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雾到底是爱美的女儿家。听闻霍云霭还专程让人给送来了这些,心下也是欢喜,又有些好奇,就唤了姐妹们一起,往房中试胭脂去了。
第二天天不亮,清雾早早地就起了床梳妆打扮。
京城的御道上,已经连夜铺上了红毡。一眼望去,满目都是喜庆的红色。这红色蜿蜒直至宫中,只等着引领那娇俏可人的新嫁娘,让坐在轿中,往那宫殿深处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也是不容易了。为了往后的幸福,专门让人给清雾讲了这么一回……
皇上:表这么说嘛,朕还是很纯纯哒~~【掩面】
☆、第145章
吉时将到,宫门大开。迎亲队伍自宫中而来,出了宫门,与皇后仪仗一起,直奔侯府而来。
以文老爷子为先,府内众人在大门口跪迎。宣召之后,清雾跪受金册金宝。吉时一到,便被迎上凤舆。由迎亲官员和内侍、侍卫护送而去,至宁仪宫中行礼。
劳累了一个上午,清雾说不出自己是甚么感觉了。周围是热闹的喜乐吹奏声,她的思维却有些被放空,游离在这欢庆热闹之外,十分不真切。
远离侯府。和过去的一切道别。
进入皇宫。再不是当年以为在母亲身边的小女孩儿了,已为人。妻。
心中有些难过,有些惶然。看着脚下的红色毡子,她的心,飘忽不定。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透过大红盖头的下面,她瞧见视线所及的边缘之处,少年的那双锦靴。
“莫怕。有我。”似是知晓了她的紧张和不安,少年突然说了这样一句。
喜乐声中,这一声言语旁人根本听不到,却足够飘进她的耳中。
清雾在这一瞬差点落下泪来。为了那已然逝去的岁月,为了不能在爷爷父母身边尽孝。
刚才离开侯府的时候,她一直是端庄的,娴静的。
寻常家的女儿出嫁,是要哭着拜别父母,再由兄长背着,一步步走到轿中。
可她不行。
她是陛下的皇后,是一国之母。是要成为女子中的典范,是要注重仪表气度的。怎能和寻常女儿家一般泣不成声?
只能将所有思绪都闷在心里。
可这一刻,听了身为她夫君的这个少年的轻声安慰,她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是了。往后有他携手并进,还有甚么可忧心不安的?
心下渐渐放松,清雾定了定神,轻轻颔首。
规规矩矩地拜过天地,清雾坐到了喜房之中。
有身份高贵的夫人们到了这个屋里,不时的笑言着。
清雾隐约能辨出其中一两位的声音,再多,却是不成了。只能微微低头,看着自己大红嫁衣上的金色凤鸟,再看红色锦被上的精致绣纹,努力稳住自己的心情,有些忐忑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双腿都有些发麻了,她才听到耳旁传来熟悉的轻笑声。紧接着,头上稍稍轻松了些,眼前的视线已然明亮了许多。
她缓缓抬头,便见霍云霭正笑着望过来。
平日的他,笑容是内敛的,是清淡的。但此时此刻,他的喜悦毫不遮掩,染上了眉梢眼角,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快。
看到他之后,刚才那不上不下的心终究是沉静下来。
清雾不由抿着嘴笑了。
夫人们在旁笑着,齐齐给皇上皇后行礼,又说着吉祥的话语,这便退了下去。
屋内桌上早已备好了饭食。
尚仪局的两位尚宫嬷嬷进到屋中,亲自斟酒、摆上碗筷。
待到她们退到窗边,霍云霭便探手握住清雾的手,与她并行着往桌边行去。而后一人一侧落了座。
清雾看着这酒犯了难,却知自己不得不喝。于是抬起酒杯,拿出视死如归的架势来,神色坚定地朝霍云霭看去。
霍云霭瞧见她这模样,不禁笑了,悄声道:“放心就是。”
听他这样说,清雾一怔。拿了酒杯凑到鼻端细细一闻,却没甚酒味儿。
霍云霭笑着拉过她的手臂,和他的缠绕在一起,示意她快喝。
清雾看着杯中之物,心下一沉,面上不显,嫣然笑着,和他一起将酒饮尽。
液体沾上了唇角。
她拿出帕子想要拭去,却被他扣住手腕动弹不得。
不待她反应过来,少年欺身而至,在她唇边细细轻吻,将那液体尽数吃了去。
本打算浅尝辄止,可一触到她的香甜气息,他便有些忍耐不住。单手托了她精巧的下巴,来不住加深这个吻。直到清雾呼吸不畅,几欲昏过去,两人方才分开。
两个嬷嬷在窗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清雾却是羞得脸上红艳到了极致。
再看他的唇上,都沾了她的口脂,忙拿了帕子去给他擦。又不好在嬷嬷们的面前怨他,只能气鼓鼓地去看他。
霍云霭瞧她这明艳娇羞样子,甚是喜欢。却也知道不能在此再多滞留了,于是凑到她的耳边,轻道了句:“晚膳后我便回来。”顿了顿,又道:“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说罢,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转身而去。
待到殿门关合,清雾先前唇边一直噙着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尚仪局的嬷嬷们服侍她更换衣裳的时候,清雾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不知今日宫中喜宴,都有谁来了?”
她在霍云霭面前是小女儿般的娇羞,但到了嬷嬷们面前,便又恢复了平日里管制后宫时的疏淡模样。
嬷嬷们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与她甚是亲厚。
听闻清雾这样说,一人便道:“朝里三品以上的大人们都带着亲眷来了,还有公侯之家的各位。”
另一个听她说完,看清雾眉目间的隐忧未减,想了想又加上了句:“祝阁老、帝师还有卞王爷也来了。”
清雾原先心里就知晓定然会是这样。可等到确认了,却是完全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她揪住衣衫下摆,不动声色地轻舒了几口气,让自己努力平复了许多,看上去没甚不妥了,这才朝嬷嬷们颔首示意,让她们将杜鹃叫了来。
窦嬷嬷需得照管着各处地方,清雾没有去喊她,只问杜鹃道:“外头可有甚么不妥的地方么?”
杜鹃一直守在门边儿,哪知道外头发生了甚么?忙去找了小李子过来,与清雾细讲。
小李子眼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
清雾和他打了几句机锋后,不耐烦这样地绕圈子了,直截了当地问道:“喜宴上可曾有人为难过皇上?”
皇上乃九五之尊,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人,有谁能难为他去?怕是不想活了!
清雾这话一出来,杜鹃和嬷嬷们俱都心下一慌,生怕娘娘说错了话,被陛下眼前这位红得发紫的公公听了去,忙想上前去劝阻。
谁知她们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见小李子叹了口气,颇有些为难地道:“娘娘这不是为难奴才么。”
清雾不动声色,神色淡淡地坐在桌边,双目紧盯着小李子。
小李子想了片刻,终究开了口:“卞王爷来了,一直在劝陛下饮酒。陛下喝下不论多少,他都说太少,继续去灌。祝阁老和郑大人也在旁帮他劝酒。陛下好像恼了。想必顾忌着是大婚,未曾发火。”
清雾听闻,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由紧握。
先前喝合卺酒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
即便她容易喝醉,即便是霍云霭十分心疼她,也不该这样做才是。
她知道,霍云霭十分尊重她,十分看重和她的大婚、注重礼节。不然的话,凭着两人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岁,他若真想要了她,强行去做,她必然无法抵抗。
可他宁愿让自己憋着,也硬生生忍了这么多年去。为的,就是想要在大婚之后在这样做。
但,今日,大婚里那么重要的合卺酒,他居然没有让她去饮真正的酒,可想而知,他有他的顾虑。
是甚么呢?
她当时想了很久没有想通。后来看到殿门将要关合之时,守在门边的两人居然是穆海和孟梁,这便突然明白过来。
今晚,怕是会有变故发生。
他怕她出事,所以不敢让她喝醉。一旦醉了,再有突发状况的话,定然会难以应对。
想通之后,清雾忙让小李子赶紧回去,好生守在霍云霭身边。又吩咐道:“若是有甚不对劲的地方,你便想了法子来和我说声。”思量了下,还是不太放心。又与他道:“你把穆海带去,孟梁留下来就可以了。”
小李子听清雾这般说,就知晓清雾隐约猜到了甚么。
他和于公公之前就商议过,娘娘是个聪慧的,怕是瞒不住她。刚才他看到了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此刻就也不再刻意遮掩着,说道:“陛下说了,穆海留下。娘娘放心,咱们人多着呢,不差穆大人一个。”
虽然小李子极力让语气轻松一些,但清雾和他那么熟悉了,怎会不知道他是故意为之?
转念一想,她若出了甚么事情,霍云霭怕是会乱了心神,倒不如先护好自己。这便没再坚持让穆海过去的想法,点头让小李子先过去了。
待到小李子离开后,清雾便与杜鹃道:“你可还记得我那身新做的骑装搁在了哪里?将它拿来,我要换上。”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阿迷太狠心了,朕的大婚之夜啊啊啊……【咬手帕怨念ing
阿飘妹纸最近要做手术。祝你一切安好,一切顺利!!
谢谢 泅水的水鬼2 投的雷!~ ^_^
☆、第146章
柳方毅本是武官,家中子女多多少少也学了些骑术。前段时日做新衣裳的时候,清雾想起来当年的那身骑装许久不穿应当不合身了,就让人又做了一套。往后要在宫中住了,这骑装自然一并带了来。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派上了用场。
杜鹃将衣裳拿来后,清雾在屏风后独自换着,杜鹃在外焦急地踱来踱去。
“娘娘,万一陛下回来,看到您穿成这样,恐怕不会高兴。”
“无妨。”清雾说道:“在外面穿上裙子便好了。”
话刚说完,人已经走了出来。
值得庆幸的是,皇后礼服和常服和寻常人不同,颇为繁复。即便里面加了一套轻便的衣裳,从外头,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杜鹃仔细瞧着,抿嘴笑道:“幸好娘娘身量纤细,这样子倒也不难看。”
她跟着清雾久了,知道自家主子是个性子好的,又因今日是大喜之日,不由就打趣了两句。
清雾笑着说了她一句,便听外头有人来禀,说是路嬷嬷来了。
路嬷嬷这些年来一直伺候着霍云霭的起居,很得皇上重用。如今她来了,清雾断然没有将她关在门外不许进的理儿。自然让杜鹃将人请了进来。
“奴婢怕娘娘饮了酒身子不适,特意端了养胃的汤来。”路嬷嬷笑着将汤碗碰到了清雾跟前。
清雾先前哪里喝过酒?但看路嬷嬷不知,就也没将刚才霍云霭的善意戳穿,说道:“你先搁在桌边罢。”
她本以为路嬷嬷放心东西就会离去。谁知路嬷嬷放好东西后,就拉了杜鹃在桌旁桌下。细细问过清雾的衣食住行。
虽然路嬷嬷说的是看看有甚么不妥的地方,她好再作安排。但清雾隐隐地就是觉着不对劲。
六局已然安置妥当。就算路嬷嬷在六局中任职,就算她在宫中多年,先前那也是在霍云霭的殿中伺候,如今插手皇后起居,管的未免也太宽了些。
比如今晚,她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再比如,那碗汤,就算是做了出来,也不该由她端到这里。
若这些事情由窦嬷嬷做来,倒是合情合理。但路嬷嬷和清雾这里完全不相关,再这般……
殿门外突然响起了争执声。
杜鹃探头看了一眼,立刻松开了路嬷嬷握着的手。去门口问了一两句,就将来人带来了清雾跟前,禀道:“窦嬷嬷怕姑娘不善饮酒,让邓公公准备了茶点端来。”
邓不问姿态恭敬地将茶水搁到了桌上。
清雾正因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而思绪纷乱着,看到后只点了点头,双手依然放在膝上,未曾挪动。耳中听着路嬷嬷和杜鹃的轻声言谈,努力想要捋清那股子怪异的感觉。
谁料邓不问松开茶盏往回收手的时候,突然一把握住了她的左手。在她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之前,快速地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而后立刻后退两步,躬身而立。
因着桌子上铺了长长的桌布,挡在了两人跟前,他这动作断没有第三个人看到。
清雾仔细摸了摸手中之物。温凉一片,带着尖头。不似是兵器,倒像是用树枝打磨成的一个尖锥。
不过手掌长短,最粗一端也才拇指粗细。可以藏在袖带之中,关键时候防身用。
清雾心中剧震,顺手将尖锥放在了袖带中,和之前换衣裳时自己准备的簪子搁在一起。而后神色平淡地望向邓不问。
邓不问抬眸朝路嬷嬷瞥了一眼,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然后继续望向地面去。
他这做法,让清雾手指有些发颤,不得不去正视之前一闪而过、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一个念头。
路嬷嬷有异心!
清雾被自己心里头冒出来的这个想法惊得脊背发凉。
路嬷嬷进宫多年,和窦嬷嬷一起,看着霍云霭从小小孩童长成了如今的威严帝王。
霍云霭即便再起疑、再想着身边有细作,也从未往身边伺候多年的人身上想过。
若他真的有疑心过路嬷嬷半分,就不会在今天这种时候,还准许她来接近清雾了。即便是清雾应下,穆海和孟梁也会将她拦住。
可路嬷嬷若是个不忠的,那路嬷嬷身边培养的诸多亲信,又有几人可信?
还有谁、还有谁和路嬷嬷有关系?
……小李子。
于公公事务繁忙,哪还耐烦去收个徒弟去。不过因了小李子是路嬷嬷远房表亲,因着家人都不在了,路嬷嬷就带了他亲自求到于公公跟前,于公公才让小李子跟着自己。
清雾暗自焦急,与邓不问道:“你去陛下那边瞧一瞧。若陛下酒饮得太多,怕是对身子不好。”
她的意思是让邓不问去知会霍云霭一声。
哪知邓不问答道:“陛下说过,我守好娘娘、护好娘娘,这就是尽到了我的本分了。”
清雾又气又急。
很显然邓不问打定了主意必须要守在她的身边。她怎么示意,他都不理会。
可在这紧要关头,若硬是逼着他,倒不如让忠于霍云霭的穆海或者孟梁行事。
只是,不能惊动路嬷嬷。若是路嬷嬷发现事情有变,小李子他们再改变行动和计划,怕是更加不妙。
清雾努力放缓呼吸。
突然,胸前微凉的触感提醒了她。
在她的颈间,挂有两个坠子。
两者都是霍云霭赠与她的。其中一个,是先皇留给霍云霭的碧玉扳指,另一个,则是很久很久以前,镇国大将军起寺中祈福,为霍云霭求来的开过光的羊脂玉坠。
羊脂玉坠是她当年年幼还未离京前,霍云霭送给他的。而碧玉扳指,则是当初她要回西南镇远侯府认祖归宗时,霍云霭在京郊相送时所赠。
且,京郊相送时,穆海和孟梁都在不远处。
清雾定了定神,与邓不问指了指门,道:“你去请两位大人过来一趟。”
这里本是帝后大婚的洞房之处。原本只有后宫内侍才能进出,他们身为正常儿郎,是不能入内的。
路嬷嬷便劝道:“娘娘万不可如此肆意而为。他们过来,实在不合礼数。”
她这话说得颇为大声,但邓不问已经不管不顾地将殿门打开。
这邓不问谁的话也不管不顾,只听清雾的命令。
路嬷嬷见状,面色沉静不变,眼神温和,和蔼可亲。
邓不问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