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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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 第3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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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九赶苍蝇似的挥手,毫不在意地在他伤口上洒了一把盐,看他无可奈何地起身,再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放梨觞的案几,慢吞吞抿一下嘴,又软了语气,“相爷好走,我就不送了。不过好心提醒你,苏赫王爷就快回来了,你若有兴趣,可以去那边客堂等一会,来都来了,和他叙叙话也是好的。”
  苏逸脚步一顿。
  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的眼,似乎有些迟疑。
  “墨九,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说着,他的眼瞄向宋妍,意犹未尽,似不便出口。
  墨九回视着他,这样的视力情况下,苏逸颀长的身子像笼罩在一圈光影中,有重影,却也好看。不由轻轻一笑,她再次挥手,表示知道他要问什么了。
  “相爷要问的话,可以不必问我。直接去问王爷也是可以的。”
  她不愿意宋妍知道萧乾还活着。
  这念头,出于两方面的考虑。
  一方面有一点小女人的小心思——宋妍喜欢萧乾,若让她继续牵挂,她自己会觉得别扭,毕竟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自己的男人永远被另一个女人偷偷爱着。
  另一方,宋妍以为萧乾已经死了,对她未言,又何尝不是好事呢?人都死了,她的情弦也就断了,时间可以磨平一切,未来的未来,她或许还可以开始属于自己的恋情。若知道萧乾活着,她也会永远活在自己的执念里,永远去期盼一份没有结果的爱,那比知道那个人死了,还要痛苦。死了心,才会有新的开始。
  看着她的微笑,苏逸挑了一下眉头。
  她这——算默认了吗?
  苏逸得到了想要的答应,莫名其妙地叹一口气,又看向两坛梨觞。
  “敢问墨九小姐,梨觞何时吃?”
  “关你何事?”
  “待你吃时,蹭一口。”
  “嚯嚯!”墨九笑得奸奸的,眼睛弯成了豌豆角,“梦里。”
  “唉!你对人也太不友善了。我很伤心。”
  可怜的苏丞相,被人半撵半哄地赶出了棱台坊,形单影只的样子,看上去真让人忍不了心。所以,墨妄友好地送他去王府的堂屋等萧乾,顺便在路上榨干了他的剩余价值——唠了一会临安和兴隆山的情况。
  两个男人说起来,话也不少,墨妄又是一个极懂套话的人,苏逸这会儿正少个人说话,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把能说的都说完——
  而同一时刻,墨九的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宋妍两个,不由两两注视,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
  久别重逢,有欣喜,有激动。
  可这样的情况下,欣喜和激动都不合适,反倒沉默了好久——
  “墨九。”宋妍的脸颊瘦了,下巴也尖了不少,落寞的神色,也不再是当初在盱眙驿站里,墨九初见的那个趾高气扬的调皮小公主了。
  她的眉、眼里蕴含了太多的忧伤,也失去了快乐。
  而一个人最痛苦的,其实不是不曾拥有,而是失去。
  当初宋妍的幸福,在于有人宠,有人爱,她是真正的公主。
  如今,她的一切倚仗都失去,得有多难受?
  怀了小宝宝的墨九,同情心比以前更为丰富。她扶着宋妍的肩膀,慢慢坐在她身边,执起她的手,看着那白皙的手指,紧紧握了握,“妍儿,你和我说说,都发生什么事了?诚王和诚王妃,他们的身子不都挺好的,又不曾干涉朝政,整日寄情于书画诗词,这样的人……也不触及谁的利益啊?”
  宋妍苦笑,低下头,握紧墨九的手,没有马上回答。
  一个细微的动作,就看得出来,她长大了,懂得思考了。
  “只因我的母妃,姓了一个萧字。”
  一个萧字,可她嫁给了皇家,就是皇室的媳妇了啊?
  半眯着眼,她不解地问:“宋熹原来这样狠恶了么?说到底,萧氏已诛,五百余口一个不留,而诚王是他的亲皇叔,诚王妃就是他的婶子。留着诚王夫妻,

坑深285米,鸿鹄低鸣至此,将变(二更)

  河在,人不在。
  家在,父母不在。
  宋妍撒掉骨灰,闭门不出,连皇室为诚王举办的丧礼,她都没有参加,也不见任何人。
  但这并没有能阻止事情的继续发酵。
  十日后,诚王和诚王妃头七刚过,诚王府就接到了赐婚的圣旨,要让“贤良端方”的紫妍公主远嫁北勐。
  用女人换和平,以艳美之姿解决北勐一步步逼近的硝烟,以女儿之身做男儿亦办不到的事情。在古时候,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而且诚王夫妻都不在了,最适合远嫁的人,好像还真就属宋妍了。
  故而一纸圣旨,连波澜都没起,现没有人反对。
  举朝皆云:陛下圣明。
  呵呵一声,宋妍突然笑了起来,就那样撩眼看向墨九。
  “可笑吧?当真可笑!”
  说完这些,她的眼眶里已包满了泪水,却没有掉下来。
  母亲死的时候,她没有哭,为了安抚父亲。
  父亲死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因为没有人会在意她的眼泪了。
  被赐婚远嫁北勐的时候,她更没有哭,因为她不想让坏人笑话。
  可这个时候,看着墨九,这个她在这世上唯一可以诉说委屈的人,她再也装不了坚强,装不了无所谓,装不了可以将整个天下人都不看在眼里的冷傲——
  她心里苦死了。
  她想让父母都安康在世,看见他们恩爱的在一起。
  她想让父母看见她懂事,看见她终于长大了。
  可奢望而已。
  失去的,终究已经失去。
  如今的她,空有公主之名,其实一无所有。
  北勐和南荣的关系早已不若当初,爆发全面战争只有早晚。那么,一个生存在北勐的南荣公主,无非一个政治傀儡,还是一个可悲的“性傀儡”。说得好听一点是嫁人,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一个货物。
  “墨九。”宋妍拭了一下眼睛,“你说,我怎么办?那个苏赫——”
  她心里对墨九跟的这个男人,也有疑惑,也奇怪墨九居然会委身一个北勐王爷,还为他怀上了孩儿,所以心里也藏了十万个为什么。
  可不待她问完,墨九却有意无意地打断了她,反问了另一个问题。
  “谢皇太后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景昌皇帝,又在做什么?他就任由自己的后宫,被一个女人把持,做这些……违背人伦的事情?”
  “他?”宋妍冷笑,“来北勐之前,我已许久不曾见过他了。”
  “不曾见他,是何意?”墨九挑高眉头,有些奇怪。
  宋熹初登大位,不应当时时在人前出现的吗?
  宋妍看着她的眼神,突然有些着恼。
  “墨九,你还在意他?”
  墨九眯了眯眼,瞅着模糊中带着重影的宋妍,有一点哭笑不得,“你这个人,心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我不是在关心你吗?何来在意他?我就想不明白而已,宋熹好歹与你是亲生的堂兄妹吧,谢皇太后对你无情,他能对你无情吗?谢皇太后就算是他妈,如果他愿意阻止,也不会没有办法的啊?他都不干涉吗?”
  “干涉什么?一个昏聩之君!”宋妍几乎咬牙切齿说出了“昏聩”之词,可见她对宋熹的恨意并不比谢皇太后少,不屑地哼一声,她斜眼瞄墨九。
  “亏你还以为他是个好人?一心惦记着他的好吧?不怕实话告诉你,你也别伤心。自打那个谢青嬗怀上龙种,出门就是一副娇弱柔柳的样子,事事周全,贤惠皇后啊,温柔的、仁爱的,软弱得不得了。皇帝把谢皇后当成宝贝似的宠着,菩萨似的供着,容不得她蹙半分眉,容不得她有一丝不高兴。谢皇后哪天不开心了,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大事。”
  听到这里,墨九眉心都蹙紧了。
  东寂……宠妻没错。
  可宠到这样的程度,不分青红皂白,那也太可疑了啊?
  他压根儿就不是这样的人。墨九很肯定。
  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也容不得她分辨。
  不是当事人,不解当时情,她只能沉默地听。
  宋妍对谢氏有怨恨,说的话自然也带了强烈的主观色彩,几乎字字咬牙,“后来,谢氏也不知哪里找来的太医,把脉说谢青嬗这一胎必生皇子,皇帝更是乐坏了吧?为此,还曾大赦天下。墨九你想啊,谢皇后给皇帝吹的枕头风多了,总会有几句入得他的耳朵吧?日久天长,他本身到底也是谢氏所出,谢氏的家破人亡,左不过也算在萧家的头上。一来二去,哪里还顾得上他的皇叔,他的堂妹?还不由着大小谢氏两个女人捏巴?”
  心里暗暗一惊,墨九想想也是。
  一个男人每天听自己女人旁敲侧鼓,慢慢的,假的也就真了。
  就像她对萧乾潜移默化的影响,不也就是这样的?
  默了一下,她提出了自己最大的担心。
  “妍儿,听你这么说,难道如今,谢氏两后已把持了南荣朝政?”
  “那倒也不至于。她们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宋熹那人你也知道,有几个人能真正左右得了他?除非他愿意。”宋妍叹息一声,红红的眼睛里满带恨意,“对那些朝堂之事,我也懂得不多,大事上,宋熹会不会让他们插手,我亦不知。但对于萧家的迫害,宋熹始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你都不知道,那个萧太妃——”
  说到这里,她看一眼墨九,又烦躁地住了声。
  “算了算了,你怀着身子,我就不说了。”
  “我怀着身子又怎么听不得了?”墨九手心轻轻搭上小腹,目光凉凉的,带了一丝凉笑,“我墨九的孩儿,若是这点都受不得,还怎么好意思蹦哒出来喊我一声娘?说吧。”
  宋妍见她执意,加上这些话也在心里憋久了,实在找不到人说,如今听她问起,终是藏不住,“萧家五百余口一刀毙命了,其实想来,也落了一个好死,少遭了不少的罪。可萧太妃就惨了,被谢皇太后锁在冷宫,受尽了折腾。”
  润一下唇,她眉心拧紧,像不堪回往一般,声音都有一丝沙哑,“我母妃生前,曾托了人情,偷偷入宫看过她一次,回来就趴在床上掩面哭泣。背开我与我父王诉说,说她的姐姐所受的折腾,让她很想给她一个痛快。我偷偷躲在帘子后,都听见了……墨九,我实说不出口。血腥,太血腥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此折磨于人,简直蛇蝎不如啊!”
  墨九狠狠抽了一口气。
  古代皇室妇人折腾妇人的法子,她以前翻过一些书籍,大概知道一些。
  有的确实惨不忍睹,比如吕后收拾戚夫人的——做成人彘。
  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就算谢氏不比吕后,手段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个雍容华贵、温柔美好的萧妃娘娘,柔弱的身子怎生受得?
  她突然地心痛起来,莫名地将手指攥紧,狠狠咬牙。
  “希望萧太妃可以忍着,忍着泪,忍着血,撑下去,活着撑下去,等着血债血偿的一天!”
  等她的侄儿打回去,到时候谢氏就由着她蒸剐了。
  她这般想着,说得轻松。可宋妍听了,却吃了一惊,然后——沉默了。
  接着,盯着墨九,两行泪水就从他的眼底流了出来。
  “墨九——”冷不丁唤她一声,她紧紧地握住墨九双手,几乎涕不成声,“我差一点就误会你了。我乍然听到你的消息时,还曾想过,你甘愿这般没名没分地跟了那个苏赫王爷,不顾他奇丑的长相,是对我六表哥的不忠,也许是贪图一些什么,后来想想,依你的为人,又不太可能,于是,左思右想,始终想不明白为了什么。”
  吸一下鼻子,她泪水淌得更厉害了。
  抬起袖子,擦拭一下,她撇着嘴露出一丝笑,“现在我终于明白,原来你想得这样远,这样深。你是为了萧家,为了给六表哥报仇才委身于他的吧?墨九,真是——苦了你了。”
  墨九听着,不知如何应答。
  宋妍却以为她是难过,盯着她,突然银牙一咬,泪光楚楚望她。
  “若那个苏赫王爷是一个酒色之徒,墨九,你让我来!”
  “额,不——”
  “你不必顾及我。”宋妍握住她手更紧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也就什么都不怕了。这身子也不值什么。他若要,便随他要了去,只要有朝一日,他能为我父母报仇,能帮我手刃谢氏。失去什么,我都不怕了,哪会在乎这破身子?”
  “啊!不不不,妍儿,不是这样的。”
  墨九呜呼哀哉,生怕她误会,考虑一下才叹息。
  “苏赫并非酒色之徒,他其实……嗯,是个好人。对我,也是真心喜爱。我对他……亦是有……有感激之情的。”
  说着,她反手紧握宋妍的手,宽慰她。并且,也顺着宋妍为她找的“借口”编了故事下去。毕竟目前,她其实也找不到可以让宋妍信服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她要跟苏赫,还要为他生孩子。
  “你放心吧。王爷已经答应我,一定会报仇的。我想,北勐骑兵很快就要南下了。”
  “……是吗?”宋妍愣了一下,脸上无喜,亦无忧,有的只是一种茫然。
  她是姓宋的,南荣皇室,是她家族的江山。
  虽然她现在人在北勐,飘离在外,却也与宋室江山捆绑在一起。
  宋室南荣若真的灭亡,她又会有怎样的命运。
  不敢想!她真的不敢想,一个亡国公主的未来。
  墨九理解她的徬徨与无助,却无法说得更多。
  家国大事,对女儿家来说,到底还是太远了。为了不让宋妍继续想那些烦心之事,她借口眼睛不好,好久没出过门了,让宋妍扶着她的手,去棱台坊的院子逛了一圈,又领着她去看戏台,看与南荣相似的园子与布置,让宋妍找到一点家乡的感觉。
  没曾想,远在千里之外,熟悉的画面,却换了宋妍一顿伤心。
  “父王、母妃,你们在哪里——妍儿好想你们——”
  趴在戏台的台脚上,宋妍仰望天上悠悠白云,冷不丁,失声痛哭。
  憋得太久了!
  墨九叹息,摸摸她的头,亦是无言。
  ……
  ……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可哈拉和林的热闹事儿,却一出接一出,没完没了,把这个被寒雪覆盖的城市点缀得热火朝天。百姓们冬天都没有什么可忙活的,每天吃过饭,就哈着手,踩着冰封的街道,顶着漫天的风雪,凑到酒肆花楼中凑一凑热闹,唠几句时下最热的话题。
  南荣的紫妍公主嫁仪到了,大婚也就快了。
  北勐对于婚礼没有南荣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和讲究,看日子主要靠心情——或不,看天神。
  天神是北勐人的信仰。
  于是,那顺这个最接近天神的巫师,就成了择日子和准备大婚祭祀仪程的人。
  那顺是苏赫王爷的“师父”,也算是养父。作为北勐第一巫师,他在这个事情上还是很有话语权的。阿依古长公主令其为大婚择日,亦交托了完全的信任。
  但那顺,一切都听萧乾的。
  他没有过多墨迹,次日就把用北勐语写成的正式书函呈了上去,日子也就选定了。苏赫王爷与北勐赛罕公主、南荣紫妍公主的大婚之日,就选在了下个月初——也就是南荣历的腊月初十。
  进入腊月,哈拉和林更冷了,离南荣人的大年也近了。
  哈拉和林是一座极为开放的国际化城市,这里住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种,于是,有相当一部分南荣人也要过“新年”的,有需求就有买卖,故而,在这样一段等待盛世大婚的日子,街道上也就更加热闹了几分。
  墨九以前用公历,后来用农历,慢慢也就习惯了。
  实际上,在哈拉和林的北勐人,一部分受汉化的严肃影响,会使用更为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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