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明珠抱过孩子,果然小鼻子小眼睛,长得很灵动。和萧煜辰倒是很相似。
“名字起好了么,陛下?”
萧煜辰说,“我起了小名儿,就叫他檀儿,如何?你擅长制香,檀字正好。大名我一会儿就召集翰林院的学士来商量。”
莫明珠忍俊不禁,“起个名字倒是兴师动众,要一整个翰林院来折腾了。”
“不折腾。再说,那些老匹夫不折腾折腾,闲着也没事干。”萧煜辰摸摸她的脸,力道温柔。
两人相识而笑。
皇后诞下太子的消息很快传出宫,随后,萧煜辰大喜之下下令,再大赦天下,普天同庆。百姓一干欢呼自是不必说。萧煜辰可不缺银子,光说那地宫的金银宝藏,这点儿大赦天下的赏赐也不算什么。
……
窗外细雪轻轻的落,几乎听不见声音。
屋里,晴燕看着婴儿小床里的太子,心里戚戚地出神。
一旁,莫明珠正与绿菱一起缝制小衣,云桃借着炭火炉在给莫明珠煨养身汤。一旁还有包括晴旭在内的三个宫女安静立着。
云桃揭开罐盖子闻香味,却见晴燕在那儿心神不宁似的,过去细声问她:“你可是有什么话想对娘娘说?”
晴燕骇了一跳,忙说没有,然后专心的轻轻摇摇篮。云桃走开后,晴燕脸色越来越白,瞟了眼一旁的立着的三宫女。
上回,她无意在见了个绿色短衣宫女,和晴旭、秋竹商量,要让皇后生不下孩子。虽然现在生下了,但是摇篮里这个孩子恐怕就成了她们的目标。
她们四个是内务府一同调过来伺候皇后的,她与晴旭秋竹一起这么久,竟都没发现她们两人居心叵测,也难怪皇后没有发现。二人隐藏得真是极深。
晴燕害怕被晴旭、秋竹灭口或陷害,一直不敢说……
莫明珠正缝着小衣,就听见萧煜辰身边的大太监李秀峰来急急禀告说不好了。
“都下去吧。”莫明珠让婢女都退下,只留了绿菱和与云桃。“李公公,到底发生了何事,这般着急?”
李秀峰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今日,大将军莫府突然被查出有西魏探子的窝点,而后御林军在陛下的寝宫外也发现了假扮作太监的西魏探子。”
“刑部已经派人将大将军府包围了,丞相和国公连同大理寺卿和六部尚书进了宫,正在乾坤殿逼陛下下令把莫府人全部下狱。”
“什么?!”莫明珠放下针线,不小心扎了指头,立刻冒出一滴血珠子。绿菱忙拿纱布给她包手指头,她却说不用。
莫明珠赶紧换了凤袍正装,赶往乾坤殿,然而走到乾坤宫宫外却忽然止住了步子。不,她现在去正殿和那些老匹夫磨嘴皮子也没有用!
“备车马,本宫要出宫!”
绿菱劝说,“娘娘您这还在月子里,出宫恐怕……”
“快去!”
绿菱也知事态紧急,让云桃仔细着照顾好她,然后迅速去办。莫明珠出宫只能偷偷的出,不能大名张胆的去。莫明珠忽然想起还有一个人……
莫明珠立刻让云桃去请一直窝在听风阁里,十天半月见不着人的墨非白,云桃还没走,那厢墨非白已经找上门来。
他身上的彩色香味大涨,显然这些日子牵心钻研很有成果。
“以我的名义出宫,你躲在马车里就可!”
他说。这自然也是莫明珠所想。她也是叫走绿菱后才想起有这个办法。
马车里,莫明珠一语不发。墨非白也不似从前那样老不正经,他变得有些沉默寡言,某个程度上,其实墨非白和萧煜辰的内心性子很相似,都是孤高冷淡的人,只是他善于伪装自己,而萧煜辰绝对不会做那个麻烦。
“皇后不必担心,哪怕陛下那里为难、不及时,我也不会让你的家人有事的。”墨非白突然说。
莫明珠一时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墨非白了,道了谢。
“你不必与我道谢。我墨非白做事从来都凭自己的喜好。我帮你也只是我想帮你,而不是为了你的感谢……”他说。
莫明珠低着头,看见七色的香味从他一身白袍上飘绕出来,仿佛彩色的狐裘披在身上。“我感谢你,也只是我想谢你罢了。”
墨非白一愣,而后笑了笑。“不愧是我的好徒儿。”
莫明珠怔了怔。“没想到你正经起来还是个翩翩公子,若平日少拈花惹草些也不至于现在还是单着了。”
墨非白突然笑不出来了,有些讪讪。
莫府外果然重重把守,墨非白万香扇可不是白搭的,莫明珠第一次真正的见识到了万香扇的厉害。
他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大门进去,那些官兵闻到一阵淡香之后,都眼睛起雾,看不清。就在那么片刻间,他们就进去了,神不知鬼不觉。
莫明珠与莫鼎与商量了一番,将莫醒初转移了出来。莫醒初的娘亲是西魏的郡主,身份敏感,这回高展鸿那几个老东西定然是想以此做文章!先把人保住,其它都好说了。
秦长梵在街口等着,莫明珠打算把莫醒初暂时托付给他,然而墨非白却说。“交给我吧,我有一个地方绝对旁人都找不到。”
半信半疑,莫明珠把人交给了他。“醒初我交予你,你定要看好他。”
莫醒初不愿意走,要与莫府共存亡,是被迷晕了扛出来的。
莫明珠回到宫里,萧煜辰已经在凤翔宫里等了一会儿,满心焦急,见她回来才放下了心。
“明珠你放心,虽然那些假探子咬定莫府是窝点,但我不会信的。你爹爹和弟弟我一定会保住!我不下命令谁也不敢动他们。”萧煜辰握着莫明珠的肩膀保证。
莫明珠当然知道他会帮她,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高展鸿这回是狗急跳墙存心要报复,臣妾只怕他在狱中动手脚,玩儿阴的!”
萧煜辰也不是没想到,但是,当了这个皇帝之后才发现,许多时候身不由己。莫明珠扯出个安慰的笑容。“陛下不必为难,明珠还没有这么容易被打倒,不过强弩之末,我倒要看看姓高的一家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如果不出臣妾所料,明日早朝,高国公就会向陛下旁敲侧击的提要求了。”
要求。萧煜辰沉默了沉默,点头。
“等过些时日,朕查明了是谁在捣鬼,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萧煜辰言出必行!
莫明珠却有些忧心。事情变数还多。
·
当晚,莫鼎元、莫正则在内的男丁便被下狱,家眷也全数软禁在府上。朝廷文武百官闻风无不人人自危,勾结西魏,那可是叛国大罪,要株连九族的!
第二日一早,唐安一如往常几回,在乾坤宫外等消息。
凤翔宫里,莫明珠很快得到他传来的信儿。
果然,高展鸿旁敲侧击了皇上他的目的。这个目的莫明珠不是没有想过,但,没想到姓高的人真的已经到了如此疯狂的境地!
冒着栽赃陷害朝廷栋梁的风险,竟然只是为了让个女人入宫……
真是疯了。
莫明珠把纸条在炭炉里点了。高雪嫣,又是她!“青离、青随,你们去查一查,大年到今日这十日间,高府进出的人。”
青离青随得令,下去办。
一定有内鬼与高府勾结,不然那么多西魏人怎么可能不知不觉的被运入莫府?
莫明珠看了眼烧着正旺的炉火,隐隐的火焰覆盖着赤红的木炭,红得仿佛能灼伤人的眼睛。
绿菱愤恨。“娘娘,高雪嫣竟然如此胆大狠辣,断然不能让她进宫来啊!不然后患无穷。”“等再过些日子,陛下查明了真相,将他们一网打尽。”
“此事牵连甚大,哪里是几日能查明的。陛下那么说是不想让我担心。”
高雪嫣赌的就是她敢不敢把自己父兄弟弟放在牢里,任人折磨拷打,指不定还会杀人灭口再造个畏罪自杀的假象。
高雪嫣在赌她!
“哼!”莫明珠的手在凤袍下收紧成拳头。“她既然这么想进宫,本宫怎么能不成全?”“便让她进宫来!本宫还正嫌隔着道宫墙,收拾她还麻烦呢!”
云桃震了震,好久没有在莫明珠的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了。恐怕,不久就会有大事发生。
☆、第151章 打高雪嫣
大将军莫府一时陷入叛国传闻中,皇上下令必须彻查,如果查出有诬陷,必定严办!
一时朝廷风雨飘摇,人人自危。附庸高家的朝臣也心有忐忑,究竟皇后与权臣之争,谁会胜利谁会失败,只怕自己离死不远。
直到天下大选,采女齐齐涌来长安,包括各官员之女,其中入选后宫的有二十人,而高国公之长孙女雪嫣也在其列,入宫便封为淑妃。
朝廷上下心中都是一个想法:这场争斗,恐怕是高国公府胜了。是以,都越发拥戴高国公府。
莫府女眷被软禁府上,年老体衰的莫老夫人心力交瘁,忧虑重病,奄奄一息。
这一番折腾耗时三月,此时迎春花已经开遍了皇宫内外,黄灿灿的一片。凤翔宫里,香炉里的梅花香已经燃尽,最后一丝薄烟弯弯的飘出来。绿菱轻轻摇着摇篮,回头对莫明珠说:“娘娘,太子对奴婢笑了。最近太子个头儿真是长了不少。”
莫明珠过来抱起萧檀,挥指朝着香炉一弹,一抹淡红色的香飞入香炉中。渐渐炉中又起了香气,不过寻常人看不见颜色,只能闻到其香。
“云桃,去看看唐安回来没。”
莫明珠吩咐,云桃应声而去,片刻与唐安一起进来的。唐安与宫外通了消息。
“娘娘,刚刚得的消息,您父亲莫大将军和其它人都放回府了。案件查明,是一场栽赃陷害。不过母后栽赃的凶手还未查出来,只知道与晋阳有关。”
莫明珠点头表示知道了。高府既然敢做,必然早已有不被查出的把握。
虽然探子窝点是假,但莫醒初是西魏郡主与爹爹所生之子,这一点是铁板钉钉的。这场风波,让莫明珠明白了一件事在朝中培植莫家的势力至关重要。
好在,这天下是她男人的,这事做得还算顺利。秦长梵入朝,他人脉甚广,又推举了几人,外祖父也曾为官,提携过不少晚辈,现在都在朝廷的旮旯角落当小官儿,没有发迹的机会。各个人选已经埋伏好,只等一场暴风雨的洗礼,清出位置来让他们生根发芽!
而这场暴风雨,不会远了。
莫明珠赶紧出宫了一趟,去看莫鼎元的伤势。
莫明珠想过莫鼎元会吃苦头,没想到竟然瘦成这样!莫鼎元常年打仗,什么苦头没吃过,然而这次却也不忍回想三个月来的日子。
“陛下吩咐不许动我,所以他们不敢用烙铁鞭子,就暗暗在饭菜里加石头,加腹痛药,我不敢吃。”“又是针扎又是水溺,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还给种羞辱……简直不堪回首。”莫鼎元简直无法启齿,“现在朝廷中高府势力众多,不管是为了私仇还是朝廷,高家都必须除掉!”
莫明珠心有不忍,虽然是捡来的便宜爹爹,但他对自己也是不错的。“爹爹受苦了,你放心,过不了多少时日我定让高家尽数崩塌!必让高展鸿跪在爹爹身前道歉、求饶!”
莫鼎元吃惊。“皇后已经有法子了?”
莫明珠弯了弯唇,不语。那笑容有嗜血的阴冷。这三个月,她可没有闲着。伤她她尚可忍,敢伤她亲人,她绝不姑息!高,雪,嫣……
莫明珠回宫后刚换好衣装,绿菱就从别宫眼线那里得到了消息:“淑妃打扮妖娆,在乾坤宫外的小树林截住了皇上,还又唱又跳的,使尽了浑身解数。传言说,她已经在小树林得了恩宠了。”
莫明珠笑了一声。
“故技重施,她的脸皮当真对得起她的姓氏。”
这几日来,每天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已见怪不怪。
莫明珠转身,想起什么来,吩咐唐安:“送三两银子过去赏赐给淑妃,并说辛苦了,明儿上午也来本宫这儿唱两曲听听。”
日子过得飞快,萧檀现在已经会爬了,在莫明珠床上爬来爬去,莫明珠在一旁照看。
云桃来说:“娘娘,淑妃在宫外求见您。奴婢看她在那儿毫无敬色,就故意慢吞吞地进来,让她在那儿等着。”
“干得好。”莫明珠说,笑了声,瞟了眼一旁立着的秋竹和晴旭。“我让她来唱唱曲儿,没想到她还真来了。”
绿菱说:“是啊,这淑妃娘娘真是神奇,竟然未卜先知,娘娘都还没让奴婢们去传话,她就来了。”
宫女秋竹、晴旭微微变了变脸。原来皇后并没有让人通传么?
高雪嫣穿着华服美裙,浓妆妩媚,进来扫了眼莫明珠,敷衍的扶了个礼。“见过皇后。”
莫明珠呷了口茶,摸着瓷杯的纹路。“本宫还没让你起呢,你起来做什么?”
高雪嫣并不怕她:“听皇后的意思,莫不成想刁难我?你让我来唱曲,还不是刁难么,若是传出去……呵,恐怕皇后娘娘就要被人诟病了。”
莫明珠放下茶杯,起身。“看来淑妃进宫时日太短,还没学会规矩。张嬷嬷,给本宫教教她怎么说话!”
张嬷嬷膀大腰圆,满脸凶相,高雪嫣暗暗忌惮。
“奴婢见过淑妃娘娘,既然皇后娘娘吩咐奴婢,奴婢也只能照办了,对淑妃娘娘有不敬之处还请原谅。”
高雪嫣哪会忌惮个奴才,“好,你说吧。”
张嬷嬷撸了撸袖子,就朝着高雪嫣的嘴巴子打下去。高雪嫣没有想到她会打,猝不及防火辣辣地挨了个正着。
“淑妃娘娘再说皇后娘娘刁难你,那是大不敬!皇后娘娘是正宫之主,是天子唯一之妻,妻妾有别。皇后娘娘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那都是教导你,你说‘刁难’那便是污蔑,按宫规当掌嘴二十!”
高雪嫣挨了一回打,当然不会原地不动挨第二回,瞪了嬷嬷一眼再瞪莫明珠咬牙切齿,连之前的冷笑都绷不住了。
“皇后,你这一下打的可不是我,而是整个高家,半个朝廷!”
“你算个屁!”前一秒还温柔恭顺的莫明珠,忽然捏住她下巴。“本宫打的就是你如何?”“本宫不光要打你,还要要你的命!”
莫明珠一想起莫鼎元满身的伤,所手的侮辱,她就满肚子火气忍都忍不住。
晴旭、秋竹见事不好,忙逃跑。
“关门!”
☆、第152章 今日是开端
殿门“嚯啦”从外头被关上,秋竹、晴旭吓得不轻,无处可躲只能噗通跪在了莫明珠跟前求饶。
高雪嫣见莫明珠竟然关门,惊了惊。“皇后这是要将我秘密杀了吗?”“你就不怕被全天下人唾骂,莫家被我高家报复吗?别忘了,现在朝廷中多少官员可都姓高呢!”
莫明珠哈哈笑起来,冷冷的笑让高雪嫣手脚发凉。“你笑什么!”
“我笑你死到临头还做着呢的春秋大美梦!”莫明珠让绿菱将秋竹、晴旭押过来跪在地上,另外又从门外押进来个绿色短衣的宫女。
高雪嫣一见这个绿色短衣宫女,立刻颜色大变。这是她安插在宫里最重要的眼线,没想到她竟然也被莫明珠发现了!
“说,你们主子是谁,是怎么吩咐你们毒杀太子的!”
秋竹、晴旭害怕,不敢说,绿色短衣宫女双腿早被打残,什么都招了:“是淑妃吩咐的,入宫的时候就吩咐了,让奴婢要和秋竹、晴旭合作,定不能让皇后娘娘产下龙子,没、没想到每次都被娘娘避开……”“后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产下了龙子之后,高雪嫣又让奴婢和秋竹、晴旭一定把……”
“住口!你胡说八道什么!”高雪嫣弹指飞出一脉香,入绿色短衣宫女口中,立刻将她毒死。秋竹晴旭看见,都吓得浑身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