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煜听的头疼,吩咐道:“去安排吧。”
礼部和宗人府跟来的人一起去做入皇陵的准备,这里面还有很多事情,所以要在这里多等一会儿。
杜九言站在台阶上望着外面,二十七阶台阶延伸而下,下面有几百内卫把守着,还有许多官员留在下面。
“这片山坡还挺大啊。”杜九言打量着四周,跛子颔首道,“嗯,这一整片都是皇陵,这边只是其中一个入口。”
杜九言踮着脚朝身后的远处眺望,起起伏伏的建筑,根本看不到有多远。
“我一直以为,是葬在一起的。”杜九言低声道。
“没想到其实是个陵墓群。”杜九言道。
跛子无奈,看着她道:“皇朝更迭,短则几十年长则数百年,多少皇室子嗣?若都葬在一起,是何种场面?”
“主陵都是历代圣上的,几乎是两代一个陵墓。像九江王这般的王爷,按祖制应该在封地入土。”跛子道。
杜九言听着,颔首道:“那先帝也葬在这里喽?”
“嗯。那后面就是先帝的陵墓。”跛子道。
她转头打量先帝的主陵,视线一转落在祈福台上。
九层塔约莫半人高,在塔的顶端放置着一个铜鼎。
按祖制,是应该正式建九层,但这边的皇陵显然简易过了。
“九言,”裘樟上来拦着她,“这上面,女人不能上。”
裘樟嘘了一声,低声道:“你要是好奇,等大家都走了你再去看。”
“有违祖制。”裘樟拉着杜九言过来。
杜九言看着他,道:“我要是这会儿上去,会不会被人打下来?”
“啊?”裘樟嘴角抖了抖,“绝对、绝对有可能。”
杜九言拍了拍他手,转身上祈福台。
祈福台也是二十七个阶台阶,平台长宽各半丈长。
裘樟目瞪口呆,又转头来看跛子,“跛爷,这……你劝劝啊。”
“不用。”跛子看着拾阶而上的杜九言背影,目似深潭,他招了招手,将小萝卜抱起来,捏了捏他的鼻子,道:“一会儿不要乱跑。”
小萝卜点头。
塔下的殿内,众人都在休息喝茶,等着吉时入葬后回城。
“桂王妃娘娘,”门外有个小內侍喊道,“那、那上面您不能上去。”
这一喊,大家都朝祈福台看去。
随即所有来送葬的官员齐齐发出惊呼声,有人道:“这、这女人不能上去啊。”
“九言,”钱羽在下面,压着声音挥着手,“快下来。”
杜九言走完最后一个台阶,猛然转身,衣袍猎猎舞动,她冲着钱羽一笑,道:“钱大人,上面风景很好啊。”
“九言,”钱羽一头的汗,平时杜九言做事都很有分寸的,今天怎么犯这种低级的错误,“看了眼就下来吧,快!”
杜九言没有说话。
那边,安国公也走了出来,顿时大惊失色,喊道:“九言,你这是干什么,快下来。”
“不要胡闹,这里可不是你胡闹之处。”安国公急着道。
鲁章之看着杜九言,面露疑惑。
赵煜也从休息的房见里走出来,站在门口,一脸吃惊地看着杜九言。
杜九言负手而立,神色冷冽眉宇之间皆是萧杀凌厉之气,根本不像是胡闹和好奇。
不知道为什么,赵煜眼皮迅速跳动了几下,隐隐有些不安。
不等他想完,就听到从皇陵外传来震天动地的脚步声,随即是铿锵的拔刀声,喊杀声……
“怎么了?山下是哪路兵守着的,怎么打起来了?”
“不知道啊。听这声音人不少啊。”
赵煜神色大惊,喊道:“什么事动静,去看看。”
有人正要下去打探,忽然就有个内卫冲了上来,一边跑一边喊道:“山、山下突然出现了很多兵,把这里全部围困住了。”
哗地一声,所有人大惊失色。
“兵?什么兵?”所有人看向史迁,史迁道,“没有调动啊,就是今天护驾,来的也是内卫。”
“东西两个大营没有动过。”
“哪里来的兵?”
“多少人?”
内卫回道:“足有五千至多。”
居然有五千人?
“那是谁的兵?”赵煜问道。
话落山脚下的穿着浅黄袍服的兵冲了上来,领头之人人高马大,一脸的络腮胡子,他冲着大家一喊,道:“都站着不许动。”
“是刘海。”有人认出他来,“桂王身边的另一个侍卫。”
桂王身边有很多人,但刘海很少出现,也不在广西。
“刘海!”史迁喝问道,“你干什么,你可知这是什么罪?”
“这是皇陵。”
“桂王爷还在宫里,你们速速离开这里。”
刘海一笑,将自己长刀杵在地上,道:“你算老几,老子为什么要听你的。”
史迁大怒,转头去看杜九言。
“杜九言,你是桂王妃,速速让他们撤走。”
杜九言始终平静地看着所有人,道:“我喊来的,为什么要撤走。”
“你、你要干什么?”
杜九言声音很高,言简意赅,道:“请赵煜下台!”
“什么?”所有人惊骇不已。
“桂王……这……这又造反?”
第746章 狼子野心(结局上)
造反?桂王昏迷不醒后,杜九言用广西的兵马造反?
广西的五千兵什么时候来京城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桂王当时造反无疾而终,今天又要继续造反,这……这两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所有人目瞪口呆惊慌失措后,就是愤怒,刘付余指着杜九言道:“杜九言,这种事可半点玩笑开不得。”
“以前桂王爷闹腾,没有酿成大祸,圣上念及他年幼原谅他了。可今天的事不同于过往,一,这里是皇陵,庄重肃穆之地,容不得你胡作非为,二则,若外面的人真的是广西兵马,悄无声息潜入京城,此乃大罪,就算你的桂王妃,也担待不起这个罪名。”
杜九言高高在上,俯瞰着底下一张张面孔,视线在赵煜脸上一滑而过,道:“谁说完,我很早认真!”
“各位!”杜九言冷笑道,“你们被包围了,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出皇陵一步。”
“违令者,杀无赦!”
她的声音落下,安国公朝她走了过来,压着声音呵斥道:“快下来和圣上认错,说你胡闹。”
“这种事开不得玩笑。”
杜九言看向安国公,道:“祖父,我不会认错的,我就是要造反的。”
安国公面色大变。
赵煜没有站稳,踉跄了一下,扶着薛按不敢置信地问道:“九言,此事是你的主意,还是墨兮的授意?”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更不敢相信杜九言是认真的。
“我们夫妻一体,我的意思,自然就是他的意思。”杜九言道,“赵煜,你此刻退位也就罢了,若不然这里所有人的,都会埋在这里皇陵陪葬。”
赵煜终于明白杜九言一点玩笑成分都没有,她是真的要造反。
“杜九言!”赵煜指着她道,“你和墨兮以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杜九言道:“以前真假不必多言,但我能告诉你,现在是真的。”
“来人!”杜九言道,“将赵煜捆起来!”
有人应声,韩当和顾青山冲了上来,和刘海一起顿时和赵煜的侍卫打斗起来。
“护驾!”赵煜身边的内卫,立刻将赵煜围在里面。
刀光剑影。
但顾青山和韩当几个人,人多势众,跟来的内卫总共十几个人,还有几个留在下面,被控制。
交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赵煜的脖子上,就被一柄剑押住。
赵煜静静立着,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心爱的兄弟,要杀他。
“墨兮!”赵煜道,“你给朕出来。”
满朝文武被吓退和撵退在一侧,都惊恐不安地看着赵煜。
此事太突然了,他们不但没有防备,就连此刻也不敢置信。
“为什么?”赵煜看着杜九言,红着眼眶,满面的失望,“我和他一起长大,兄弟情义深重,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做出这种事。”
“为什么,我不相信,不相信!”
赵煜心痛如绞。
寂静无声,落针可闻……赵煜说的没有错,满朝文武宁愿相信今天造反的人九江王,也想不到包围这里要杀赵煜夺宫的人是桂王。
他们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啊。
杜九言扬眉看着众人,视线落在赵煜的面上,扬眉道:“想知道?”
众人神色怔怔。
杜九言拍了拍手,拂开袍子在台阶上坐了下来,视线讥诮地看着众人,“那听听吧,听一听不耽误多少功夫!”
所有人就听到,“呀……”的一声,一道清脆有力的唱腔,从祈福台的另一边传扬过来,随即,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画着苍白的戏装,穿着一件大红的戏袍,脚踏浮云般虚弱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他甩开水袖,唱道:“我的儿啊,你速速出来吧……”
“母后、母后受不住了啊!”
一个更小的孩子,穿着內侍的袍子,扶着另外一位青衣,跟着上来站着,內侍道:“东宫临产在即,圣上闭门炼丹,不容惊扰。恩准刘娘娘全权料理东宫产房收生事宜。”
青衣骂唱道:“你什么意思?”
內侍道:“娘娘!东宫产房由您做主,您就可以偷梁换柱啦!”
“妙哉,妙哉!”青衣阴则则地笑着。
红衣花旦又哭着道:“啊,我的儿……我的儿呢,何以是此等怪物……”
下面,所有人都是面色大变,有人喊道:“这……这是狸猫换太子?”
彻骨的冷,从赵煜的脚底升起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喃喃地道:“在这里唱狸猫换太子,她什么意思?”
杜九言坐在台阶上,托着面颊,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家。
“什么意思?”有大臣低声问道,“什么狸猫换太子?”
“嘘,不要胡说。”
钱羽看向鲁章之,快步走过去站在他身边,低声问道:“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老夫也不知情。”鲁章之摇了摇头,看着杜九言目露审视,隐隐他已猜到了杜九言今天这么做的原因。
他不敢相信。
“听她说。”鲁章之道,“事情既然开头了,没有个结果,是不可能胡乱结束的。”
这件事可不是小事,随随便便就能结束。
钱羽也很害怕,本能觉得这件事必将朝堂搅动的天翻地覆。
安国公后退了一步,秦万胜扶住了他,他盯着杜九言仿佛不认识,声音沉沉地道:“万胜,此人不是秦九烟。”
“父亲。”秦万胜道,“怎么办?”
“秦九烟!”安国公面沉如水,忽然哐当一身,抽出一直裹缠在腰带里的软剑,一抖发出叮当脆响。他剑指杜九言,怒不可遏,“速速放了圣上,否则我今日定要清理家门。”
“你这个孽障!”
安国公怒发冲冠,脚踏地面人纵身跃起,半空中跛子迎面而上,两人铿锵打在一起。
戏台上,戏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声音不高,但要想听,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安国公不敌,连退了两步,一转身去攻韩当和顾青山,怒道:“拿开你们的剑!”
顾青山拉着赵煜后退了几步。
“国公爷,人还没死,你激动什么?!”杜九言大声喊道,“请你们听一处青翎老板的狸猫换太子,你就这么激动啊!”
安国公忽然就冷静下来,他将剑一收,转头看向杜九言,道:“在皇陵的祈福台上唱戏!我秦家如何养出你这样狂妄孽障!”
“我相信,先帝也想听一听的。”杜九言道,“狸猫换太子,这太子可是先帝的骨肉。”
“一只被奸人调换过的狸猫,有什么脸面,坐在皇位上,当天下人的君主?!”
“所以,他今天必须让位。”
场面像泄闸的洪水,轰然之后,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呆滞,好一会儿刘扶余喊道:“杜九言,你造反就是造反,居然为找个理由,污蔑圣上的身上,你这种人定要千刀万剐,遗臭万年。”
“杜九言,你还不快闭嘴,你想要死后被后人挫骨扬灰,尸骨无存的下场吗?”
“太过分了。圣上对他们夫妻如此宽待仁厚,却不想养出了一个白眼狼。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居然反兄长,还编造出这样的谎言。”
安国公剑指杜九言,道:“杜九言,你还不快自刎谢罪!”
杜九言看着赵煜,“皇室子嗣不容混淆,所以,赵煜就更加不能继续做皇帝,该自刎的是他。”
安国公道:“混账,闭嘴!”
“国公爷,稍安勿躁!”赵煜失望地看着杜九言,冷声道:“你说我是狸猫,你可有证据?”
“朗朗乾坤,祖宗灵位前,你今日必须将话说清楚,否则,朕断不会念及兄弟之情,轻饶你夫妻二人。”
安国公道:“圣上,休要和她多言。她素来靠嘴皮子讨生活,是非不分黑白颠倒,您不能让她说,她口中哪有什么话值得听。”
“她话既然说出来,自是要说清楚,朕可以不做这个皇帝,可以退位让给墨兮,可是,朕决不能容忍她质疑朕的血统。”
“朕乃父皇嫡子,乃太后亲生,当年后宫满朝都能证实。朕要看看她要如何黑白颠倒,证明朕是一只李代桃僵的狸猫。”
刘扶余道:“圣上,切不可中了她的奸计,她惯会这种伎俩。”
祈福台上,一折戏唱完,再次安静下来,杜九言看着众人,道:“一出戏听不懂,那就只能我劳心劳力给大家解释了。”
“说给各位听,请仔细听!”
“三十年前,太后生产那夜,有人串通了接生的嬷嬷,将太后生下的龙子掉包出去,换成了另外一个孩子送了进来。”
“这个孩子,就是赵煜!”
“而亲手换这个孩子的人,就是当年的季贵人。”
哗然一片!
秦太夫人垂着头由婆子扶着,一条命只剩下半条,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杜九言负手俯看着众人,声音铿锵,“那夜,本是个普天同庆的好日子,皇后诞下龙嗣,大周后继有人。可没有人知道,那个好日子,却被人为的变成了一场悲剧,一场闹剧,一场足可以改换朝堂的阴谋诡计。”
“三十年前的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更何况,那是皇后的坤宁宫,里外多少人守着?季贵妃怎么可能做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掉包孩子出来,简直是无稽之谈。”刘扶余怒斥道。
“季贵妃?当然不是,她也不过是个傀儡!”杜九言说着,视线猛然调转,指着安国公,“主使这一切的人,就是安国公!”
所有人的视线,唰地一下投向安国公。
“国公爷?”有人惊呼一声,“不、不可能吧?!”
“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杜九言大声道:“布局四十年,让您的亲孙子坐上龙位,您果真是好本事啊!”
赵煜脑子嗡嗡响着,不敢置信地看向安国公,面色微怔,等他反驳。
“胡说八道!”安国公被气的站不稳,由秦万胜扶住,秦万胜呵斥道,“九烟你年纪不小了,怎么还能这样没有分寸?”
“这话岂能随便说,什么换太子,你是戏文看多了吧,胡说八道!”
杜九言哈哈一笑,道:“胡说八道?现场那么多人我不胡说八道,我为何独独指着自己的祖父?”
“若非你们丧尽天良,欺人太甚。我又怎么会站在这里大义灭亲!”
“认错的人是你们。”杜九言道,“二位,你们现在合盘招认,兴许天下人还能留你们一个全尸,若你们执迷不悟继续狡辩,定然会被挫骨扬灰,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