆最喜欢的一条鲤鱼,虞西黛也跟着从石凳上站起,走到蒋庆前头将永潇拦下。
永潇还一脸兴奋,献宝似的将鱼捧到虞西黛面前。
“这条鱼和柳湖的小点长得一模一样,它们是兄弟吗?”
这条鱼正是刚才他一直盯着的头上有一点红的白色锦鲤,难怪他一走到池塘边就不动了,原来如此。
往后瞅了眼蒋庆的脸色,她二话不说拉着永潇走到池塘边。
“快把鱼放了,”她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小心它被憋死了。这可是表哥最喜欢的一条锦鲤,表哥发起火来很凶的!”
永潇很给面子的抖了抖身子,也鬼鬼祟祟地转过头去看了眼蒋庆。果然看到蒋庆射过来的吃人的目光,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就已经先行动作,将锦鲤扔进了池塘。
那锦鲤一直在他怀里挣扎,好不容易回到熟悉的地方,白色的尾巴一摆,迅速往水深处钻去,不见了踪影。永潇满眼惋惜,委屈地看着虞西黛。
“和小点一模一样……”
虞西黛天性就喜欢小孩子,还在现代的时候,无论在哪儿看到可爱的小孩,都忍不住上前去调戏一番,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恋童癖。只觉得小孩的脸弹弹的软软的,皮肤光滑细腻又紧绷,捏起来手感简直不能更好。
从她上高中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突然多了这一癖好起,就有无数小孩惨遭她这怪阿姨的毒手。尤其是和她一个小区的孩子,几乎天天都要被怪阿姨捏脸揉脸摸下巴,要不是虞西黛本人长的也算标致和善(?),小孩天生都喜欢美一点的人或物或景色,让他们天天都被一个丑八怪调戏,估计……那些小孩孩提时代的天空都会是灰暗的。
如今来了这古代,外表变了,内在的性格和喜好自然是不会变的。还是花痴,还是偏私,还是喜欢小孩。永潇这个特殊的存在,大多时候都会被她看成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只是心里会有那一点底线,令自己恪守着伦理纲常,不对永潇做过于亲昵的动作。
偶尔捏脸是说得过去的,揉脑袋更是不用说,只是不能随便抱个满怀,牵手也要避免……
这是她的坚持。
永潇在她眼里,大多时候,都只是个天真单纯的孩子。
所以,面对本就长得俊美的永潇,他那如孩子般光滑细腻的脸上浮现出委屈的神情,一双黑琉璃似的瞳子泛着波光,用略带了求助的眼神干巴巴地将她望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潇潇小朋友你真是萌到我的心里去了!
难以拒绝。
她伸手拍拍永潇的脸蛋,动作轻柔,手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若是长一点,都可以算作是爱抚了。
“潇儿最乖了,下次嫂嫂让忠叔去鱼市买一条来。那条锦鲤是表哥最喜欢的,我们不能带走。”
永潇听此,这才收起满脸的委屈,又小心翼翼地瞅了眼仍站在亭子里作壁上观的蒋庆,朝虞西黛咧出个笑脸。虞西黛也往蒋庆的方向瞅了瞅,心里突然暗自喊了声“不好”。
这两个家伙,一个外闷里骚大腹黑,一个痴傻呆萌小天真,为什么……感觉他们是如此的般配。
虞西黛你真是丧心病狂。
可是谁说不行的!表哥未娶小叔子未嫁,两人在一起简直亲上加亲啊!
蒋庆在凉亭里不动,是在观察虞西黛和永潇的互动,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俩家伙看着不似普通的叔嫂关系,一时间陷入了沉思;虞西黛心中正天人交战,一半腐一半正经,眼神涣散,思绪不知飘到何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呆
—078—
至于永潇,见虞西黛在看自己,便调整好目光与她对视,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嫂嫂根本不是在看他,而是在发呆。他看到虞西黛长而卷翘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两弯漂亮的剪影,小巧俏丽的鼻子,如桃花般红润的双唇,粉嫩粉嫩的肌肤……
不知不觉,竟然就这样看呆了。(摊手)
作为此处唯一清醒着的人,锦杏等了好一会儿,发现他们仨都没有回神的意思,只好走到虞西黛身前,伸手在她面前来回晃了晃。
“小姐?”
没反应。
“小姐?”
还是没反应。
无需求证胜利方是哪一方,正经或是腐化,虞西黛早已神游太虚,往各种不靠谱的方向歪歪。
锦杏不明白,小姐和二爷这样不顾旁人的“深情”的对视,真的符合常理吗?虽然说小姐好像不是在看二爷,只是对着二爷的方向发呆而已。
但这样很容易给人造成错觉啊!
她觉得她有必要做些什么。
她伸手抓住虞西黛的袖子,轻轻拽……稍微用点力拽……用力拽……终于有了反应。
虞西黛被锦杏摇回神,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嘴边,还好没流口水。她心中无比震撼,也十分愧疚——
她刚才竟然想到了那么邪恶的事情,以后还怎么面对仙风道骨的表哥,还怎么面对纯洁天真的小叔!真是……真是愧对穿越前二十余年来祖国对她的栽培。
不行,她一定要抓紧时间给这两个男人都找好暖床人——不对。
是枕边人。
不然万一哪天她真的忍不住想把他们两个男人硬凑在一起,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老夫人和蒋家二老一定会追杀她,又该有多少女人为之心碎?
永潇也随之回神,想牵虞西黛的手又不敢牵,只好轻轻拽住她袖口的一角。
“去鱼市。”
“不急。”她伸手拍了拍永潇的手背,“你再去别的地方玩玩,小心不要跑太远了,嫂嫂还有事要和表哥商量。等商量完了,天色若是还早,就带你去鱼市。”
“嫂嫂要快点。”
虞西黛点头,见锦杏追着他往池塘的另一边绕去,才转身走回亭子里。蒋庆已经坐回到椅子上,正悠然地品茶。
“先前让表哥问的事,表哥可问了?”
蒋庆放下茶杯,剑眉微挑,很容易就想到她所指为何。回想起今天上午在虞家的情景,他旁敲侧击好不容易等到虞老爷要将原因说出口了,却突然被虞夫人出声打断。
虞西黛听此,眉心微蹙,“娘不让爹说?”
这里面难道还有隐情?
怎么她穿越过来看似平常又简单,实则各种隐情、各种阴谋诡计、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有,只是隐藏的比较深,前世正版虞西黛都没发现,恰巧被她知道了。
蒋庆又将那时的情景仔细回忆一遍。
“难道这其中还有小侄不能知道的?”他当时是用这样开玩笑的语气问出来的。
“并不是不可说。”虞老爷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只是……”这话说到一半,虞老爷又是一声叹息,再也没了下文。
他不好再问,否则就显得目的过于明显。引起他们两个老人的疑心可不好。
当真是好奇心害死猫,听蒋庆说虞老爷叹息了两次,虞西黛都忍不住想要叹气了。话说到一半最让人无力吐槽,两个老人家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那小傻子虽说是呆傻了点,但身康体健,还有武功在身,心思又单纯。你当初若没忤逆小姨和姨夫,嫁给了他,指不定更好。”
虞西黛回神,摇头笑道:“这世上没后悔药可吃,事已至此,想着当初又有什么用?”
她只想强调做过的事就不要后悔,没想到传到蒋庆耳里却成了另一番意思。
“你当真喜欢那小傻子?”蒋庆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他还想说点什么打趣打趣她,张了张口,又思索了片刻,眉心微微蹙起。“黛儿,不管你现在是什么心思,都不准再想了!”
声音严肃,连向来温和的眼神都变得严厉起来。
“我想什么了?”虞西黛哭笑不得。
“你难道还想嫁了哥哥又嫁弟弟?”他顿了顿,犹豫了片刻,终是说出口道:“他们若不是两兄弟还好,你从永家出来可以再择一个良婿——”
“你想到哪里去了,表哥?”虞西黛打断他的话,“我是什么心思?你觉得我是什么心思?潇儿在我眼里就只是个孩子,我怎么会有那种心思?”
蒋庆沉默不语。他摸惯了药草的手略微显露出不同于常人的白皙,四根颀长的手指在桌上无声地敲点着,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理活动。
他在思考,在辨别她说的话的真实性。虞西黛猜得出来。
“原来表哥以为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冷哼道。
蒋庆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左手揉了揉右手的手腕,“真是胆子大了,找揍吗?”声音完全冷了下来。
“可不是你说我嫁了哥哥又想嫁给弟弟?”
蒋庆不答,想了想,忍不住看了口气,无奈道:“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我看你和那小傻子感情挺好,万一哪天你发现你对他的喜欢比对永沇的还多……他们是兄弟,就算你再强装不在意世俗的眼光,也受不住那么多流言蜚语。”
虞西黛撇撇嘴,不说话。两人沉默片刻。
“我知道表哥是关心我……我自己知道分寸,表哥无需担心。”
蒋庆点点头,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他又说,“我最听不得旁人说你的坏话,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能妄自菲薄,不然,我就替小姨他们教训教训你。”
“黛儿知错了,以后一定不再说。可刚才明明是你先那样说我,我才生气的……”表哥真凶残。她假装生气,扭头道:“连表哥都怀疑我,我能不生气吗?”
她僵着一张脸不肯再说话,即使看得出她在假装生气,蒋庆还是败下阵来,好生赔了不是,虞西黛这才眉开眼笑。
“对了,我想向你讨个人。”
蒋庆斜瞥了她一眼,“怎么?山茶一个还不够用?”
虞西黛忙道不是,解释道:“是药铺的一个小药童,姓张,好像叫张悌。”
不想蒋庆竟然知道她说的是是谁,要想想,蒋家的药童几乎和永家的家仆一样多,他道:“那小子我有印象,记东西快,是个学识药草的好苗子。你若没什么能说服我的理由,我可不能给你。”
“哦?”虞西黛想了想,在心里拿了主意,道:“那算了。”
“怎么突然讨起他来了?”
“永宅中老管家身边的一个家丁,是那张悌的哥哥。我本想讨了他去永家,让他们兄弟俩好做个伴。”
“只是做个伴,别无用处?”
虞西黛摇头,道:“没有别的意思,那家丁现在是我的人,我把他弟弟讨回去让他们兄弟二人在一起,也算是给他点甜头。”
蒋庆思索片刻,“那张悌确实是根好苗,我还打算让他学些我蒋家的医术。你若只是讨他去永家做家丁,无可利用之处,不如留在我这里。”他说。
“我回去告诉那永天,他应当会很高兴的。”她想了想,又说:“只是他们张家生活比较拮据,我本想差人去接济接济他们,后来想想又不妥,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让别人知道了还说我厚此薄彼。不如每月借着奖励的由头多给永天一些钱来得实在。那张悌既然是根好苗,他的弟弟妹妹们应该也不赖……”
蒋庆觉得有理,同意道:“好苗不能错过,蒋家的大夫永远都不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