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向上面反映一下,让站里把她给开除了,这样就不用担心了。”廖志涛出主意说。
罗建刚摇摇头:“可能行不通,这所有的一切都还是我们的猜测,无凭无据的,谁会相信我们?”
杨雪珍担心地说:“难道就放任着一个这么可怕的人日日呆在我们身边吗?我一想到她随时都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简直连觉都睡不着啊!”
“这样吧,我们每天都密切注意着她的动向,然后每天晚上都在这儿开一次碰头会,把情况总结一下,她既然要害人,就肯定会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举动,只要我们仔细观察,总能看到她露出来的马脚。”廖志涛自觉自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可以每天都光明正大地跟心上人接触了。
罗建刚沉吟道:“这样始终还是太被动,我看我们还不如主动出击,故意引她动手,然后揪出她犯错的证据,直接让站里把她开除了,一了百了。”
“这个主意好。”朱朝盛和杨雪珍都表示赞同。
“不行。”许秋阳突然说,“这样做我们跟朱秀禾又有什么区别了?一样还不是搞阴谋诡计,虽然我们自以为是站在正义的这一方,可是在朱秀禾的角度来说,她做的事情何尝又不是正义的呢?她也只是为了她保受苦难的姐姐讨回公道而已啊!”
“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办?”罗建刚问。
“我们要帮她!”许秋阳一字一顿地说。
☆、第50章 谈判
“帮她?她都这样害你了你还帮她?”杨雪珍不理解地说。
“我帮她正是为了帮我自己呀!”许秋阳耐心地解释说; “人哪; 是不能被赶尽杀绝的; 一旦走上了绝路,那还有什么事情是干不出来的?如果像你们说的; 我们设计把她开除出水电站; 没错; 表面上看我好像是暂时安全了,可你们想啊,她这不是被我们逼上绝路了吗?你们想一下她得有多恨我啊; 恨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难道我以后都要一直生活在惶惑不安中吗?”
“说得也是啊!那怎么办呢?”杨雪珍满眼都是担忧。
许秋阳感激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有这样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的好姐妹,也是她的幸运。
“所以我现在唯一的出路; 就是帮朱秀禾解开这个心结; 让她可以放下仇恨; 重新生活。”
“可是该怎么做呢?帮她报仇?把伤害过她姐姐的人都干掉?”
杨雪珍这话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许秋阳说:“大姐; 你还以为你是古代的大侠呢!现在呀; 已经不是万恶的旧社会了; 人民受了委屈,自然有党和国家为我们做主,有必要做哪些私底下报仇的事情吗?你当公安局、派出所这些司法机关都是开着玩的?”
罗建刚问:“你的意思是?”
许秋阳说:“王瘸子做的那些事,足可以把他送进监狱了,我们就要通过法律手段; 帮朱秀丽讨回这个公道,就看她们姐妹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好,我支持你,有需要的话,还可以找我爸帮忙,我爸在县里还是能说得上话的。”罗建刚说。
许秋阳笑了一下:“好啊,谢谢你。”
朱朝盛站起来说:“好了,时间不早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你们几个女的要注意小心一些,朱秀禾的事再从长计议。”
其他几个人也站了起来往外走,罗建刚突然从后面拉住许秋阳的手,用力捏了一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的,不用害怕。”
许秋阳也回握了他一下:“嗯,我知道的。”
第二天大家都特地留意了一下朱秀禾,发现她这个人真的是特别没有存在感,无论做什么都是随大流,别人吃饭她就吃饭,别人干活她也干活,干起活来不是特别出色,但也绝不会偷懒耍滑,偷工减料,总之无论做什么都让人挑不出错来。
不爱说话,但别人跟她说话也会回答,面目普通,言语平常,平庸得就像是大海中的一粒小水滴。
正因为这样,才让人感觉到特别可怕,细想起来,简直是不寒而栗啊。
中午的时候,许秋阳不想这件事再拖下去,决定找朱秀禾谈谈,原本大伙说要陪她一块儿去的,但被她拒绝了,这么多人一起,气势太足了,把对方吓到了反而不好。
罗建刚第一个反对:“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许秋阳好笑:“好啦,她又不会跟我真刀真枪地打起来,算什么冒险啊,再说了,就算打起来,我也未必就打不过她了。”
“但我们还是放心不下。”
“这样吧!”许秋阳提议,“我就跟她在那棵大榕树下面谈,你们远远地看着,万一有什么事,也可以及时赶过来,这总可以了吧?”
这个提议被大家勉强地接受了。
许秋阳把吃完了的饭缸推到杨雪珍面前:“待会帮我洗干净带回去。”她自己站了起来,走到另一张桌子旁正在单独吃饭的朱秀禾身边,大喇喇地坐了下来,“吃完了吗?”
朱秀禾略微惊慌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慌忙移开目光,低下头小声说:“马上就吃完了。”好一个活灵活现的胆小怕事样。
“吃完了我们谈谈?”
“谈,谈什么?”
许秋阳指指她还剩几口的饭缸:“吃完再说。”
“不用了,你说吧!”朱秀禾把筷子放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搁在胸前。
“那走吧,到那边树下去说,那儿安静。”许秋阳起身就走。
朱秀禾连忙端起饭缸,匆匆地跟上去。
“你家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姐姐是个可怜人。”许秋阳开门见山。
朱秀禾脸色变了变,底下了头:“这都是命。”
“命?如果我信命的话,现在我也不可能坐在这里,轻松自在的跟你说话,而是在王瘸子的家里整天挨打了!”
朱秀禾突然激动起来:“是,你了不起,你可以公然跟家里抗争,脱离关系,还让人写了那么一篇广播稿,让全县人民都知道了你的事迹,唬得王瘸子连闹也不敢跟你闹,可是我姐呢,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她就要受这样的苦?”
她的脸色涨得通红:“你以为她不抗争吗?可是有什么用呢,我妈怕她向你那样跑了,把她锁在家里牢牢看着,还把生米做成了熟饭,让她无路可退,你知道村里的人说得有多难听吗?发生了这种事情,错的永远都是女人,哪怕她完全都是被逼的,像我姐这个样子,她疯了还好,如果不疯的话,还能活得下去吗?”
“所以你们就认命了吗?任由她生活在王瘸子那个恶魔的家中,天天被打,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许秋阳凉凉地问。
朱秀禾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所有害了她的人都会遭到报应的,老天有眼,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呢?就算是报复了所有你痛恨的人,你姐姐的处境还是不会改变,甚至会变得更惨,而你自己,也将终日生活在黑暗的仇恨之中,不得解脱,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朱秀禾突然后退了一步,眼神慌乱:“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知道的。”许秋阳镇定地说,目光犀利把她逼得无路可退。
朱秀禾的后背紧紧贴在凹凸不平的树干上,双手死死抓着树干:“你,你想怎么样?”
“我想帮你。”许秋阳放轻了声音柔声说。
“哇!”朱秀禾突然崩溃,蹲下来双手捂着脸大哭起来,“不会有人真心想帮我们的,所有人都在看我们的笑话,所有人都想把我们逼死!”
“这是怎么回事啊,她怎么突然哭起来了?”悄悄躲在远处的杨雪珍奇怪地说。
“秋阳正在一步一步瓦解她的心防呢!”罗建刚说,眼看着朱秀禾从一开始的漠然到像一只刺猬似的防备,到最后崩溃地大哭,这一连串表情的变化可谓精彩。
许秋阳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我也曾经是受害者,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做了坏事的人应该得到惩罚,但以牙还牙,以怨报怨这种事,绝不应该是我们自己动手去做,我们今后的日子还那么长,还有那么多的好日子等着我们去过,为了那种人,葬送自己今后的幸福,真的不值得。”
朱秀禾紧紧地抱着自己:“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啊!我姐不论怎么样,她还是只能嫁给王瘸子,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
“不,有办法的,秀禾,去告他吧,告他强|奸,这个罪名,足以让他坐好久的牢了,然后再把你姐姐接回来,给她治病,让她重新过上像一个人的生活。”
“告他?”朱秀禾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可以吗?”突然又摇头,“不,没用的,我们没权没势,谁会听我们的啊,连村支书都是站在王瘸子的那一边的。”
“谁告诉你只有有权有势才能去告的?你要相信,党和国家是为人民服务的,人民政府是要为广大劳苦大众当家做主的,咱们直接到县城去告,找公安局,找政府,如果村支书敢包庇王瘸子,咱们就连他也一块儿告了!”
“真,真的可以这样吗?别人会不会说什么闲话呀?”自古以来,被逼失了清白的女人不少,可大多数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真的敢把这件事闹出来,闹到去报官的地步的,却少之又少,就算有,还没等来公正的判决,就首先被别人的口水给淹死了。
这种事情,就算女人再无辜,在别人的口中,错的也还是女人,发生了这种事,就该悄悄地去死了算了,敢拿到明面上来说就是不知廉耻。
所以就算是朱秀禾恨到这个程度,朱秀丽宁愿去寻死,她们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还有报案这条路可以走。
朱秀禾当然想把姐姐接回来,她们姐妹俩自小感情就好,可以说她是姐姐一手带大的,小时候有一次她生病发了高烧,是姐姐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一夜,一遍遍地给她擦身,用冷水敷额头,好不容易才把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第二天姐姐到山上去给她找药草烧水洗澡,不小心从摔了一脚伤了脚,又没有得到好好的治疗和休息,至今走路都还有点微微的不自然。
她这辈子欠姐姐的太多了,如果能把姐姐接回来,她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想到这里,朱秀禾有点期待地看着许秋阳:“你真的愿意帮我们?”
许秋阳严肃地点头:“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怪不得朱秀禾多疑,她没法不多想,一个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得到过善意对待的人,叫她怎么去相信会有人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助她。
“其实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可不想什么时候在被窝里一觉醒来,就浑身红肿发痒,或者是喝了自己杯子里的一杯水就突然发起狂来。”
朱秀禾一惊,簌簌地发起抖来,牙关“咯咯”作响:“你,你都知道了?那你想怎么样?”她突然就深深的绝望了,是啊,她们姐妹一向命苦,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好运呢?
“你放心吧,在你姐姐得救之前,我不会把这些事跟任何人说的,不但不会说,还会真心实意地帮你们,只要你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朱秀禾紧紧地抓住许秋阳的手,就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浮木,“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只要能救我姐姐,让我去死都可以!”
“不用去死,我只希望,在把你姐姐救出来,并且安排好她以后的生活以后,你能主动去自首,承认你曾经做过的那些错事,既然做错了,就一定要受到惩罚,这样才公平,是吧?”
这个条件对于为了姐姐愿意去死的朱秀禾来说太简单了,她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好,我答应你,只要姐姐没事,我一定会去自首的,可是,姐姐现在身体不好,我可不可以等她恢复一些以后再去?不然她这个样子回家的话,以后还不知道会遭什么罪呢!”
“这个我可以理解,你放心吧,我们会看着情况办的。”
与朱秀禾的谈判算是顺利结束,许秋阳的手里其实也捏了一把冷汗,她也没想到可以那么顺利地说服她,以后晚上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虽然这件事情真的实施起来肯定也不会太容易,但只要道路明确,一步步地往前走就好了。
回到宿舍,许秋阳累得像是干了一整天活似的,一口气喝了杨雪珍给她端来的一大杯水。
“秋阳,怎么样?”
“她答应了,我决定明天就跟她一起回去看看。”
“这么着急?”
“嗯,当然是越快越好,她姐姐还在火坑里受苦呢!”
“秋阳,你真好,她这样害你,你还能这么真心地帮她。”
“将心比心嘛,大家都是女人,如果现在受苦的那个是我的至亲,实在是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虽然说请假要扣工钱这点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但许秋阳还是忍着心疼请了两天假,让朱秀禾带她回去看看情况,顺便看看能不能收集到什么证据,虽然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她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但万一有证据的话,对她们告赢王瘸子还是很有帮助的。
罗建刚不顾自己脚还伤着,执意要跟着一起去,用他的话说,是不想在自己不在场的时候,发生什么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许秋阳无奈,只好让他跟着了。
幸好他的脚伤已经好了很多,基本上走路是无碍了。
先是去了朱秀禾的家,她家里由于她妈和隔壁邻居的男人发生了那样的事,两家人闹得不可开交,打架都打了好多次,屋子里被砸得一片凌乱,也根本没有人有心事去管他们两个突然出现的外人。
朱秀禾面无表情地领着许秋阳和罗建刚,跨过满地狼藉,走进了属于她们姐妹俩的房间,房间狭小阴暗,只有一扇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窗户,透进来些许光线,勉强可以视物。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屋内的陈设非常简单,只有一张狭窄低矮的木板床和一个黑乎乎的箱子,大概从朱秀丽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这屋子就一直没有收拾过,七零八落地散落这一些破烂的物件。
罗建刚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压住了,沉闷得喘不过气来,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问许秋阳:“以前你在家里也是住的这样的地方吗?”
许秋阳淡淡一笑,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住过一晚上的那个房间:“差不多吧,农村的屋子都是这样的。”
罗建刚难过地握着她的手:“以后不会了。”
他们握在一起的双手刺得朱秀禾眼睛疼,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浮上眼眶的泪水用力憋了回去,指了指堆在床尾那堆辨不清颜色的衣服:“那就是当天我姐穿的衣服。”
许秋阳忍着心中的不适,走过去拿起那些衣服,衣服都被撕碎了,可见当时朱秀丽也是强烈地反抗过的,还被她找到了一条被撕碎的裤子,上面沾着一些可疑的痕迹。
“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证据,一定要收好。”
穷人家没有乱扔东西的习惯,哪怕是一块破布,一截线头,也要留着派上用场,不会随意丢弃。
再加上朱秀禾家这段时间连续发生了这么多事,谁也没有心情去收拾这个屋子里的东西,以至于这些证据都保存完好,甚至连朱秀丽自杀时上吊用的那一节绳子都还在。
朱秀禾找了一件破衣服,把许秋阳说有用的东西都包了起来,打成一个打包袱,准备先带回工地。
正要出门,她爸凶神恶煞地跳了出来:“吃里扒外的死丫头,还带着外人来家里往外顺东西了?什么东西也不许带走,都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