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乾明望得失神,好半会儿才醒过来,追了上去。
绕过几道屏障,他好似是陷入了迷宫之中,不过不是路迷住了他,而是人。
丝丝琴声从帘子后面传来,同时还有女子娇媚的声音:“爷,媚儿给爷弹一曲可好?”
“好,好——”北宫乾明挑开帘子,便对上女子那风情万种的水眸,顿时又失了方寸,愣愣的答道。
青狐妖,裹素腰,纤媚笑
流目盼,生姿娇,从容步
回首一探万千瑶
月花好,云竹茂,风缥缈,自舞灵巧
……
锦绣织缎裹素腰,半掩半开纤媚笑
浮影摇枝流目盼,簪花扶髻从容步
……
柳眉梢,玲珑眼,贝齿咬
春帐宵重影摇银发耀,引身折腰一人瞧
月花好,云竹茂,风缥缈,自舞灵巧
……
正当媚儿眸光流转之中,琴音也变得急骤起来,好若疾风暴雨,却暗暗含着杀机。便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媚儿出了狠劲,那几根琴弦便如同尖锐的箭一般往北宫乾明袭去……
第六十八章:美人计·离间计(2)
北宫乾明怎么说也是征战多年,下意识的侧身躲过了袭来的琴弦,媚儿见状,慌乱之下将琴弦全部发了出去,不过可惜此时北宫乾明早已反应过来,一掌劈裂了被她拍过来的琴身,与媚儿交手起来。
“你是谁?”虽然北宫乾明比较好色,但这武功的确不是嘴上说说的,只几个回合,便擒拿住了媚儿。
“自然是杀你的人!”媚儿虽然双手被他擒住,嘴上功夫却还是不饶人。
“如今嘴硬,刑房里的刑具可有你好受的!”北宫乾明只冷冷一声,见女子无了动静,心下暗叫不好,立刻封住了媚儿全身的经脉。
如此一来,北宫乾明不敢再正大光明的从正门出去,找了黑纱蒙面,抱着媚儿径直从屋檐上飞回。
※※※
“将军,她醒了。”牢头恭恭敬敬的对着北宫乾明行了礼,禀报道。
“哦?”北宫乾明挑了挑眉,想起那个妖娆的女子,脸上不禁泛起了笑意,然而下一刻面色又冷了起来。该死,他居然会被一个青楼女子迷惑,想他流连花丛多年,今日怎么会如此失控?
“好,随本将军去看看。”
“是。”
“你来做什么?”媚儿被绑在刑架上,动弹不得,只是恨恨地瞪着他。
“怎么,本将军长得很好看吗?”北宫乾明瞬间便到了媚儿的面前,前一秒云淡风轻的声音就变得狠厉起来:“想暗算本将军你还差了点!说,你是谁派的人?”
媚儿之前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只剩深深的仇恨,那种恨深入骨髓,听起来令人惊心:“告诉你也无妨,我是琉璃的人,只恨我没能为主上杀了你,如今还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有意思!”北宫乾明抚掌大笑起来道:“如此忠心耿耿倒是难得,本帅见你如此国色天香,杀了可惜。”说到一半,他还故意顿了顿。
“你,你想做什么?”媚儿的眸光有些慌乱,警惕的看着他。
“你说呢?”北宫乾明只觉得解气,看她这副绝美的面容,恐怕没有一个男子能够抵抗,可如今再想到她丝丝致命的琴弦,却觉得心悚。
“你不如降了水玉,将那琉璃的军事机密一一说来,本将军说不定能饶你一命,或者收你为妾可好?”
“休想!”媚儿许是也看出了北宫乾明的心思,不再慌乱,不屑地看着他道:“就你这副尊容?献上拢云关,我或许会收了你做面首!”
“你!”北宫乾明眸光微聚,自顾自倒了杯茶,又恢复了正常道:“你想用激将法?你未免太小看了本将军。你也休想再寻死,你服了软骨丹,想要咬舌自尽都是难得很!”
“将军,这女子嘴硬的很,交给奴才们便是。”牢头会了北宫乾明的意思,上前道。
“好。”北宫乾明手中捏住的杯子兀然落了下来,碎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他转身打了个懒腰道:“自己掌握点分寸,本将军先去歇息了,过一会儿再来验收成果。”
“是。”牢头待北宫乾明走远后,手一挥吩咐道:“去,把前些日子我叫铁匠打的刑具抬上来。”
“小的知道。”下面的人不一会儿便抬上了一众刑具,光是看,便觉得毛骨悚然。
“姑娘冒犯了。”这个狱卒估计也是新来的,看面前的女子冰肌玉骨,细柳扶风,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暗自叹息着。
“你磨蹭什么呢?”牢头火气大,取下一把长鞭就往媚儿身上挥去:“你可知道这是琉璃的奸细,倘若我们问出来,保准封官加职!你小子光顾着美人,不想要富贵了?”
“小的受教。”
那长鞭上带着刺勾,一鞭一鞭下去,没一会儿,媚儿身上便是血迹斑斑。
“诶,停下停下,别把人打死了。”牢头打累了,坐在一旁监管着,估摸着火候,赶紧叫人停下。
“把她浇醒!”
“是。”
牢头拔起一根长针,针尖在火光下闪着银色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前一秒还慢条细理的将那针尖淬了火,下一秒便扎进了媚儿的指尖里。
“你招是不招?”牢头将那根针狠狠拔起问道。
“休想!”媚儿被巨大的痛苦折磨得面容扭曲,只说完这一句,又晕厥了过去。
“牢头,您看?”
“继续!”
等到十根针都生生入了媚儿的指甲里,她已经是痛得几次昏厥过去,又几次被泼醒,可牙尖紧咬,愣是没有喊出声来。
“嘴倒是挺硬。”动手的事自然不用牢头来做,他坐在椅上惬意的喝了口茶,又吩咐道:“把她指甲拔了,看她还嘴硬!”
“是,牢头好手段。”一个狱卒奉承着道:“牢头不愧是从宫里出来。”
“那是,你们才见过多少世面?”牢头冷笑数声,又抿了口茶道:“这些还只是小意思,你可是不知道宫中娘娘那些手段,才叫一个厉害呢!”
“是是。”那狱卒正答应着,不觉后面传来阴冷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奴才见过将军。”牢头和狱卒惊了神,慌忙跪下行礼。
“禀将军,奴才在监管他们审讯犯人。”
“犯人如何?”北宫乾明常年厮杀,只知动刀动枪的,如何能了解这些内宫刑罚?奇怪地望了一眼道。
“犯人嘴硬得很……”
“啊——”
牢头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媚儿终是压抑不住的一声惨叫。
“你们!”北宫乾明也不及深究,匆匆近前才发现媚儿身上的细小伤口是不计其数,人已经是陷入了昏迷,怒声斥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此时牢头也是有苦说不出,不是他吩咐的吗?这变脸比翻书还快啊!不过牢头哪敢发牢骚,只得不出声杵在那儿。
“还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去传军医!”北宫乾明也不知是怎么了,心里除了疼,再也没有其他感觉。
“是。”这次牢头没再支使人去,一溜烟窜了出去,跟玩命似的。
“还不快给她诊治?”北宫乾明等的心急,见到跟在牢头后边的军医,喝道。
“下官见过将军。”留着长长的白胡子军医刚要颤颤巍巍地跪下,就差点被北宫乾明的一声怒喝吓出个病出来。
“是。”军医白胡子抖了几把,这还需要诊治?将军莫不是糊涂了,伤成这样子,还需要诊什么?叫他军医来,还不如叫棺材匠来!但看他这副盛怒的样子,还是装模作样的地探上媚儿的脉,半刻收回手道:“这姑娘受了极重的外伤,得要好好调理才是,不过能救了一条命,这疤恐怕……”
※※※
“不要,不要……”媚儿在睡梦中也是极其不安稳,不知是梦到了什么样的场景,不停地摇着头,“爹爹,娘亲!”
她兀然睁大双眼,却又是一场梦境。指尖的疼痛感传来,让她又回到了现实,抬眼审视,还是那个牢房,只是不知为何,还多了一张床,还有一旁桌上熟睡的北宫乾明。
媚儿眸光流转,抬手,一根细针便出现在她双指之间,然而不知怎的视线却模糊起来,手也微微有些发抖。
这是怎么了?媚儿举起的手又放下,她是怎么也不会承认自己心有不忍的,然而下一刻北宫乾明却有了动静。
她心下慌乱,又闭合了眼睛,天高云淡,好像刚刚露出的杀机不曾存在过。
媚儿感觉那道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手也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心……倒是慌张地跳了起来。
北宫乾明慢慢坐到床边,清晨阳光的笼罩下,媚儿褪去了那份妖媚,多的是一种疲惫,一种绝望,多年来的信仰崩溃的绝望,他不由心疼的伸出手去,然而停在了半空中。
“将军在做什么?”媚儿睁开双眼,柔媚地轻笑道:“我还以为将军能够把持住自己,对待一个敌国的奸细,还专门请了军医,将军不要告诉我,你,喜欢上了一个敌国的奸细。”
媚儿刚刚苏醒,身体还很虚弱,字字轻柔的声音在北宫乾明听来却力有千斤,如同针一般扎入心里。
就好像说到心里那个最敏感的词汇,北宫乾明恼怒地站起道:“琉璃的女子果然狐媚!”
“你这是恼羞成怒?”媚儿斜眼看他道:“莫非是你心虚,你分明就是喜欢上我了。”
“笑话!”北宫乾明怒声叱喝道:“来人啊,给我把这个敌国奸细绑起来!”
“是。”
“行刑!”北宫乾明看她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便愈发气恼,自己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样轻贱的女子?不会,他绝不会重蹈父亲的覆辙的,一定不会!
一鞭又一鞭下去,媚儿仍旧在笑,笑得很是刺眼,然而北宫乾明却是先按捺不住了。
“不许笑!不许笑!”北宫乾明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样子癫狂极了,她怎么会笑的和那个女人一样?为什么?自己明明手刃了她,可为什么还是逃脱不掉这样的魔障!
那个蛊惑父亲的琉璃女子已经死了,娘亲的仇他也报了,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这么恐惧?!
“混账!”突如其来的一个耳光打醒了他,他抬头望去,却是惶恐地又低下头,跪倒在地:“微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花叶熙却没再理他,径直抱起一边已经血迹斑斑的女子,如同对待一件珍宝一样,“阿若,阿若,你怎么样?”
“是你——”媚儿撑开双眼,手却不听使唤地落了下去。
第六十九章:美人计·离间计(3)
“花叶熙,是你。”媚儿清醒已有多时,看着花叶熙进来,软软的叫了一声。
“阿若。”花叶熙挽起她的手,才发现她纤细的手指上已是众多疤痕,指甲上更是血肉模糊,更加气恼几分,轻轻地吹了吹道:“对不起。”
“没什么。”媚儿垂下眼帘道:“我怎么知道一进城就被你的手下抓来……”
花叶熙听媚儿提起此事,心中的火更是冒了上来,他听得手下的人报北宫乾明抓住了琉璃的一个女子,在这战乱年代,边关鲜少有百姓往来,怕是林夕若来找他,谁知等他匆匆赶到,若儿身上却是血迹斑斑。
“把北宫乾明带上来——”花叶熙手一挥,便见几个狱卒把五花大绑的北宫乾明……抬了上来。
“罪臣见过皇上。”北宫乾明奇怪地看了一眼媚儿,又低了头去。
不料花叶熙是理都不理北宫乾明,转向媚儿道:“阿若想如何处置他?”
“还能如何?”媚儿自动的与花叶熙离了些距离道:“他终归是你朝的大将,若是因此处置了他,岂不让你失了军心?”
“无妨,我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大将。”花叶熙也看出了媚儿与他的疏离,渐渐松开了紧握她的手,有些无奈道:“看来你的心里也不是没有我,喜欢我,就真的这么难吗?”
媚儿没什么声响,倒是北宫乾明惊愕的抬头,这女子不是琉璃的奸细吗?怎么成了如今的……局面?
“皇上,这女子是琉璃的奸细啊!”北宫乾明虽然被绑着,但还是双手握拳道:“皇上勿要以美色误国啊!”
“放肆!”花叶熙没再废话,一掌将北宫乾明打得老远,怒声道:“她是朕的皇后,你的主子!”
“但他是你的主帅。”媚儿的话轻飘飘的,不悲不喜,心里却有点酸涩,同是女子,为何她就那么好运,被如此优秀的两个男子放在心上?而自己,却要背负着深仇大恨。
“阿若,这一仗我本来就是为的你,这天下对我而言不过一根鸿毛。”花叶熙看着面前女子清冷却苍白的面容,忽然低了声音道:“忘了他,亦或者将对他的爱匀一点给我,可好?”
媚儿抬眼望他,眸光清远,下一刻却见他猛咳数声,绣帕之间已然有了血色。
她心下一惊,不知为何,便替那个女子做了允诺道:“我可不想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太后,你若是好好的,那……那我便答应了。”
“好。”花叶熙嘴角勉强扯了笑道:“你肯骗我,我也知足了。”
他将视线落到跪在下面的北宫乾明时,又狠厉起来:“传朕旨意,北宫乾明对皇后不敬,重伤皇后,理应处死,念起赫赫战功,免去他的职务,由曾永嘉接任!”
“罪臣接旨。”北宫乾明下去之前又望了一眼媚儿,意味深长,心里却有点别扭起来,哪怕是被媚儿羞辱,也好比如今自己喜欢的女人在王上的怀里巧笑嫣然。
喜欢?北宫乾明忽然心里一惊,还是重蹈覆辙了么?可是人啊,为什么一定要失去之后,才知道呢?
自从撤了北宫乾明的职务以后,而曾永嘉从内城赶来还需一段时日,所以元帅之位便先空缺了下来,幸好花叶熙也是个军事政事全能的主,仗依旧打,倒是没出什么乱子。
……
“拢云关有西、东、南四个城口,南门守军力量最为薄弱,西门白日通开,东门夜日通开;明晚第一道防线将领将突袭我军,望王上及做准备。”媚儿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待那字迹渐渐消失,才折叠起来。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极其迷你的锦盒,将盒子打开,里面却是一个更加袖珍的小鸟,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叽叽啾啾地就叫了起来。
“琳煊,去吧——”媚儿将纸条小心地塞进小鸟锋利的爪子里,趁着夜色无人,放了出去。
“拿弓来。”小鸟凭起娇小的身子,又有夜色为保护,难以察觉。可花叶熙也非寻常之人,微微眯了眼睛,手持弓弦,也没放箭,一声巨响,那玲珑的鸟儿便从高空落了下来。
“皇上神武,连鸟儿都惊惧了。”随从的将士连忙拾了鸟送上去。
花叶熙刚要取出纸条,却在碰触的那一霎那,又停下了动作。
“皇上?”
“没事。”花叶熙松开了手,那鸟儿立刻振翅高飞,盘旋了几圈又离开了拢云关。
“皇上为何……?”送从的人见状不解的问道。
而花叶熙的回答则是玄而又玄:“罢了,能讨她欢心也不错。”
那不是纸条,是一种如纸的绸缎,任何字迹写在上面过一会儿便会消失,而其中奥秘,也只有琉璃皇室能够知晓。琉璃毕竟是她的故乡,而他又岂能驳了她的意?
其实也并非他作践水玉,只是他从出生便对这个国家没什么感情。母妃被迫害而死,自己被推上皇位也不过是因为不甘心就这样死在深宫中,再也来不及……来不及见她一眼。
第二天的夜晚如期而至,夜色深沉,静谧的可怕。
花叶熙在营帐中与各军官营商,媚儿没了事,便站在城楼上饶有趣味地欣赏着两军交战。
如她所料,事先得了消息的夜宫昊早就布下重重防守,不过水玉军发现中了埋伏之后,迅速的便从慌乱中稳定下来,开始突围。
如今两军厮杀在一起,四处战火弥漫,倒是没有人再在意这个军营中传说纷纷的传奇女子。
媚儿看着月亮渐渐西移,唇间勾起了笑意,脚步慢慢往南门移去。
“娘娘——”
“免礼。”媚儿将怀中的酒罐放下道:“军中之人何须这么多繁文缛节?兄弟们想必累了,本宫带了上好的酒来,这陈年酒,虽有酒味,却不醉人,本宫想着,众兄弟看守城门必定劳累,便亲自送了来。”
“谢娘娘——”守城将士倒也没疑心,谢了礼,望着酒罐却犯了傻。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