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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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长公主-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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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蘅头上宛如惊雷劈下,独孤晟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看阿蘅没有开口说话的样子,缓缓道:“我早该发现的,你和华澜颇多相似之处,一些小动作,笑的样子……只是之前只想着华澜是男的……万万没想到这上头……”
  阿蘅满嘴苦涩,负隅顽抗道:“皇兄在胡说八道什么?”
  独孤晟低低笑了声:“阿澜,我们相交这么多年,虽然这鬼神之说太过缥缈……但是一旦起疑,要确认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阿蘅垂下睫毛,手上的匕首收了回去,独孤晟淡淡道:“你大哥又捣鬼吧,定是为了不让你和我去巡视,搞了什么苦肉计……”
  阿蘅断喝道:“不许诋毁大哥!”
  独孤晟数日患得患失的怀疑在这一句话中得到证实,心中压抑的狂怒委屈却涌了上来,霍然站了起来逼近阿蘅:“我诋毁他?我比你还要了解他崔华澜!你的最亲亲的大哥,无所不用其极,燕子矶那次又何尝没有他在推波助澜?就因为我现在是活着的,而你大哥的腿废了,你就决定站在他那边,你对我公平么?你为了他,亲手将我推入地狱……你对我公平么!”
  阿蘅后退几步,冷冷道:“那又怎么样!”
  独孤晟一手握住她的手臂大力将她往后一推到墙上,将她牢牢禁锢在墙上,低头直视她的眼睛,夜色里她的双眼深邃漆黑,他恶狠狠道:“崔华澜!你不能这样!谁弱一些你就站在谁这边,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就忍心看着我这样,自己却袖手旁观,和大哥相认相亲相爱,站在一旁准备嫁给别人,你怎么就能狠心如此,你把我当猴子耍么?”
  阿蘅被他眼睛里闪动的怒气所慑,略微瑟缩了一下,心中那股委屈却又重新涌了上来,手上使上了内力,一甩将独孤晟甩开,冷冷道:“陛下,你真的爱我么?”
  独孤晟呆了呆,怒道:“你现在还在怀疑这个?我为了你做了第一个遣散六宫出家的皇帝……”
  阿蘅截断他的话道:“崔华澜是生死之交的兄弟,崔华仪是为你奉献了一切但是被冷落了的皇后,当你发现了真相,你愧疚,你怜悯,你想弥补,想忏悔,所以你告诉你自己你爱崔华仪!但是那些都不是爱!独孤晟!你爱上的不过是一个你自己重新根据你所知道的事实弥补出来的崔皇后而已!你不过是为了求得心灵上的平静,独孤晟,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前十年你把我当兄弟,后三年你把我当对手,你从来就没有爱上过我!”
  独孤晟瞪大双目,阿蘅冷冷道:“如今你知道我过得很好,已经重新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你的心里应该能得到平静了……独孤晟,我们……各自开始各自的人生吧,从前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独孤晟喃喃道:“都已经过去了?”
  阿蘅淡淡道:“是……我,已经不爱你了,我想重新开始。”
  独孤晟握紧拳头:“你不爱我了?”
  阿蘅平静地和他对视:“爱你太累了……我已经用尽了上一世把那个埋葬了。”
 

☆、33 断肠

  独孤晟也不知是怎么走出露华宫的;只知道自己狼狈不堪,仓皇离去,在阿蘅断然说出不再爱他的时候。
  是啊……若不是因为不爱他了;怎么会一直躲在背后,他这般千般痛苦;在别人心里却不过如同一场戏,是可笑的补偿而已。
  独孤晟心里憋得生疼;回了御书房;默默地看着桌子上的折子,忽然厌倦万分地两手一推;将那些折子全推到了地上。
  吉祥听到声响小跑进来,却不敢吱声,悄悄覷了覷独孤晟的脸色;手脚极轻地跑过去拾起那些折子,一本一本地重新叠起来,独孤晟忽然开口道:“南巡那边,长公主身体不适,不随行了,让他们撤销一应依仗行李。”
  吉祥眼见独孤晟白天还心情颇好的一一过问公主随行的吃、住,跟从的人,生怕委屈了公主,如今却又忽然取消公主随行的计划,简直匪夷所思,他忍不住偷偷看了眼独孤晟,只见独孤晟眼睛发红,面如死灰,长长的袍袖垂着一动不动,吓了一跳,依稀想起前些日子独孤晟大病也是这般样子,更是心里敲起了小鼓,心想着要不要想办法让御医进来给皇上请个脉……
  却见独孤晟忽然冷冰冰道:“朕要拟旨。”
  吉祥吓了一跳,连忙道:“要宣翰林当值的大人进来么?”
  独孤晟寒声道:“朕自己来。”
  吉祥连忙展了黄绢,又一旁亲自磨了墨后一旁侍立。
  独孤晟却只呆呆地看着那空白的黄绢半晌,提笔起来写了一会儿,又尽皆抹了,换了一张来,写了几行却又都抹去。
  一道旨意,足足写了一夜。
  天亮的时候,独孤晟看着那阳光一线从窗□□进来,落在自己绣着飞龙的云头履上,光柱里灰尘翻滚不休,犹如他内心一般,酸楚翻涌,有一样珍贵的东西,得到了又失去,失而复得,然后又再次失去,他站在这天下至尊至高之位,却失去了那样东西。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阿蘅接到吉祥亲自送来密封的圣旨的时候有些奇怪,早晨已有人来传达南巡已经无需她随行的口谕,如今这份圣旨却分外蹊跷。
  她屏退了所有人,悄悄展开那道圣旨,却怔住了,这是一张赐婚长公主的旨意,旨意里赐婚的对象,却是空白的,似是让她自己填上。
  满纸的淋漓墨意,仿佛尽皆如泪溅。
  独孤晟当日就直接登上了南巡的船,径直去了江南。
  曾有惊涛骇浪,曾有暴风急雨,终于归于平静。似海中漂浮的冰山,巨大无朋,却只露出一点山尖,多少难以言说的感情,深沉而幽静的掩于黑暗的海面海水之中;似曾猛烈焚烧过的山林野火,地面烈焰虽已熄灭,却有延绵数百年的地火在幽暗的地底不为人知的灼烧。
  独孤晟南巡不到半月,南滇悍然宣战。正遇上大寰水患旱灾大伤元气之时,正巧建元帝南巡,调兵遣将必然不灵,刚刚登基的段雍舍不得这大好良机,又兼急切想打上几个胜仗立威,便翻了脸撕了盟约,着前锋十万越了边界悍然入侵大寰。
  偏偏应在江南巡查的独孤晟不知为何忽然出现在与南滇对战的战场上,御驾亲征,亲手一刀斩死了敌方主将,这还罢了,他亲领着将士追击敌方三百里,直接顺手攻下了南滇的一座城池。
  战况朝四面八方传来,大寰欢欣鼓舞,南滇一片哗然,段雍原本是要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谁料到独孤晟居然明面上浩浩荡荡在江南巡查灾情,人却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边城!段雍一边咬牙切齿地恨定然是段英逃离大寰让独孤晟有了防备,一边怀疑自己这边有内奸,只得手忙脚乱与独孤晟对上。
  然而独孤晟是谁?开国之君,马上得来的天下,原就勇武无比,曾有战神之名。南滇第一仗就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损兵折将,还赔了一座城,武将们立时便失了那股锐气,而朝中原来隐藏的矛盾立时便爆发了出来,本就不主张打仗的朝臣们自然又蹦跶起来。这其中自然有段英的首尾。
  南滇很快内乱起来,段雍一边打不过独孤晟,一边被国内冒出来的拥立太子段英的正统党拖着后腿,失了城池的百姓们则流离失所,四处宣扬段雍的不得民心。
  很快段英在群臣的支持下登上了帝位,囚了段雍,派出了使臣与独孤晟和谈,不过几个月,休战言和、缔结友好,精心筹谋的入侵,如同一场笑话,最终以南滇向大寰称臣,割城纳贡收场了。
  打了胜仗,主持和谈后,独孤晟返驾回京,这一年已进入了尾声,京里已经冷了下来。
  两个消息已放在案头,等着独孤晟一览。
  定北侯崔华辰已病故一月有余,业已下葬,随侍铁辛不知所踪。
  明华长公主佛寺进香途中马惊翻车落水,尸身未能找到,御前侍卫副统领李星望跃入水中想要救回公主,下落不明。
  隆福太后病了一场,好在救治及时,看到独孤晟回来,只是牵着独孤晟的袍袖垂泪,好在没有找到尸身,隆福太后仍有一丝侥幸,并不曾放弃希望。
  独孤晟漠然看着那消息,许久以后才茫茫然的发现窗外已下了雪,天地一片空茫,直教人不知何去何从。
  雪拥兰关,阿蘅一身劲装,披着雪白大氅骑在马上,乌发白衣与簌簌飞雪融为一体,她转过身,遥遥看着雪中已经模糊淡去的大寰边城,故国千里,犹如一幅渐渐淡去的水墨画。
  前边的辚辚马车停了下来,修长的五指掀起窗毡,一个冰雪一般的声音响起:“兰儿,走吧。”
  阿蘅垂下睫毛,拔出佩刀,雪花落在清透如水的刀刃上,片片无声,她将那刀子向后一斩,刀光一现,刃上雪花尽皆斩落,仿佛斩断了什么东西一样,然后还刀入鞘,大氅扬起,马儿在雪中奔驰而去。
  开春后,大寰西边传来消息,回鹘之地一个小国西昌忽然崛起,一连吞并了回鹘、党项的数个大部族,攻城掠地,很快站稳脚跟,神速地往北边室韦、鞑靼之地扩张,四月,高昌首领开国称帝,定都定州,国号为燕,第一任帝王年号为永徽,永徽帝名讳为崔潜。
  独孤晟漠然翻着情报,嗤笑一声。
  沈椒园一旁低声道:“崔潜之后李氏,有一子一女,长子已立为太子,还有一胞妹,被封为护国长公主,据说极善用兵,才略惊人,东征西战中战绩累累,听说年纪不到二十……有倾城倾国之貌……”
  独孤晟不说话,脸上似笑非笑。
  沈椒园又道:“崔潜手下的兵将听说十分骁勇善战,令行禁止。”
  独孤晟掷开那情报,淡淡道:“很明显了,这就是我们一直查不到的崔家的私兵,当年在崔家大势已去,注定无法争到帝位之时,崔家就已将自己的主力兵往西边撤离隐藏,那边多为游牧部族,又有兵匪极多,自然不明显,这几年必然在那边的各大部族中都渗透了他们的人,我们也不会注意到他们居然会这般另辟蹊径,厉兵秣马数年,待到大寰内忧外患,无瑕顾及西边的时候,他们才趁此机会坐大……果然是深谋远虑,算无遗策的崔家人……”当年崔华澜那些失踪的死忠部下,只怕也在那里,如今重新用起来,自然更是如臂指使,失踪的李星望想必已发现崔华澜就是独孤蘅了,当年为着他,闹出了一场天大的误会,种种阴差阳错,变成今日之局面,回首望去,原来这一场大戏,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沈椒园低声道:“探子回报,崔潜登基之时,双腿是能走动的,只是有些不良于行。”
  独孤晟冷哼了一声:“他忍辱负重数年,自然是要装残废,那腿没准早就治好了,不过是为了让我们失去警惕罢了。”另外一方面也是要争取那个傻妹子吧,独孤晟凉凉地想,崔华澜从来就是个打仗的天才,最好的刀子,崔华辰怎么舍得放她去过什么平常日子,也就这个傻女人,对她哥哥死心塌地,愧疚万分,定是想着欠着哥哥一个帝位,便又抛下了她所谓的平静的生活,又去给他打天下去了,她什么都信他哥哥的,偏偏就对自己万般计较,非要计较是兄弟情还是夫妻情,非要和自己算得清清楚楚。
  这个傻女人……
  偏偏自己,爱杀了这个傻女人。
  独孤晟情难自己,想起那女人离开后院,展翅翱翔,在千军万马中也不知是何等的英气勃勃,一如多年前那般,眼中一阵热气冲上,心中仿佛被碾成一寸一寸,酸软无比。
 

☆、34 新生

  春光明媚;大燕后宫御花园内花红柳绿;明艳动人;湛蓝天空;花香缠绕;处处鸟儿的柔和声音更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旧室韦国的皇宫;修葺得十分齐全;加之定州地势重要;燕帝崔华辰便将这里定了国都。御书房内,他穿着件月白色绣着五爪海水盘龙的外袍;浑身透着一股清华尊贵之色,正与数位大臣商议国事。
  御书房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沙盘;国师南宫煌正手持竹枝,一一点着中央之地言道:“如今唯有鞑靼乞穆耳这支是劲敌;若是能破了其所辖部族领地,则鞑靼其余部族不足为虑。如今那边的驻军守将是李隆礼,报过来的军报里说,乞穆耳有一阵法颇为厉害,数百车阵上有刀矛,又护有重甲坚盾,但凡对战,所向披靡,十分难缠。”
  崔华辰沉吟,一个清脆的声音却响起:“臣妹愿领军前去讨伐。”
  众人转头去看,阿蘅一身黑红相间的广袖宽袍,腰间系着双垂玉带,乌发上仅挽着一支簪子,长眉入鬓,双眸亮如星辰脸上充满了自信,直接看着沙盘道:“这样的车阵势必沉重,战车周转不灵,利守不利攻,虽然牢固,却惧火攻以及游击战,我有办法破之。”
  几个将军对视一眼,却也慑于阿蘅这些日子战功累累,没有站出来说什么,崔华辰却皱眉道:“皇妹才回来没多久,且多休息几日。”
  阿蘅摇了摇头道:“此事不宜拖太久,大寰那边南滇战事已毕,很快必有行动,到时候我们后方未宁,假若两面受敌,国本动摇,还是我去速战速决了吧。”
  南宫煌笑道:“朱雀军一贯以机动灵活出名,而玄武军需拱卫京都,白虎、青龙两军又皆有任务,长公主领军出战确为最佳。”
  崔华辰踌躇了一会儿道:“朕再考虑考虑,诸卿家也下去想想还有计策的拟了折子上来给朕看。”
  大臣们先后告退,阿蘅却留下来道:“大哥不必担心,我有十足把握能胜这乞穆耳。”
  崔华辰只是摆了摆手站起来离座,他腿方才复原,仍有些行走不便,阿蘅连忙上前扶着他,崔华辰道:“你嫂子今天做了好汤,你且和我一同去吃饭,你才刚刚回来,急什么。”
  阿蘅笑道:“嫂子的手艺那自是好的,只不知侄儿侄女有没有长高些。”
  崔华辰牵着她的手步出门口,却挥了挥手内侍们备好的步辇,只和阿蘅携手在御花园内边走边谈:“皮得很,只有你嫂子拿得住他们。”
  阿蘅笑吟吟道:“大哥你对我这般严厉,偏偏拿不住自己的两个孩儿,可知世上原是一物降一物,阿弥陀佛,这可真是报应……”
  崔华辰无奈道:“我这么些年都不在他们身边……他们不怕我也不奇怪……”
  阿蘅笑了起来,崔华辰转过话题道:“你前些日子才辛苦回京,现在好不容易回京,还是歇息歇息吧,不若你和青龙军换防,让他们去打乞穆耳。”
  阿蘅沉默了一会儿道:“还是不了,如今还不知道……大寰那边将是什么反应……万一……”她不说话了。
  崔华辰心知肚明万一独孤晟不顾国内方经过内患和战争,为着一口气非要来征讨大燕的话,作为南边驻军的青龙军必然要对上大寰那边的军队,阿蘅……必是不想有这一天的。
  他拍了拍阿蘅的手,低声道:“也罢,那乞穆耳那边你便多费神吧,粮草那边我会尽力保障,争取速战速决。”
  阿蘅低声应了声,崔华辰转过脸看她,玄色衣裙衬得她脸色玉白透明,浓长的睫毛下掩盖着漆黑深邃的眼,里头掩藏着令人难以觉察的倦冷和孤寂,那个生机勃勃无忧无虑的妹子,早已只存在于遥远的记忆中了。
  他忽然低声道:“你放心,大寰那边,我会尽力议和,独孤晟若是不主动侵扰,大燕绝不会主动启衅,大哥……总不会再让你为难的。”
  阿蘅胸中涌起一阵暖意,崔华辰继续道:“你弃了那尊荣安乐的生活来帮大哥,大哥总也要还你一个清静安乐。”
  阿蘅眼圈有些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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