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坛说完之后,还抬眼看了看站在帝台上的潘辰和潘筱,潘筱也站了起来,决定响应潘坛的话,从帝台旁走下,来到祁墨州跟前儿,躬身行礼,附和潘坛的话:“皇上,潘相之言所言极是,皇上切不可听信无知小人之言,做出那遗憾之事,某些人存心不良,根本就不会考虑自己一句话说出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只有昏君才会亲小人,远君子,皇上可要三思而后行,莫要为君臣关系留下遗憾啊。”
语毕之后,祁墨州的挑了挑眉,目光落在潘筱身上,似乎带着审视,转身之际瞥了一眼就差被潘筱指名道姓,点着鼻子骂的潘小人……潘辰对他的挪揄表示翻白眼。
潘筱的这番话说的潘坛和他身后那班嫡系党的老臣们连连点头,潘坛也自感叹,到底闺女还是大老婆生的好啊,小老婆生的那算是个什么狗屁玩意儿。
潘辰这个狗屁玩意儿站在帝台上,看着潘筱那一副大义凛然,忠言逆耳的架势不禁觉得好笑,难道真的是跟祁墨州接触的少,所以让潘筱到今天都还没有弄明白祁墨州是个什么性格的人,祁墨州主观,多疑,算无遗策,他既然在这样场合提出了让尹秀芝嫁给禹王的事情,那就断不会是一时兴起的冲动,他心里必然是有底气的,潘坛和潘筱不明所以,说出来这么些个似是而非,冠冕堂皇的话,还自以为多高尚,其实说白了,不过是想道德绑架,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上,然后对大家说,我在天上和太阳肩并肩,所以我说的都是真理,你们要是质疑我,你们就是王八蛋,祁墨州要是质疑,那他就是昏君……
对于这样的潘筱,潘辰只想说一句,谏臣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个忠君的谏臣,敢在皇帝面前直指他是昏君,那是因为谏臣在开口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撞死盘龙柱的打算,可潘筱呢,嘴巴一张就说皇帝是昏君,这样的谏言不仅没有力度,还很容易被打脸,脸会被打瓢了的那种打脸。
祁墨州不理会潘家父女的一唱一和,突然来到了尹魏面前,与这个年轻时曾也一身正气,追随正阳公身后杀敌的能臣对视,如今能臣羽翼颇丰,便有了想脱离祁家之心,祁墨州深吸一口气,对尹魏说道:
“上将军,朕素来敬重于你,有些话都没有明着与你说过,也是为了顾全你的颜面。只是今日,若是朕不与你说个分明,上将军怕是不会明白的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祁墨州在尹魏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从龙袍的袖袋中抽出了一封信,递到了尹魏手中,尹魏一看见信封封口红蜡上的标志,脸色就是一变,惊愕的抬头看向祁墨州,只听祁墨州说道:
“是不是觉得很面熟?朕给上将军提个醒儿……这是来自新野,安定候的信,上将军不打开看看信里面写的是什么吗?安定候为先帝驻守新野,为祁氏效命不是两三年了……”
祁墨州的话说到这里,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尹魏手里捏着信,似乎都有些颤抖,敛下眉目,居然瞬间就失去了先前的坚定,低头看着那封信好长时间,都没有勇气打开,半晌过后,才将信递还给祁墨州,然后躬身做了一个大大的揖,抬起头之后,明显身上带着怒气,却是再不敢像一开始那般盛气凌人了,众人纷纷好奇皇上拿出的那封信到底有什么压垮上将军尹魏的力量。
尹魏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重整旗鼓,对祁墨州说道:“皇上所说这件事,是臣的事,但这件事与秀秀无关,皇上若是因为这个就要将秀秀的一辈子幸福毁去,那臣无论如何都是不会答应的。”
说到底,尹魏是真的心疼女儿,禹王若是能托付一些,一切还好说,偏偏禹王是那副性子,粗鄙无礼,狂妄自大,还没脑子,这样的人秀秀跟了他,今后不会幸福,尹魏为了女儿还愿意再争取拼搏一番。
“皇上今日既然拿出这封信来,那臣也无话可说,不敢再肖想其他,但皇上与秀秀青梅竹马,就算不是……”
尹魏这句话的意思,很多人都听懂了,他被祁墨州捏了把柄,现在不奢望让尹秀芝做皇后了,可就算不是皇后,他还是愿意让皇上在后宫给个位分。
可惜这些话没说完,就给祁墨州打断了去。
“上将军不要再为这件事说了,除了这封信之外,朕还有话要对上将军说的。荣华郡主与禹王的婚事,并不是朕一时兴起决定的,而是迫于无奈才这样决定,本意也是想保全我祁家和尹家的颜面,上将军可以自己去问问荣华郡主,她可曾与禹王私下定情,两人可曾花前月下,互诉衷肠,禹王府的西厢房里,两人可曾醉酒当歌,人生几何?既然他们两个早就暗通款曲,那朕赐婚,不过是想圆了他们的情意,可众所周知,禹王早就娶了禹王妃,禹王妃乃是功臣之后,朕不能为了荣华郡主,就将一个功臣之后弃如敝履,所以才赞成可以做平妃的说法,按照荣华郡主婚前行为,其实说实在的,让她去禹王府做个妾,都算是开恩的。”
☆、第133章
祁墨州要么不开口,一开口绝对是重磅炸弹!
就连尹魏都不禁一脸发懵的看着他,潘辰打从心底里为这个外表强悍,实则心理防线很脆弱的老头默哀,从潘辰的专业角度来看,尹魏这个老头,行为举止很是狂妄,一般狂妄的人,在不为人知的心底深处,都有一个曾经自卑的灵魂。心理学上经常说的一个理念,那就是怕什么来什么,担心什么发生什么,越是没有什么就越是要彰显什么。
尹魏一大把年纪了,又做了上将军,本事肯定有点的,但是听说尹魏与先帝祁正阳从前是打虎亲兄弟,两人感情不错,尹魏一直就追随在祁正阳身后打仗,受祁正阳指挥,如果是一个有点能力的人,却始终得不到主导的机会,永远都被人压着的话,那心理上肯定会有不平的时候,所以,祁正阳登基之后,虽然封了尹魏做上将军,可是尹魏心里的不平却一日盖过一日,潘辰不知道他曾经有没有对祁正阳动过不臣之心,但他这个心态肯定似乎有点不对的。
一个人因为自信心的缺失而表现的很自大,但同时也表明这人的心理防线很差,一旦被人点着了关键点,那就会跟个炮仗似的爆炸,可这种色厉内荏的爆炸持续力并不长久,更多的只是用来威吓对手的作用。
祁墨州的心里素质是潘辰见过的人中最好的,所以尹魏在祁正阳手上讨不到便宜,在祁墨州身上,必然也难讨到便宜的。
刚才祁墨州给了尹魏一封信,潘辰就算没看见信里的内容,但可以猜想到,定然是攻破尹魏心防的□□,让尹魏本来就没什么的自信心瞬间消失了。
而祁墨州也是会算计人心,就是趁着尹魏心防被破,心神不宁的时候,又继续奋起功攻击,将尹秀芝和禹王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也是祁墨州的高明之处,其实有的时候,说话的顺序和方法不同的话,带来的效果也是相当不一样的。
他这样一招接着一招,是最容易让敌人心里设防崩塌,继而节节败退的。
这不,尹魏现在就彻底傻眼了。惊愕的表情良久都没有发生变化,看着祁墨州,就好像祁墨州刚才说的都是天书,他拒绝听懂。
尹秀芝和禹王的脸色都发生了惊天剧变,倒是禹王妃神情淡然,似乎早就料到,尹秀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对祁墨州说道:
“皇,皇上,不要污蔑我。我,我跟禹王殿下清清白白的。皇上不能因为想要把我推给禹王,就说这些败坏我的名声啊。”
祁墨州的目光在她和禹王之间转了转,禹王不敢与他对视,避开了目光,只见祁墨州看了一眼禹王妃,禹王妃就上前一步,对尹秀芝反驳道:
“哼,皇上有没有污蔑荣华郡主,让我来作证好了。荣华郡主一直都和禹王保持联系不是吗?回建康之前,你们不是还约在白云斋好多回,禹王每回与你见面之后,回来都是满身的脂粉气,你敢说你和他没有私情?前几日在禹王府西厢房里,你们两个饮酒作乐,还真以为我这个禹王妃是摆设不成?不过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王爷就算不和你厮混,也会和其他女人厮混,你们以为瞒的天衣无缝,殊不知禹王府中有多少仆婢可以作证。”
潘辰都不禁要为祁墨州给鼓掌了,看来这个禹王妃也是不简单,应该是祁墨州的线人。想要毁了禹王,不过就是时机早晚的问题。
经过禹王妃的佐证,禹王和尹秀芝偷情的事情可信度一下就提高了八成,尽管尹秀芝还在不住摇头抵抗,但很显然殿内的舆论走向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尹魏终于回过神来,走到了尹秀芝面前,对她怒不可遏的冷声问道:“这事儿是真是假?”
尹秀芝想说是假的,可是禹王妃从旁厉声说道:“是要我把证人全都喊来与你对峙吗?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在禹王妃恶意满满的威胁之下,尹秀芝才低下了头,小声嗫嚅了一句:“那,那天……喝醉了酒。”
话音刚落,尹魏就一巴掌打在了尹秀芝的脸上,力气之大,将她整个人都给打偏到了一边去,摔在地上,嘴角也流出了血,一旁的宫婢们谁也不敢上去扶她,就连平日里对尹秀芝最亲近的三公主,此时此刻都巴不得离尹秀芝远远的才好,从前她以为尹秀芝有机会做皇后,将来手里权利大过天,谁知道她竟自毁前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拆穿了本来面目,今后哪里还有脸做人,更别提前程什么的了。三公主赶忙走到了太后身边,连看都不看尹秀芝一眼了。
相较于尹魏气得发抖,简直像是要爆炸似的,禹王倒是有点血性,跑了过来,挡在尹秀芝面前,对尹魏求情道:
“上将军,都是我的错,你有什么怨愤直接冲我来,要打要骂,悉听尊便,秀秀是无辜的。”
尹魏看着面前这人高马大的莽夫,也没和他客气,扬起拳头就对禹王动起了手脚,尹魏之所以能做上将军,可不是尹魏他会煮饭,手底下的功夫也是一流的,加上又在气头上,对禹王出手没有留丝毫情面,将禹王打的缩成一团,不过禹王憋着一口气,到底是忍住了,没和尹魏对打动手。
祁墨州让傅宁将他们人给分开,然后就走到太后身边,看了一眼到现在为止都没敢开口说话的肃王,然后才对太后比了个请的手势:
“下面太乱了,太后何不回座歇息。”
太后也是瞪了一眼肃王,对祁墨州点了点头:“皇上请。”
说完之后,祁墨州才与太后一同回到了帝台之上,潘辰在入口处迎接,受到了太后若有似无的一瞥。
祁墨州回到帝台之后,傅宁和昌王祁凌之联手,终于把尹魏和禹王给分开了,尹魏气急败坏,没留气力,打的气喘吁吁,禹王身上挂彩多处,可比和禹王妃对打时要惨烈多了,发冠衣饰都混乱不堪了。
宫人们迅速打扫了战场,太极殿下好不容易才又恢复了宁静,众臣归位,祁墨州朗声说道:
“今日寿宴偶有插曲,实在有些令朕想不到。原本朕也是一片好心,想成全禹王和荣华郡主的一片深情,又不想委屈了禹王妃,自然也想顾全尹家的面子,可世事弄人,纸包不住火,上将军一时间没弄明白朕的苦心朕也能理解,如今事情既然全都说开了,那么朕依旧维持先前的旨意,将荣华郡主赐婚禹王,虽然荣华郡主行为有失,但念在尹家世代忠良的份上,就法外开恩,赐婚禹王做平妃,后作为补偿禹王妃,特此将禹王妃封做一品国夫人,封号着礼部甄选,过后公布。朕的旨意,此时可还有谁有异议?”
潘辰听着祁墨州这么说话,肚子里简直笑开了花,祁墨州简直腹黑到了一定境界了,明明今天太和殿上发生的事情,就是他一手促成的,却还说的好像与他无关似的,还推说世事弄人什么的,也不想想,如果他真有心周全尹家的脸面,又何必在这么多人面前,将尹秀芝的丑事给捅出来,直接把尹魏喊到内间去说明一番不就好了,那样的话,尹魏说不定还会感谢祁墨州的周全颜面,可现在呢,所有事情全都给曝光出来,尹秀芝的名声彻底毁了,而祁墨州却还说的好像是因为他的法外开恩和对尹家的照顾,才让尹秀芝不用做禹王的妾,让她得以做个平妃……
潘辰想象一下,尹魏此时此刻肯定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就算心里将祁墨州恨得牙痒痒,可表面上却还要对表示感谢和抱歉,一口老血憋着,到现在为止额头上,手背上还是青筋暴、露,可见其此刻内心世界的狂躁。
而潘辰也明白祁墨州之所以要这样做的理由,一来是解决尹家和禹王的麻烦,二来则是在众人面前,离间了禹王和尹家,毕竟尹家的势力摆放在那儿,若是不将事情闹开,让禹王和尹魏之间产生嫌隙,让尹魏将罪责怪到禹王身上去,那么今后,若是禹王和尹家勾结在一起,又不知道会掀起多少麻烦事来,所以,祁墨州今天一来二去的举动,看似无心插柳,可实际上,根本就是深思熟虑,一环接着一环的。
思及此,潘辰对祁墨州的敬畏又增添了不少,她就说祁墨州才不是那种忍气吞声求和平的圣母呢,他是有仇当场就报的总攻,谁和他玩儿心眼,那简直就是与虎谋皮啊,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禹王也是笨,为了一点美色和那虚无缥缈的梦想,就敢当刀直面的和祁墨州对着干,祁墨州不整他整谁?尹魏也很轻敌,以为终于等到祁正阳那只老狼归西了,他终于可以磨刀霍霍来欺负欺负祁正阳留下的小狼崽子们了,可谁知道,祁正阳留下的祁墨州这只狼崽子,根本就是一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金刚狼啊,不过过了一招,尹魏就给逼得溃不成军了。
不仅尹秀芝做皇后的美梦破碎了,入宫为妃的可能性也没有了,如今倒是得了赐婚,做禹王妃,可偏偏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这禹王妃还是因为皇上法外开恩才给她的,这一场仗,尹家和禹王算是输的一败涂地了。
☆、第134章
寿宴上解决了尹家父女和禹王,就在大家以为一场闹剧之后,宴会就被打断的时候,宫人们很快就重新布置了殿内,动作极其迅速,整齐有序,分工明确,动作麻利,桌椅尽数归置完毕,连菜肴的配备都准备的十分充足。由于先前的宴会被打断,出了岔子,每张席台上除了全新的原有的菜目之外,还另外多了两份稀罕的冰物甜点,原这个时节不该吃冰,但太极殿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又经过先前的闹腾,此刻大家的心情都还未曾平复,冰物缀着奶花,淋上红通通的果酱,看着如雪山茱萸般诱人,大家不约而同拿起那那碗冰物品尝。
祁墨州和潘辰所做的席面自然也有,祁墨州将那碗冰物拿起来放在手里看了看,一旁的李顺就不禁抽气,目光不住往那盛放甜点的玉碗上看。
“这里装的什么东西?”祁墨州对潘辰问道。
这回的寿宴从舞蹈到菜肴,再到席位安排,全都是潘辰一手管理,礼部协从,而桌上这道明显不是宴会常用菜肴的奇怪东西,想也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出自潘辰的手笔。
只见潘辰用小勺子挖了一大块果奶酱刨冰,幸福的眯起了眼睛,咽下去之后,才对祁墨州说到:“这是用奶和果酱熬的糖浆淋在凿冰上,有个名字,皇上想听吗?”
祁墨州一边听潘辰讲解,一边将玉碗送到面前,仔细打量一圈后,发现冰有些要化,便学着潘辰的样子,用小勺挑了一些送入口中,冰冰凉凉,甜甜爽爽,还夹杂着浓郁的奶味,却又丝毫不觉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