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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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室-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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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这谢皇后不管做什么,都与她俩没干系。
    两人老神在在地饮茶,皇后吃的特贡茶,可不是一般的好茶。
    连着吃了两盏下去,一股子特别的清香从口中化开。似乎带着下火的效用,呼了口气,就叫两人的心一下子静下来。有小太监搬来冰釜,丝丝缕缕的凉气往身上钻。身上那一股汗下去,心中郁躁的火气便被慢慢抚平。
    “改日叫侄媳妇也去我府上坐坐,”元氏今日听方氏提起郭满,话里话外那是掩不住的满意与喜欢,心里便有些好奇,“博雅那小子也真是!回回来我府上,就独来独往一个人。见着了我,也没提带媳妇儿给我这个伯母瞧瞧。”
    两家关系亲,元氏又是个直爽性子。听她埋怨周博雅,方氏知道她,自然不以为意。
    提起郭满,方氏便想着此次娴姐儿这事儿也是郭满给她解的忧,忍不住笑道,“是满满身子骨弱了,这些日子还在调养,怕去了给你添麻烦。”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这人就是见外!”
    元氏嗔了她一眼,转头又叹气:“得了空带侄媳妇儿去我府上坐坐。老沐人在北疆,不到年关回不来,长风这死小子一声不响地跑去南疆,如今长雪那莽丫头进了宫,就我一个人守着府邸,也怪寂寞的。”
    确实是难为人,方氏忍不住抓了元氏的手拍了拍。
    两人贴在一处说话,没说一会儿,河洛公主扶着谢皇后一起到了。
    皇后人一到,嗡嗡的场面立即就是一静,立即起身。她今儿是一身的明黄便服,发饰也较为轻便。说来,谢皇后本身是个十分艳丽的长相。桃花眼斜飞,鼻梁高挺,嘴角下沉,这般面相难免会显得为人强势,不好相与。
    谢皇后自然很清楚自身不足,素来在穿着上十分讲究。
    怕颜色太艳会显得轻浮,她从不穿正红明黄以外的衣裳。平日里打扮小心,却不会故意压低美貌,而是格外偏爱凤凰,尤其高贵的九尾凤凰。哪怕身上这件是便服,裙摆上也还是绣上一只象征她正宫绝对地位的九尾凤。
    谢皇后回头,缓缓一扫视在座之人,收回视线的同时人慢慢走上上首落座。
    在座的夫人们下了座位,按照品级站好,齐齐行礼。
    谢皇后虚虚抬手,示意大家免礼。
    夫人们抬了头,她的视线还在下首转,重点在元氏。在座除了到场的赵氏宗室,就六部尚书夫人与元氏身份最高。靠近谢皇后手下有两个席位,按理说这几个人谁坐都行,元氏本没有凑热闹的意思,便与方氏凑做一对。谢皇后手下那两个位子,自然被人坐了。
    她摆了摆手,特意命内侍在右手边加了座,请元氏落座。
    元氏不愿过去凑热闹,张口便直接拒绝。
    她沐家已经是赵氏皇室的眼中钉肉中刺,元氏知道自己再谨小慎微也降不了惠明帝的猜忌心,索性行事肆无忌惮。她这般一横行,反倒叫惠明帝心中舒坦了许多。沐家再是昌盛又如何?娶了个不懂事儿的蛮婆娘,迟早败落。
    元氏张口拒绝,谢皇后又不能勉强她接受自己赐予的殊荣。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多少被落了些面子,心中有些不愉。
    元氏却半点不带怕的,她自来就是这般横行的,旁人能奈她何?
    赵馨容的目光也落在元氏身上,免不了十分遗憾。若是可以,她最属意的驸马人选当是镇北将军府嫡长公子沐长风。一方面为了阿兄,另一方面,也是她敬佩沐家。祖上四代能人辈出,皆是威名赫赫的一代武将,这是如何优秀的家族。况且镇北将军府如今在大召的威望,不比惠明帝的褒贬不一,确确实实会名留青史的赫赫威名。她若真成了沐家妇,少不得也要沾了沐家男人的荣光。
    心中遗憾,赵馨容免不了多看了元氏几眼。
    元氏正在附耳与方氏说话,敏锐地察觉到身上的目光。
    她刷地转过头去,便对上赵馨容一双来不及收回的眼睛。赵馨容反应极其灵敏,在被抓的瞬间眼中的探究便转变成女孩儿的好奇。见元氏还在看她,她不慌不忙,微微勾了嘴角冲元氏浅浅一笑。
    河洛公主当真不像谢皇后,生得一幅极温婉的长相,十分令人好感。
    元氏自己泼辣,女儿又养了个莽撞的性子,私心里其实极喜爱温婉听话的姑娘。此时见了赵馨容,再联想到此次生辰宴的目的,不禁心生遗憾。讲实话,若这位的身份不是当朝公主,配给她家长风是不错的。
    念头只那么一闪,元氏便收回了视线,垂眸去看手中的茶盏。
    夫人们一一落座,凉亭那头的男宾相携过来给皇后见礼。在座人多,四面八方都是眼睛,自然不存在什么瓜田李下,行礼自然不必太过拘泥。公子们上前,大大方方上前给皇后公主行了礼,再奉上各自的生辰贺礼。
    谢皇后的视线一个一个的落下抬起,在打量前来的公子哥儿。
    不得不说,特意筛选过就是不同,进来行礼的公子,一个歪瓜裂枣都没有。有英姿飒爽的,有温文尔雅的,更有活泼明朗的,各色各样的都有。
    这一群大小伙站在中间,别说谢皇后挑花眼,就是一旁其他夫人也看花了眼。歪坐的姑娘们面红耳赤,眼睛却在众多俊秀公子之间转个不停。这个也好,那个也俊,真是恨不得自己就是河洛公主,能教这些公子送上来供她们挑。
    看了看去,谢皇后其实有些中意吏部尚书家的三子。
    出身显贵,是嫡非长,不打眼。听说去岁秋闱便下场试过水,文章做得不错。心里这般琢磨,谢皇后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方氏全程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抬头。等人都退出去,谢皇后便偏头与内侍耳语。
    内侍点了点头,再然后,浮尘一甩,宣布开宴。
    宫廷的宴会其实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一种荣耀,并不是贪那一口嘴。在座的那个不是美味珍馐日日吃?菜品摆上席,能吃两筷子便算不错了。谢皇后在上首坐一会儿便道了句乏了,后面的事儿便叫年轻人自己安排。
    赵馨容起身,夫人们一起起身恭送,谢皇后一行人便离了席。
    她人一走,夫人们便没那么拘束了。几杯果酒下肚,场面便也热络了许多。四公主赵善容凑过来之时,这儿的宴席快散场了。赵善容不满地嘟了嘟嘴,来迟了,她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她其实一早就想过来看美人的,可是她母妃身子不适不准她闹事,把她拘在屋里。
    赵善容想跑又不敢造次,憋憋屈屈才憋到这会儿。
    如今淑妃在歇午,她躲过了品月姑姑的监视,撒了蹄子便跑过来。奈何通往男宾区的那头有禁卫军把手,根本溜不过去。没办法,退而求其次,她来蹭赵馨容的生辰宴。
    赵馨容酒量不算浅,此时已经一壶果酒下肚,她依旧没什么感觉。见四公主带着人过来,直接命人给她重新置了一席。虽说正宫与淑妃争锋相对多年,但赵馨容对赵善容没什么恶感,大约出于对笨蛋的怜悯,她有时候还照顾一下她。
    赵善荣没见外地坐下就开吃,一面吃,一面眼睛贼溜溜地往前方凉亭里瞄。
    那跟猫看见老鼠似的晶亮晶亮的眼睛,就差把色心写在脸上。赵馨容不禁抽了抽嘴角,揪了一颗葡萄,一把砸在她脑门上。
    赵善容砸了也没反应,依旧专心致志地盯着对面的俊公子。
    赵馨容的小动作十分隐秘,倒是没人察觉。她斜对面的方氏才放下筷子,就一个宫人碎步过来,俯身在她耳边耳语:“周夫人,皇后娘娘有请。”
    方氏一愣,看了一眼元氏,元氏也不明所以。
    不过既然皇后有请,方氏便起了身。
    ……
    与此同时,荆州这边,时疫的研究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太医圣手们废寝忘食地钻研,终于在一次误打误撞之中,将一个眼见着咽气的病患给从阎王手里给拉了回来。那个病患当夜便止住了便血,连续用药三天,明显开始好转。
    药方有了改进,时疫的救治效果立即就提上来。福喜简直欣喜若狂,他就知道自己的预感不会错,这绝对是震惊朝野大功一件。
    于是连夜传信至花城,请周博雅即刻赶回。
    密信到花城之时,周公子正在跟郭满怄气。是的,他真的在怄气。素来大度又沉稳的周公子终于还是被郭满给惹毛了,此时他端坐在正屋的飘窗边,嘴抿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地盯着郭满,浑身冒寒气。
    两人隔着一张矮几,郭满跪坐他对面。眼睛蔫头耷脑地垂着,盯着周公子腰带上一颗碧绿的翡翠。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模样别提多乖巧。
    “可知错了?”周公子冷冷道。
    郭满老实地点头:“知错了。”
    “你错哪儿了?”
    素来温柔的男人黑下脸来,比什么都吓人。郭满只感觉周身温度直降,大热天的,她都不太能感觉得到热了。
    于是认错态度良好:“……不该小肚鸡长记恨夫君不带妾身去东陵城,偷跑着跟上。被夫君发现了,还死赖着不走。夫君不让妾身跟去是为了妾身好,如此为妾身着想,妾身自当铭感五内,热泪盈眶。可妾身不仅半点不领情,还狗咬吕洞宾,记恨夫君打了妾身一顿屁……咳,臀部,伺机打击报复,偷偷给夫君的点心里放盐巴。真是太过分了!”
    周公子听到‘狗咬吕洞宾’这词,忍不住嘴角就是一抽。
    本来听到一堆乱七八糟的词他就有些绷不住,再一听到什么‘铭感五内’、什么‘臀部’,周博雅差点就笑出来。不过尚且记着得好好教导郭满,省得她不知轻重,胡作非为。
    于是周公子眯着一双眼,冷冷呵斥:“你知道就好!”
    东陵城虽说时疫得了控制,但到底危险,周博雅不想郭满跟去。一顿凶后,见她一脸的可怜兮兮,周公子又有些于心不忍。
    “那夫君你何时能原谅妾身?”这都气了一天了,还没气够啊,郭满拿小眼神瞥他。
    周公子冷冷一哼,没理她。
    郭满其实也并非胡来,而是这些时日在周公子身边,也听说了不少时疫的症状。本来她不想掺和的,可是昨夜睡着睡着,她忽然梦到以前看过的一个中医纪录片。约莫每个穿越之人总有金手指,她就梦到了类似的病症,痢疾。
    十分凑巧,她刚好记下了药方。
    周公子为了时疫忙得焦头烂额郭满看在眼里,救世主她没想过,只是能帮点忙就帮点忙。也不是说她的方子必定有用,但症状类似的话,能给专业人士提供参考。如果她跟去了,不经意提醒到哪个太医或大夫,让他研究出更完善的药方,那也是好的。
    郭满默默地将身后一个食盒打开,从里头端出一碟点心,再默默推到周公子面前。
    盛怒中周公子眼睫毛倏地颤了一下。
    郭满瞥了眼他,默默手又伸进食盒,再端出一碟,推。
    周公子喉咙动了动。
    再端一碟,推……
    周公子:“……”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平日里好得跟一个人的两位主子闹起了脾气; 双喜双叶俩十分无措。
    门外石岚清风等人竖着耳朵听,里头少奶奶好话跟不要银子似的往外倒; 就为着哄他家公子。奈何少奶奶说干了嘴; 公子才冷淡淡地回一句。两人听着心中震惊的同时; 又憋不住好笑。公子长至弱冠; 还从来没似这般矫揉造作地生过气。
    不得不说; 他们长见识了。
    僵持了一天; 三盘点心下肚的周公子最后还是妥协了,带郭满去。
    不然能怎么办?赶又赶不走,凶她又不晓得怕。成日里就知道与你嬉皮笑脸的。打,他也是打过,这丫头就是粘人。若不带她,怕是他前脚一走,后脚这丫头就自己偷摸跟来。主仆三人都不是个长心的; 瞎跑的话; 指不定会跑去哪里。
    “去了也只能待在府里。”
    虽说妥协了; 周公子却不给她好脸瞧; “太子殿下感染了时疫; 如今正病重,府里上下把持得十分严。即便在府里; 也是不能随意走动的。”
    郭满半边屁股坐在小杌子上; 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没办法; 凳子不敢坐全; 怕周公子觉得她太得意又要毛。郭满小心地憋着嘴; 双手交叠垂放在小腹,低眉顺眼地一幅全听周公子安排的小模样,别提多老实巴交。
    周公子看她这样子就忍不住冷笑,这时候到晓得装乖。
    既然要带上郭满,自然不能骑马,下人便立即下去备马车。因着东陵城不安全,周公子特意命人仔细地做好病疫的防护。马车的车厢木板一一拆下来泡过药汁,再装好。还不放心,车里各处再洒了药。这般一搞,弄得一股子要命的药味儿直冲人头顶,郭满捂着鼻子,熏得人眼睛生疼。
    娘哟!简直可怕!
    车帘子一掀,郭满当场就想打退堂鼓了。不过顾忌着周公子一天都没给她好脸色,作为一个看脸色生存的小可怜,郭满十分自觉地怨言往肚子里咽。
    这一路,周公子都对郭满爱答不理的。
    甜食她送,他吃了,好话她说,他也听了,郭满不管献了什么殷勤,他都照单全收,但就是不松嘴原谅她。郭满幽幽地瞪着一双黑黝黝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瞧。周公子无情地把头偏开,不给她瞧。
    郭满:“……”
    天晓得生气的周公子有多难伺候,连她都没辙。
    周公子不禁心中十分得意,淡淡瞥了眼一旁抓耳挠腮的小媳妇儿。垂下眼帘就是一声冷哼:别以为他治不了她!
    原本东陵城离得花城便不算远,快马加鞭只需一日。马车走得慢,路上又停下歇息几回,这才耗了一天一夜。别别扭扭地走了一路,周公子被哄得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眼看着马车已经到了东陵城城门下,他十分遗憾,这路若再长些就好了。
    进城前,随行的大夫特意煮了药,一人一碗。
    东陵城的时疫爆发得十分严重,为了防止疫症扩散引发更大的麻烦,城里其实早就封了。就是偶尔有运送草药粮食的马车,也是盘查十分严的。
    到了城门口,一左一右十个手持长戟全副武装的守卫。见着马车过来,两边立即一叉,将马车给拦了下来。出城管得严,进城也丁点儿不马虎,这是周博雅当初走之前特地定下的规矩。石岚知道,不慌不忙地亮出太子府邸的腰牌。
    侍卫一看腰牌,请了罪便放行了。
    进了城,城内一片萧条之景。
    街道两侧的商铺全都关门了,冷冷清清。衣不蔽体的人或站不住靠在路旁声嘶力竭地喘着气或佝偻着腰蹒跚地走,个个眼底布满血丝,已然瘦到脱相。烈日无情地炙烤着大地,这些人置身其中,仿佛一具具麻木的干尸。
    一切收入眼底,郭满心里沉甸甸的。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讲大义之人,说是说想尽绵薄之力不错,但特意跟来,其实有自己的小九九。大约没经过事儿,抱着侥幸。想着兴许药方发挥了立竿见影的大效用,拯救万千病患于水火之中。那将来朝廷论功行赏,作为提供人,她就想沾点荣光。
    此时看着这些人,她那点子功利心忽然就消散了。
    周公子说是在看卷宗,其实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郭满。本来还兴致高昂的人突然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巴巴的,不禁挑了眉。
    “怎么了?”
    郭满放下车窗帘子,没说话。
    其实不必她说,周公子也知她在怜悯外头那些人。小媳妇儿心善是好事儿,不过他还是要告诫她:“远远帮一把便好,穷途末路易生恶,不必靠得太近。”
    郭满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表示明白。心里在回忆那日的梦境,想着尽早落脚。趁记忆还深刻,把那药方给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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