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讼师》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大讼师- 第3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杜九言哈哈一笑,“读书人……”没说完,啪的一声,门已经关了。
  “小气。”杜九言晃晃悠悠地走了。江书吏关了门忽然想起来……这小子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来。
  他心头一动,三两步去到书架那边,目光一顿,喃喃地道:“不会吧……这小子也……太邪乎了。”
  “左边她看过吗?没有啊。”江书吏絮絮叨叨,否定着,“没看过,一定没看过。”
  杜九言回家,找来纸笔依照记忆,在纸上默出一段,而后停笔咬着杆儿,苦思冥想。
  许久后叹气道:“果然书吏没考过童生,这点线索,也好意思入卷宗。”
  “呵呵。”跛子抱臂靠在门上,浅淡的目光看着她,道:“想作弊?”
  杜九言遗憾地道:“想!但是被人拖了后腿。”
  为结的案子在左边,她当初看了,但江书吏只记录了几笔。
  “这么说,你是白走了几趟衙门,白记了一场?”跛子轻笑,幸灾乐祸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说完笑着走了。
  “有没有大任不知道,但作弊是不成了。”杜九言丢了笔不写了。
  第二日依旧早起,洗漱,吃早饭,去考试。
  “今天不送了?”杜九言看着银手和小萝卜,小萝卜摇着脑袋,“不送了,一会儿去接!”
  银手从脚底下摸出一串鞭炮,“满意吗,九哥。”
  “浮夸!”杜九言不屑一顾,边走边道:“我房里有更浮夸的,去的时候记得带上。”
  银手看着小萝卜,小萝卜摇着头,“不知道,我去看看。”
  “啊!”小萝卜在书房喊道:“我爹,不亏是我爹!”
  杜九言到的不早不晚,正好最后一批人进场,方显然在门口跟只鹅一样的抻着脖子,远远看到她挥着手道:“九言,我在这里。”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我等了你足足一刻钟了。”方显然上来就搭着她的肩膀,“我和你说,今天的规矩改了。会长亲自改的规矩。”
  会长?杜九言道:“不是说在京城吗。”
  “原本是要回来的,但在路上有事,又改道去别处了。”方显然道:“他是派身边的书童回来的,反正规矩改了,具体什么一会儿进去就知道了。”
  讼师考核是西南每年最重要的事了吧?
  这么重要的事,行会的会长居然没有亲自到场,还去了别处?
  什么事这么重要,难道是桂王要打过来了?
  一通推想,两人跟着人流到府学院的中央,人头攒动的至少有一百多人。
  “……两个案卷,都贴在甲乙两房中,所有涉案的原被告都已在房间内。此番考生一百二十人,十人一组,六组一个案件。每组先共同审察案件。”
  说话的是薛然,在他身后的还坐着七位先生,但具体谁是谁杜九言分不清。
  “待查问清楚案情后,分原被告,再辩讼。”
  “什么意思?”方显然听的一头雾水,“就是分组查案,再按立场分组?九言我要和你一组!”
  杜九言低声道:“这次怕是不行了,你多保重。”
  “完了。”方显然明白杜九言的意思,顿时耷拉着脑袋,“你也多保重,我还要继续听你吊打他们的消息。”
  杜九言拍了拍他,道:“抽签了。”
  分组要抽签,分两大组抽,六种颜色,抽到颜色一样的人就成为一队。
  杜九言抽到了蓝色,而方显然则抽的黄色,再观红,绿,黑,紫四色,则多是西南人在一起。
  规律就是,八九个西南学子,搭上一两个外面的学子。
  凑成一堆,摩拳擦掌,信心十足。方显然很不情愿地走了。
  杜九言看着面前的九个人,高矮胖瘦皆不相同,她一笑问左手边肥头大耳的胖子,“前两科,多少分?”
  “礼科八十。”胖子呵呵笑着,表示很满意,“昨天……昨天没分。但今天我有信心,一定能得一个满分,我破案最在行。”
  一百八十分,还是有机会的。
  “有信心是好事。”杜九言点头,其他八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考场那边张望,听着先生说前后顺序,他们气愤地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蓝色排在最后,就应该按照实力来。”
  杜九言到抄手游廊上坐着,就看到下面每十个人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先询问的已经进了甲乙两房。
  她四处看着,周岩和肖青枫也正好朝她看来,目光相对,肖青枫冲着她挥了挥拳头。
  杜九言漫不经心地靠在抄手游廊闭目养神。
  喧闹的吵杂声,一组一组的分批过去问犯案证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本子和炭笔。
  “喂!”蓝色组的一个瘦子,三十几岁,眉毛稀疏的考生,冲着她挥手,“你还考不考,到我们了。”
  杜九言下来,十个人往乙字房而去。
  “我叫缪付,平凉人,可能比你们年长几岁。”眉毛稀疏的考生说完,看着另外一位个子最高的考生,“你怎么称呼。”
  “在下邱听声。”胖子道。
  “在下秦长亦。”
  九个人一边介绍认识,又纷纷朝杜九言看来,就她到现在不合群,也不说话。
  “杜九言。”她拱了拱手,缪付点点头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看着她,“杜九言,你就是杜九言?”
  大家都看着她。
  杜九言点头,“前辈有指教?”
  “没有。”缪付摆手,稀疏的眉梢凝在一起成了个疙瘩,“走吧走吧,赶时间。”
  胖子邱听声凑过来,好奇地道:“你就是在丁字房考试的杜九言,一个人打西南十六个人?”
  “你们……不是西南的学子?”杜九言问道。
  邱听声道:“我一直在家读书,不是西南的学子。”
  “我也不是。”
  九个人陆陆续续的说话。杜九言听着算是明白了……这九个人前两场的分数都不高。
  不但不高,还是岌岌可危。最后一场的分数高低,将决定他们今年能否合格。
  大家鱼贯入了丁字房。
  杜九言就看到房内有官衙的差役,押坐着两个女人,一位约莫五六十岁,穿着灰色打着补丁的短褂和裤子,头发花白,看人时侧着脸,应该是眼神不好。
  另外一位三十出头,虽皮肤不白,但五官还不错,穿着一件蓝底碎花的短褂,下面是条布裙,收拾的很干净,但双眸泛红,显然是精神上受到了惊吓和波动。
  也正常,一件事连续的不同人来问十几次,换谁情绪都难稳定。
  在两位妇人身边,立着一张木板,木板上贴着誊抄的本案卷宗。
  顺天七年,也就是去年十二月初八,邵阳城外刘家村三十岁男子刘二柱,清晨被发现死在家中的床上,发现人是其妻田氏,报案人是村中里正。
  田氏是隔壁田家村人,现年二十九。
  两人上有患有眼疾的婆母牛氏,下有一子刘展,今年十一岁,寄住在县城青山书院,月余返家一次。
  田氏口供:初七当夜夫妻喝了些酒,聊天至深夜歇下,因第二天腊八,刘二柱不上工,便打算晚起多睡一刻。田氏因饮酒缘故,睡的极沉,第二天睡到天大亮,她起床洗漱做好早饭,请隔壁的婆母过来吃饭时,刘二柱依旧没有动静。
  田氏觉得奇怪,便去喊刘二柱,可无论怎么喊,刘二柱都没有醒。
  婆媳二人慌了手脚,就请了里正进城报官。
  衙门卷宗调查,房内有酒气,刘二柱尸验无内外伤以及中毒,乃为暴毙。
  “暴毙?”邱听声读着读着一脸的奇怪,“没有中毒,没有内外伤,已经定为暴毙了,为什么还叫悬而未决?”
  缪付道:“是婆母告儿媳。”他说着看向老妇牛氏,“可是如此?”
  牛氏侧着头,回道:“是!我告她与人通奸,和奸夫一起谋害了我儿子。”
  “谋害?可是尸体没有伤痕,又没有中毒啊,怎么谋害?”
  牛氏回道:“我儿身体健壮,一餐能吃三碗饭,挑两石的粮,怎么可能睡一觉就死了,所以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正常来说,一个身强力壮的人,忽然死亡确实可疑。
  “告通奸,那奸夫是谁,卷宗里没说啊。”
  十个人轮番问着。
  若凶手是田氏,那么奸夫就是杀人动机。杜九言站在一边听。
  “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她一定有奸夫。因为有天晚上我起夜的时候,在屋后的草垛子边上,听到她和一个男人做苟且的事。”刘氏说的斩钉截铁。
  “我没有,你冤枉我。”田氏哭的激动,歇斯底里地道:“如果你当时真的听到了,为何不去质问我?现在却拿出来说,分明就是想要诬陷我。”
  牛氏正要说话,忽然缪付问道:“田氏,你说她诬陷你,可有说法。”


第74章 案发现场 (三)
  “当然有。”田氏盯着牛氏道:“从我嫁进来,她就不喜欢我。说我做饭不好吃,说我不能生养,这么多年就生了一个儿子。”
  “现在他儿子死了,她当然巴不得我跟着一起去死,当然是想尽办法来诬陷我。”
  田氏声泪俱下,控诉着牛氏。
  “我喜欢不喜欢你,和这件事没有关系。”牛氏怒道:“你杀了我儿,你就要偿命。”
  田氏呜呜咽咽地哭着,“各位小先生,求求你们帮帮我,我再受不了了。天天被人这么说,我、我死了算了。”
  “我们一定会找到真相的。”邱听声很同情田氏,“你安静点,我们有问题还会再来和你核实。”
  缪付忙着记录着,忽然抬头看向牛氏,问道:“你说你有一天晚上,具体是哪天?既然听到声音,那你可认得那声音,或者说,如果再让你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你可辨认的出?”
  牛氏回道:“当时是十一月底,应该在二十七八的样子。至于男人的声音,当时起风我听的不太清楚,而且两个人又是在做那种事,声音都不一样。我也是回到房里才想起来,调笑的女声就是田氏的。”
  “我当时就起来了,可等我过去,那边已经没有人了。”牛氏道。
  缪付点头,拿着笔苦思冥想,其他也都在根据有限的线索,记录讨论。
  “你怎么不问也不记?”忽然,有个年纪很小的少年盯着杜九言,“你是想什么都不做,就打算蒙混些分数吧。”
  大家刷的一下看向杜九言。
  “抱歉,我有分没分都无所谓。”杜九言淡淡一笑。
  这一笑,气的众人差点摔掉手里的笔,缪付问道:“那你是不想一起审讯,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头绪?”
  他怀疑杜九言前头的分,是不是真的全靠运气。
  毕竟她从进门到现在,什么都没有问过。
  “想啊。”杜九言说着,踱步过去看着押着人的两个差役,“劳驾问一句。能去刘家村看一看?还是只能在这里凭空设想推理?”
  两个差役面无表情地回道:“在规定的四个时辰内,不计手段。”
  大家一愣,都看着杜九言……半天问一句,一开口居然问的是这个问题。
  好像,更实际有用点啊,邱听声问道:“那原被告能一起带去吗?”
  “上面交代,尽量遵从所有考生的要求。”差役说完,又道:“但这事不是你们先提出来的,等你们问完,我们就会将原被告带去刘家村。”
  这么说来,刚才那些涌出门的考生,都已经去了刘家村了?
  “快走,快走。”缪付催着,“最后一批就是吃亏了。”
  别人都已经在那边查问了,而他们居然还没有出门。
  “有车吗,有车的话会快点。”
  说着话,九个人一窝蜂的跑了出去,杜九言看着差役,道:“劳驾,一炷香后你们再启程。”
  “为什么?”差役一脸愕然。虽说考生的要求他们尽量满足,但这要求也太不讲道理了,“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再不去你们就来不及查问了。”
  杜九言耸肩,“那是他们来不及,并不是我。毕竟我还没有出发不是。”说着给一个差役塞了一两银子,“辛苦了二位,上个厕所解个手,一炷香也是要的。”
  说着,晃晃悠悠的出门,留下两个差役一脸不解。
  杜九言,还真是杜九言啊。
  “杜九言,你快一点。”邱听声挥着手,“走过去要小半个时辰,第一批人肯定已经到了,你走快点。”
  杜九言应了,跟在九个人后面。
  “这案子确实蹊跷。牛氏咬死了田氏与人通奸,却一点证据没有。告儿媳通奸谋杀亲夫,可亲夫又没有被谋害的痕迹……你们说,当时的邢大人,为什么要接这个案子呢?”
  这个案子,几乎只有牛氏的供词,其他的证据一概没有。
  但是上一位县令却依旧接了,这本身就令让惊奇和不解。
  “邢大人接了案子以后就被人弹劾,调任走了,付韬所擅不是此事,所以案子就压在衙门半年多。”缪付道:“而且,有人命在,就算付韬不认同,也不敢轻易撤案。”
  “倒难为我们,成了我们的考题了。”邱听声摇着头,想到了杜九言,“杜九言,你那么厉害,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呢。”
  “我们十个人现在是一起的,你不要藏着掖着啊。”
  “没有死因,就是本案最大的疑点。”杜九言道:“不着急,等去了刘家村,自然会有答案。”
  “对!”缪付道:“眼下,想要证明此案是真的有冤情,还是牛氏的臆想,我们就要先弄清楚两件事。”
  “什么事?”
  “是不是奸夫到底是谁?”
  缪付点头,“第一,是找到田氏的奸夫,找到奸夫她就有杀人动机。第二,开棺验尸,再证一次刘二柱的死因。”
  开棺验尸,有人摇头道:“验尸行不行,官府同意吗。”
  “不同意也要同意。”缪付很肯定,“毕竟他们既然将此案拿出来考我们,也是想要通过我们来破此案,与他们而言是好事。”
  其他八个人都认同的点着头。
  “我们以缪兄为首吧,现在缪兄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免得十个人心不齐,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最后一事无成。”邱听声道。
  大家都点头应是,又纷纷过来看杜九言。
  杜九言道:“完全没有意见。”
  大家对她又满意了一点。
  杜九言凝眉。此次考核就是歪题了,查案可不是讼师的事情。
  这就是薛然今日份的整顿?
  看来,很有可能他们看到的卷宗是和西南考生看到的不同。
  走了近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城外的刘家村,前面的五组五十人早就在这里等着,案发现场,屋前屋后都已经被翻了好几遍,他们到时,所有可能的证据,都被搜走了,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了。
  “怎么原被告还没有到。”大家等的不耐烦,“这都多久了。喂,缪付,你们是最后一组吧,怎么你们到了他们还没到呢。”
  缪付摇头,“不知道啊。”说着,也是一脸古怪,按道理原被告是坐车的,早就应该到了才对。
  不过也好,这样他们时间的劣势就小了很多。
  “进屋看看。”缪付带着八个人进屋里搜查,杜九言站在牛氏的晒谷场观察着四周。
  牛氏家在村口,从门口四人宽的路走过去,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村里住户不少,远远瞧着,屋顶此起彼伏,还是很有烟火气。
  再看牛氏家的院子,是一拖二的半敞的院子,门口是晒谷场,西面搭着两间土坯房子,是杂物和厨房,东面是一间大的,是牛氏住的。
  正屋是四间,一件堂屋三间卧室。
  正屋后是菜园,菜园边上有一个高高的草垛子,堆着稻草和干柴,还养着鸡鸭圈在一边,叽叽嘎嘎的叫着。
  草垛子东面,是茅厕,如果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