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嘉嘉这时候也不好再装不认识他了,于是嗯了一声。
旁边的赤驹轻轻地咴了一声,吸引了楚嘉嘉的注意力。
她看到马儿温顺的眼睛,秦雁回可以留在公寓里,可是他的马……
顶楼是可以停放交通工具,可是这里向来停放的只有直升机,留一匹马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它在这里没有食物,会不会饿得把她的桂花树给啃了?
仿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夜危楼心念一动,这匹赤驹身上就放出清光,随即不见了踪影。
楚嘉嘉下意识地看向他,问道:“你把它送去哪儿了?”
“送去了一处洞天福地。”夜危楼平静地道,“不必担心。”
楚嘉嘉点了点头,就要站起来,夜危楼在旁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空气仿佛停滞了一瞬。
楚嘉嘉迎着他的目光,顿了顿才把手放到他的掌心里,夜危楼一下便抓住了她,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阿尔终于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事——夜危楼什么时候让嘉嘉想起他来了?
楚嘉嘉站起来以后,站在夜危楼身旁,就想着要怎么把秦雁回送回公寓里去。
只是她还没开口,就看到眼前笼罩了一片蓝光,秦雁回的身体在光芒中虚闪了一下,消失在了她面前。
原霆收回了手:“我把他送回他的房间去了。”
他的房间。
楚嘉嘉听到这四个字,就知道原霆不仅发现了秦雁回的身份,而且还找到了他住在哪个房间。
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善于发现自己头顶绿帽的男人了。
仔细想想,按这个算法的话,原霆头上有三顶绿帽子,阿尔头上有两顶,夜危楼头上有一顶,只有秦雁回头顶没有。
而且,当秦雁回出现的时候,原霆身上发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他突然听到了从另外两人身上传来的情绪波动跟心声。
他很清楚地体会到从夜危楼身上传过来的嫉妒跟从阿尔杜庇欧斯身上传过来的新奇。
夜危楼的嫉妒因楚嘉嘉的态度跟秦雁回的存在而起,而阿尔杜庇欧斯却还没有发现这一点,他的新奇只是来源于夜危楼的嫉妒。
原霆意识到,这两人显然能够听到彼此的心声,接受到对方的情绪。
这大概已经持续了有一段时间了,所以对于这件事,阿尔杜庇欧斯才没有表现出震惊和意外。
就是这一变故,分散了原霆的注意力。
阿尔稀奇得要命,夜危楼这个看起来满身仙气连饭都不吃的家伙居然也会嫉妒。
他本来还想挖苦夜危楼两句,然而在接收到后面的信息时,他就失去了这样的心情。
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竟然是跟他们一样的攻略者?!
而且他还是唯一一个回来的时候,楚嘉嘉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没有不认识他的人。
等等……阿尔反应过来,这不对,这说不通。
规则不会对特定的人格外开恩,要么这人比他们还要早回来唤醒了楚嘉嘉的记忆,要么——她根本就没有失忆!
一瞬间,不管是原霆也好,夜危楼也好,都感到了从阿尔那边传过来的爆炸式的嫉妒。
如果可以形容的话,阿尔杜庇欧斯就真的是嫉妒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凭什么!
就凭他身上插着两枝箭?
原霆刚刚把秦雁回移下去的时候,还不忘先揭开了床上的防尘布,才把人放上去。
如果是换了阿尔来的话,简直会把人放在床上,然后再把那白布盖回去,给他从头盖到脚!
原霆接受到这清晰的心声,对此感到难以置信,而且陌生。
可看另外两个人的表现,却像是感知不到他一样。
原霆下意识地伸手按向自己的胸口,跟这两人不一样,在这颗胸膛里装着的是一颗机械之心。
或许正是如此,他心里的声音才没有被那两人接收到。
这实在是一件怪事,就像他们之前能够找到他的世界来一样。
楚嘉嘉不知道在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她现在最关心的是秦雁回怎么会搞成这样。
夜危楼虽然说他会醒,但是没见他醒来,她就没法问。
天台上的雾已经尽数散去,一匹马和一个人也都各自被送往了不同的地方,在这片夜空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夜危楼拉过了楚嘉嘉,两人的身影同时化作清风在原地消散,下一刻,原霆的身影也一样消失了,又剩下阿尔杜庇欧斯站在天台上,身上穿着围裙:“……”
没有能力就仿佛没有人权,等他回到楼下公寓的时候,这三个人已经站在客厅里了。
阿尔走过来,跟原霆和夜危楼一起,各自选了一张沙发坐下。
楚嘉嘉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没找到更合适的地方,于是坐在了茶几上。
她一个人承受着三个人的注视,避无可避。
唯一一个没有把她带回自己的世界,让她想起自己的夜危楼第一个开口道:“为何要骗本座你失忆了?”
原霆的声音响起,问道:“难道承受电流的刺激那种感觉很好受吗?”
阿尔杜庇欧斯也委屈地说道:“如果我没有带你去陵墓,没有受到图腾之力的刺激,嘉嘉你是不是也要一直装作不记得我?”
楚嘉嘉沉默了片刻,当初系统对她提出这个规则的时候,曾经说过可以在攻略者离开之后抹去她关于这些的记忆。
就像它告诉这些攻略者的那样,她不会记得他们。
可是楚嘉嘉没有这样选择。
作为严谨的科学家,她怎么会允许自己遗忘这些数据?会让系统继续对他们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不过是为了让他们不要那么有负罪感。
哪里想到有一天,他们一个两个还会回来。
她说道:“你们每一个人从我身边离开的画面,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这一句话就让原霆跟阿尔的声音被堵了回去。
楚嘉嘉是清楚的,他们两个为什么要离开,他们本来就放不下另一个世界的仇恨,放不下那里的人。
但是夜危楼没有被这句话堵住。
他望着楚嘉嘉,轻声道:“本座不是主动离开的,在本座把戒指送给你之后,这个世界就对本座产生了排斥之力。”
就在这个公寓里,还在他如今坐着的这个位置上,他曾经承诺过要将这一生剩下的时间都给楚嘉嘉,陪她一生一世,他是绝对不会打破诺言,主动离开的。
阿尔杜庇欧斯在旁听着,明知道夜危楼说的是真话,然而还是要拆台:“什么都是你自己说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啊。”
夜危楼还没反驳,楚嘉嘉就说道:“我知道。”
这三个轻飘飘的字说出来,阿尔就又不能说话了。
他们看着楚嘉嘉弯腰,从茶几底下的抽屉里翻出了香烟和打火机,对他们示意道:“不介意吧?”
这时候当然没有人会说介意。
只是原霆跟夜危楼见过她抽烟的样子,阿尔却没有。
他看着楚嘉嘉点烟的动作,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有了抽烟的习惯。
明明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从来不需要借助香烟来解压。
这是自然,在原霆之后来到地球的阿尔杜庇欧斯足够阳光,跟他的前辈原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把楚嘉嘉闹腾得根本想不起来要发愁。
何况他看上去也不像是要走的人。
直到他那天早上出去买菜,从那以后就不见了人影,楚嘉嘉都还以为他会回来。
接收到阿尔杜庇欧斯心里“都怪那两个家伙”的心声,原霆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我来之前,嘉嘉就已经开始抽烟了。”
阿尔听到他的话,脸上露出有些狐疑的表情,显然并不相信。
“好了。”楚嘉嘉把烟掐灭,说道,“你们发现了,我没有接受系统的规则,没有失忆。看到你们回来的时候,我是非常意外的,尤其你们还一个接一个地回来。”
她说着,目光在这三人身上一个一个地扫过。
本来装失忆只是为了不要那么尴尬,现在被发现了,那也就只能摊牌了。
“原霆是最先来到地球的,在他离开之后半年,阿尔来了,阿尔离开之后又半年,我捡到了你。”
她说着,看向了夜危楼,“在你之后就是秦雁回,他是最后一个。”
“在你们四个当中,有三个人都因为放不下过往,所以从我身边离开,包括秦雁回在内。只有你——”她轻声道,“我知道你打算遵循自己的承诺,陪我一生一世,等我死后再回你的世界去。”
三个人听着她的话,都在等着她后面的那个转折。
果然,楚嘉嘉说道:“然而,你不知道我的一生一世有多长,如果当初规则没有把你从这里踢出去,可能你在地球上陪着我,等到很多年后,你就发现我还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说着,问面前的三个人道,“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我身上的福运是从哪里来的吗?地球上的普通人,身上能有这样逆天的运势吗?”
她不是普通人,她有漫长的生命。
夜危楼听到这个消息,想到自己如果当初没有被地球的规则踢出去,而是留在了这里,心中并没有感到受欺骗,反而升起了一阵欣喜。
阿尔杜庇欧斯跟原霆都接收到了他的情绪,两个人心中刚生出不好的预感,就听夜危楼说道:“那么,本座陪你这漫长无尽的一生一世又何妨?”
所有人都感觉到夜危楼的心态瞬间就放平了,哪怕接收不到他的心声,原霆跟阿尔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何况他还开口说了出来。
“反正你们最后都会死,能陪在嘉嘉身边的就只有本座,你们应该学会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3。14的
第37章
这是什么逻辑?
阿尔坐在沙发上怒瞪夜危楼; 可被他瞪着的人完全不为所动。
黑发王子还从没被忽视得这么彻底过,他忍无可忍地“喂”了一声; 然后一掌拍在桌上,终于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见夜危楼、原霆跟楚嘉嘉都看了过来,他才收回按在桌上的手掌,眯着眼睛说道:“照你这么说,既然你能活这么久,那何必急于一时?”
楚嘉嘉已经预感到他后面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话,果然听他慢条斯理地道,“让我们活得短的先跟嘉嘉在一起,等我们死了以后你再来找她也不迟。”
黑发王子说着; 用手指了指自己; “我现在已经不是世界之主了; 顶多就只能再活个六七十年,我排第一。”
然后再一指旁边的原霆; “这个,他换一换身上的器官,起码还能再活个几百年,他排第二。”
最后才指向夜危楼,咬牙切齿地道,“你排最后一个。”
他直接把还躺在二楼的秦雁回给忘了。
他唯一不服气的就是一想到自己死后那么多年,夜危楼这个王八蛋还能一直一直跟嘉嘉在一起。
可那也没办法,谁叫他已经放弃了那个世界的一切,包括那漫长无尽的寿命?
楚嘉嘉听着他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都快死了还要安排自己年轻的妻子日后怎么改嫁,哭笑不得之余还感到了悲伤:“阿尔……”
黑发王子看向她,目光一秒变得温柔而不舍:“嘉嘉。”
如果不是她还能活很久很久,自己根本陪伴不了她走到世界尽头,阿尔杜庇欧斯真是一刻也不愿意让自己的一生挚爱跟别人在一起。
然后,他们之间的对视就被原霆打断了,楚嘉嘉听他说道:“是谁最短命,现在还不知道。”
“若你想做最早死的那一个——”夜危楼接口道,“本座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他恐吓我!”
刚才还嚣张得不行的阿尔一等夜危楼说出这句话,就立刻窜到了楚嘉嘉身后。
原霆跟夜危楼看着他不要脸地假装柔弱抱住了楚嘉嘉,然后从她身后探出一个头来看他们,脸上又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挑衅道:“你们倒是可以试试杀了我,看嘉嘉会不会原谅你们。”
“……”
楚嘉嘉感受着从背后传来阿尔高于常人的体温,再看着面前两人铁青的脸,原本下意识去拍阿尔手背的手都拍不下去了。
就在楼下陷入无尽的死寂中的时候,躺在床上的秦雁回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身在一片黑暗之中,然而下一刻却发现这里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这里虽然黑暗,但却不沉寂,这不是属于死后的世界。
再过了片刻,他又有了新的发现,他不光没有死,而且还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从没有拉实的窗帘之间,正透进来外面的灯光。
窗外隐隐飘来熟悉的乐曲,秦雁回脑海中回荡着轻嗡的声音,其中夹杂着不成语句的词,好像有人在他脑子里说话。
是中毒的症状吗?他想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已经灰暗的记忆开始复苏,他想起自己在战场上冲锋,迎面而来的是漫天箭雨。
身后跟随他的将士,一片片地被这箭矢收割性命,在这最后一次冲锋里倒下去。
大周气数已尽,诸侯联合,要将他们这最后一支军队也打败,彻底攻入他们身后守卫的皇城。
秦雁回避开了大部分箭矢,然而却还是中了几支。
第一支箭先落在了他肩上,箭头刺骨而入,瞬间就从伤口处弥漫开了他并不陌生的痛楚。
从十六岁上战场,他受过太多的伤,也曾几次差点伤重不治,然而这一次的箭伤却不一样。
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血液乌黑,带着一股腥甜的味道。
秦雁回一皱眉,反手将箭从肩上拔了下来,在天光之下看到箭头泛着幽蓝的色泽,明显淬了剧毒。
毒素扩散得很快,秦雁回感到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跟他打这一仗的人显然也怕了他,在他生死不明的那段时间,大周军队节节败退,可等秦雁回又再回到战场上,大周军队就像找到了主心骨,让敌方感到后来的战役一场比一场难打。
一代战神,若不是被君王猜忌,又被部下背叛,何人敢撄锋?
于是秦雁回归来之始,他们就派出了使者,劝说秦雁回不要再为周朝卖命。
旧朝气数已尽,旧主又如此待他,凭他的能力与名声,便是想要做这新朝的主人,恐怕也不是难事,可他却拒绝了他们的邀请,依旧披上了大周的战甲,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既然如此,他们也就只能把他连同这个旧王朝一起摧毁了。
秦雁回扔了手里的箭,毒素在他的血液里扩散得很迅速,从他中箭的那一刻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
他所要做的,不过是在战场上拖住这些人,好让在后方的幼主能够从皇城中离开。
这个称他做师父的孩子不当国主也罢,只愿他离开皇城,离开这黄粱一梦,在青山绿水间做一个普通人。
这是他所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这一生,俯仰无愧天地,直到死亡到来的前一刻,他都没有松懈。
他唯一有所亏欠的,就是楚嘉嘉。
当他听到死亡到来的声音时,他才终于放松下来。
回来之后,他一刻也不敢再想起她,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去想她。
无论是在相处之中,自己对她日渐倾心的过程,还是在天台她答应自己的求婚的那一刻,都封印在了记忆深处。
倒在马背上失去意识的时候,秦雁回所想的,不过是在死之前再看一眼自己心爱的人。
他躺在黑暗中,叹息一声,又睁开了眼睛。
他又回来了。
那些从醒来之后就回荡在他脑海里的声音原本沉寂了片刻,忽然又强了起来。
秦雁回听了一会儿,神情微妙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是谁在我耳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