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亲事自然不用你操心,但嫁入洛州王府后该怎么做,你自己醒着点神。”丽贵妃像个老师一样教授着窦琳芝,当然她所教授的大部分技能都被窦琳芝抵触着。
别看窦大夫人自己水平不怎样,却费了心思请各处名师来教导她这位女儿,窦琳芝读了那么多书,心也清高,内里其实很欣赏谢梦曦的才学,平心论起来,她倒觉得自己和谢梦曦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是威国公府养大的女儿,威国公府要我做的,我必然义不容辞,但我还是那句话,姑母,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哼,”丽贵妃心里动气:“你是没经历过威国公府落魄的时候,如今是跟你比着王爷世子的婚事,你才说些大话,等你连个知州的儿子都谈不成的时候再来教育我也不迟。”
丽贵妃说的正是上一世窦琳芝的遭遇,那时威国公府被抄,想把窦琳芝托付给一向交情不错的琮岭知州,对方竟说只能收为不入名籍的妾侍,那等羞辱,就只有她记得罢了。
“姑母错会了侄女的意思,姑母于威国公府的功劳,琳芝万不敢辱没,只是当年姑母于威国公府是雪中送炭,但如今威国公府已经很好,姑母又何必非要锦上添花呢?历史上那些权倾一时的外戚最后又哪有长远的?”
“那也好歹权倾一时过,总归在史书上留下笔墨,总比一直默默无闻,中庸于世的好。”
窦琳芝看着丽贵妃,不再言语,眼前这团熊熊烈火对威国公府来说到底是浴火重生还是飞蛾扑火,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窦琳芝坐着马车回到威国公府时,正巧碰到窦胤昆的小厮在备马,最近窦胤昆总是往外跑,光她碰见的就好几次。
窦琳芝招呼来窦胤昆的小厮,问道:“兄长又去哪里?”
那小厮磕巴了几句,还是回到:“公子只说备马,别的没说。”
这是瞎话,窦胤昆要是什么也没说,他难道自己做主来备哪匹马?长路短路总归会说,一看就是浆糊脑子在说谎。
又是去见不得人的地方,只希望他这位兄长染上的别是见不得人的恶习,长幼有序,身为妹妹她也管不得什么。
窦琳芝看着偌大的威国公府,这整个家,她也管不得什么。
这段时间跟柳莺儿玩得太充实了,好久没有去看望东流,直到秀喜提醒钱珞瑾该给三清观发工资了,钱珞瑾才想起来。
一个月不见,东流好像更漂亮了点?果真还是道观的水土养人,养得东流肌肤如雪,吹弹可破。
钱珞瑾啧啧地问:“你每天沐浴用多少花瓣?是不是得一车?”
东流鄙视地看她:“贫道不用花瓣,又不是女子。”
“你确定?”
钱珞瑾越来越怀疑东流是不是女扮男装混进来的,要说小时候长得像小萝莉,那很正常,长大之后越来越像少女,这很不正常吧?
“劳皇子妃费心,贫道还分得清自己是男是女。”
钱珞瑾努努嘴,看着东流婀娜的背影,分明是个贫乳道姑。
钱珞瑾每月惯例捐十盏莲灯,每次都是东流亲手把这些灯供于神像前,然而钱珞瑾从来不知道,她的待遇可与皇后、太后比肩,寻常人来了,东流是不管的。
东流忙活着,钱珞瑾却在乱想,她想,东流要真是个道姑,跟皇上走得那么近,会不会被皇上强行收入后宫,毕竟东流的眉眼比丽贵妃还好看。
东流摆好了莲灯,一转身就看见钱珞瑾再傻笑,总有不好的预感,这笑容看起来很污糟。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就发现你越来越好看了。”
在现代,互相吹捧对方的长相是一种美好品德,在这里,这样的话,却是轻佻。
身为一个男子,便是对方的话有不妥,本也应一笑置之,东流却连着后背都僵直着,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那一句无心的寒暄。
末了,东流还是垂下眼帘,她应是无心的,毕竟她脑子不好使。
钱珞瑾吃着东流准备供神的瓜果,东流绕到她身后,问道:“皇子妃的家事安妥了?”毫无同情的语气。
钱珞瑾听在耳朵里,被桃汁呛到了,猛咳两声:“慕远衡连你都说了?他那么碎嘴干嘛不去茶楼里面说书!”
“慕远衡……洛州王世子?”
钱珞瑾点点头,疑惑地看着东流。
“贫道只在宫里偶然见过世子几次,并没和世子多交谈。”
“那你怎么知道我家里有事?”
“贫道只是见你最近总差谢三小姐来供神,猜测。”
“谢梦曦?替我供神?”
“是,谢三小姐每隔三五天就会来观里一次,说是你家中事忙,差她来供神,贫道想着皇子妃平时在神灵面前懒散,突然虔诚起来,肯定是家里出了事情。”
钱珞瑾出了事没错,可她翻遍了大脑里的记忆,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让谢梦曦帮忙供神。
东流看钱珞瑾神情猜到其中有差池,将拂尘靠于怀中,说道:“贫道算出皇子妃要去镇国公府,不送。”
东流猜得不错,钱珞瑾带着丫鬟和侍卫急冲冲地赶去镇国公府,谢梦曦不是个爱撒谎的人,竟然拿了她的名义做挡箭牌,三天两头往道观跑有什么目的?
钱珞瑾越想越不安,直接赶到镇国公府,刚停下马车,就看见安广侯府的马车也在。
谢梦华回来了?没有大事,谢梦华很少回娘家。
钱珞瑾心里突然没了底,这颗心一直往下掉,也顾不得让下人去通报,直接两手提起一点裙子快步往里走。
在谢梦曦的住所外,服侍谢梦曦的下人齐刷刷在外面跪了一排,跪在排头的竟然是谢梦曦的贴身丫鬟冬菓。
那些下人看见钱珞瑾,慌张地磕头。
钱珞瑾走到冬菓身边,问她:“怎么了?”
冬菓低下头,不敢再看钱珞瑾,哆哆嗦嗦地说:“小、小姐……上吊……”
☆、第66章 城
听到上吊两个字,钱珞瑾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上吊?
钱珞瑾冲进屋里,里面,谢大爷夫妇和谢梦华都在,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谢梦曦,屋子中央是一把侧倒着的凳子,房梁上悬下半条白绫。
“。。。。。。表妹。”
钱珞瑾走近床边,近看着躺在床上的谢梦曦,谢梦曦脖子上又一圈勒出的红痕,触目惊心。
“怎么样?”
“及时发现,救下了,没有大碍。”
钱珞瑾和谢梦华在默默无言,一起看着床上没有知觉的少女。
“可知道原因?”
“夫君晌午回来说,酒席上,窦公子拿出三妹妹绣的鸳鸯绣球,大讲三妹妹想与他有私,我气急,就来说了她一顿,没一会儿功夫。。。。。。”谢梦华抹了抹眼泪,懊悔自己说了太难听的话。
“她该说!自己做了糊涂事,再重的话也得受着。”
钱珞瑾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更怪自己,想来谢梦曦借着她的名义去三清观就是去见窦胤昆,她本该早些发现,再第一次撞到谢梦曦和窦胤昆再观里说话时,钱珞瑾就觉得古怪,只是之后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早把这件事忘在九霄云外。
“舅舅,舅母,等三妹妹醒了,我和她单独谈谈行么?”
品级上钱珞瑾比谢夫人还高,她开了口,自然没有不行的。
谢梦曦的房间还是和以前一样素雅,出嫁后,钱珞瑾再没进过谢梦曦的闺房。小时候,倒是常来,因为假装跟谢梦曦玩儿能吃到冬果做的栗子糕。
那时的谢梦曦,比起妹妹更像钱珞瑾的女儿,谢梦曦不吵不闹,给她一本书就能清静一整天,她没有谢梦华的治家之能,也没有谢梦瑶的灵巧心思,只有自己的一股书呆子气,一门心思要做书中君子,不理女子们的凡尘琐事。
谢梦曦一直被保护得很好,虽是庶出,却仿如镇国公府真正的瑰宝,万事自有上面三位姐姐安排妥当,也许是因为姐姐们自己已经卷入了权谋之中,更舍不得让最小的妹妹沾染泥污。谢梦华,谢梦瑶和钱珞瑾之间有无形的默契,关于两府争斗,关于宫中与宫外的纠葛,都不在谢梦曦面前提起。
可谢梦曦还是被卷进来了,她被保护得有多好,如今就被伤得有多深。
“水。。。。。。”
谢梦曦的嘴巴动了动,钱珞瑾赶忙倒了一杯温茶,送到谢梦曦嘴边,慢慢倒给她喝。谢梦曦还是被呛到,猛烈咳嗽着。
冬果还在受罚,不敢贸然上前,谢夫人点头后才赶过去扶着谢梦曦坐起来,靠着床头喂她喝水。并不敢给她多喝,喝了小半杯水,谢梦曦慢慢睁开眼睛,除了脸色煞白,看起来再没有大碍。
谢夫人招招手,领着谢梦华和丫鬟们退了出去,留给钱珞瑾和谢梦曦单独相处的空间。
谢梦曦醒了,钱珞瑾也不说话,只用热毛巾帮她擦着额头的冷汗,谢梦曦抓住钱珞瑾的手腕,她的手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是手指环在了钱珞瑾的手腕上,挂着白霜似的嘴唇张开,对钱珞瑾说:“表姐,你骂我几句吧。”
钱珞瑾却坐在床边,温柔地抚摸着谢梦曦的头发:“好端端,怎么想不开。”
“我的事。。。。。。表姐已经知道了吧?外面的人要怎么说我,怎么说镇国公府,倒不如我死了,还有个贞烈的名号,保得住镇国公府的声誉。”
如果谢梦曦死了,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那些世家大族未必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通常根本不等出事女儿自己表态,族长就会下令私下勒死,对外美曰其名以死证清白。
镇国公府不需要这种清白。
“到底怎么回事,说给我听。”
钱珞瑾给谢梦曦倒了杯水,让她把事情经过详细说来。
谢梦曦和窦胤昆相识在三清观,接连几次“偶遇”让两人越来越熟识,谢梦曦虽不知两府为夺嫡的争斗,却依稀记得谢二爷死时丽贵妃的刁难。
起先,谢梦曦对窦胤昆并无好感,不过依着君子之礼与他淡漠相交。窦胤昆却向她道歉,他说,他本就不赞同姑母所做的事情,非君子所为。
谢梦曦以为自己找到了人生的知己,窦胤昆一表人才,知书达理,会喜欢上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讲着讲着,谢梦曦已哭成了泪人,钱珞瑾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单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听着她的啜泣。
“不哭不哭,谁年轻时没喜欢过个把人渣。”
“表姐。。。。。。人渣是什么?”
“人渣就是。。。。。。卫陵的方言。”
待谢梦曦哭声平稳了,钱珞瑾扳过谢梦曦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对她说:“你被人欺骗,表姐不怪你,只怪你轻贱自己的性命。”
谢梦曦摇摇头:“大姐姐,二姐姐,一定恨死我了,她们嫁的都是那样的人家,我、我让她们扫尽颜面,我实在是个小人!”
谢梦华一直没走远,她就站在谢梦曦的院子里,走过来走过去,心里窜窜不安。谢梦华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心里担心得要命,嘴上却只会说出训斥的话,如果不是发现得早,她定一辈子不原谅自己。听了夫君的描述,谢梦华确实气急,想想妯娌间又不免要夹枪带棒,她怎能不恼。
但这些若是和她妹妹的性命比起来,又能算什么。
钱珞瑾把谢梦华喊进屋里,当着谢梦曦的面问谢梦华:“三妹妹想以死明志,换镇国公府名声,大姐姐,你怎么看?”
谢梦华气得一指头戳中谢梦曦的额头:“你的书都读给了谁?不说端茶倒水补偿我,净做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好的不学,学那些赖账的,一抹脖子了事,我们还得凑钱埋你。”
听谢梦华的话就知道,比起生气,她更心疼妹妹,钱珞瑾早把谢梦华看得透透的,长着一张不说好话的嘴,却注定这辈子就被妹妹们吃得透透的。
“便是放着大姐姐不说,二姐姐在三皇子府本就不易,她一向高洁,偏被我拖累。。。。。。”
钱珞瑾二话不说:“备马车,我们这就找她去。”
谢梦瑶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大半夜衣服都没换,就在自己屋里等着。
谢梦瑶毒舌起来可比谢梦华厉害多了。
“好一朵镇国公府养出的娇花,这就寻死觅活的了?我反正没养过你,死了就死了,只可怜母亲和三姨娘都白疼了你,镇国公府的菜给你吃还不如烂在地里。”
谢梦曦被谢梦瑶说得满脸通红,小声说:“我、我做出那等事。。。。。。”
“那又如何?长公主年轻时荒唐事做得多了,你见谁敢嚼她的舌根?”
谢梦瑶这话说得够直接,她是个百分百的拳头至上主义者,事实却也如此,嘉峪长公主当年自己悔婚改嫁,性质可比谢梦曦恶劣多了,人们虽然对嘉峪长公主的光辉事迹津津乐道,要说嘲笑可实在做不到,人家是长公主,想嘲笑也没那底气。
谢梦曦不过是送个绣球而已,可以往大了说是私相授受,往小了说也不过是有失规矩罢了。
谢梦瑶说话总能踩在点子上,要堵悠悠之口,最好的办法不就是让别人都不敢说话么。
谢梦曦何尝不懂谢梦瑶话中的意思,说得难听,却全是为她着想的好话。
“太后娘娘说我天赋才情,太后娘娘不知道,我才是最愚笨的,不过是有三位好姐姐罢了。”
屋内,四位少女都露出笑容。
“只要我们姐妹齐心,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安抚好谢梦曦的情绪,钱珞瑾才放心回六皇子府,谢梦曦由谢梦华顺路送回去,钱珞瑾一个人坐着马车里,平时总是笑嘻嘻的脸上毫无笑意。
威国公府,丽贵妃,窦胤昆,对他们的情绪已经不能用讨厌来描述,而是极度的恨意,待到风水轮流转,绝不和他们善罢甘休。
钱珞瑾回到六皇子府已经是下半夜,进了自己屋却发现慕从锦也在屋里。
钱珞瑾惊讶地问:“你怎么没睡书房?”
“我猜你心情不好,今天破例陪陪你。”
“那边怎么办?会不会怀疑?”钱珞瑾指的是柳莺儿。
“给她喝了安神汤,睡得很实在。”
钱珞瑾一路绷着的脸难得露出笑意,心里有一股温暖,但是这个人,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伸出肩膀,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啊。
慕从锦领着钱珞瑾走到桌子前,桌子上摆着泥人,糖马,银锭子和栗子糕。
”这是?”
”都是我给你准备的,你看哪个能让你心情好起来?”
钱珞瑾想她一定是冲动了,冲动过后也许会后悔,但她此刻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有这么一个人,陪在身边,明明平时气人到让人想给他一闷棍,偏偏在烦恼无助的时候总被他的温柔俘获,这种人,被侵犯了也是自作自受,对吧?
钱珞瑾双手一推就把慕从锦推倒墙边,一手撑在墙上试图壁咚慕从锦,然而慕从锦比钱珞瑾高出一截,钱珞瑾只能仰着头看他。
”少年,你这是在玩火你知道吗?”
慕从锦内心陷入了迷茫,这唱的是哪一出?霸道皇子妃爱上我?
”慕从锦。”钱珞瑾口中轻轻唤着,似乎喊出这个名字,不管想要什么都能梦想成真。
”我在。”
慕从锦回应着钱珞瑾的呼唤,少年俊美的面容露出玩味的笑容,微微上翘的嘴角似在诱惑着一亲芳泽。
”你想做什么?”
慕从锦的嘴唇贴着钱珞瑾的耳垂说道,彼此贴近的身体互相传递着热量,慕从锦轻微沙哑的嗓音撩拨着钱珞瑾最后的理智。
钱珞瑾大吼一声。
”睡你!”
☆、第67章 城
在钱珞瑾的幻想里,她应该俯视着慕从锦,猛烈地亲下去,直亲到他缺氧,方显自己霸道皇子妃王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