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来。
这倒不怪傅珺想得多,实在是他们这群人太过于扎眼了些。又是知府车驾,又是侍卫随行,更有四位气质各异的贵公子相伴左右,一路行来真是高调得不能再高调了,傅珺觉得,他们与王宓一行遇见的机率十分之高。
此时,那李念儿明显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不住地往车窗外头张望,脸上的神情却很矛盾,既似渴望,又似害怕。
曹敷便客气地向傅珺道:“还要请傅妹妹帮个忙,让马车往旁边的巷口里厢停一停,李姑娘要访的亲人便在那一处。劳动傅妹妹了。”
傅珺浅浅一笑道:“这有何难,曹姐姐也太客气了。”说罢便看了沈妈妈一眼。
沈妈妈会意,向外头吩咐了一声,那马车便从街口拐向了一旁的巷子。
☆、第207章
傅珺看了看李念儿,又向车窗外看了一眼,却见李念儿的目光便凝聚在巷口处。那里站着一个中年男子并两个约六、七岁的女孩子,穿得极为普通,站在那里像是等人的样子。
见了这几个人,李念儿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眸中明明溢出了泪光,一排贝齿却又狠狠地咬住了嘴唇。
傅珺很少见人有如此强烈的矛盾表情,既似悲伤,又似憎恨,尤其是在看到那三人里的中年男子时,李念儿的表情几乎是咬牙切齿,可是那闪缩的眼神却又显示出莫名的惧怕。
马车很快便停在了那三个人面前,李念儿便自下了车,又回身向车里的曹敷福了一福。
曹敷却不待她行礼毕便叫香露关上了车门,又向傅珺歉然道:“劳烦傅妹妹了。”
傅珺含笑道:“这有什么的,曹姐姐便是太多礼了些。”
因巷口人流密集,不易停车,傅珺便示意沈妈妈叫马车再往前头走了一段,停在了一家酒楼的门前。曹敷便笑道:“傅妹妹,我们先往宝带桥那里转上一圈吧,过会子再回来接上李姑娘便行了,想她这会子见了亲……旧识,还要多耽搁一会子呢。”
傅珺似是完全没注意到曹敷语气中的那个停顿,只含笑道:“自是好的。”说着又向车窗外张了一张,遂作出一副欢喜的样儿来道:“前头人多,马车也不好走,且总在车里也太气闷了些,外头真是热闹得很呢,小妹却是想下车走一走的,不知曹姐姐意下如何?”
曹敷闻言微微一怔。旋即便绽出一个甜笑来,欢然道:“那可太好啦。我也正想着下车散散呢,傅妹妹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傅珺此时急着想要下车,以便近距离观察李念儿等人,因此对曹敷这种种作态作只做不知,径叫了涉江扶了自己下车,又转首招呼曹敷道:“外头风好舒服呢。曹姐姐慢些儿。”
曹敷戴上帷帽。轻轻巧巧地下得车来,向四下里张了张,亦笑着道:“果然是好风呢。”
傅珺便将身子往涉江身上偎了偎。有些歉然地道:“曹姐姐,我的脚有些麻了,想要歇一歇再走,曹姐姐先过去吧。”
曹敷怎么可能丢下傅珺不管?她自是要相陪的。便道:“傅妹妹便歇一歇,我等你。”
傅珺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暗里却是借着帷帽的遮挡,仔细观察起李念儿以及那家人的动静来。
此时,李念儿正搂着那两个女孩子在哭。口中轻声地说着什么,因离着较远,傅珺听不见。那中年男人便站在一旁。满脸的愁苦之色,一会儿看看李念儿。一会又望望街口,神态倒未见有什么不自然。
傅珺凝目看着那个男人。
那男人面色黧黑,生得额窄眼小、鼻肥颧高,一脸的老实相,样貌极为普通,属于扔在人堆里找不着的那种。
可是偏偏的,傅珺却似对这张脸生出了无限的兴趣,竟是盯着看了好一会,连一旁的沈妈妈都觉出了不对劲,不明白自家姑娘怎么就站在原地不动了。便说是腿麻了,这也站得太久了吧。
大约是傅珺的目光太过于专注,那中年男人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蓦地转头向傅珺这边望了一眼。待见到是几位贵族姑娘并公子后,他的眼神便有些畏缩,只看了两眼便不敢再看了。
此时,那唐俊早就不耐烦了起来。
方才陪着马车过来他已经老大不乐意了,这会儿见一行人便停在个不起眼的酒楼门口,他心中更是不喜,便拧着眉毛看着傅珺,心道这些小姑娘真是麻烦,一会腿疼一会手疼的。
待见傅珺始终没有动弹的迹象,唐俊终是忍不住了,扯着唐修不耐地道:“怎么站在这巷口不走了?”
唐修却是没理他,反倒慢悠悠地踱了过来,望着傅珺与曹敷温润一笑,道:“这巷口倒有些意趣,瞧来也是独具风味。”
曹放这老实孩子立刻便接口道:“这李子巷倒真有个传说,据说上古之时,有个种果树的老者便在这里开了一片李子林……”却是开始认真介绍起这里的掌故来。
傅珺此时已经完成了对李念儿等人的观察,并印证了心中的某些想法,心情却是有些低落的。
不过她也知道,总在这儿待着实在不是个事,只看曹敷那不自在的样子便可知了。
于是,待曹放的讲解告一段落后,傅珺便对唐修等人抱歉地道:“实在是我拖累大家了。”
唐修笑了笑,温和地道:“不妨事,四表妹的腿还疼不疼了?”
傅珺摇了摇头道:“已经不疼了。多谢修表哥挂怀。”
唐俊便撇了撇嘴道:“既这样还等什么?到底还去不去宝带桥了?”
曹放立刻道:“这便过去吧,那诞会这会正热闹着。”
一行人便将车马托予那酒楼里的人照看,又留了一个小厮并一个婆子在此守候,便不紧不慢地往宝带桥走去。
宝带桥建于这个时空的陈朝,乃是时任姑苏刺使的王仲舒亲自督建的,极是宏伟。远远望去,只见长长的一挂飞虹横渡运河,斜攀着澹台湖的脉脉清波,秋高风爽,只看着便觉得气势非凡。
那桥上红男绿女、行人如织,桥下各类小贩摊点云集,食物的香气随风而来,那卖蒸食的摊位上更是生起了热腾腾的白烟,生生地将天上飞虹化作了红尘烟火。
应该说,曹放童鞋是个很称职的导游,一路介绍着宝带桥的典故,又说起赏桥的意趣,教傅珺她们数桥洞、点栏杆,又将关于此桥的传说讲了几个,谈锋甚健,却是与刚才的拘谨样子判若两人。
曹敷见状便掩了口笑,又轻声对傅珺道:“别看大哥哥平素是那样的,其实他懂得可多了呢,寻常再难问住他的,书读得也好,人又风趣。爹说啦,待再过两年便要叫大哥哥下场试试,那学里的先生说大哥哥指定能夺个头名回来呢。”说着已是一脸的骄傲。
傅珺身边从来不乏学霸,近的比如他爹傅庚、小舅王晋;远的还有侯府里的大哥哥傅琛,据京里传回来的信说,傅琛已经在白石书院就读了,院试府试皆考得不错。
因此,听了曹敷所言,傅珺并未有什么感觉,只笑了笑道:“是这样的呢。”便未再多言了。
倒是一旁的沈妈妈看了看曹敷,又看了看走在前头的曹放,目中露出一抹深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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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此时,众人已经踏上了桥面,曹敷便挽了傅珺的手,在一旁软语轻声地道:“傅妹妹今儿来得太早啦,若是到了晚上,待明月东升之时,这桥洞便是一洞映一月,像那明珠串起来的一般,那才叫好看呢。”
傅珺听了倒是十分神往,感慨地道:“原来竟有这般意趣,若是晚上能赏一赏便好了。”
唐俊在前头听见了,便不屑地接口道:“不就是看个月亮么,哪有这许多讲究。真矫情。”说罢还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傅珺早就发现唐俊不待见自己了。中二少年嘛,她也没觉得多奇怪,听过便罢。倒是曹敷被说得有些尴尬,虽有帷帽遮挡着,小姑娘还是垂下了头。
唐修在前见了,终是忍不住地道:“二弟,好好看景,莫说旁的。”
这一声“二弟”,莫名戳中了傅珺的笑点。
那一刻,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八三版《西游记》里的场景来,一时没忍住,“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这一笑过后傅珺便知道不好,连忙一拉曹敷道:“快看,那里有个耍猴戏的,那猴子真好玩。”
说到这里,再一想这猴子不正是“二弟”的大师兄嘛,再对比唐俊那张已经黑下去的臭脸,傅珺真是忍笑忍得万分艰辛,幸得有帷帽挡着,否则真是要失礼了。
唐俊此时已是满脸的不快。他本能地感觉到,傅珺一定是在笑他。
虽然不明白这位四表妹因何而笑,可是那种感觉却让人十分不自在。依着他的脾气,没当下甩脸子已经是客气了。
曹放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大好了,于是便上前道:“再往前走可看到澹台湖的全貌,风景甚好。”
唐修亦笑道:“正要一观。”说罢又一拉唐俊。
唐俊却用力甩开他的手,黑着脸站在原地未动,只拿眼睛瞪着傅珺。
唐修对这个弟弟也很无奈,只得不去管他,招呼着曹家兄弟往前去了。
看着唐俊那张还带着孩子气的脸。傅珺心下颇觉歉然。
中二少年本就敏/感,她身为成年人竟只顾着笑,却不晓得已经伤害了人家那颗脆弱的骚年的心,确实需要好好检讨。
此时那曹敷恰好带着香露去了一旁卖绢带的小摊子。傅珺想了想,便上前几步来到唐俊身边,诚心诚意地道:“方才是我失礼了,俊表哥请勿往心里去。”说罢便敛衽蹲了蹲身。
唐俊被傅珺此举闹得脸上又染了薄红,站在那里倒有些不知说什么才是。
傅珺便又放缓了语气。压低了声音轻轻地道:“先前在赏心楼生受了俊表哥一礼,小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那四年前的事情不过是我拣了个巧罢了,也请俊表哥别总想着什么救命之恩,咱们便如平常处着才是。”
听了傅珺所言,唐俊面上的薄红又深了些,侧过脸来看了傅珺一眼。
此时恰有风来,傅珺帷帽上的轻纱随风拂动,白裙绿衣亭亭若莲。唐俊就这么看着她,忽然就瞧出了几分“貌自娟娟”的意味来。
这想法令唐俊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子气来,也不知是气傅珺还是气他自己。他身上的气息蓦地便是一冷。
傅珺哪里摸得准唐俊的想法?她想着,她都已经如此诚心道歉了,怎么也能将唐俊心里的不快解开一些了吧。
但是,她明显低估了这位中二少年的傲娇程度。
唐俊的脸绷得比方才还要紧,语气淡然地道:“四表妹言重了,我并未多做他想。”说罢便负了两手,似模似样地欣赏起周遭的景致来,直若傅珺不存在一般。
傅珺愣怔了一下,随后又有点哭笑不得。
试想,一个四年级小男生。白衫飘飘地做出一副超然的样子来,你叫她一个大龄剩女的芯子如何承受得住?
便在傅珺一脸错愕之时,忽听一道娇柔的女声甜甜地唤道:“俊哥哥、修哥哥,你们也在这里呀?”
傅珺身形微顿。抬眼看去,便见数道衣袂华丽的身影正往这里行来,那偎在任氏旁边含羞垂首、一身银红衫儿、纱帷飘飘的娇娜小娘子,不是王宓又是谁?
傅珺心里大呼倒霉,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王宓了。可此时情景,她真是躲也躲不掉。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给任氏见礼,又向王宁与王安问了好。一旁的王宓便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始终未曾出声。
然而傅珺却知道,王宓一定正在看她。即便隔着两道帷幕,对方那满含怒意的目光却依旧极具穿透力地投了过来,有若实质般在傅珺身上扎了无数窟窿。
曹敷自是也瞧见了任氏,也忙带着人过来见礼,却是被任氏拦住了,笑着道:“跟我你还客气什么,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似是又长高了些。”
曹敷便笑道:“多承您惦记着。”
王宓却语带不满地插口道:“敷姐姐怎么跑到这里来?前两日/我给你下了帖儿,你只说身上不舒坦要歇着,这会子却又有精神了。”
曹敷冲王宓甜甜一笑,柔声道:“我昨儿才好些,今儿也是被父亲叫出来的。我还想着过会子便从这里直接去你家找你说话来着,没成想却在这里遇见了,可真是巧。”说着便亲亲热热地走上前去挽着王宓的胳膊,还轻轻地摇了摇,笑得一脸乖巧。
任氏便笑道:“今儿可不就是巧,竟就在这里遇见了。”
唐修等人此时也都过来问了安,唐修便笑道:“没想能在此处与姑母偶遇,姑母一向可好,老太太身子可康健?”
任氏笑得眉眼俱弯,看着唐修的眼神里透着十足的欢喜,笑道:“我们都好着呢,你这孩子便是太过知礼了。”说罢又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向傅珺看一眼,含笑问道:“你们怎么又到了一处去了?四丫头也没在家陪老太太了么?”
傅珺就知道会有人这么问,只是没想到问的人会是任氏,闻言倒是微微一怔,口中却已是简短地道:“回大舅母的话,是外祖父叫我出来的。”
任氏听了眸光微闪,面上的笑意却是丝毫未动,依旧是笑吟吟地。
☆、第209章
唐修便恭谨地道:“父亲与沧浪先生并曹大人皆在赏心楼里说话,叫我们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出来散散,这才做了一路。”
曹敷亦是盈盈浅笑道:“傅妹妹也是我拉出来的,要不我一个女孩子多闷哪,有个人陪着可好多啦。”说着又向任氏笑道:“您最知道我啦,我就不爱一个人呆着,总要拉个人陪才好嘛。”
她说话的语气十分娇娜,话声呖呖如乳莺轻啼,直叫人无法生她的气。
任氏不着痕迹地看了傅珺一眼,又向唐修看了看,旋即便笑着拍拍曹敷的手道:“我还不知道你么,你就是个小鬼灵精儿。”说着又转向唐修道:“既这么着,咱们便做了一处也好。我们正要往那桥那头的茶楼里去,大家也好说说话儿,歇个脚。”
作为这群人中唯一的长辈,任氏的提议显然不会有人反对。便是中二少年唐俊也只是将一张脸又冷下几分来,却也还是跟着大部队去了茶楼。
那茶楼便坐落在宝带桥的另一端,碧瓦朱檐,金碧辉煌,只看这样子便知此处不是普通人可来得的。
那茶楼的店伙眼睛极利,一见任氏这几个人的穿着打扮,立时便知是贵客光临,老远便迎了上来,笑得一脸的殷勤。
曹放大约是来过这里的,便先嘱咐那店伙收拾个二楼的雅间出来,后又轻声地向任氏解说了几句,最后方向唐修等人笑道:“方才我说要看澹台湖的,这楼上亦可观其全貌,临水迎风也算快意。”
任氏与唐修自是点头说好,几人便在店伙的引领下上了二楼,进了一个临水的雅间。
进门之后,王宓当先便叫丫鬟替她将帷帽取了下来,对任氏娇声道:“娘亲,戴着这个总瞧不清楚,好容易出来一趟。可不该辜负这大好秋光。”
傅珺真是难得见王宓说话如此文雅,又见王宓一面说着话,那又柔又软的眼风便直往唐俊身上飘,不由感慨小鲜肉颜值的力量真是强大。
任氏却也没拦着王宓。只含笑看了看她,又向傅珺与曹敷道:“你们也散散吧,这里也没外人,这帽子戴着确实气闷得紧。”
傅珺自是从善如流,让涉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