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她平淡的目光投在阻隔了内间与外间的米白粗制帘布上,内心却暖暖的。虽看不到虞西黛,却能大约猜到她此刻的神情动作。
不能否认,她的心被触动了。
给老板娘改衣服的时间,虞西黛带着山茶走出衣裳铺子。毫不作态的好对山茶来说更能令她铭记在心,如果说之前对虞西黛那是尽一个奴婢的本分,那么,以后,便不只局限于此了。她甚至想,她是不是能和锦杏一样……是不是能成为虞西黛心中和锦杏同等地位的人。
很多时候,对一个人由衷的喜爱不是因为她对你有多大的恩惠,而是她表现在日常生活比较细微的事中对你真切的关心。
云剑九兄弟按排行依次是:云锣,云钏,云钟,云剑,云钧,云钶,云刟,云钊,云剡。
云锣为大师兄,只负责敲锣,从不表演,武功最高不过一直都深藏不露。云钏是师兄弟中唯一一个女子,长了一张肉嘟嘟惹人爱的娃娃脸,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看着虽十分可亲,其实是师兄弟中最惹不得的人。她最擅长耍枪,所用的武器也是长枪,云剑虽也会长枪,却不是她的对手。
虽说是二师姐,师兄弟几人对她不似对云锣那样敬重,而是——
发自心底的害怕。
虞西黛让云锣、云钏和云剑跟在自己身边。山茶的主要任务是在永宅培育各类药草和她喜欢的花草,她出去行走时不会总是带上山茶。有了云钏,加上锦杏,她身边能保证有两个人,做事更方便。至于云剑和云锣,到时候再考虑将谁留在身边,谁留在正房看家。
除此之外,把云钊和云钶也安排进永家,随意找个家丁的活让他们做。剩下的云刟、云钟、云钧和云剡都安排进茶铺。师兄弟九人中一直都是云刟在管账,渐渐的让云刟代替茶馆原来的账房先生,再让云钟、云钧和云剡向他学着管账的方法,让他们成为永家在丰城及周围郡县的四个最大的茶馆的账房先生。
到时候再找几个信得过的替代掉原来的茶馆主事,这样茶馆就是真的到她手里了,她的凭仗也更多些。
虞西黛带云刟几人先到了永家在丰城较小的一个茶馆里,才发现自己忘了带茶馆地契,茶馆管事较为年轻,永沇走得急也没来得及交代茶馆会换主人,主事不认识那手镯,不太敢相信虞西黛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扭打
—032—
毕竟她才嫁入永家几天,这几天过的都很精彩没错,却不代表这些店铺的伙计都认识她。
虞西黛也不恼,从声称万事通的云钶那得知永家最为年老的管事在哪一件茶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带他们来到永家最大的茶馆,将手上带着的翡翠手镯示意给茶馆管事的永老伯看。那老伯为永家做了三十余年的事,永老夫人接手茶馆时就个他看过这虞家的祖传手镯,看到手镯后马上吩咐账房先生拿着账簿前来,听候新进门的夫人的差遣。
听虞西黛说带来了四个新伙计,永老伯只是迟疑了那么一瞬间,就收下了云刟几人。毕竟为大户人家工作这么多年,新上任的主人安插几个心腹进来是很平常的事。等虞西黛走了,他才看了看已经开始工作的云刟几人。
心想,这几个人是应该区别对待的。
他将离得最近的云钧召到身前,虞西黛没想到,这管事的老伯做事如此利落,得她心,本以为要步步为营令云刟挤掉原来的账房先生,却在云刟进茶馆的第二天,就达成了目标。
不费吹灰之力。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虞西黛走出茶馆没几步,想起那耍蛇女,将找耍蛇女的任务交给云钶。确定此番出来的目的都达成了,她又去集市上买了串糖葫芦和一个纸风车。回永宅仍旧是走的后门。
想起那个被她迷晕随意扔在灌木丛里的家丁,等等要不要把他弄醒呢?
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
自从大夫人进门后,永家原本安静的生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一个劲爆的消息。几日前大爷不顾老夫人的反对硬是将永家置办成火红的一片,迎接大夫人;昨天大夫人顶撞了老夫人,被罚跪在后院将近五个时辰,听说膝盖都快跪烂了,大爷回来后为她求情,差点惹怒了老夫人;今天早上,大爷出发进京后,老夫人又掴了大夫人两巴掌,连跟着大夫人从虞家来的丫鬟也遭了殃……
听当时留下来盯着二爷的仆人说,这大夫人看着温顺,其实也是个狠厉的主,老夫人走后就在众仆人面前放下了狠话。而现在——
大夫人借着二爷免了责罚,却带着丫鬟跑出了永宅,被老夫人安插在正房的眼线看了去。还有一个跟踪监视大夫人的家丁不见了人影。大夫人走后不久,从老夫人房里就来了几个嬷嬷带走了大夫人从虞家带来的丫鬟。
那可怜的的丫鬟,今早就跟着大夫人被掴了两掌,脸上的肿还没褪,如今又在东厢房里不知被老夫人差使要做什么。
这若是大夫人回来了,又得怎么闹?
正房房里的嬷嬷丫鬟们三五成群,一个个或是津津有味,或是愁眉不已,发表自己的看法。还有一些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其实暗地里观察着正八卦的人群。
这永宅平静了太久,还有很多家仆是在永老爷和柳姨娘去世后才进来的,几乎没经历过大宅子里的各种勾心斗角,这下来了个虞西黛,大夫人与老夫人之间的冲突成了她们平日里最关注的八卦。
也是因为两方的冲突从来没殃及过仆人,才让她们能如此置身事外地谈论。
东厢房里,锦杏听虞西黛的话,本在房里呆着,也不出去走动。不想先是从外冲进来一个壮实的家丁,问她虞西黛现在何方,她按照虞西黛之前的吩咐,只说她是去永家茶铺了。家丁走后不一会儿又来了三个老嬷嬷,看那架势就知道是不怀好意。
三个壮实的老嬷嬷把她“请”到东厢房老夫人的屋子里,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和永兰、永花似乎正等着她的到来。
“你叫什么名字?”永花问。
锦杏也不敢看永兰,更不想多看永花一眼,垂首答道:“锦杏。锦绣的锦,杏花的杏。”
“倒是个好名字。”老夫人道。“抬起头来。”
不知她这是唱的哪一出,锦杏听话将头抬起,只敢看老夫人一眼,马上移开视线。她是有点怕老夫人的,她两边的脸颊现在虽然不痛了,却还是肿着的。
“你跟在虞氏身边多久了?”老夫人又问。
“回老夫人,在小姐四岁的时候就跟在小姐身边了。”
老夫人看了她半晌,道:“那虞氏,今年二八年纪了罢?”
“是的。”
“听说虞氏是十二岁才随虞家回来的丰城,她和蒋庆是远方表亲?是哪一辈有关系?”
锦杏怎知老夫人问这些问题用意在何处,还以为老夫人这是在试探蒋庆和虞西黛的关系。同样是试探,在她看来老夫人或许是忌惮蒋家,日后对虞西黛可能会客气一些。而老夫人真正的目的却是想着怎么利用他们二人的关系往虞西黛身上泼脏水。
“小姐好像提到过,小姐的娘和表少爷的娘是同一个曾祖,关系虽然远了,但表少爷对小姐是极好的。把小姐当亲生妹妹一样疼着。”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老夫人的表情变化,见她微不可查地嗤了声,顿觉不妙。
莫非是她想错了?
那她问这个是为了什么?
锦杏自小跟在虞西黛身边,虞家只有一个女主人,虞明朗没有妾,虞家的生活很美满也很简单,她没见过女人间的勾心斗角,对许多事情都没那么了解。正版的虞西黛也是,她不似那些从小出生在家族庞大的大户人家的闺秀,自小就在勾心斗角的环境下长大。相比之下,她更精通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对手一般都是男人,对家中女人的明争暗斗并不在行,亲身经历与永沇的小妾们的勾心斗角前也不曾想到女人间能有这么多暗算。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老夫人突然起身,慢慢走到她面前几步远站住。
“你老老实实说,那虞氏是不是去找她那亲亲表哥了?”
“什么?”
“明里说的是去看我永家的茶馆,其实是自觉在我永家受了委屈,所以得了机会立马就跑出去找她那亲亲表哥哭诉了,是不是!?”
“老夫人误会小姐了,小姐是真的去了茶馆。”
“好你个死不承认的丫鬟,倒是对主子忠心耿耿。只是你那主子抛下你一人,自己跑去外面会她的情哥哥了,还要你在这里替她撒谎骗我?!”
“情哥哥?莫非老夫人以为小姐和表少爷……小姐和表少爷互相喜欢,早在三年前及笄后就马上嫁了,怎么会等到现在才嫁给大爷?”这简直,是她听过的最好笑的栽赃了。
“真是和主子一样的伶牙利嘴,我现在见了这样伶俐的嘴就讨嫌!”老夫人厌恶地看着她,“永花。”
永花上前一步,“是。”
“掌嘴。”
尽管永花的弟弟和侄子都是永家男人那边的,老夫人对永花却是百分百的信任。老夫人虽也信赖永兰,更多时候只是把永兰当成回忆往事的活标本,是她倾吐念叨的对象。做事的时候更偏向于让永花去做,有个时候永花还会不满永兰能这么清闲,只是最近么——
只能说女人都是喜欢八卦的动物,这种特性越老越明显。永花更是有点变态的虐待人的倾向。想到能与老夫人一起对付虞西黛,再想到今天早上扇锦杏耳光时那种很少有过的舒爽的感觉,她突然不嫉妒永兰的清闲了。
看现在,永兰站在一边偶尔皱一下眉头,扇耳光给她带来的快感更强烈了不少。
啪——
啪——啪——
扇了大概十余个耳光,锦杏只觉得自己被打得头昏脑涨,突然发狠地双手抓住永花的手,抱着决一死战的想法拼尽全力把她拽向自己,一翻身骑在永花腰间。
“你这糟践的老太婆,小姐平日里一点苦都不舍的让我受,你竟然屡次三番的打我。糟践的老婆子,这世上要打也只有小姐有权利打我,我的卖身契在小姐手上,生是小姐的人。”
永花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竟然就扭打在一起。
“就算打狗也要看主人呢,再说我还不是狗,你这样打我是完全不把小姐放在眼里,你这样心肠狠辣的糟老婆子,我拼了命要和你同归于尽!”
永花虽然壮实但已经年老,锦杏力气虽不如她但比她正值年轻时,两个人中和一下竟然力道相当了,一时间扭打在一起,永花又是被骑在下面的那个,翻不过身来,稍显劣势。
锦杏找着机会,腾出手来往她脸上就是响亮的一巴掌,这下可把永花打傻了也打怒了,像老乌龟一样急切地想要翻身为自己打回来。
“泼辣的小蹄子,有什么样的贱妇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婢女,我定要把你的手剁下来喂狗——”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当时给自己一句话简介是:屎一样的小说,后来被编辑改了= =
☆、委屈
—033—
老夫人皱紧了眉头看她们扭打,本以为锦杏不是永花的对手,可眼看这锦杏完全占了上风,永花被骑在下面根本翻不过身来,瞪了一旁立着的永兰一眼。
“老糊涂了,还不快上去帮忙?”
永兰领命,连忙走上前去。
刚才她在一边看锦杏被永花掴耳光,只可惜不能阻止,现在锦杏被打急了眼,把永花骑在身下扇耳光,她在心里叫好都来不及,要让她上前帮忙,也是要帮锦杏的。她上前拉开锦杏,锦杏见是她,挣扎了会儿还是放开永花站了起来。
永兰扶起被气晕了头的永花,也不知是谁的一个不小心,永花超朝后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她痛呼一声。
永兰急忙上前扶她起来,一边道:“你这是打疯了眼,怎的站都站不稳了。”
“你也不是个好的。”永花起身后就推开她,恨恨地看了锦杏一眼,将目光投向永兰,道:“看我没站稳故意放开手让我摔跤,就见不得我有一天是好过的。”
永兰也不争辩,只是退到老夫人身边,抱怨道:“老夫人你看,我扶了她,还落了个罪。”
永花还要说话,被老夫人一个眼神制止。老夫人走到锦杏身边,看她嘴角一条已经干涸的血迹,头发也糟乱不堪,突然拿着拐杖往她胸前捅了一棍,将毫无准备的锦杏捅到在地上。她下手用力,拐棍捅在她的骨头上,锦杏下意识伸手捂住被捅的地方。
很疼。
她想到了虞西黛。
小姐……你在哪里……
她垂了头,眼泪就那样垂直滴在地上。虞西黛不在,就算她哭得再伤心,也是没人会怜惜的。就这样在老夫人面前哭,可不显得小姐的人软弱了?想到这里,她倔强地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把眼泪,强迫自己不能再哭,可眼泪却不由自主地往下掉,一滴滴争相恐后夺眶而出,迫不及待落下。
越想,越委屈。
“这样泼辣的婢子我们永家可供不起,”老夫人说着,看向情况同样很不好的永花。
见她头发糟乱无比,嘴脸刚被锦杏扇了好几个耳光,留下了浅浅的五指印。这样子根本不好再让她出去做事,最终将目光转向永兰。
“用轿子把她给我送到天香楼去,说是在家里犯了事贱卖给她们的,最好安排今晚就接客。”
永兰领命,出去准备轿子。她还故意磨了点时间,只是不知虞西黛是去了哪里,也不敢差人去找虞西黛通风报信,这永家老夫人的眼线无处不在,万一被谁看了去,她以后就不能呆在老夫人身边,给虞西黛提供一些有用的情报了。
虞西黛许给她以前都不敢想的老年生活,而她又无以为报,想了许久,似乎只有继续呆在老夫人身边,时而个虞西黛通个风报个信,她才能算是个有用的人。
从前门回来时走过回廊,碰见一个经常跟在老管家身边的家丁。她拦住那家丁,将他叫到身边耳语几句。家丁听了连忙回身往来的方向走去。
如果知道虞西黛在哪里还好,现在她连虞西黛在哪里都不知道,想通风报信都没办法,只能让家丁去蒋家药铺碰碰运气。现今之计只能先听老夫人的吩咐,把锦杏带出去,然后故意在路上磨蹭点时间。看什么时候能找到虞西黛。
只是虞西黛现在被老夫人压得死死的,大爷又不在家中,她能救下锦杏吗?眼看锦杏这么好的一个姑娘,难道要真的被送进那种烟花之地?虞西黛只是没有嫁给她亲生的儿子,真想不通老夫人为何会这么恨虞西黛,要想着法子不让虞西黛好过。
不过想来也是,既然她当年能神不知鬼不觉让柳姨娘死于非命,还抢了柳姨娘的亲儿子……若不是当年被赶出永家的柳姨娘的贴身侍婢是她的同村,她也不知道老夫人是个这样手段狠辣的。想当年她年轻的时候手段就那么狠辣,如今……
虞西黛年纪轻轻,从小也没讲过深院里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一定不是老夫人的对手。
真是为她捏了把汗。
按照老夫人的吩咐,她又找了两个家丁,一块黑色的布,一条粗麻绳,回到东厢房。老夫人一直在外室等她,没表现出不耐烦,见她来了,朝内室抬抬下颌。永兰带着两个家丁走进去,锦杏双臂抱膝蜷缩成一团躲在墙角,见是她,满是泪水的眼里的惊慌都化成了祈求。
狠下心不看她,永兰把黑布递给家丁。
“不要……不要,兰嬷嬷,求求你……”
锦杏说着,一边往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