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
“长大后,朱一正不甘平庸,他自己独自一人出门做买卖,风餐露宿,勤勤恳恳,终于从一无所有到今日的家资丰厚,这一切都是他努力拼搏而得,这其中的辛苦,无人知晓。”
“大人。”刁沁道:“这样一位好学、上进、勤奋、凭自己能力的人,是所有家境贫困的人的榜样,是大家的楷模!”
“但是。我们回头再来看一看梅氏。她目不识丁,毫无见识,她只会在田地里劳作,只会洗衣做饭!朱一正困苦时,她不会宽慰解疑,朱一正疲惫时,她没有陪伴分担,朱一正受挫时,她不能温言细语。如此女人,对于朱一正来说,是何等的辛苦和折磨。”
“至于相濡以沫,举案齐眉那就更不可能了。大人,夫妻是什么,是互相扶持,互相付出并给对方依靠的人。朱一正给了梅氏,可梅氏却什么都给不了他。可想而知他的困苦,他的郁闷,他的挣扎痛苦。”
“所以,在他遇到柳氏以后,他不由自主,他情不自禁,他难以自控的被柳氏吸引。两人成亲,朱一正有了柳氏的帮助和扶持,他的买卖日渐壮大,他的人生更加丰满生动,他才感觉道活着的意义。”
“所以,朱一正再娶柳氏,责任不全在他。他只是做了天下男人本能的选择。”他说着,转头去对听众们,对衙役们问道:“请问,如果你们是朱一正,是和能帮助你,能红袖添香,能和你互相扶持的女人在一起,还是和一个粗鄙,野蛮,一无是处还来告你的女人在一起?”
大家听着,凝眉深思,有的男人甚至跟着点头。
“这话说的确实,如果是我,我也选柳氏啊。”
刁沁嘴角勾笑,道:“所以,我请求大人量刑时,能关注实际情感,而非照着冰冷的律法。律法不离人情,请大人明辩!”
“本官量刑时,会考虑你的话。”付韬颔首。
朱一正一脸的欣喜,对自己花点钱请讼师的事,感到万分庆幸。
隔壁,梅氏甚至都被刁沁的话影响到,只觉得朱一正再娶柳氏,是因为她太差,不能给他柳氏能给的温存和帮助。
刁沁拱手行礼,施施然退下,朝对面的杜九言看去,目露不屑!
“大人,我能说话了吗。”杜九言上前,付韬颔首,道:“你辩吧。”
杜九言朝刁沁看去,忽然一拱手,对着他结结实实行了个大礼!
大家看着一惊,有人道:“杜先生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刁先生行礼?”
“打不下去了吗,不会吧?”
刁沁却是一脸戒备地朝后退了一步,道:“杜先生,你这是为何。”
“佩服你啊。”杜九言冲着刁沁竖起一个大拇指,“杜某活了近二十年,第一次听到,有人将一个人渣,说的如此清醒脱俗!”
刁沁脸一黑,怒道:“你这是对我请讼人的侮辱,请注意你的言辞。”
“人渣!”杜九言冲着朱一正骂道。
外面哄堂大笑,有人喊道:“杜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爽快啊,看杜先生说话,就是有趣。”
“承认承让!”杜九言冲外面拱手。
“以上,刁先生说的感人肺腑,形容了一个自强自立成功男人,在经历无数苦难和困苦之后,顺从了内心的情爱,选择了真爱。”说到这里,杜九言忽然提高了声音,“但是!就算是这些都是真的那又怎么样,他停妻再娶,他抛弃妻儿,他就触犯了律法。”
“不要去说,律法不离人情。如果人情对一个人渣如此宽容,那么梅氏是不是就此可以得道成仙,长生不老了?”
“不过,我现在不打算和你辩这些!”杜九言眉梢一挑,和付韬道:“大人,今儿我也有证人!”
付韬颔首,“传!”
众人都朝门外看去,刁沁也忍不住去看,随即大惊失色。朱一正也激动的站了起来,喊道:“爹,你来干什么。”
朱蛮瑟缩不说话,在离朱一正很远的地方跪下来。
“他来告你啊。”杜九言道。
刁沁上前一步,辩道:“大人,朱蛮作为我方的证人,十天前已经当众押了证词。现在他不能再做原告证人。”
“他若认罚,便可翻供。且听他说,本官自有判断。”付韬道。
刁沁气的拂袖。
杜九言看着刁沁,道:“刁先生,十天前我还和你说了一句话,想必刁先生还记得吧。”
刁沁立刻就想起来,杜九言说让他在这个案件里增长经验。
“十天前你让我见识到,什么是血浓于水,今日我就让你看一看,什么是人性!”她说着,转头看向朱蛮,问道:“朱老伯,你今日来,有什么要说,尽管说!”
朱蛮哭了起来,抹着眼泪道:“我今天是来告这个畜生不孝!他……他哄我和她娘来邵阳,说会给她娘看病,会给梅氏和秋丫钱,可是……可是他说话不算话,他不但不给他娘看病,还天天让我们穿上新衣带病出门,就为了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孝顺。”
“就在前天,他娘死了。他娘的病本来是可以治好的,可是他不给治。这已经让我生气,而更我寒心的是,大夫来了,说要给她娘开止疼的药,他舍不得钱,居然没有开。”
“大人!”朱蛮伏地大哭,“他娘不是病死的,而是、而是活活疼死的啊。”
衙门内外一片死寂,这结果,谁也没有想到。
“大人,反供之罪我领,就算今天死了,我也要让这个畜生坐牢!”朱蛮哭着,眼泪鼻涕流着,指着朱一正,颤抖着手,“我和你娘就当这辈子没有生你,就当白来了这世上一遭,你这个畜生。”
“你、你这个老不死的,你给我闭嘴。有你这样做爹的吗,你居然告自己儿子。”朱一正一下子站起来,冲上去就要朱蛮,不等他到,杜九言一把揪住他肩膀子,一扯……
砰!
过肩摔到地上,杜九言踩在朱一正的手上一拧,回头去问付韬,“大人,学生这是见义勇为吧。”
几个衙役上来,将朱一正扣住,他骂骂咧咧的指着朱蛮。
刁沁道:“你殴打被告,你……”
杜九言目光一转,“闭嘴,我话还没说完,轮到你说话了吗。”
刁沁噎住。
付韬颔首,“算你见义勇为。”
“多谢大人!”杜九言拱手道:“十日前,大人说父母不告,官府不究,那么今日这个不孝之罪,就已经清楚明了了。”
付韬点了点头,不孝的案子很简单,有证有据,父母来告,定案就很容易。
“但朱蛮前后自相矛盾,证词不一,本官依旧要罚,待结案时一并罚。”
杜九言应是。
朱蛮哭着磕头。
杜九言又盯着朱一正,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件事说完了,现在我们重新说回第二件。”
“朱一正停妻再娶,在邵阳无人不知。柳氏和他他们的两个儿子,大家也都知道。”
“那么,依《周律,户律,男女婚姻,妻妾秩序》,朱一正停妻再娶,应当罚杖九十,后妻柳氏立刻休弃归宗。”
朱一正吼道:“休想。”
第111章 额外加送(二)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杜九言拱手和付韬道:“大人,休妻的事要派人控制一下,我怕柳氏走的时候,会拿不该拿的东西。”
“而这些东西,本该是梅氏的。她若不问自取,就是偷。”
“我的请讼人,会告她的!”杜九言说完,冲着刁沁挑衅一笑。
刁沁凝眉,上前拱手道:“大人,朱一正停妻再娶实属无奈。求大人判定朱一正给予梅氏一部分赔偿,判定二人和离,自此后梅氏有了银钱,也不会困苦。”
“至于不孝之事,朱老伯刚经历丧妻之痛,头脑不清,言辞不顺也在清理之中。况且,十天前他刚刚说他儿子孝顺,如今反口。学生怀疑,一是因为丧妻之痛,二是因为有人背后作祟,哄骗了他。”
“所以,他的证词不能启用。”
“求大人明辨,酌情量刑。”刁沁说完,不急不忙回到原位。
确实比郭润田厉害多了,杜九言微微挑眉,补充了一句,“刁先生有妹妹吗?”
“你什么意思?”刁沁戒备地看着杜九言。
杜九言轻轻一笑,道:“若是有嫁给我吧。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这世上难有女子配得上我,将来你妹妹嫁给我,我一定会停妻再娶,还请到时候刁先生也要像现在这么宽宏大量,原谅我哦。”
“杜九言,你不要太过分了,此事和我妹妹有什么关系!”刁沁喝道。
杜九言道:“好叫你知道,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妹妹被人抛弃的时候,你恨不得弄死对方吧。现在对着这个案子,你来说朱一正迫不得已。”
“虽说辩讼只是辩讼,但我对刁先生你的人品,实在是不齿!”杜九言大声道:“希望此事能给你的夫人提个醒,如你这般没有底线原则的人,可要担心呢。”
“你这是人身攻击,和本案无关。”刁沁道:“你不配做一个讼师。”
杜九言昂头道:“人身攻击怎么了,若非在公堂,我还要打你。”
“没品之人。”刁沁道。
杜九言一笑,“我品德如何,是私人品行,和我职业无关。在讼案上我行的端,光明磊落。但刁先生可不同了,你请人作假证,意图栽赃一个可怜女子的名誉,只为了赢你一场场小小的官司。你可知道,你赢了这一场,却会害了一个女人和她女儿一辈子。”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杜九言道。
付韬问道:“什么请人作假证?”
“他明知停妻再娶没的辩,所以就让朱一正花钱,请了本村的一个流氓,来诬告原告通奸,有失妇德,以此来为朱一正开脱。”
付韬凝眉,看向刁沁,问道:“可有此事?”
“大人,学生没有。更何况,证人并未上堂,岂能听她一面之词。”刁沁道。
杜九言一拍手,喊道:“窦荣兴,将那个无赖带上来。”
窦荣兴就拖着朱佼上堂。
刁沁骇了一跳,顿时明白过来,朱佼迟迟未到,是因为半道被杜九言劫走了。
这个卑鄙小人。
“官司输赢,乃讼师常事。但弄虚作假,却有违操守道德。”杜九言盯着朱佼,“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这样大人才会对你从宽处理。”
朱佼此人是无赖,无赖当然没有底线原则,他这几日被跛子打了几回,现在一问就合盘托出,“大人,朱一正被他媳妇儿告,他不想坐牢,所以给了小人五两银子,让小人过来认通奸罪,反正就几十板子的事,打完了小人还能得十两银子。”
朱一正被摁着,纵然气的发抖,可也动荡不得,只能用眼睛瞪着朱佼。
“朱一正!”付韬喝道:“此事可属实,你从实招。”
朱一正回道:“大人,我不知道,他胡言乱语。”
“大人,朱一正不懂律,自然是听从别人安排。”杜九言看着刁沁,“刁先生,纵然今日没有办法定你的罪,可我希望你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反思自己,作为一个讼师,你真正的准则和追求是什么,而不是单一的赢。”
她说完,不给刁沁说话的机会,接着道:“以上,是我针对前面两个诉求的所有阐述,请大人明辨!”
门外,百姓们议论纷纷,一是对朱一正的行径声讨,二则是对刁沁的鄙夷和质疑。
一个讼师,帮着被告作假,这个行为已经违反了讼师的准则,让人瞠目结舌,难以接受。
付韬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刁沁,见他欲辩驳,摆了摆手,道:“原地休堂一刻钟,容本官想想。”他说着,提笔在文案上不知写什么。
大家原地休息,朱一正和朱蛮吵了起来,满嘴的狠话,不堪入耳。
刁沁已站在一边,若非情况不许,他真想拂袖而去。
“安静。”付韬拍了惊叹木,道:“此案被告两个诉求,其一,被告不孝、辱骂父母、弃养、对生母病情麻木不仁,致使生母活活痛死,行径实在恶劣,天理难容,本官量刑绞监侯。其二,被告停妻再娶,证据确凿,还振振有词狡辩,意图做假诬陷推卸责任,行径亦是十分恶劣,本官判被告与柳氏婚姻无效,当堂作废,柳氏留下二子,独身归宗。往后若来往纠缠,可报于官府,严加惩治。”
“至于朱蛮,念他丧偶悲痛,又遭逢家变,三十刑杖待他处理好家事后,再来领罚。”
判和离和杖责,付韬有权决定,但绞监侯则要上报于上峰定夺,所以他才有此两种判法。
“大人!”朱一正面若死灰,“饶命啊,大人!”
付韬摆手,不让朱一正再嚷嚷,又看着刁沁,警告道:“朱佼之事,你若不知,作为讼师却不去查验证人真假,乃是失职。你若知甚至指使朱一正如此做,那么本官对刁先生实在是失望透顶。望你回去后,能够反思反省,暂不要再接讼案。至少,本官当堂一日,你不可再接讼案。”
“大人,你偏袒偏颇,刁沁不服!”刁沁自然要反驳,否则,他的讼师生涯,就此结束了。
付韬摆手,“本官为官数十载,从未曾做过一件违心之事,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你若不满我此言,你可提出诉讼,甚至越级上告,本官等你。”
“诉讼什么,大人是官,是前辈更是长辈,训斥他一句,他若告官,那可真是天理不容了。”杜九言说着,哼了一声。
刁沁气的指着杜九言,道:“无耻小儿!”
“你一说无耻,哎呀,提醒了我一件事。”杜九言拱手,道:“大人,有一件和朱一正有关,却又非我请讼人诉求,大人不知可愿意听学生说一说。”
付韬颔首,“你说吧。”
刁沁一怔,盯着杜九言,猜测她会说什么。
“刚才刁先生声情并茂地说了朱一正在外做事的辛苦和不易,经历万千苦难才有了如今的家业。其实不是,朱一正在身无分文的时候,结识了秦培,由秦培出钱开了培正布庄,但不巧的是,秦培当年就在镇远府,遭遇山洪死了。”
“学生觉得事情有些过于巧合,便闲来无事,做了一些调查。秦培死时,朱一正确实在邵阳,没有杀人时间,但是有一个人,那个时候恰巧离开了邵阳,而且,那人回来后还手部被重物撞击骨折了三个月。”
“此人就是朱一正的现在的岳丈柳青牛。我查问过几个医馆,有大夫可以作证,柳青牛受伤的时间,正好是秦培死去的时间。”
“秦培死后,培正布庄更名一正布庄,而柳青牛则顺利成为了朱一正的岳丈。这些事太过巧合了,还请大人查一查。”
“你不要胡说,秦培是意外死的。”朱一正再傻也知道,故意杀人是死罪,他当然不会认罪。
杜九言不理他,和付韬道:“秦培的死在卷宗中显示,并未详细验尸调查,而是定性为意外。如果大人愿意,可派人开棺验尸,他杀和意外在尸体上,必然会分辨出不同。”
“竟有此事!”付韬看向焦三,道:“此事交由你去办,稍后带着仵作去验尸,若是属实,本官会一并上报。”
“还有,派人将柳青牛看管起来,若他有异动,严惩不贷。”
朱一正喊冤,付韬根本不理他,让焦三将人带下去,拍了惊堂木,道:“黄书吏,你带人陪朱蛮以及梅氏去一正布庄,将柳氏撵出门去,若她敢闹,一并收监。”
黄书吏应是。
付韬一走,堂退了,只剩下门外百姓议论声不断,杜九言和窦荣兴交代善后的事,刁沁走了过来,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有违操守,你擅自扣押我的证人,难道不是有违操守?!”
“啊!忘记说了,你的假证人不是我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