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也知道他在想什么,魏忠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咱家警告你,那无忧公主的东西不是我们能碰的。”
福公公讪笑:“干爹,看您说的这什么话,我哪儿敢啊?”
“你不敢最好,别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样,要让我知道你去招惹太回殿,你就把脖子洗干净等着砍吧。”
“可是您不是说过,凡是进咱们湮冷宫的人都不会有出去的一天,进来这里,不管她是谁,都由咱们拿捏着吗?”福公公不解道。
魏公公冷笑:“你眼睛瞎了还是脑子进水了,五年前,施公公送她进来的时候,那箱子可是当着咱们几个的面抬进来的,那箱子是干什么的?是用来震慑咱们几个的,不管是谁想的法子,但皇上同意了,这意味着什么?咱心里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福公公恍然大悟,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在他畏惧干爹,没有背着他去贪图这些珠宝。
魏公公小心翼翼地拿起珍珠放在手心里把玩:“前些日子良妃娘娘诞下七皇子,施公公亲自带了几套衣物过来,衣物虽小,可代表的却是皇上终于对公主起了怜悯之心。”
否则纵使这颗宝贝是凤冠上摘下来的,他有心贪婪也要想清楚有没有命用?
命和钱财相比,当然是命更重要,他还没有活够呢!现在他知道皇上对无忧公主并非完全的没有一丝父女之情,他当然乐意给无忧公主通融,更何况这无忧公主给他送来这么个值钱宝贝!
☆、008公主弹琴
两天后,魏公公就真的亲自送来了一架琴,元无忧看了一眼摆在她面前的凤势式谣琴,微笑道:“魏公公费心了。”
“奴才不敢当,奴才还得谢公主赏赐。”魏忠把阿谀奉承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自从五年前皇上灭刘氏后,至今后位空虚,朝堂后宫人人心都开始痒了,却至今还无人敢在皇上眼皮底下展开手脚,毕竟皇上的手段摆在那儿还历历在目令人想起就心有余悸!
虽然他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至今不立新后?但皇上不立后也就意味着中宫嫡出还就只有眼前的这位。
而他在宫中四十年,不敢说早已经看透,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直觉的!这位无忧公主怕不是真得成为他掌管湮冷宫以来唯一的例外,早晚有一天会离开的!
元无忧抚弄着琴身,突然道:“魏公公想不想听本公主弹奏一曲?”
魏忠吃惊的看向元无忧,心思转了又转,讪笑道:“奴才不敢当。”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位岁数小且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公主,他心里总有一种毛毛的感觉,如非必要,他还真有点不太想靠近这位无忧公主。
玉珠玉翠则是面面相觑一眼,然后又都沉默的立在一旁不语,眼观鼻鼻观口。
元无忧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魏公公。
这一眼很平常,但就是有一股莫名的寒气顺着脊梁往上爬,后颈脖子上的寒毛根根竖立起来,魏忠脸上的讪笑僵凝了几秒,然后又继续堆上讪笑,只是唯一有些不同的是他原本要弯不弯要弓不弓的背脊一寸一寸慢慢的弓了下去,这一刻直觉告诉他,这无忧公主很危险很危险。
“公主如此看得起奴才,奴才自当洗耳恭听,只是奴才出生贫寒,从小就进宫,对雅音之事……”
琴音起突然起,魏忠蓦然噤声,脸上的讪笑僵硬在了脸上,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再也维持不住,一层层的往下掉,直到脸上不停的变换着颜色。
这琴音……传进人耳朵里,只会让人恨不得爹娘没生他这个耳朵。
刺耳的声音就如同有人用长长的指甲在耳膜处来来回回的刮刺,直听的魏忠浑身直打颤儿,因为他需要很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喊停。
他活了五十三年,还从来没有见识过有人把琴声弹成杀猪一样的声音出来,这得多大的天赋?难怪他觉得这无忧公主危险,这果真是危险,还危险至极!
元无忧很认真的弹奏着,白嫩嫩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着,让魏忠恨不得想撞墙的尖鸣琴声因为她的拨动而继续着。
一旁的玉珠玉翠听着这久违了的琴声则心情五味俱杂,多久了?她们没有听过这熟悉的琴声!
公主幼时贪玩,根本就不愿意每天都练琴,就想出了这个法子,只要乐师让公主练琴,公主就必弹这一曲,听的那些乐师恨不得捂上耳朵却又不敢捂耳朵,就如同魏公公现在的样子。
后来皇后娘娘见公主执意不肯练琴,也就随公主,不再派乐师!
公主从此就再以也弹琴了,没想到,她们还会再听到这首曲子重新在公主手下出现,只是玉珠玉翠都实在是想不通,公主为什么要弹给魏公公听?就不怕魏公公心里生恼,到时她们的日子不好过了?
刺耳的声音还在耳膜刮刺着,魏忠听的脸色泛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求公主饶了奴才!”他年事已高,实……实在是经不起这……这折腾!
琴声嘎然而止,元无忧蹙眉不解:“玉珠玉翠都听的没反应,为什么魏公公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难道本公主弹的琴音当真如此不堪入耳?”
魏忠僵硬的看向站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玉珠玉翠两人,嘴唇哆嗦着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可……可能奴才年事已高,耳……耳朵出……出……对……奴才耳朵出了问题。”
他虽然已经五十有三了,可是他发誓,他耳朵没有任何的问题,反倒是这玉珠玉翠可能听久了这琴声,耳朵才真的出了问题。
“魏公公,本公主最近很想把琴练好,但玉珠玉翠听到我的琴音又没感觉,可是我又想有人听我弹琴……”
魏忠惊悚的打了个冷颤,他突然觉得自己收下那珍珠就等于收下了烫手山芋,捧不得扔不得更摔不得,如果这无忧公主是恶鬼,那他就是被恶鬼缠身的那个倒霉鬼。
“那……那公主的意思是?”如果她真敢让他每天来听她弹琴,他会让她知道这湮冷宫是他的地盘,他敬她三分是畏她身上那三分可能性,在湮冷宫里,他真要收拾一个人,有的是法子。
元无忧想了想后,突然眼睛一亮:“湮冷宫住的人也不少,这样吧,魏公公,你每天都安排她们来听我弹琴。”
魏忠不敢置信的望着这个一脸天真无邪的无忧公主,他很确定她没疯,可……
正当他想出声时,又听见她喃喃道:“这样不行,这样不方便,总不能让这些人都来本公主的院子。”
魏忠提在喉咙口的心慢慢的松懈下来……
“这样好了,本公主每天都去前殿,那里不是住了很多人?”
魏忠倒抽一口冷气,那股子寒气差点闪掉他的牙,他呆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公主说的前殿是?”
“当然是失心殿啊,那里面不是住着很多人?”元无忧微微一笑,理所当然道。
……
入夜,油灯在室内发着昏暗的光芒,元无忧早早睡下,玉翠在床前一边留心着一边给公主纳着新鞋。
今年入冬以来还只是下了一场雪,但今天的冬天对她们来说似乎不再难熬了。
一则是习惯了,都已经过了五年,她们已经不再畏寒惧冷。
二则是下第一场雪时良妃娘娘诞下七皇子,皇上犒赏全宫,内务宫特地送来了公主的衣物。
从那天开始,公主的待遇似乎一下子好了起来,不用再穿着和她们一样最下等最普通的布衣,湮冷宫送来一批上等衣料和厚实的床褥披风,饭菜也一下子改变了,吃了五年的杂烩饭菜突然一下子变成了一荤一素一汤,最重要的是不是混杂在一起,而是分开装着的。
玉珠铺好木榻,再点起了一盏油灯,就着灯光拿起她缝制好一半的披风继续缝制,魏公公送来一批质的精致的布料,公主开始出去散步,她多为公主多做两件披风。
室内依然简陋,却因为点了两盏灯,因为倚在灯光下的两个人都在做着针线活而有些温暖。
玉翠低头做着手上的活,直到手指都冻僵了,才放下手里的活,轻轻的搓起了手,看了一眼公主熟眼的脸,迟疑了半天,才看向木榻上的玉珠,轻轻地出声:“玉珠……”
玉珠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着她,以眼神问她什么事?
玉翠的声音低的几乎呢喃:“公主为什么要去失心殿弹琴?”那里面全是失去心智的疯妇,万一她们冲撞伤害了公主怎么办?
玉珠没有出声,只是又重新绣起了花!
室内很安静,一阵寒风吹开了窗,露出一条细缝,阵阵寒风从外面正钻进来。
玉翠上前关紧窗,直到没有再感觉到寒气进来,才喃喃道:“又下起了雪了,不知道这场雪又要下几天。”每年冬天都要下足五六场雪,冬天才会过去。
玉珠搓了搓冻僵的手指:“夜深了,睡吧。”
玉翠点头,把两盏灯都吹熄了,这五年来,公主和她们都适应了夜里不点灯的生活。
直到两人都躺上木榻,室内重新安静下来,等到玉翠昏昏欲睡之时,才听见玉珠轻轻的说了一句:“玉翠,不管公主做什么,我们都要不疑,不说,不问。”
玉翠缓缓睁开原本闭上想睡觉的眼睛,不疑、不问、不说……
黑暗中,床上熟睡中的元无忧嘴角不经意的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就冲着她们这份忠心,她不会将她们作棋子,等她走出湮冷宫这扇圈禁她的大门时,如果她们愿意,她会许她们一个锦绣人生,二十几岁的人生,在她看来,还只是刚刚开始!
☆、009被阻进殿
前殿大院。
魏公公远远看见正从长廊上走来的主仆三人,脸色怎么看都有些僵硬不化。
“干爹,这小公主真的要进失心殿对着那群疯女人弹琴?”
福公公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昨天干爹回来就愁眉不展,他才知道这无忧公竟然要进失心殿弹琴,他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无忧公主怕不是在这里五年其实早就和失心殿里关着的那些疯女人一样心智不正常了?
不然她怎么会想进失心殿?那里面关的可是所有正常人见了都会远远避开的疯妇。
魏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问咱家,咱家怎么知道?谁知道这无忧公主是不是疯了?”
福公公脸色一紧张:“不会吧,无忧公主真疯了?那怎么办?干爹,那咱们要不要上禀给施公公?”
魏忠感觉自己的牙开始疼了,他啪的一声狠打上福公公的头:“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个没脑子的蠢物?”
上禀施公公?他以为他是谁,想见施公公就能见着施公公?想上禀就能上禀的?
再说,这没根没影的事,他怎么去上禀?总不能告诉施公公,无忧公主想弹琴,但是因为没乐师教,弹的像杀猪声一样恐怖,然后想弹给那些疯妇,然后说无忧公主疯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上禀。
被打的福公公敢怒不敢言,脸上嘿嘿一笑,心里则咒骂着,要不是巴结着这老不死的,指望着能当上这湮冷宫的总管,他岂会逆来顺受?
站在福公公身后跟着的两名小太监正是小花子和小高子,两人望着越走越近的主仆三人,心里头是又紧张又担忧。
紧张的是不知道无忧公主还记不记得他们?
担忧的是无忧公主竟然要进失心殿,在他们看来,像仙子下凡一样的公主怎么能进这关押着一群疯女人的失心殿?
失心殿里面的女人大多是先帝嫔妃,还有一两人是先先帝嫔妃,疯了都几十年了,根本就不认识人,万一她们伤害了公主怎么办?
自他们进来这湮冷宫后,除了见魏公公把一些疯女人送进去开过门和一年清扫一次时开门外,就再也未见过这失心殿有打开过,他们这些太监都不敢进去,送饭的时候都是透过墙角开的洞把饭菜送进去,任由她们像猪抢食一样疯抢着。
“魏公公。”元无忧看着带着几名太监站在院子里等候着她的魏公公,不等他们行礼就率先出声打了招呼。
魏公公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道:“公……公主真要进失心殿?”
他本来以为这公主只是吓吓他才会这样说说而以,没想到今天一大早,玉珠就过来和他打招呼,说等一下公主就会过来,让他准备开失心殿的门,当时他一听,就差点疯了。
“当然,难不成魏公公以为无忧是在无聊说笑话?”
魏忠一张老脸哭丧起来:“可……可万一公主有什么好歹,奴才实在是承担不起。”
元无忧淡淡一笑:“魏公公说笑了,无忧和她们并没有不同!”
魏忠心里一沉,这公主不会真如他所想的那样,以为被这些疯妇伤了就能上禀皇上,惹起皇上怜意?
任其进入失心殿?还是阻止进去?这两种选择得到的结果如何?他还真不敢赌!
虽然他承认这无忧公主可能是个例外,但这也只是可能,谁也揣摩不透皇上的圣意,万一皇上到时候责怪下来,他承担不起这失职之罪。
“公主,咱家认为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否则这后果咱家承担不起,公主也承担不起。”他就怕到时这公主没出去,获罪的可就是他,他年纪大了,不想再去冒险,且这风险还实在是太大。
元无忧抿嘴一笑:“魏公公是用这湮冷宫总管身份在对无忧说话吗?”
魏忠眼皮子一抖,感觉后颈脖子阵阵凉意慢慢往背脊梁上爬去,像一条毒蛇一样在背上蔓延缓爬着,他心里暗咒了一声,真是见鬼,心里产生这种战栗的寒意究竟是他胆小多心了?还是这无忧公主当真是在朝他施压?
自从施公公带来皇上的赏赐后,这无忧公主就如同一只冬眠了的毒蛇遇春后苏醒,再也没有冬眠时的安静无声了,他能理解,毕竟不到临死那一刻谁都不会放弃想要出去的希望,更何况无忧公主才十二岁!一生对她而言,真的太长太长!
但不管如何,该坚持的他必须坚持,他微微抬头直视着她,面色带着恭敬,但眼神却坚定而冷漠:“希望公主不要为难咱家!”
元无忧正要说什么,突然眼睛微亮,视线越过他:“咦,是你们?小花子,小高子。”
魏忠一怔,缓缓的回头,一直低着头没有出声的福公公也惊讶的回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两名小太监。
小花子小高子身子一抖,在元无忧温和的唤着他们的名字时心都提到了喉咙口,再加上一旁魏公公福公公两人惊讶且凌厉的目光下,两人哆嗦着上前扑通就跪伏在雪地上请安。
“奴……奴才见过公主。”
魏忠面无表情,福公公却蹙眉不悦,这样的跪伏大礼对待一个被黜在冷宫一生的公主来说,当真是太失姿态了。
元无忧不仅亲自上前扶起他们,还亲自替他们拍掉膝盖上的雪块,轻声道:“以后不需要行大礼,在这湮冷宫里,我不是无忧公主,只是元无忧。”
福公公听着这话,眼底的不悦还没有退去,眼角直跳,心里很是心虚。
在他心里,虽然听信了干爹的话,对这无忧公主不欺压,但却也做不到恭敬,进了这湮冷宫的人,都是永无出头之日的犯人,这一点,他深信不疑,就算皇上对这无忧公主还一丝父女之情,也只是让她日子好过一些罢了,绝不会赦免她出去,恢复她公主之尊!
圣谕可是说了,元无忧圈禁一生,不受赦免,皇上绝不会自打嘴巴。
“谢……谢公主。”小花子小高子都手脚都不知道搁哪儿,不敢躲只能僵硬着身体,只能任由温和似水高贵又美丽的公主轻柔替他们拍雪,心里感动万分。
“公主怎么认识这两名小太监的?”魏忠盯着她问道。
“前些日子他们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