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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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 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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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槿便淡淡地看了傅珺一眼,道:“这是你运气好。”
    傅珺立刻被噎得没话说了。
    何槿这话的意思,难道不正是傅珺前世最常听到的那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么?所以说,那几个学生得了乙等,要怪只能怪她们运气不好,怪不得旁人。
    傅珺实在不敢相信,一向严谨端正的何夫子,居然也有如此强辞夺理的一面。
    不过。何槿的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傅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她也只是好奇而已,又不是真的要为别人打抱不平。
    说起来,那几个得了乙等的女生心中虽极不服。然而何槿给的成绩,她们便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多问。
    何槿是个极为严厉之人。开学那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对辛韫的一通喝斥,没有人会忘。更何况辛韫便因为开学那天的举动,今年的礼试成绩亦是乙等。可想而知。这何槿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绝对是赏罚分明、睚眦必报那一款的。
    而自从得知了礼试成绩乙等的原因之后,傅珈对傅珺的那点好脸色便再也瞧不见了。
    礼数上她还是维持着的,甚至比以往更加周全。然而,那一言一行之间却是抽去了所有应该带有情绪的部分,而是变成了刻板的礼仪课。
    傅珺在想,何槿这就是给她拉仇恨啊。
    不过,反过来说,就算没有何槿,傅珺身上的仇恨也拉了不少了。
    乐试当天。傅珺连奏两曲的事情,书院里的同学皆是知晓的。原本这件事便有些不够严谨,因此学生们说什么的都有,虽不曾当着面说,背地里的议论却是止不住的。
    傅珺虽然对这一切并不在乎,但整天被人这样指指点点的,任谁心里也不会好受。她这时倒是挺希望有什么事来分一分心的。
    哪怕是宅斗也行啊。
    然而,直到时间进入九月,正应了岁月静好、光阴易逝之语,傅珺身边并无大事发生。
    有时候。望着窗前那一片安静的庭院,眼看着檐前的那株银杏树叶色作金黄,而角落的花坛里,洒金秋海堂开出满满的花儿来。傅珺便能感觉到一种流水般的声音。
    她不知道那是她心里不曾断绝的琴韵,还是这岁月流走的声响?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心底里的嚣响正在渐次平息,一如窗前如水洗般的天空,雁影逝去,不留痕迹……
    转眼便又到了九月中旬。秋色将尽,初冬的寒瑟近在眼前。
    在经历了傅珺勇夺白石岁考青榜头名、总榜次名的大欢喜之后,平南侯府又迎来了一椿喜事。
    傅珍的婚事定下来了。
    本朝京中的高门贵女一向便是及笄后再论婚事的,而嫁人的岁数亦通常在十六岁至十八岁之间,比之其他地方却是略晚一些。
    傅珍去岁及笄,今年便定下了婚事,这个速度算是不慢了。而这头婚事则是由傅庄亲自挑的。过文定那日,傅珺被傅瑶拉着,与家中姐妹一同躲在荣萱堂东次间儿的大围屏后头,很是明目张胆地偷看了一回准姐夫。
    傅庄为长女择定的夫君,既非高门、亦非勋贵,也不是世家清流,而是一位出身寒门的公子,叫做顾衍。
    顾家送过来的聘礼很是齐全,聘饼、三牲、京果、糖、海味等等不一而足,那贴盒里的礼金亦有五百两,以顾家寒门出身而言,已经算是十分厚重了,由此亦可见他们对这门婚事十分看中。屏风后的傅珍从头到尾红着一张脸,唇角喜意不禁。
    这一大群大姑娘、小姑娘的站在屏风后头,行迹那是绝对藏不住的。与侯夫人等人说话的顾衍虽然竭力镇定着,仍免不了有些害臊,文秀白净的脸上透出来一层红,把侯夫人看得也笑了起来。
    这顾衍今年整十九岁,如今已经考过了秀才,正在为明年的乡试做准备。此人傅庄是亲眼相看的,知道他为人十分端正,学问上亦很优秀。而顾衍之父顾峤当年与傅庄亦曾是同僚,后傅庄去了户部,而顾峤却是在太常寺任了个寺丞。官职并不高,地位亦不煊赫。
    傅庄看中的,还恰就是顾峤的家事。
    顾峤膝下有三子,长子顾衍前面已经说过了,次子在白石就读,三子今年只得十岁,却是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有神童之誉,往后读书料必亦是极好的。
    而顾峤的正妻早于五年前病故,顾峤亦未再续娶,家中只两房小妾。如今这家里就这父子四人过活,家事可谓十分干净清白。
    傅珍出身侯门,虽只是庶女,但平南侯府的门第摆在那里,那顾家想必不会轻视于她。且顾衍为人又十分端方,婚后对傅珍亦会敬之爱之。
    此外,上头没了一层婆婆在,就只两房姨太太,也起不了什么风浪。傅珍嫁过去便能管起事来,又是长房长媳,日子想必会过得十分舒心。
    傅珺觉得,这椿婚事真是上好,好得她都有些羡慕了。
    男方家中人口简单,且往后待几个儿子长大了,肯定还是要分家的。到时候傅珍只要奉养一个老家翁便足够,关起门来自己过起小日子,不必再去勾心斗角、一句话绕三个弯儿地说话,真是想一想都叫人欢喜。

☆、第380章

傅珺是真心为傅珍开心,过了文定后没几日便去看了傅珍。
    傅珍如今住在绮墨轩里,单门独户的一间小院儿,格局虽不大,但胜在精致小巧。
    傅珺进门的时候,恰遇着春烟欢欢喜喜地从里头走出来,一见傅珺便迎上来前,笑着道:“四姑娘来了,快些请进。”
    房间里的傅珍听见了春烟的声音,便也扬了声音笑道:“四妹妹快进屋儿来吧。”
    那厢春烟便亲手打起锦帘,将傅珺让了进来。
    傅珺一进屋,便见傅珍正歪在胡床上,见她进来了亦未起身,只笑着道:“我这会子刚把脚暖过来,实在懒怠挪动,四妹妹别嫌我简慢才是。”
    傅珺便笑着打趣道:“大姐姐如今是人逢喜事,正应该精精神神的才是,如何又这样懒懒的起来?”
    傅珍便轻轻啐了她一口,红着脸道:“四妹妹如今越发坏了,竟来调笑于我。”
    她一向是个刻板的性子,今天这般娇羞的模样傅珺却是头回见着,她忍不住便又“噗哧”一笑,道:“大姐姐脸红什么呀,我又没说什么。”她一面说着一面便坐在了胡床边的锦凳上,自那点心碟子里拣了块如意糖糕咬了一口。
    傅珍的脸便越发地红了,道:“你还说。不过是今儿去看料子、试衣裳累了些罢了,有什么的?”
    傅珺见傅珍的一张脸都快红透了,瞧着却是比往常多了些许艳色,便也不再笑她,而是继续咬着糖糕和声道:“大姐姐,小妹是真心为你高兴。若是有言辞不当之处,还请大姐姐别放在心上。”
    傅珍听了这话,面上的红晕便渐渐褪了下去,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极浅的伤怀来,过了好一会她方低声道:“这也是父亲真心为了我好,我只有感激的。”
    傅珺自是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便没再接话。
    傅珍停了一会又冷笑了一声,道:“四妹妹,你是不知道,前儿二妹妹过来的时候。可是好一阵的奚落我呢,说那顾家就是个破落户,五百两的聘金太简薄了些。又道那顾……大人只是个六品小官儿,在京里根本提不上筷子,被我几句话顶回去了。”
    傅珺没想到她这会子居然说出这些来。一时倒不知该如何接话才是。傅珍却是根本没管傅珺的反应,又继续咬牙道:“若不是我去年拼着闹了一场,如今会是个什么情形,想也知道。总算父亲对姨娘……我这里才好了许多。”
    她这一番话牵涉到好些长房的秘辛,按理说是绝不该说予旁人知晓的。只是傅珍大约是压抑得太久了,又因对傅珺的人品十分信任,这才不知不觉说了出来。
    话说出口,傅珍一时倒又有些后悔,深恨自己口无遮拦,居然说了这么多。
    傅珺却似是根本没听到一般。她若无其事咬了一口糖糕,又向四周望了一望,道:“你这房里又新添了个春雨不是么?怎么我没瞧见呢?”
    傅珍微微一怔,复又笑道:“她去厨下帮我看点心去了。”
    于是傅珺便又就做点心一事与傅珍说起话儿,却是将方才那弥漫在屋中的怪异气氛也打散了。
    ************************************
    如果说,平南侯府的这个九月正逢喜事,那么,地处姑苏的王家,在这个九月却是弥漫着一种隐约不安的气氛。
    当两行“人”字雁影消失于玄圃外的天际之时,王襄将手里的秘信丢进了火盆中。眼看着火舌卷起信纸,直至将之化为了灰烬。
    那窗前此时已是寂寥若空山,没有雁影,亦不见云迹。唯有一片干净的蓝色。如同王襄此刻的心情,亦是空空荡荡的。
    他蹙眉看着天空出神,并不曾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直到田荀低声叫了一声“大人”,才令王襄收回了心绪。
    他转首看了看田荀,沉吟良久。方缓声问道:“茂德,你可愿去京城?”
    田荀微微一怔,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王襄长叹了一声,低声道:“再过一旬,大郎的调令便要到了。”
    田荀讶然地抬头看着王襄,问道:“调令?却不知小王大人要调往何处?”
    田荀口中的小王大人,便是王襄的长子王昌。
    听了田荀的话,王襄眼中便多了一丝冷意。他面无表情地道:“我刚收到的消息说,大郎将要调任工部主事。”
    田荀的神情便有些凝重起来,皱眉道:“此时进京,时机不好。”
    王襄叹道:“我如何不知?然调令却是不容违逆的。”
    田荀沉吟了片刻,便问道:“敢问大人,是哪里动的手脚?怎么会想起调小王大人去了京里?”
    王襄面上的冷意便又浓了两分,他转首望了望窗外,复又回过头来看着田荀,寒声道:“武阳伯。”
    田荀倒抽了一口冷气道:“那岂非……”说到这里他没敢再说,却是用手比了一个“二”字。
    王襄点头,压低了声音道:“京里的消息,是德妃那里起的意。”
    田荀便有些不解,一双眉毛却是蹙得更紧了,道:“此举何意?”
    王襄便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人却是坐了下来,揉着额角道:“我一直不知道,大郎媳妇与那武阳伯夫人却是有了来往。京里的秘信里还说,似是那人要先立侧妃,看中了宓儿。”
    田荀闻言惊得张大了眼睛,旋即面上便划过一抹厉色,沉声怒道:“狂妄!”
    王襄疲惫地道:“目下看来,今上亦似是允了。”
    听了这话,田荀面上的厉色便隐了去,一层忧色慢慢地浮了上来,沉吟不语。
    王襄疲惫地抬了抬手,指着旁边的座椅道:“你先坐下吧。”
    田荀撩袍坐了下来,眉头深蹙着,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抚着颌下的短须,沉吟良久方试探地道:“若是现在就给二姑娘定了亲,此事……”
    王襄没待他说完便摇了摇头,道:“不成的,此事已成定局。”
    田荀眼中的忧色更甚,甚至还有了一丝焦灼,道:“这便不好办了。大人一直不肯进京,如今却是避无可避了。”
    王襄闻听此言,再一次长叹了一声,便将眼睛闭了起来。
    若想避开此事,法子并非没有。只是,若是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王昌是他的长子,他于心何忍?
    然而,若是他不当机立断,怕只怕真到了那一天,他王家阖族皆要跟着一起陪葬。到时候,他王襄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舍一族乎?弃一子乎?
    王襄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一阵疾似一阵的心跳声冲击着他的耳鼓,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连带着他整个人也有些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大人,大人!”田荀连声唤道,“大人何处不适?”
    王襄摇头,声音嘶哑地道:“莫要唤人,我并无不适。”

☆、第381章

田荀见王襄面色发灰,嘴唇更是全无血色,整个人坐在椅子上摇摇欲坠,便趋前扶住了他,急声问道:“大人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王襄将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田荀的胳膊上,用了好一会方才觉得脑中的嗡嗡声小了一些,心跳也恢复了正常。
    他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地道:“替我……拟一份……折子,我要……向圣上……迄骸骨……”他说着便又大口地喘着气,似是已经难以为继。
    田荀闻言身子一震,抬起头来看着王襄,旋即眼中便闪过一丝精光,道:“大人高见。”
    王襄无力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便是王昌是他的儿子,此时想也不会听他的话。否则王昌也不会与武阳伯暗通款曲,还一直瞒着他这个父亲。
    他这个儿子,已然踏上了那条不归之路。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唯一能做的,便是用尽最后一分力气,为他的儿子尽可能地谋一条退路。
    只要王襄致仕,王昌不过一介主事,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而此举亦是一个信号,表明了他姑苏王氏始终如一。他王氏阖族只忠心奉主,并无拥立野心。
    王襄相信,他的举动,有心人必会明白。
    他推开了田荀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蹒跚着行至窗前。
    此时,那窗前的碧蓝正渐渐淡去,一抹斜阳悄悬窗前。
    王襄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他这把老骨头,大约便是眼前的这一抹斜阳,也不知还能在这窗前挂多久?而那即将充塞天地的黑暗,亦不知将会于何时,来到眼前?
    **********************************
    “啪”,一把精美的细白瓷邢窑酒注子被狠狠扔在了地上,碎瓷四下飞溅,一旁侍立的宫婢也被碎瓷划伤了脸颊,细细的伤痕里渗出血丝来。
    那宫婢直直地站着,似是完全没有感觉到痛一般。缩在袖中的双手却不为人知地轻轻颤抖起来。
    二皇子刘竞阴沉的脸上蕴着暴怒的神色,他抬脚踢向一旁的小几,几上棋盘落地,白玉与玄玉制成的棋子滚了满地。
    “主子请息怒。”金阿大语声平静地道。
    “息怒?”刘竞猛地抬起头来。恶狼一般的眼神死死钉在金阿大的那一双大小眼上,狠声道:“那老狐狸居然致仕了,我纳了那王宓还有何用?我还费尽心力将那个狗屁不通的王昌提到了京里。如今满京城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你还叫我息怒?”
    看着刘竞那张暴怒的脸,金阿大的神色却是十分淡定:“主子。沧浪先生这四个字,意不在官场,而在清流士林。”
    刘竞闻言一愣。
    金阿大又道:“沧浪先生虽已致仕,主子仍纳其孙女为侧妃,不止是殿下心底宽和,更代表了今上礼贤下士、遵儒重道的仁心。其敬其重、其仁其厚,只此一举,便可令天下士子归心哪。”
    刘竞出神地听着,眼睛已是渐渐地亮了起来。他顺手便将方才抓在手里的白玉斗朝地上一丢,在那清脆响亮的“哗啦”一声中。他一个箭步跨到金阿大面前,两眼放光地问道:“那依你的意思……”
    金阿大恭声道:“属下恭喜主子得一好女。”
    刘竞的眼睛越来越亮,蓦地放开金阿大仰天大笑起来,随后便负了两手在房中来回地踱着步道:“对,对,你说得太对了。哈哈,我得一好女,自是欢喜。管那老狐狸致仕与否,我又不要他帮我做事,我要的就是他的名声。用他的名声提我的名声。哈哈,你说得太对了,你说得太对了。”
    他一面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一面便又来回地踱着步。瞥眼却瞧见一旁侍立着的宫婢,那宫婢脸上的一痕血丝,让刘竞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
    他向那宫婢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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