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爷这一番话过后,人群中的舆论似乎就开始动荡了,之前孙放在驸马府门前一个劲儿的抹黑驸马的话,现在人们回想起来,似乎已经意识到那么一点点的不对劲儿了。
“不不不,哪里敢,哪里敢。我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骗江爷您啊。我,我这真有事儿呢。明儿,我保证,明儿就把钱给你,怎么样?再,再宽限一个晚上,等我把我妹子的事情处置好了,我,我保管将钱还上。”
孙放这么说着,目光依旧忍不住的往杜然身上瞥去,杜然很明显是不愿意为了孙放惹上巡防营都不愿意招惹的人,不值当啊。至于这位江爷为什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杜然往一旁同样有些懵的赵靖看了一眼,似乎在确定这位来闹场的江爷是不是赵靖找来的,可是杜然却发现,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儿,赵靖对此情此景,目光中流出的不解是与旁人没有两样的。
如果不是赵靖找来的救兵,那么杜然就不禁要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知道了他想对付赵靖,然后先声夺人,打算在暗处帮一把他,不管是什么原因,杜然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在继续下去,凡事见好就收,才是最佳的保命方法。至于赵靖,今后多的是机会整治,得从长计议,不必急于一时。
那壮汉听孙放说完话之后,抬脚就给他一脚踹在了地上:“笑话!每个欠我的人都是这么说的,明天还有明天呢,老子有几个明天等你?要么现在给钱,要么老子剁了你!”
随着江爷这句话出来,跟着他身后的其他人也都开始起哄了,个个都说孙放欠他们钱,每个都要立刻要账,逼得孙放节节败退,往杜然那儿求救,却好像石沉大海,杜然压根儿就不打算理他,孙放急得满头大汗,抹着汗珠子,对那些要账的人叫道:
“好了好了,都,都别吵了!我,我,我有钱,都给我等着,等着。”
孙放这样说了之后,就冲出人群,来到了依旧对发生的事情不太了解的赵靖面前,孙放擦着鼻子,哼哼道:
“哼,今儿算你运气好,你和我妹子的事情,要想解决也可以,你立刻给我拿两千两……哦不,三千两出来,我拿了钱,就把人都带走,也不要你纳她做妾了,真是便宜你了。”
直到这个时候,围观的群众们要是还看不出来,这几天驸马府门前的事情就是一场无赖闹剧,甚至有人开始指戳孙放一帮人:
“哦,原来就是想勒索人家的钱啊,我还当他们真有什么冤屈呢。”
“可不嘛,我早就知道那小子不是好人,吃喝嫖赌的癞子一个,这驸马府也够倒霉的,没的给这种人缠上。”
“……”
人民群众里的声音,孙放此时此刻也顾不得了,反正他来驸马府门前闹事儿,就是为了求财,至于怎么求,都无所谓,关键只要求到就行了,只要他今儿拿了钱,哪怕先走,等以后钱花光了,再来闹就是了。
赵靖对于孙放这样理所当然的伸手,简直气得想笑,巡防营的副统领此刻撞了一下杜然,在他耳旁轻声说了几句话,杜然面上一怔,过了片刻之后,才无奈的点了点头。
“原来你竟打的这种主意,亏我和杜大人先前见你兄妹二人可怜,还出口替你们说话,没想到竟是这等叼赖之辈,来人呐,将此闹事者给我抓起来!”
事情的发展实在让人猝不及防,巡防营的副统领先前明明就是跟着杜然后头打算诬陷大驸马赵靖的,可是这位江爷的出现,让事情产生了惊天逆转,让围观的人都看清了孙放的最终目的,吴亮敏锐的发觉事情进行不下去了,干脆临阵倒戈,把一切责任全都推到了孙放兄妹俩身上,干脆下令拿人,至少可以中止事态发展下去。
孙放难以置信的看着杜然,正要开口对杜然呼救,两条胳膊就给人扭到了身后,让他痛呼出声,辩解和愤慨的话还没出口,嘴巴也给用布团堵上了,直到这个时候,孙放才惊觉事态发展不对,他们这根本就是想过河拆桥啊。孙放不住的挣扎,嘴巴给堵住说不了话,他就在那儿不住‘呜呜呜呜’的,可是却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吴亮看着孙放被自己的人抓走,就走到那魁梧的江爷面前,抱拳作揖道:
“这人聚众闹事,我今儿先带回去审问,等他从牢里出来之后,江爷可再让他还债。”
江爷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吴亮的话,不过也没有阻止他们把孙放抓走,就好像他今天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找孙放要钱,必然是受到谁的指使,前来搭救驸马府的。
这些事情杜然看在眼中,来到赵靖面前,一副冰释前嫌的大度模样:
“今日之事,全都是误会,先前我们听信他人谎言,差点冤枉了大驸马,幸好醒悟及时,还望大驸马不要见怪才好啊。”
赵靖是个耿直性子,先前杜然哪里是受人蒙蔽,根本就是想蓄意污蔑,赵靖虽然不会玩弄心眼儿,但人也不是蠢笨的,对于杜然的道歉,并没有做出回应,杜然抱拳作揖,却迟迟得不到赵靖的回答,一时尴尬,摸了摸鼻子,就干咳着转身,如来时一般,带着两队人马,风风火火的离开了驸马府门前。
人们有些惆怅,一场维持了这么多天的闹剧,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原本一面倒的风评如今几乎得到了颠覆,人们也不再对驸马府指指点点,转而去骂那些先前跟着孙放闹事,现在孙放被抓,他们不得不夹着尾巴逃走的人,孙放的妹子张氏给人丢了一身的烂菜叶子,各种污言秽语都砸在她身上,名声算是全毁了,今后必然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的。
而人群散了之后,就在驸马府斜对面的一座茶寮之下,一双黑亮狡黠的目光正看向了一旁背对着马路坐的玄衣男子……
☆、第93章
茶寮周围站着十多个穿着便服的护卫,傅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周围一切警惕中。
潘辰与祁墨州坐在茶寮里悠闲自在的喝茶,顺便占据最好的视角,看了一场戏,一场潘辰从背后导演的戏。
孙放给抓走之后,潘辰就一直用一副表功的神情对着祁墨州,祁墨州给她盯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伸手将她腻歪的脸往旁边推了推,潘辰咧嘴一笑:
“爷,我说什么来着?这种无赖就得这么对付。”
潘辰给推开了脸,但心情显然还是很不错的,笑嘻嘻的给自己加了点水,喜滋滋的喝了起来,祁墨州抬眼看了看她,瞧着她那得意的小模样,嘴角也不禁勾起了笑:
“记你一功,回头我让他们谢谢你。”
祁墨州话里的‘他们’指的必然是长公主与驸马两人了,潘辰抿唇,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爷要让姑奶奶和姑爷道谢的话,还得谢傅先生,若不是傅先生的人能这样快的找出孙放那个流子的软肋,并且请的动那什么江爷出面,这件事情也不会这样顺利。”
傅宁站在一侧,听潘辰这样称赞自己,不禁转身对潘辰一揖:“夫人过奖了,若非夫人定计,咱们就是想插手都跟没头苍蝇似的。”
说着话的功夫,傅宁身后走来一个护卫,在傅宁耳旁轻声说了几句话之后,傅宁便往那护卫指的方向看了看,就见先前还凶神恶煞的江爷,站在马路斜对面,深深的对着祁墨州的方向拜了拜,傅宁与之回揖之后,江爷才领着他的人离开了驸马府门前。
潘辰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对祁墨州问道:“爷,那人认识你吗?”
祁墨州剥了一颗瓜子送入口中,往那方向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不认识吧,但他认识傅宁。”
连这种市井中都有自己的势力,果然世间那么多大家,只有祁家能夺天下,并非偶然,祁墨州见她不说话,伸手将面前的瓜子盘子往潘辰面前推了推,潘辰一愣,赶忙摇手:“不要不要,我不吃瓜子。”
祁墨州对她目不斜视,正人君子般说道:“磕出来我吃。”
潘辰:……
江爷离开之后,傅宁再次回到了潘辰和祁墨州的身边,看了一眼正在埋头剥瓜子的潘辰,先用牙齿咬个口子,然后将瓜子仁剥出来放在一只空的碟子上,祁墨州过一会儿就把碟子一扫而空,两人这互动就像是普通的民间夫妻一般,看的傅宁似乎都有些发愣,印象中的皇上,从来没有过这样居家的时候,傅宁将目光落在一边剥一边蹙眉嘟嘴的潘辰身上,敛目笑了出来。
“爷,那个胆敢在驸马府门前闹事的无赖,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吗?要是他从城防营出来之后,再来驸马府闹事,该怎么办?”
祁墨州看了一眼潘辰,在潘辰将最后一颗瓜子仁放入碟子之后,便伸手去那碟子,将十几颗瓜子仁倒入掌心,随口回了傅宁一句:
“那也得他出的来再说啊。”
傅宁听得一愣,可祁墨州开始一颗一颗紧接着把瓜子仁往嘴里送,根本没功夫再继续和他解释下去,潘辰看不过眼,一边剥仁儿,一边对傅宁解释道:
“爷的意思是,那个无赖出不来了。”
祁墨州抬眼看了看潘辰,没有说话,却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小盘子的边缘,示意潘辰说话归说话,却也别耽误了本职工作……
潘辰口手并用,一边剥瓜子,一边还得跟傅宁解释:
“驸马府门前闹事,若那无赖背后没人,他敢这样嚣张吗?我看那个杜大人就不像是好人,处处偏袒着那无赖,两个看似毫无交集的人,却在这一场闹剧中,目光接触了两三回,这本身就是奇怪的,让人不得不想到,他们俩从前就认识,然后再以此往后推演,孙放之所以敢这样嚣张,带人闹驸马府,极有可能就是被人利用挑唆的。”
潘辰说完之后,傅宁便有所悟:“而这个挑唆的人,便可能是杜大人?”
“嗯,十有八、九是了,只要看孙放能不能从巡防营出来,就能完全确定了。要是杜大人心里没鬼,把孙放给放了出来,那是咱们冤枉他,但如果孙放死在了巡防营,或者是失踪了,那么就可以证明,从头到尾想要在驸马府闹事,抹黑驸马的人,根本就是杜大人。”
潘辰做出了最后的总结,傅宁完全明白,这下也就懂了为什么祁墨州刚才会那样说了,孙放如果是杜大人指使了过来闹事的,那么现在事情没办成,留着孙放的话,对杜大人来说绝对会是个祸害,并且是个没有其他用处,留着只会惹事儿的祸害,孙放的结局可想而知。
潘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剥出来的瓜子仁一下子就给祁墨州倒入了掌心,一个没忍住,对祁墨州翻了个白眼,祁墨州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将空盘子送到潘辰面前:“继续。”
潘辰想把瓜子壳扔他一脸,但为了小命和仕途,最终还是决定忍气吞声为老板服务。
“只是我有些搞不懂,杜大人和驸马是有什么过节吗?需要这样对付驸马,找人闹事不说,还想坏了驸马的名声,他这心理有点不正常,按照寻常走向,如果他和驸马有过节,那只要在工作上找点茬儿不就好了,干嘛闹得这么人尽皆知呢。”
潘辰一边嗑瓜子,一边喃喃自语,祁墨州看她那认真的小模样,拍了拍手掌心里的屑屑,猛地站起身来,吓了潘辰一跳,祁墨州居高临下看着潘辰,在她那傻傻的脸颊上掐了一把,心情不错的说道:
“走吧,带你吃饭去。”
说完这句话之后,祁墨州就兀自负手转身,他一动,傅宁等便严阵以待,祁墨州走了两步,见潘辰没有跟来,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就见潘辰正就着盘子,将自己刚才辛苦剥出来的几颗瓜子仁送入口中,祁墨州无奈,不禁又喊了一声:
“走不走?”
潘辰连连点头,小跑着过来:“走的走的,我肚子真饿了。”
从茶寮中走出,瞬间将潘辰脸上照的越发白皙,黑亮的眼睛笑如弯月,祁墨州这一瞬间,似乎觉得这天下竟没有比她的眼睛看起来更加璀璨明亮的东西了,鬼使神差的对她伸出了手,见潘辰愣着,祁墨州不禁蹙眉又道:
“那走啊,愣着干嘛。”
潘辰猛地回神,将自己的手送到了祁墨州的手中,然后就给祁墨州牵着走入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中,除了傅宁之外,其他护卫全都分散随行,看似毫无章法,但潘辰相信,一旦这街上发生任何变故,那些侍卫们立刻就能做出极其迅猛的反应。
从驸马府前的日月街转过一个转角就到了建康城最繁华的长安街上,潘辰给祁墨州牵着走了一阵,祁墨州步履稳健,方向明确,但眼看长安街都走了过半了,还没到达目的地,潘辰就忍不住问道:
“爷,我们这是去哪儿啊?再走前边儿就没酒楼饭庄了。”
潘辰好歹在外面生活了好些年,这段长安街她经常会和柳氏来逛的,因此知道吃饭的地方大多就是在这一带了,再往那头走,差不多就都是卖衣裳首饰的地方了。不过,祁墨州有祁墨州的打量,潘辰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是要提什么意见,可谁知道,潘辰话音落下之后,祁墨州就停下了脚步,对潘辰问:
“那我们去哪儿吃?”
潘辰:……
看着比正常人还正常的祁墨州,潘辰又一次感觉到了无语:
“不是,你,不知道往哪儿走啊?”那他刚才在前面带了那么长时间的路是为哪般呀?
潘辰转头看了一眼傅宁,只见他扬眉,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祁墨州不认路,两人都惊觉自己跟着个路痴走了大半天,还以为那路痴自有打算……
祁墨州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哪里有问题,左右看了看之后,就指着右前方的一所酒楼说道:
“就那家好了。让几个人在街上守着,待会儿甘相和李大人来了就带去见我。”
潘辰顺着祁墨州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觉得那酒楼有点眼熟,不过现在让她觉得更加好奇的是:
“啊?甘相和李大人也来?爷怎么先前不说呀!”
祁墨州不理会潘辰的问题,拉着她就往那酒楼走去,走到门口,看见那小二哥潘辰才想起来这酒楼是哪里,可不就是八月半,中秋节的时候,祁墨州犯病拉着她来的地方吗?祁墨州自己……不知道吧?
那迎客的小二哥看见祁墨州和潘辰,眼前一亮,两人郎才女貌,十分登对,又身着华服,气质非同一般,小二哥就算想忘记都忘记不了,赶忙从台阶上迎下来:
“哟,公子夫人来了,快里边儿请。”
祁墨州一如既往面无表情走入了店里,被小二迎上了二楼雅间,小二哥十分热情,招呼着说道:
“上回公子来点的那些大菜今儿再来一份可好?小的瞧公子似乎特别喜欢肉食,今儿后厨有新鲜的肉,公子可以多点一些。”
祁墨州听着小二的话,不解的目光看向了潘辰,目光似乎在询问‘我来过?你来过?’,潘辰笑得有些尴尬,小声凑近祁墨州的耳旁说了几句话,祁墨州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尴尬,转过头去叹了口气,似乎在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第94章
祁墨州的一顿饭吃的有些别扭,倒是潘辰吃的相当满足,连傅宁都说很不错。幸好这酒楼里有特制的桂花酿,倒是很合祁墨州的口味,潘辰想起上回自己跟祁墨州屋顶闲谈之后,她就是喝了一瓶这酒,醉的不省人事,使得原本白马寺两日游变成了一日游,最后连怎么回宫的都不记得,别说跟柳氏话别了。
饭后,店家上了茶,潘辰见祁墨州没吃什么菜和饭,就让店家撤了东西,然后另外给祁墨州下了一碗清汤挂面过来,端到了临床而立的祁墨州身旁:
“爷,先前上楼的时候,我瞧见有一桌上的清汤面卖相不错,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