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追了上去,在他背后开口道,“阿受,我想你也是事实。”
殷受唇角控制不住弯了弯,却又压了回去,见她跟在他旁边,伸手来拉他,到底敌不过心里的思念,先一步败下阵来,反手将她握在掌心,把玩摩挲,低声问道,“有多想?”有没有似他一般,得了空闲脑子便全都是她,辗转反侧入夜难眠。
甘棠心中一颤,正欲答话,便被他赌回了喉咙里,疾风骤雨一般炙热浓烈,甘棠亦不再说话,开始回应他,待稍稍分开,一边任由他在她脸上一点点细细啄吻,一边伸手给他把脉,轻声问,“你还好么?有没有受伤。”
殷受捉住她的手拉到唇边吻过,硬将心里那丝涩然压了回去,告诫自己要慢慢来不着急,妻子虽不是如他爱她那般牵肠挂肚,但比先前好太多,有想他便可,一点点也行。
殷受暗自咬了咬牙,见她放软了身体依偎来了他怀里,到底心里不甘,张口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本是想让她痛一痛,又舍不得下力,倒像是亲昵亲近一般,顺势亲了亲,松了口气道,“我这次要待两个月才走,且我受了重伤,你得伺候照顾我!”
甘棠心知他没消气,知道自己不会来事煞风景坏气氛,见他气哼哼的,心里没来由软了两分,搂着他好好好道,“你愿意留,我求之不得,你先前不是说七月就来看我么?拖到现在九月份了,我还没怪你呢。”
纵知道她的话半真半假,殷受还是忍不住沉溺其中,又知自己这样实在英雄气短,便也不说话,只看住她的眉眼,在她眼睑上亲了又亲,“我听兴九说你日夜不休的处理政务,常常一夜到天明,不想活了么?不许这样了。”
先前是太忙,时间太赶,通宵熬夜都是常有的事,以后也还有很多事要做,时间总不够用。
可现在殷受说什么,她都想答应他顺着他,甘棠便点头应道,“好,以后不这样了。”确实对身体不好,除非特殊情况,否则还是规律作息罢,这几个月无人管束,她确实有些废寝忘食了。
她乖乖听话的样子真是挠人。
殷受将人圈在怀里,就这么靠在院墙边,背对着给她遮住刺眼的太阳,就这么看着她,梦里梦外他已经把她的模样描绘了千百遍了。
自喜欢他以后,甘棠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着总会有些受不住,甜甜腻腻的,让她脸颊发热,甘棠伸手去捂他的眼睛,咳道,“看什么,我长得这么丑么?”
殷受唇角勾起笑,“美,长得丑我看你做什么。”事实上也很美,再者便是不美又如何,他当年喜欢上她时,她脸上许多疤痕,她就是不美,他也很喜欢她。
甘棠在想要不要把自己读的到他的心这件事告诉他,免得他心里嘀嘀咕咕情话不要钱,简直是犯规。
第75章 你就是不良于行
隔壁不远处便是制丝坊,甘棠听见有人禀报说缫丝车制好了; 已经送过来了。
接着是云裳的回复声。
殷受还搂着她在她脸上亲来亲去; 像是河水里的鱼,凑过来亲亲碰一碰; 再离开,又游回来碰一碰; 自顾自玩耍; 乐此不疲; 不带一丝□□,亲昵喜爱。
爱不释手得像一只捡到颗大栗子的毛松鼠; 而她; 无疑就是这颗喷香诱人的大栗子了; 满满当当捡到宝贝的喜爱高兴传递到她心底,像是夏日清晨带着露水的阳光; 十分清新明媚。
如果殷受当真有尾巴,眼下定是惬意的摇来摇去了。
甘棠戳了戳搂着她的大松鼠,纠结道; “你赶路奔波; 要不要先回去歇一歇。”
殷受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看了看天色; 点头道,“好; 回去我给你做饭吃。”
这傻子,被恋爱蒙蔽了智商; 都没听出来她是要他先回去。
甘棠眼里起了点笑意,也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道,“我得去一下隔壁工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殷受回过味来,面色不善,盯着她不说话了。
甘棠乐了一声,“丝造城里都是女眷,我一怕你不自在,二怕你累,才想让你先回去歇息的,这两年你怎么幼稚了不少。”
就不要奢望她会放一放政务好好陪一陪他,殷受脸色臭臭的,回道,“一我不累,二我没什么好不自在的。”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在一起是应该的。
“那走罢。”
外头侯了不少人,见他二人出来纷纷行礼,“见过圣女,见过储君。”
殷受在一众女眷里便显得十分瞩目,且他身形挺拔,面容俊美,且自带生人勿进的气场,众女子不由自主便垂了头,便是常常在甘棠面前走动的云菲云裳云缎云桑几个,都拘束了不少。
“圣女这边请。”
缫丝坊很大,里头空旷宽敞,四面透风,周围挖出几圈三尺宽的沟渠,里面流着寒泉水,是降温用的。
进去便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甘棠蹙了蹙眉,目测丈量了一下缫丝工坊的大小尺寸,叫了云裳和云桑上来,吩咐道,“云桑你的桑园在隔壁,划出一块地来拨给缫丝坊先用着,这地界太小了。”
茧待缫以涫汤而后能为丝,需要用沸水煮茧,软化蚕茧,溶解丝胶,丝绪才可以分离退绕,集合成丝,是以缫丝坊里烧着许多火灶,铁锅铜鼎里都煮着沸水,缫丝坊里这才又闷又热的。
进来没一会儿就热出了一身汗。
新赶制的缫丝车就放在正中央,甘棠指挥着让人把缫丝车推到一个灶火旁,招了云裳上前,一边操作一边解释道,“这是手柄,手摇这里就能让丝軖转动起来,或者踩动踏板,也能让丝軖转动导丝。”跟她们讲牵引装置机构,讲滑轮,讲杠杆是讲不通的,示意甘棠多半都是单刀直入,直接教她们如何操作机器,至于对这方面感兴趣,或者是下一代的物理知识水平,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甘棠拉动横轴上的卡门,比示道,“丝軖是可拆卸的,搬动这里的阀门,往上一提,就出来了。”
云裳几人看得认真,听得仔细,时不时询问一两句,甘棠都认真答了,殷受站在旁边看着妻子,既不关心听到什么,也不关心见到什么,他只是看着她热得额头上都是汗,想叫她回去,这些事自有匠人们会做,或者是让他们搬到凉快点的地方去做。
只甘棠这臭脾气,指定是不会答应他的。
殷受踏上前一步,蹙着眉给她擦了擦额头。
甘棠头也没抬,说了声谢谢,接着道,“络丝用的篗子我也改进了一下,丝线绕在支架上,支架可以绕轴回转,便于整经络纬,比先前工字型的那种好用很多。”
云裳这一年来负责制丝,虽是没见过这些东西,但接触得多了,一点就通,看着这一整套缫丝车,兴奋激动,“有了这个,我们缫丝坊至少能多出一倍的丝,只要蚕茧供应得上的话。”
云菲几人也高兴起来,碍于殷受在场没敢放肆,但眼里的高兴是藏不住的,甘棠看得心中点头,创业初期总是艰难,但好就好在齐心协力且干劲十足,长此以往,发展壮大是迟早的事,“我来演示一遍,余下二十余张缫车后日会送过来,到时候云裳你负责教授给女匠们。”
云裳应了声是。
铜鼎里散着丝絮,柔滑纤细,先要牵丝,甘棠伸手去捞,只手指刚伸进去就猛地收了回来,心里啊啊啊尖叫了起来,钻心的疼从手指猛地窜进心里,若非还想着有属下臣子在场,她只怕当真要捂着手指跳起来的。
真是要烫死她了!
“棠梨!”殷受眼疾手快抓住她手,见没破皮却指头通红,心里抽疼,想也没想就往口里放,吸了一吸问,“疼不疼?”
周围原本还有些女孩子的惊呼声,这一瞬间立马安静了下来,只从心底传给她的情绪就五彩缤纷了,大部分都是啊啊啊啊嘤嘤嘤嗷嗷嗷嗷熬的惊呼声罢,暗地里针对她释放的情绪特别热烈,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炸个不停。
甘棠是连疼也忘了,非常无语地看着正做无用功的殷受,往外挣了挣,咳咳道,“你这么做没什么用,快放开,我泡一泡冷水就行了,不严重。”就是下头没烧着炭火,这屋子也闷热,她没看见有热气,一不注意被烫到了,没什么大碍。
殷受发觉妻子看傻子一样的目光,心里气恼,松了她的手,四处看了看,自案台上拿了个小盆,飞快地去水渠里舀了盆冰水来,回来握着她的手就往里面塞,他态度强硬,动作却十分小心,盯着她的手指头,面色不好,倒像是他自己被割了一块肉似的。
不过是被烫了一下罢了,甘棠体味着他心底传过来的抽疼,半响无语,也没挣扎,就这么任由他握着手在铜盆里泡着,五味陈杂,吩咐旁边候着的云裳几人道,“你们先下去罢。”
几人皆是面色通红,纷纷行礼退下了。
殷受这下彻底忍不住了,“你要做什么不会使唤人么,我就站在你旁边。”
甘棠心里发软,笑道,“那岂不是烫到你啦。”
他倒宁愿烫到的是他,殷受不语,只问道,“还疼么,要什么药,我让唐泽去取。”
甘棠泡了差不多,拿出来看了看,倒不是很疼了,见殷受还蹙着眉,本是想说几年前她受得重伤多了去了,见殷受还蹙着眉,便把手伸到他面前,眨了眨眼道,“用不着药,储君殿下你亲一亲就不疼了。”
殷受心里恼她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也没理会她,只起身道,“还要做什么,做完赶紧回宫陪我,我饿了。”
甘棠哈地乐了一声,自背后搂住他的腰,下颌在他背上膈了两下,乐道,“放心罢,知道你憋得久了,晚上为妻定然洗得白白净净漂漂亮亮,把你喂饱了。”
殷受被她抱得身体过电一样身体发麻,回头见她眉开眼笑的模样,有些把持不住,气息不稳,把人从身上扯下来了,“你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现在在外面,成何体统。”
殷受大概也明白甘棠的意思,捞了铜鼎里的丝线,挂去钩子上,再踏了两下踏板,丝线就被拉扯出来一圈一圈绕在了丝軖上,这些机构简单得很,一眼他就看会了。
甘棠摊着手在旁边看着,见殷受耳根发红,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刚才被她方才的话激的,她也无事可做,看殷受做得无可挑剔,侧颜也完美无缺,手痒痒,探进他怀里,果然摸出一个药瓶来,笑吟吟问,“阿受你随身带着这个就有体统啦,而且你方才可是万众瞩目之下给我擦汗来着,更没有体统,我只是说些私房话,你不喜欢么?”
“……”他自是喜欢她说给他听,殷受被她一双波光流转的美目看得丢盔弃甲,败下阵来,拿了她手里的药瓶揣回怀里,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大步往外走,“你的手别乱动,你不良于行,我抱你回去!”
甘棠挣扎着想下来,“放我下来,我是伤了手,不是伤了脚,能走!”
“你就是不良于行!”
甘棠语塞,好在这工坊里下人早被清了出去,唐泽女奚在前头安排着,一路都没遇上什么人,否则她真是要威严扫地了。
马车就停在外头,驾车的是宫里伺候的老人,见了这般情形也不惊讶,眼观鼻鼻观心地给两人行了礼,掀帘子让人进去了。
殷受把甘棠塞进去,进去就压着人吻了一通,分开后才喘息道,“午间要做什么,要去哪里,我陪你一起。”
甘棠莞尔,“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宫里,我们一起处理政务罢。”
殷受嗯了一声,又支起头蹙眉道,“听说妲己在你宫里,你把人弄走,我不想见到她。”若早知有这么一出,他当初应当灭了有苏氏全族才是。
甘棠想着那个聪慧漂亮的小丫头,有些心不在焉,回道,“暂且留着有用。”
第76章 没什么好遗憾的
得见九尾狐为王,妲己分明是甘源抬出来与甘棠分庭抗衡的工具; 留在身边只会是祸害; 再加上命定之人一说,他便越发不喜了; 殷受见妻子心不在焉地不上心,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下; “她既是和我有些关系; 你不担心么; 担心我被抢走。”
甘棠失笑,她还当真没想过这一层; 只是那丫头聪慧非常; 世间难得; 她便暂且养一养也无妨。
殷受又重重啃了一口,啃得她吃痛出声; “还是你巴不得她来抢,这样我就不会再缠着你了么?”
“胡思乱想什么。”甘棠无奈,搂了搂他的脖颈; 啼笑皆非道; “她不过三两岁,能干什么; 再者便是长大了,她聪慧美貌; 我也不算太差,她也未必能看上你; 没必要紧张成这样罢。”
总之他不想他和她的感情出现一丁点阻碍和变数,殷受低声诱哄道,“可是你年长她二十三岁,十多年后她真是好年华,你却是老了,年老色衰。”
甘棠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他掰扯,便只推了推他,懒洋洋道,“对呀,这才是检验男子的最高标准,你若因此离我而去,只能怪我眼瞎,我不会特意给你添堵,也不会防范这些,要防也防不住。”
只毕竟两人是官配,甘棠心里有了他,这么一想心里也不怎么自如了,将来殷受若当真与妲己相爱,也不知算不算是历经千山万险终于走对了正确的路……
甘棠推了推殷受道,“快到了,起来坐好。”
有关妲己的事,她还没想好,妲己出现时有契机,在神权没有完全解崩之前,她就是个好苗子,前提是没有长歪,以后再看罢,甘棠并不打算对一个小孩出手,倘若是因为殷受,那就更可笑了。
很快殷受便见到了妲己。
二尺高的小孩衣着打扮完全是甘棠小时候的模样,抬着手臂正习字,认真专注,见他们进来了,恭恭敬敬行了礼,看了他一眼,口齿清晰的说了声见过储君,行的是晚辈对长辈的礼仪了。
先拿了块巾帕过来给甘棠擦脸,又跑去浴池放水,甘棠给她探了探脉,小孩便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喝了药睡一觉起来,己己已经好了。”
甘棠嗯了一声,“让宫娥带你去用膳罢。”
小孩就规规矩矩退了出去。
短短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殷受已然知道这豆丁大的丫头有何魅力所在了,比起同龄人,显然要敏慧许多,且分明对甘棠抱有极大的好感和仰慕之情。
且对他疏离防备,不用想便知是甘源教的。
殷受心情烦躁,拉住正要去沐浴的甘棠,“你和她同寝同食?”
甘棠摇头,无奈道,“没有,甘源送进宫来的,我哪有那工夫照料她。”
殷受暴躁得想直接将那丫头片子直接掐死,或者将她的脑袋拧下来,“你让她滚得远远的,免得我发起火来你怪我残忍血腥。”
甘棠不知道他怎么就非得要跟个小孩子过不去了,“你在介意什么,她不过一个三岁小孩,你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
殷受脸色铁青,因为她完全不介意,不介意和情敌同吃同住,甚至还悉心照料看护。
妲己的存在无不昭示着她一点都不在乎他,可有可无,比不上她眼里一个可塑之才。
更别说同她这十城之地的子民相比了。
殷受心里发闷,又知道他这是得了她的回应后高兴得过了头,忍不住越要越多,他在她心里还比不上她抱负的百分之一,这是他一早便明白的事,现在不过是露出一点苗头罢了。
她这宫里没有他的用具,不似他的寝宫,用品用具都是两人份的,衣柜里常备着她春秋的衣衫,知道她爱登高远望,他在寝宫外建了一筑高台,上去便能俯瞰整个殷商,父王好几次让他拆了,他都没拆,想着她什么时候来寻他,带她一起上去看,抬头便可摘星辰。
寝宫前后栽满了棠梨,三四月棠梨花开,满园梨花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