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福一起同享了,你有难我当然也要同当,你以为你是皇子就能随便休我?这就是我们二十一世纪女性的义气!”钱珞瑾说着把休书递给慕从锦:“我要你亲手撕了它。”
“……为什么?这种时候还愿意跟着我。”
“这就是爱!”
两个人互相看着,相视一笑,慕从锦接过休书,撕成碎片,如果今天被流放的是她,他也会这么做,这样想着,就知道了她的心情。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大秀恩爱,周围的单身狗羽林卫受到了精神伤害。矮个羽林卫看着旁边的高个羽林卫:“不是说六殿下和六皇子妃感情不睦?”
“对啊,俺也听说六殿下因为厌弃皇子妃都搬去书房住了。”
“难道消息不准?”
“俺是听安广侯夫人说的。”
“我也是听安广侯夫人说的!”
安广侯夫人要不是谢梦华的婆婆,钱珞瑾真想跟她斩断一切联系,她嘴上是带了扩音器吗!
钱珞瑾来自投罗网,羽林卫们反而犯了难,朝中就给了他们慕从锦一人的伙食费,这年头连主动被发配都这么难么?
因为皇上疏于朝政,每日只蹲守丹炉,下面的官员们也习惯性懒政,玩忽职守是常事,这种环境下还认真干活的才是傻子,皇上圣旨里只说了押送六皇子流放,又没点名六皇子妃,这就是空子啊。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羽林卫们对于带上钱珞瑾是拒绝的,直到钱珞瑾掏出了一摞银票。
“大家伙都辛苦~小小心意。”
有个富婆老婆是怎样的感受?慕从锦开始喜欢上了这种被包养的感觉。
只要钱花到位,待遇马上就上去了,这些羽林卫对钱珞瑾和慕从锦的态度越发恭敬,端茶倒水,无微不至,还雇来一辆马车让两人坐着前行。
这还叫流放吗?分明是郊游!
亲自看守着丹炉火候的皇上不知道,在他的山河中,那么多的人正在各自的旅程上行走。
谢梦曦带着皇上赏赐的笔墨和财物,领着皇上赐给她的侍卫,浩浩荡荡地在京州田地间行走,田间劳作的百姓纷纷侧目,不知那高头大马上蒙着白纱妙龄少女是何等人物,哪位高官的女儿?还是皇上的哪位公主?
西北大营里,谢谡元统帅的军中,一位不速之客赖着不走。
“我说管三兄,你什么时候走?你的吃喝用度都从我俸禄里出,我吃不消了!”
管幸书坚决不走,脸皮厚就是好:“谡元兄,我还要在这里记录下你作战的英姿,不能走。”
骗子!谢谡元心道,自从公主和亲,两国交好,他都多长时间没出过兵了。
从西北大营再向西北走,就是夷族人聚居的地方,想当年,两方交战时,那里是随时厮杀的地方,方圆百里都没有人烟,现如今,就在那里,建起了两国互通有无的集市,越来越多的百姓的搬迁到那里,来往商队络绎不绝,若是不了解的人,怎能想到就在不就之前,那里的黄沙下埋了多少战士的尸骨。
管幸书喜欢去集市逛逛,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听着人们热切地讨论着新嫁来的永平公主。
夷王很爱慕这位异族公主,赞她绝美身姿,端庄贤德,却不知这位公主其实是任性的,只是独身在异国他乡,身旁再没有了能任其骄横的人,那份刁蛮便被磨去了棱角,成了声名远播的贤公主。
夷族人景仰公主,为她建造了仿制都中城的宫殿,公主为其提名“忆书楼”。
传闻永平公主非常爱看书,她的书都是小小的一本,印着夷族人不懂的文字,若是有人见过永平公主的书,就会发现那些书都是同一个作者。
“丝绸!丝绸!永平公主最爱的珍绣坊的祥云印花缎子!”
“瞧一瞧看一看喽!关内来的枣红马,永平公主也爱骑。”
“包子!馒头!花卷!正宗关内美食,永平公主最爱!”
……
一声声叫卖,总离不开永平公主的名号,永平公主俨然是这里珍宝,夷族人称其为“达拉姆”,意思是天空中最璀璨的星星。
管幸书拿着小本子,每每听到关于永平公主的新传闻便记录下来。
现在,他仍然在写书,写的都是关于她的故事。
趁着管幸书去集市的间隙,终于清静下来的谢谡元开始提笔给家里写信,他每次写信都偷偷摸摸等管幸书走了才写,绝不能让管幸书知道,他铁铮铮一条汉子,给家里写起信却是儿女情长。
尽管以少年之身就累下赫赫战功,以少将军之职掌管西北大营,当谢谡元拿起写家书的毛笔,又成了那个匍匐在谢夫人膝上撒娇的熊孩子,一个背上划着三道骇人刀疤的熊孩子。
谢谡元折好书信,叹了口气,他远在西北,帮不上忙。
但愿姐妹们都能安好。
☆、第72章 城
钱珞瑾用金钱的力量迅速俘获了羽林卫们的小心肝,慕从锦依然被牢牢看守着,钱珞瑾却成了羽林卫们的“女神”,迅速和羽林卫们打成一片。 乐—文
带队押送慕从锦的是魏总兵,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子,演沙僧不用化妆。魏总兵的两个外甥也随他一路来,便是那两个话很多的羽林卫,高个的叫大高,矮个的叫小高,但两人并非亲兄弟,只是表姨亲,住的也是天南海北。
皇上圣旨里只有慕从锦的名字,羽林卫们只管看住慕从锦,至于钱珞瑾,随便她想做什么,爱跟着就跟着,羽林卫们巴不得钱珞瑾跟一路呢,只要有钱珞瑾在,吃饭就有人付钱。
钱珞瑾和慕从锦坐在马车里,外面跟着一队羽林卫,倒像是哪家王爷举家出游似的。
魏总兵是老油条了,虽然皇上现在把六皇子流放,可没剥夺六皇子的皇子身份,人家可是亲儿子啊,哪天说不定一个高兴又喊回去了,所以魏总兵仍把慕从锦以皇子的身份侍奉,丝毫不敢怠慢。
说好的流放,钱珞瑾完全当成了郊游。
“魏总兵,皇上圣旨里有没有明确说要我们走什么路线?”
“那倒没有,皇上圣旨里只说押送六殿下到覑州裘塔,怎么去,多长时间去,都没说。”
钱珞瑾欢喜地搂住慕从锦的胳膊:“太好了,我们先去哪玩儿?”
慕从锦扶着自己生疼的额头:“谁跟你玩儿,我有正事。”又对魏总兵说:“先去鼎屏。”
魏总兵押送过多少批犯人了,就没见过这样的,得好吃好喝伺候着不说,还自己设计路线。
“……六殿下,属下一直从京州去裘塔,多少年了,都是这条路。”
钱珞瑾虽不知鼎屏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既然慕从锦想去,出于护犊子的心理,她一定要帮着慕从锦。
“到了鼎屏,我请你们去最好的酒楼,好酒好菜随便吃。”
魏总兵这人吃喝嫖赌就只沾一个吃字,对美食没有抵抗力,听说钱珞瑾请客,朝身后的羽林卫们喊道:“弟兄们,走,去鼎屏。”
到了鼎屏,魏总兵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鼎屏是个县啊,最高级的酒楼也不过都中小吃部的层次。
谢梦曦也走了,府里空荡荡的,一个孩子都没剩下,谢夫人觉得很寂寞,谢大爷还能出门喝酒寻了,可怜谢夫人一个人守着偌大的镇国公府。有时候谢夫人脑海里会冒出很可怕的想法,突然想抢一个孩子回来养,不管谁家的都行!
有一天晚上,谢夫人睡着睡着,突然惊醒,她想出主意了!她还有个儿子啊,养儿子干嘛用的,不就是生孙子给她玩儿的吗。
想抱孙子首先得有个儿媳妇,谢夫人突然感觉身上充满了力量,又有了活下去的动机。
于是远在西北的谢谡元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谢夫人张罗起了找媳妇儿。
皇上对丹药的痴迷并不能让他真的长生不老,那些五颜六色甚至带着毒性的丹药,刺激着他的神经,刚开始让他恢复了不少元气,但那只是如同回光返照一样虚无的希望,随着体内毒素累积越来越多,皇上的身体也出了更多问题。
开始只是咳血。
然后是肠胃出血。
替皇上诊脉的太医都被立了生死状,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后宫中也只有皇后娘娘和丽贵妃知晓。
皇上已经逃过一次鬼门关,这一次能不能挺过去,皇上自己心里也没谱,他不想死,哪个人到了权力的巅峰,坐上皇帝的宝座,都会想长命百岁。
又一次睡醒,皇上发现自己裤子上沾满粘腻鲜血后,皇上想到了自己父皇。他想到当年他的父皇也是这样,越来越佝偻、虚弱,然后死去。他想起父亲死后,太子横死,然后是三弟,五弟,六弟……
想着想着,皇上就不想起来了,他其实还有力气,但他就是想这么躺着,不想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丽贵妃每日侍疾,温柔周到,一直深得圣心,二皇子也每日前来问候,皇上看着二皇子那张越来越相像的脸,总觉得自己死后,残余的生命会在二皇子身上得到延续,心里也越感欣慰,对上一次二皇子私自调兵的芥蒂也淡了许多。
人死了,总爱回忆往昔,皇上想着那时丽贵妃不惜忤逆老威国公执意嫁于他为妾的情意,想着曾经自己被兄弟夺嫡险些丧命的经历,他害怕极了,怕延续着自己生命的二儿子被皇后的两个嫡子陷害,就像当年他自己经历的那些一样。
丽贵妃也时常提起,三皇子又和哪个武将交好,又和哪个文官通讯,皇上早已没有精力去分辩那些是非真假,每日听在耳朵里,听久了便觉得像铁定发生的一样。
那一日,二皇子来请安,皇上独留下了他,伺候皇上大半辈子的总管太监端来金龙御绣的锦盒,里面装着的必然非同一般的东西,历来只有当朝皇帝才能拥有。
锦盒之内,是一只獠牙猛虎的令牌。
“北淮一带兵符,你收好。”
皇上喜爱二皇子,从小到大赏过他无数的好东西,但这个东西,二皇子光是看到就已经大惊失色,听到父皇要赏给他,二皇子的第一反应竟是父皇是不是在试探他?上一次他失策,私自调兵,从此父子嫌隙,皇上私下里也调查了他在西南的军队,从那之后二皇子面对皇上一直诚惶诚恐,他这一生的荣华都源自皇上对他的宠爱,他害怕极了,怕失去父皇的信任。
这一次,皇上真心实意,他想在死前立下太子,属意的人选自然是他与最心爱的丽贵妃的爱情结晶二皇子,便是二皇子之前有逾越的行为,看在爱妃的面子上,他也选择原谅。
三皇子定然会不服,当年他的嫡皇子弟弟们便是这样,出兵造反,导致太子横死,皇上将自己在北淮一带的精兵都交与二皇子,就是要他能镇压住皇后的两个儿子。
兄友弟恭,在皇家,从来都是奢侈的东西。
二皇子得了这样的宝贝,当晚就恨不得和他母妃开坛花雕庆祝,皇上并不知道,三皇子和六皇子两人虽是嫡出,又和两个公府沾亲带故,若论兵力,占着上风的却是他。
这个局,丽贵妃从刚生下儿子的时候就开始布了,朝廷中哪个不起眼的芝麻官以后会升任武官要职,她都知道,抓住时机加以笼络,可让对方误以为知遇之恩,死心塌地跟着自己。她早知道皇上的寿命不过在位短短十余年,及早地布下将来多位的兵力,可比后知后觉的皇后多出了许多年的时间,也有了更深的根基。
现在再加上皇上手中拿来的北淮兵符,丽贵妃面露得意笑容,这场仗,皇后你可怎么赢?况且都中只剩下三皇子,六皇子被流放覑州裘塔,只好趁此机会将他们个个击破。
“我要你办的是如何了?”丽贵妃问道。
“母妃放心,我早就吩咐下去,悄无声息地,做成山贼打劫的样子。”
丽贵妃点点头,殷红的嘴唇像是喝了水的血:“暴露也没关系,你父皇怕是挺不过多久,待你登上大典,六皇子是怎么死的,又能怎么样?”
“是,儿臣知道。”
慕从锦早就料到二皇子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料到了也无用,这一劫他逃不掉,所以他给了钱珞瑾休书,若他没躲过去,死了便是死了,若他能躲过去,大不了凯旋而归时再次迎娶钱珞瑾。
钱珞瑾瞪了慕从锦一眼:“你再这么想,当心我把你从皇子变成公主,还是你想自己先去阴间娶几个女鬼填房?”
“……你这醋劲,我做鬼都不敢乱来。”
“我知道我没你聪明,但只要能帮到你一点点,我就能多吃两碗米饭,慕从锦,你怎么舍得瞒着我?”
看着眼前还是少女模样的钱珞瑾,慕从锦伸出手捏了捏她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舍不得,这一次是我不对,我再不瞒着你,生死我们都在一起。”
慕从锦掏出随身携带的地图,沿着那一条边线,一个个指给钱珞瑾看。
外人都以为慕从锦因勾结江州司马被发配,那封信却是慕从锦故意留给柳莺儿,要的就是流放的结果,有东流道长在,以星象之说诱导皇上将发配之地定在覑州并不难。
覑州位于岭南边沿,荒凉野蛮,若慕从锦无缘无故跑去岭南,必定要引起丽贵妃的猜疑,只有以戴罪之身发配前往,才能瞒过丽贵妃的眼线,而由威国公府自己派出的眼线“偷”出去的情报才更让他们深信不疑。
“岭南?我听说岭南挨着岭外南鸦族人,野蛮又好战,去那里做什么?”
“你看地图,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几个兵营都是我们的人,等我们到了这里就有人接应,然后我们一路往南走,转调兵力准备北上,还有南鸦族,三皇子已与南鸦的王子达成协议,他会出兵助三皇子登基,我迟迟没有行动就是在等他和南鸦谈判的消息。”
钱珞瑾看着地图,那几个兵营在岭南连成一条线,好大的一盘棋!本来她还挺害怕的,毕竟二皇子的兵力,光是她知道的就有那么多,原来己方也很给力!瞬间吃了一颗定心丸,欢喜地搂住慕从锦:“小伙子,很能干嘛~”
“当然,总不能跟你一样天天躺在床上吃东西。”
“蹬鼻子上脸!”
慕从锦不走原来去覑州的路线也是想绕开二皇子的刺客,这么好的杀人放火的机会,换谁都不会放过,到底是他们先到陈柳兵营,还是刺客先找到他们,还要看看老天爷更疼爱哪一边。
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都是暗潮汹涌的景象,都中仍一片歌舞升平,皇上还没死呢,大家要稳住,继续歌唱太平。
朱成碧自嫁进威国公府,俨然成了都中城最拉风的人物,窦胤昆宠她宠得要上天,不仅大婚时轰动,婚后也过得光彩亮丽,竟还有人说:嫁人如若朱成碧,不做皇后又如何。可见那些闺中少女们的羡艳之情。
朱成碧自己倒觉得她们大惊小怪,她是相府千金,含着金汤勺出生,和公主也只差个称呼而已,她的婚姻生活本来就该如此,公婆待她亲厚,夫君宠她如命,妯娌全都让着她。如果朱成碧知道什么叫玛丽苏,一定会对号入座,这说的不就是她么!
安广侯府设宴,窦胤昆夫妇刚到就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朱成碧穿着丽贵妃赏赐的宮中御样锦裙,身上首饰也全是稀罕物,珠光璀璨地下了马车,窦胤昆亲自扶着她站稳脚,堂堂威国公府的大公子,像个马夫一样伺候朱成碧下车。
那些看见此景的女眷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嚼舌根的:“哼,不过是有个好爹罢了,就她那臭脾气,早晚会被窦公子厌弃。”
“就是,看窦公子能忍她到几时。”
论嚼舌根,安广侯夫人才是祖宗,这些少女都太年轻了,说两句就口干要喝茶,安广侯夫人坐在堂里那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