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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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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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珺花了点时间来适应这种变化,待站稳了身子,她便扭头去找那个带她下来的高手。可是,她的身后只有一片黑暗。那个人就像是一道真正的轻烟,消散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好可惜,没有看到!傅珺遗憾地想道。
    一直以为武侠小说中的种种描述只是传说。而今看来,她穿进了一个有侠客的时空。只可惜,她的打开方式不对,没能进入那个武侠世界。
    刘筠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头发乱得像稻草,脸上有几道灰印子,一身的打扮更是不伦不类,上头罩着粗布衣裳,裙子绑在腰间,靴子上沾了好些泥。
    傅珺顺着他的视线也向身上看了看,这才惊觉不对,忙将裙子放了下来,又在身上扑腾了两下,顺手还抓了两把头发,尽最大可能地将自己收拾了一番。
    在傅珺忙着收拾自己的时候,刘筠便转首望着天。明月如晦,藏身在云层之中,深蓝的天幕上只有一枚孤星,冷冷地悬在上元馆酒楼翘起的檐角边。
    他提起酒壶喝了口酒,清冽的汁液滑过喉头,在胸腹处化作一股热流,让他的四肢百骸都跟着放松了下来。他不由长长地出了口气,随意地撩起衣摆,坐在了花坛边的石凳子上。
    傅珺静静地站在那里,与他一同望着那枚清冷的星子。不知何故,她觉得那颗星星像极了他。明明灿烂夺目,却不得不敛尽光华、远离人群,孤独地亮起在遥远的天际。
    “傅四姑娘何以至此?”刘筠回身望着傅珺,温声问道。
    傅珺向四下看了看,便从花坛里拣起一根枯枝来,在地上比划了两下,想要先写个“下药”的“药”字出来。然而,下笔后她才忽然发现,那个,繁体的“药”字,她好像不会写。
    傅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想了想,干脆略过这个问题,只写了“失散、拐子、逃跑”这三个词语。基本上她的遭遇,概括起来也就这三个词了。
    她并没打算瞒着刘筠。天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就是觉得刘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更何况,他才帮她脱出困境,即便是出于感谢,她也不想对他有所隐瞒。
    刘筠望向傅珺的眼神,一时间变得有些复杂。
    虽然傅珺只简短地写了六个字,可刘筠却知道,这几个字背后的含义,却绝不简单。只看傅珺此刻狼狈的样子就能明白,她的逃脱一定伴随着惊险。
    望着傅珺那双干净而又明亮的孩子的眼睛,刘筠忽然便觉得不忍。
    他一直以为,只有在那个地方,只有生长在那里的扭曲的人们,才会从孩童时代起就遭遇杀机与算计,才会整日生活在谎言与危险之中。而今看来,他还是错了,只要有利益、有诱惑,那些丑陋的事情便永远有生存的土壤,只要逮着机会,便会结出罪恶的果实。
    刘筠望着傅珺出了会神,最后无声地叹了口气,态度温和地道:“姑娘不能说话,是否亦与此有关?”
    傅珺点点头,心里觉得有点儿悲摧。她最终还是逃不掉要写那个要命的“药”字啊。想了想,她干脆扔掉枯枝,走到刘筠面前,比划着口型说出“被人下了药”这几个字。
    “被人下了药?”刘筠重复着,面色变得有些严肃,沉声问道:“姑娘可知是否有解药?”不知为什么,他有点担心这小姑娘。
    这个问题复杂了点,傅珺很想挠头。该如何解释呢?她锁着眉头想了半天,便又比划着口型说了五个字。
    “哑了不值钱?!”这下轮到刘筠想要挠头了。
    倒不是他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知道傅珺是想说,既然那伙人的最终目的是要拐卖人口,那拐子的药便应只是暂时让人失声而已,却不可能将人真的药哑。毕竟能说会动、漂亮可爱的孩子才能卖出好价钱来。
    只是,这位傅四姑娘的思路,还有她的说话方式,实在是怪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第082章

傅珺其实也是没办法。她的喉咙还疼着,比划口型也并不容易,因此便能简则简。此刻见刘筠理解了她的意思,她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璨然一笑。
    刘筠的眉尖动了动。
    这位傅四姑娘,真乃奇人也。寻常小女孩逢着这种状况,难道不都是哭哭啼啼,吓得要死了么?这位傅四姑娘居然还晓得笑,刘筠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他望着笑得灿烂的傅珺,脑中蓦地便划过“少不知愁”四个字来,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渐渐地生出了几许悲悯。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这样的时日,那样简单而明亮的日子,如今已是再也回不去了。他微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又抬起头看着那枚孤单的寒星,啜了一口酒。
    傅珺的眉毛皱了起来。
    他看起来好像很不快乐。明明她才应该是不快乐的那一个,不是吗?可不知何故,她竟没有半分难过的感觉,反倒是他,一脸的忧郁难解。
    而且,他蹙眉的样子,真的是……很好看。
    这想法刚一冒头,傅珺便觉得十分惭愧。在这种时候,她不想着如何求助脱身,却看个男人看呆了,这算什么?
    她一面鄙视着自己,一面却又无法抑制自己不去想。她望着沉默不语的刘筠,犹豫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刘筠垂眸看着她,傅珺便示意他站起来,随后放开他的衣袖,转身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向刘筠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过来。
    刘筠微笑了一下。对这位傅四姑娘的古怪,他好像已经有点习惯了。他抬步跟了过去,傅珺便带着他走到了围墙那里,伸手向着墙根指了指。
    刘筠凝神细看,却见那墙根处有个狗洞,傅珺便指着狗洞朝他点了点头,又指指自己。随后歪着脑袋笑了。
    刘筠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了过来,不由笑了出来,问道:“姑娘是说。你是从这里钻进来的?”
    傅珺大力点头,面上的神情终究带了几分忸怩。这绝对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她之所以告诉他,其实也无甚理由。就是想要这么做,并且还鬼神使差地真这么做了。
    刘筠面上的神情终于不再阴郁了。他笑着道:“大毛将洞刨得这样大,却原来便宜了傅四姑娘。”
    大毛?这是……狗的名字吧?傅珺转开头,暂时失去了直视某人的勇气。
    某人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又笑着续道:“先前听到响动时。我还以为是大毛回来了。后来听那响动是在墙头,我又以为大毛长本事了,能上墙了。便出来瞧瞧。没想到墙头站着的不是大毛,却是个面熟的小姑娘。”刘筠说罢朗声笑了起来。
    在无边的夜色中。他的笑声便像是浸满了酒意,又似染上了月华,醇厚清朗、引人沉醉。
    傅珺的头已经快垂到脚面儿上去了。
    她真的很后悔。就不该告诉他这件事的,现在她简直没脸见人了。
    见这位古怪又大胆的傅四姑娘终于露出了小女孩的害羞样子,刘筠忍不住又想要笑,一时间竟觉得心情大好。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放松地笑过了。
    这样放松地说话、谈笑,在他而言竟是数年来首次。虽然面前的小女孩只有五、六岁,字还没认几个,此刻更是不能出声,可却奇异地让他放松了下来。
    这小姑娘,真是很奇怪。
    刘筠如是想着,傅珺却已经再也不能站在狗洞前面了。她转身想往回走,不料身后却直挺挺地站着个人。
    “啊!”傅珺嘶哑地叫了一声,急急往后退了一步。这人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这么站在人身后,简直要把傅珺的魂给吓没了。还好那药还在起作用,她才没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叫。
    傅珺拍着胸口看向来人,只见那人一身黑衣,如同隐身在黑暗中似的,连脸上都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那人面向刘筠单膝点地,简短地道:“马上到。”
    刘筠点点头,也没见他如何动作,那人便一躬身,“刷”地一声又没了影。
    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吧,果然来去无踪啊。傅珺心下赞叹着,又深深地惋惜自己不能说话,要不便能问一问了。
    刘筠没有错过小姑娘眼中的惊艳与遗憾,一面在心中暗笑,一面温声道:“我已经着人告诉了傅编修,他马上就会来接你了。”
    傅珺面上露出笑来,向着刘筠蹲身行礼。
    说起来,从二人相见开始,她一直都很失礼,连谢都没谢过他一声。于是她仰起脸来,用口型比划着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刘筠笑了笑,和声道:“谢倒不必了。只请傅四姑娘届时莫要说见过我便好。”
    傅珺凝神看着他,他的笑容明朗温和,眸子里像是蕴着春天最温柔的风,那微暖的目光拢在她的身上,让她有种微微的眩晕感,一时之间无法动作。
    过了好一会,傅珺才从那种眩晕的感觉中回过神来,望着刘筠点了点头。
    刘筠温和地一笑,道:“请随我来。”说罢便举步向前行去。
    傅珺便随在他的身后,绕过那堆油布,又向前行了数步,刘筠便停了下来,指着一道打开的角门和声道:“姑娘便从这里出去吧,友不多送了。”
    傅珺点了点头,又向刘筠屈了屈膝。
    刘筠望着她犹豫片刻,随后走上前去,轻轻地在傅珺的抓鬏上拍了拍,柔声道:“姑娘出去后别走远,便在这门口等着,傅编修一会便到。”
    傅珺点点头,心中莫名地便有种安慰。刘筠又柔声叮嘱她道:“我已叫人在门前点了灯,我便守在门后。你别怕。”
    此刻的傅珺,除了点头之外已经不知道做些什么,或说些什么了。她再次向刘筠屈了屈膝,那双盛满感激的眼睛向刘筠再望了两眼,随后便轻轻拉开门扉,走了出去。
    门在傅珺的身后轻轻合上,发出微弱的“吱哑”声。小小的门廊前,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盏羊角灯,明亮的灯光照在傅珺身上,温暖而和煦,如同四月天里最好的阳光。
    傅珺的心头,微微一热。
    云层渐渐地布满了天幕,月华滤过积云,洒向地面时只余下了极淡的几痕素影,基本便照不见什么。远处的朱雀大街上还有着零星的灯火,偶尔亦有笑声传来,在这静夜里有一种格外的寂寥。

☆、第083章

傅珺奇异地觉得安心,就像那人予他的感觉,也是这样奇异地叫人安心着。她知道,在离她不远的巷尾还有一具女尸,一场罪行才发生没多久。可她更知道,那一墙之隔的院子里,有一个值得她信任的人,也许正在某处注视着她,保护着她。
    傅珺安静地站在门边。她的嗓子有些麻痒的感觉,看来那药物的作用正在慢慢消失,那火辣辣的痛感也已不见了。她不由有些许遗憾,若再迟些告别,她就能对他说一声谢谢了。
    傅珺怅然地看着前方,蓦地,从玄武大街上拥过来一片光亮,过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一大群人正在急速行走。
    傅珺张大双眼,目光追随着那片光亮,不多时,傅庚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巷口,与他同时出现的还有傅庄。
    傅珺此时已经能发出一些声音了,她吸了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喊道:“爹,大伯。”
    “珺儿!”
    “四丫头!”
    傅庚与傅庄几乎同时看见了缩在墙边的傅珺。傅庚丢下手里的灯笼,连奔带跑几步便冲了过去,一把将傅珺揽在了怀中。他的两只手臂轻轻颤抖着,他的声音也在发颤,道:“珺儿别怕,珺儿别怕,爹来了,爹来了。”
    他将傅珺紧紧揽在怀中,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那些破碎的语句从他绷紧的喉头一点点挤了出来,每个字的尾音都在发抖。
    伏在傅庚的怀中,嗅着熟悉的亲人身上的气息,傅珺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里。一刹时她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真想马上就睡过去。
    可她现在还不能睡。她想起了那具女尸,想起了月光下那张阴鸷的男人的脸。这些线索越早告诉傅庚,找到真凶的可能性便越大。
    她冒了那样大的风险爬上梯子,可不是只为了看一场烟花,也不仅仅是为了与那个人重逢。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到这里,傅珺便挣出傅庚的怀抱,拉着他的手焦急地指着巷尾的方向。一字一顿地道:“爹。去,那,里。”
    傅庚却完全没注意到傅珺说了些什么。他只听出女儿说话很不连贯。
    “珺儿,你的声音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傅庚急急地问道,又扳起傅珺的脸对着灯笼细细地瞧,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睛里。划过浓浓的心疼与担忧。
    傅珺摇摇头,依旧一字一顿地道:“我。没,事。”说罢便又用力地拉着傅庚的手,将他往巷尾那里拉。
    傅庄见状,便指着两个侍卫道:“你们两个。去巷尾那里看看。”言毕又对傅珺温声道:“四丫头别急,大伯叫人过去看了。”
    傅珺点点头,对傅庄笑了笑。这个大伯倒挺镇静的。这样也好,比她自己去要好些。
    傅庚忙着叫人给傅珺添衣服。那件粗布外衣傅珺没叫扔,自己亲手抓在手上,又问傅庚:“爹,涉,江,呢?”
    傅庚的脸色沉了下来,道:“她们两个已经押回府了。”
    傅珺微蹙眉心,未曾说话。本来她还想将搜罗来的那堆东西交给涉江保管的,如今看来只能自己收着了。
    想至此,傅珺又想起两个人来,忙问道:“爹,跟在我身边的那个婆子和小厮呢?”此二人至关重要,若能找到,对查明真相会很有帮助的。
    听了傅珺的问话,傅庚的脸色更加阴沉,摇头不语,眸中却划过一道戾气。
    那婆子并那个小厮都不见了。
    在得知傅珺走失后,傅庄立时便派人飞报回了侯府,又着人骑快马去宫中通知了傅庚。
    傅庚得到消息后,未及回府,亦不敢回府,只怕消息惊动了王氏,而是先去了上元馆酒楼,速提了涉江与回雪两个问话,随后又审了另外跟着的那个瘦仆妇。
    据涉江与回雪的说辞,傅珺是被那小厮与婆子撺掇着去了豆浆摊,后上元馆酒楼这里发生了骚乱,她们被人群推着便离了傅珺的身边,而当她们两个最终挤回去时,傅珺已经不见了踪影,小厮与婆子也不知去向。
    而那个瘦仆妇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都不认识那婆子与小厮,只当是三房认识的。又说回雪与那小厮说过话,似是熟识。
    回雪却说,她也不认得那小厮与婆子,她只知道那个瘦些的仆妇是在二门上管跟出门的妈妈。
    几个人将情况一对,傅庚觉出不妥,傅庄便要来了侯府花名册比对了一番,这才发现,那婆子与小厮竟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府中根本查无此人。
    安排跟进跟出的人手之事,原系张氏亲手布置。傅庄的脸当即便变了色,而傅庚的心却是沉入了谷底。
    这件事明显是有人设局。既是设局,则必有后手。傅庚最怕的便是贼人连夜将傅珺掳出城外,那样搜寻起来便很棘手了。
    好在傅庄早有准备,先已拿了平南侯的名帖,去五城兵马司总指挥靖南伯府中打了招呼,言明傅庚之女走失,恳请其帮着搜寻。
    圣宠不衰的平南侯加上圣眷正隆的傅庚,这两个人的份量可不轻。靖南伯不敢怠慢,又怕有歹人趁乱行事,便先行下令关闭了城门,免去了傅庚的后顾之忧。
    傅庚一面派人加紧寻找,一面又疑心上元馆酒楼的那场骚乱,只怕亦是被人设计的,便又叫了掌柜的来问话,却得知那倒真是一场意外。温国公家最小的儿子,不知何故与人厮打起来,后又跳窗逃走,这才引起了一场小骚乱。
    傅庚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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