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子上了。连自己的亲儿子祖父都是如此,她这个孙女又能如何?
只是,这些论及长辈的话,也不是王宁一个小辈能说的。她方才的话说得那么明白,任氏显然没听进去。
王宁只得无奈地道:“母亲也不必急在一时,还是等大哥哥秋闱过后再说吧。大哥哥这几个月来读书辛苦,女儿也做不了什么,便做了两双鞋袜,过会子便给嫂嫂那里送过去。”
任氏一听这话,心思便又转到了王宗那里。便道:“说起来你哥哥也确实熬得辛苦,我与你同去吧,顺道也去看看你嫂子。”
母女二人便收拾起来,自去看望王宗不提。
却说这一场秋雨。绵绵密密下个不息,直到第三日清晨才渐渐小了下去,零落的雨珠疏淡地飘着,将那木樨花香也洗得带得几分水意。
这一日,傅珺醒得极早。见还不到请安的时候,便自动自觉地拿了账册子翻。
自从傅珺对名下产业实行了新的管理办法后,不仅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那些管事们的积极性也日益高涨,而一应投资、进货、回款等事项亦进行得井井有条。傅珺那天听怀素算了这几年的进项,发现自己的资产又多出了三成,心情自是十分愉悦,连带着看账本也没那么厌烦了。
她这里正看账看得欢,忽听帘外小丫头报:“二姑娘来了。”
傅珺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门帘挑起。王宓那张中二少女的脸出现在眼前时,傅珺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也没掩饰脸上的讶异,眼睛睁得大大地道:“二表姐好早啊。”
王宓脸上一红,又将头一抬,挺胸迈步走了进来道:“今儿出门早,怕扰了祖母休息,便转到你这里来了。”
那你就不怕扰了我休息是吧。傅珺暗自撇嘴,一时又觉得十分诡异。这天都还带着黑呢,王宓就登门拜访了。看表情居然还没什么恶意,这究竟是几个意思呢?傅珺表示想不明白。
莫说傅珺讶异,这一屋子的人就没一个不讶异的。青蔓领了朝食回来,一进屋见了王宓。惊得嘴张得老大,流风忙将她拉了出去。
一直到了门外,青蔓的脸上还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直问流风:“我方才见着二姑娘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流风忙将她拉到了远一些的廊下,轻声斥道:“二姑娘来得早些。这有什么的,你吓成这样做什么?”
青蔓就叫起了屈:“从来也没见人这么早就上门儿的,这是哪里来的规矩。”
确实,王宓这么早登门拜访,那可真是再没有的规矩。至于中二少女是为什么而来,傅珺简直猜都懒得猜。总之就是有事相求或相询就是了。
而王宓自进了屋后,便一直没说话,只四下扫了一眼,便拣了只海棠凳儿坐了。傅珺便叫涉江倒了茶来,也自坐在了一张绣墩子上,亦是一言不发,静待着中二少女开口。她相信王宓的耐性不可能撑得过五分钟。
果然,最多三分钟之后,王宓便耐不住了。只见她端起茶盏略沾了沾唇,便又将茶搁下,一脸要说不说的神情,向傅珺脸上看了半晌,方语气略僵地道:“今儿若有人问四表妹是去虎丘还是宝带桥,四表妹一定要选虎丘。”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傅珺听是听懂了,但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却是没明白过来。于是她便将一双眼睛睁得格外地大,‘好奇’地问道:“二表姐这话能说清楚些么?妹妹我年纪小,听不明白。”
王宓的脸上泛起了一层可疑的红云,她瞪了傅珺一眼,不耐烦地道:“跟你说你应着便是,问这些做什么?一定要选虎丘,听见了没有?”
傅珺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王宓满意地笑了起来,站起身来便往外走,一面走一面道:“我先回去了。”
傅珺见她一阵风似地来了又去,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莫名到极点的话,只能在心里感叹,这中二少女的心思,着实不是她这个大龄剩女能猜到的。
倒是青蔓,见了王宓这般作派,便又跟在后头咋舌道:“天还没亮呢就上门,说完了话抬脚就走,二姑娘还真是……”
至于王宓“真是”什么,傅珺却是没听到。青芜的巴掌可一向是拍得很准的,每回都能将青蔓的话拍回去,这次也不例外。
被王宓这么一搅和,傅珺也没了看账的心情。见外头天色已是微明,便叫人摆了饭上来,她一个人安静地用罢了朝食,便去锦晖堂请安。
傅珺带着人方才行至锦晖堂的院门前,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阵的笑声,听声音那铁面皮一家子都在,其中尤以宋夫人的声音最为响亮,似是极为欢喜。
傅珺不由微微一哂。
小宋氏旁的本事没有,哄宋夫人开心那真是手到擒来。明明是个心机女,却非做出个恭顺温柔的样子来,偏偏宋夫人还就特别吃这一套,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缘分?
☆、第203章
傅珺一面暗自摇头,一面跨进院门,在吴音清糯柔美的声音里走进了明间。
今天来的人倒是齐整,铁面皮一家子及王宜、王宝姐妹皆在。方才不知都在说些什么,人人面上皆带着两分欢喜。傅珺进来后,说话声自然便停住了,傅珺也不多言,径向着上座的宋夫人及任氏等长辈问了安,这才拣了个座儿坐了下来。
宋夫人便笑道:“四丫头来得正好,这里正商量事儿呢。”
傅珺心中一动,眼角余光瞥见王宓正朝这里看过来,心中已是有了数,便笑问道:“不知外祖母正商量何事?”
宋夫人便笑着伸指点了点王宓道:“还不是这只小猴儿,因再过两日恰是先师诞日,这便闹着要出去逛逛呢。”
王宓微红了脸颊忸怩地道:“祖母就会说我。”
宋夫人便笑了起来,任氏便道:“不说你说谁?不是你整日里缠着你祖母说起这事儿来的么?”
王宓的脸便越发红了,低了头只不说话。
宋夫人便对傅珺道:“四丫头来姑苏这几年,总也没出去逛过一回,这先师诞姑苏城里颇有几场热闹,你也跟着去瞧瞧罢。”
傅珺笑着道:“多谢外祖母垂爱。”
一旁的王宜早忍不得了,便道:“既是四表妹来了,正好一起商量着去哪里。嫣姐姐她们与我还有五妹妹皆要去虎丘瞧诞会去,只有大表姐、二表姐要跟着二表哥去宝带桥。老太太便说分了两路去玩,你选哪一路?”
原来王宓今天早上说的话应在了这里。傅珺心下了然。而随后,她心中又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还以为王宓今天一早过来是拉帮手来的,谁成想却是要把傅珺推到姜氏姐妹那头去。还有王宜与王宝,素常与王宓走得最近,这一回怎么舍得分开了?
坦白说,这两组人马若真要傅珺选,还是王宁那组好些。可是王宓摆明车马不叫她过去,以傅珺的性子。自是不屑于与之为伍的。
于是,傅珺面上便挂出一个得体的笑来,轻言细语地道:“姐妹们都出去逛了,外祖母在家里没人陪着也不好。我便不去了吧。留在家里陪外祖母说说话儿。”
傅珺这厢话音一落,王宓的眼角立刻便眯了起来,不屑地瞥了傅珺一眼。
小宋氏听了这话倒是心里一动。只是再一转念,却又觉着宋夫人这里时时都能过来讨好,唯那唐家两兄弟。那可是过了这村便没这店了。
这些年来,小宋氏在王家长房这里花了许多心思,至今未见成效。此时恰有唐家这根高枝儿送上门来,她的心眼儿早就活了。据她好不容易打听来的消息说,那唐家一家子皆要去虎丘瞧诞会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绝对不会放过。
为着显出姜嫣与姜姒的妙处来,她还特地将消息透给了徐氏与周氏,那王宜王宝姐妹就是两个蠢丫头,用来陪衬自家女儿是再好不过的了。小宋氏相信。以姜嫣之媚、姜姒之柔,定能叫那唐家兄弟动心。
想到这里,小宋氏便放下了心思,提着帕子但笑不语。
宋夫人倒是被傅珺这话给感动了,笑着道:“我这里不缺人陪,你也在家闷了许久了,出去散散也好。”
任氏亦柔声道:“四丫头这份儿孝心是极好的,只姑娘们也是难得出去一趟,独你一个落了单可怎么是好?”
傅珺听了任氏这话,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说得太出挑了。难免任氏会以为她借此显摆自己的孝顺。
可是,看着王宓那满脸的“我去宝带桥是有目的滴”的表情,以及姜氏姐妹那“虎丘诞会必有猫腻”的气场,这趟混水傅珺绝对不想趟。因此她便笑道:“往常外祖母身边总是这个姐姐、那个妹妹的。好歹也叫我轮上一回,大舅母便可怜甥女这点子小意儿吧。”
这话说得众人皆笑了起来。任氏见傅珺话说得极为和软,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宋夫人却是又再劝了两句,无奈傅珺打定了死宅的主意,宋夫人最后也只索罢了。
这里众人便又闲聊了起来,傅珺却是不愿再应付这些琐事。略说了两句话便起身向宋夫人道:“外祖母,今儿孙女还有柳夫子的课没上呢,这会子时辰也不早了,便先告退了。”
宋夫人一听忙道:“那你快去吧,可别叫柳夫子等你。”
傅珺应了声是,便从锦晖堂辞了出来。
她方才跨出锦晖堂的大门,便听见身后有人唤道:“四表妹略等一等儿。”
傅珺回首看去,却见大表嫂冯氏扶着个小丫鬟的手,正含笑走了过来。
“大表嫂也出来了?”傅珺笑着问道。
冯氏便笑道:“母亲叫我先回去等你大表哥去,我便先出来了。”
傅珺闻言便笑着点了点头,与冯氏并肩往前走去。
那冯氏便看了看傅珺,笑着道:“四表妹今儿这一身衣裳着实好看,这还是今年京里时兴的款式吧?”
冯氏乃兴平伯之女,自出生起便一直住在京城,去年方远嫁姑苏,对金陵城里的时尚风向自是极为敏感的。
傅珺便笑道:“这是许娘子今年从京里捎过来的,时兴不时兴的我可不知道。”
冯氏便笑着打趣她道:“四表妹这般的气派,穿什么都显着时兴,倒是我多嘴啦。”说罢便掩唇而笑,颇有几分少女的清真样儿。
这冯氏自嫁过来之后,为人十分和气,一点没有伯府嫡女的架子,傅珺对她倒也没有恶感。此刻便也笑道:“大表嫂便只会打趣我。”
冯氏笑盈盈地看着傅珺,瞥眼瞧见她腰上的青鸾玉佩,一张丰润的红唇便微微张开,微有些讶然地:“呀,四表妹,你这玉佩上的络子可真真好看。这是何等花样?我竟认不出呢。”
傅珺垂首看了看腰间,便即笑道:“哦,您说这个呀,这是青蔓打的络子,叫什么双蝶象眼桃心络,可费了她一番功夫呢。”
冯氏知道青蔓是傅珺的贴身丫鬟,便笑看了青蔓一眼道:“真是瞧不出,这丫头的手这般巧。”
傅珺笑道:“青蔓确实是巧手。打小儿便是这般的。”
青蔓不意竟成为了两位主子的话题,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垂着脑袋,轻声道:“婢子谢姑娘夸赞。”
见青蔓的样儿有趣,冯氏便又打趣了两句,直至行至路口,二人这才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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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不几日便到了八月二十七日先师诞。因着是孔夫子的诞日,各个书院皆放假一天。王宓等人一早便装扮了起来,众人齐聚锦晖堂,傅珺一眼瞧去,只觉得花团锦簇,各有各的好看。
在宋夫人那里请安过后,一众姐妹便皆出了门,小宋氏与任氏亦作为今天的旅游领队跟去了,府里真是难得的清静。傅珺便留下来陪着宋夫人,倒也惬意。
祖孙两个方吃了一杯茶,闲闲地说了两句话儿,忽听廊下小丫头来报:“老太爷叫表姑娘去玄圃一趟。”
宋夫人知道王襄时常要找傅珺说话,便也没做多想。傅珺却是以为王襄这里又有什么事情要她帮忙了,便带着一颗雀跃的心赶到了玄圃。
谁想到了玄圃之后,傅珺才知道王襄竟是要带她出去逛街。
傅珺一时倒愕然了,怔得一会方笑问道:“外祖父怎么想起这事儿来了?”
王襄抚着胡须道:“我听人说你不愿意出门儿,可有此事?”
傅珺未料王襄连这些小事都知道,便笑道:“非是孙女儿懒,实在是想多陪陪外祖母罢了。”
王襄了然地一笑,道:“你这丫头想得也太多了。要陪你外祖母也不在这一天。今日你便随外祖父去吧,你唐伯伯很快就要走了,说了走之前要再见你一面。只他不方便常过来,特为叫我带你去外头见一面。”
傅珺一听是唐寂要见她,于情于理倒是都该见面话别一番的,于是便应下了。
这里王襄便吩咐人往宋夫人那里递信说了一声,随后便大手一挥,十分干脆地带着傅珺出了门。
这是傅珺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出知府府邸,身边有沈妈妈与涉江等人跟着,坐的还是知府规制的马车,宽敞不说,避震效果亦极好,完全没有晕眩感。马车旁还有几骑高头大马的侍卫随行。排场比前两次大了不知多少。
因车顶上挂着明晃晃的知府标志,又有带刀侍卫护送,这一路行来真是既顺且快,不过半个小时的样子。马车便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位于卧龙大街的本地最大最豪华的酒楼——赏心楼。
下车之后,傅珺便在沈妈妈等人的围随之下,从专为贵宾开设的偏门进了酒楼。
那偏门进去之后是一道回廊,青砖铺地、白石为栏,廊外是一座小小的花园。穿过回廊便是一道垂花门,进去之后则是好大的一所园子。
虽此时已过了中秋,那园中却依旧花木疏朗,园子里别出心裁地植了茶树,矮矮地围成几圈,清浅的茶香与素淡的菊香汇于一处,别有一番风致。傅珺隔着帷帽瞧去,觉着这庭院典雅处不输侯府花园,风流韵致还要更胜一二。
这园子里隔出好些精致的小院子来,却是做包厢用的。那引路的店伙一身青衣。服饰整洁,行止亦极有规矩,躬身领着王襄等人来到了一间叫做“醉扶归”的小院子,便自退了出去。
傅珺走进院中,却见这院子只有一进,正中三间精舍,左厢是一个单独的小间儿,看起来像是净房。右厢则垒了一座假山,山下砌了池子,里头还有游鱼来回嬉戏。
傅珺正看得入神。却见那精舍里走出三个人来,正是唐寂父子。唐寂一面走一面朗声道:“先生来得好巧,我们也是刚到。”
王襄忙带着傅珺上前,一阵见礼问好之后。几个人便进了房间分宾主落了座。那房间正中是一张上好的檀木桌,旁边的两排座椅亦是檀木的,打造得颇为精致。每张椅子旁皆是一方透雕仙草纹高几,上头摆着四碟八碗,皆是些小巧精细的点心。
傅珺便选了个最下首的位子坐下,一时有点搞不懂王襄的意思。
以大汉朝的规矩。男女共桌吃饭也不是不可以,但却终是不够讲究,一般都是关起门来一家子亲戚方会如此。
王襄乃一代名儒,脱略行迹,行事与众不同是有的。但带着自家外孙女与男子同席,且又是地方知府与京官儿摆在一块儿,傅珺觉着不大像王襄一贯的风格。
她这里疑问刚起,便听唐寂在那边问道:“曹同知何时到?”
王襄便道:“官署里有些事,他怕是要迟些。”
傅珺这才觉得合理了一些。看来这是一次官员聚会,没准还要商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