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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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室-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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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事,这些是娘留给女儿的,就算旧了也是念想……”郭满十分感动地看着郭昌明,真心实意的感动。这究竟是个手指头多么松的人啊,她快感动哭了。
    郭昌明摇头叹气,“可怜你娘红颜薄命,苦了你了。”
    金氏站在后头,整个人已然僵成了块石头,眼中闪着泪花儿。
    东西说搬就搬,一点不待转圜的。
    金氏本还想借头风犯了把郭昌明给糊弄走,结果郭满病歪歪地赖在她屋里不走。郭昌明这个不通庶务的读书人,便亲自指挥着正院的下人去开了她的私库。婆子们不敢违背他,顶着金氏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开了库房门。
    且不说郭昌明亲自进去,看到不少本该是别人的东西却在金氏库房,心中是何感受。就单这金氏夜里睡不着爬起来去库房,当场一口气没上来,憋昏死了过去。
    大房这点动静瞒不过郭家其他几房的眼睛,都在看笑话。
    郭老太太听说金氏居然没出息的气晕了,心中十分鄙夷。果真是穷酸人家养出来的,见钱眼开,真真儿丢了郭家的脸!
    这般鸡飞狗跳的日子一晃就过,转眼就到了郭满出嫁的日子。
    这日,天公不作美,京城倾盆大雨。
    大雨的天气十分适合补眠,尤其郭满这种雨天便容易犯困的特殊体质。此时蜷缩在被褥里,抱着被褥死活不愿意睁眼睛。
    青纱帐外,双喜双叶急得快哭出来。
 第5章 第五章
    姑娘家嫁人是件大事,自当举全家之力仔细操办。更何况此次与郭家结亲的不是一般人家,可是京城头一等的百年世家周太傅家的公子。便是郭六姑娘再不受家中重视,操办起来也容不得半点闪失。
    郭家几个主院的主子卯时三刻就起身了。
    门外大雨将天地连成片,铺天盖地落下来。打在院落的草木上,屋顶的绿瓦上,沙沙作响。天色尚未明,依稀还能听见丛中虫鸣声儿。衣着喜庆的管事早已插了腰站在廊下,压低了嗓子指使下人做事。
    丫头婆子们行色匆匆,抱着一叠叠大红灯笼展开了点上,沿着抱夏到长廊一盏盏挂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水汽,湿漉漉的,下人们个个脸上挂着笑,再大的雨也浇不灭郭家这举府的喜气洋洋。
    大户人家的姑娘出嫁,素来是当家主母给操办。便不是当家主母,也是应当由一房正方太太来。不过郭满的生母早逝,亲事自然是落到身为继母的金氏手上。本来她操办得好好儿的,前儿突然说是犯了头风,突然间就撂了手。
    眼看着郭满的好日子就到了,这哪里是能这么耽搁的?
    郭老太太活到这个岁数,什么都心里明门清儿。金氏头风早不犯晚不犯,偏偏要在出嫁前几日犯。老太太心知她是被郭满给讨走了林氏留下的那些东西,心里不舒坦,故意地折腾郭满。一时间又是气又是无奈,只能接过来。
    一件事经两人手,自然要乱套的。
    知道金氏是个贪的,昨儿郭老太太光是查验嫁妆便忙了半宿。此时正由下人伺候着梳洗,又要置办下面的事儿。
    耳边下人正小声地说着话,她一边戴上抹额一边忽而又忆起金氏故意没给郭满请教养嬷嬷的事儿,当即面上一变。
    姑娘家到人家去,不通人事儿可怎么行?
    仓促之中,她偏头往痰盂里吐了漱口水,慌里慌张地叫了管事妈妈赶紧指派房妈妈去郭满的院子。
    房妈妈跟旁人不同,宫里出身,是郭老太太特意聘来的指导郭家出嫁姑娘规矩的。平日里也时常给姑娘们教教人事儿,指导仪态。不过郭满素来不讨长辈喜爱,又是个病弱的,规矩就更松散了许多。
    郭老太太想到这个便头疼,后悔没好好教,事到临头才知道晚。
    罢了罢了,甭管那些了。临时抱佛脚也抵过什么都不教。端看六丫头悟性,能教了多少算多少吧!
    房妈妈于是携了一个红木的盒子过去,到的时候郭满还未起身,她便候在耳房。
    院子里静悄悄的,从踏入院子到进了耳房,除了满耳朵的雨声与雨打梨花的零落声,就只剩她自己的脚步声。这般冷清,跟郭家外头那热闹的景象天差地别。
    房妈妈眼睛虚虚一扫,便收了回去。
    屋里掌了灯,除了两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忙前忙后,却连个打水洗漱的婆子也无。往日在老太太屋里便时常听说长房的六姑娘备受冷落,她只当平常。真真儿瞧见,才晓得冷清。
    说来长房继太太也是本事,将原配嫡出的姑娘给苛责成这样还能人前人后得个好的,当真少有。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儿,房妈妈手捧着木盒子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小杌子上,也不催促,优哉游哉地候着。
    双喜忙前忙后地准备梳妆用的嫁衣、胭脂,抽空还给她煮了壶茶。
    双叶则清点要带去周府的物件儿,有些郭满用惯了的,自不能落下。两人这番动静不算轻巧,房妈妈在耳房都听得一清二楚,而那内随风徐徐舞动轻纱帐中人却跟只猫儿似的蜷缩成一小团,睡得人鬼不知。
    又过了一刻钟,给郭满开脸上妆的喜娘也到了。
    双喜双叶两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们主子自从鬼门关前走一趟回来心就宽了,原本该是十分欣慰的事儿。毕竟心思太细,遇了件事儿就要呕,呕着呕着就呕出个好歹。可往日觉得好,今儿才觉出宽过了头算不得好事。瞧瞧一睡起来她们是拉也拉不起,喊又喊不醒,真真急死个人!
    房妈妈默默饮了一壶茶下去,正屋那头还是半点动静没有。
    眼瞧着卯时已经过了,门外的天色一点一点亮起来。她拍拍衣裳下摆站起来,“双喜姑娘,这是老太太命我送来的。”
    把盒子交到双喜手上,便一幅要走的架势。
    双喜顿时慌了,房妈妈是什么人郭满不知道她清楚。哪里能就这么让她走了?她们姑娘什么样儿她们几个贴身伺候的最清楚。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那就是一点规矩也没有啊!
    房妈妈走了,她们姑娘可怎么办?
    “妈妈再等等,”老太太院子的妈妈,她们得敬着,“姑娘心里惦记着要出嫁,昨夜辗转了半宿才合了眼,难免就起迟了。再等一等,姑娘马上就起了。”
    房妈妈抬头瞧了一眼天色,无奈:“来这儿也快半个时辰了,六姑娘还没起呢。双喜姑娘对不住,老太太那头还等着我回话,怕是等不及。”
    双喜心里着急,她听别院的婆子说才知道,姑娘家出嫁都要家里长辈给传授个什么道理的。原本就在忧心没人教她们姑娘,这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还要走。差点就上了手扯房妈妈袖子:“妈妈再等等。”
    “双喜姑娘记得将这盒子交给六姑娘。”
    房妈妈眼皮子都不带掀的,“里头都是新嫁娘该学的,六姑娘识字,看也看得明白。双喜姑娘若是不放心,嘱咐六姑娘多费心研读便是了。”六姑娘自个儿不经心,她们做下人的也没法子想不是?
    丢下这一句,房妈妈利落地就走了。
    双喜气的眼圈儿都红了,这些人,这些人,一个个的狗仗人势的东西!
    这头双喜气得要哭,那头郭满做梦了。
    梦里,她什么也没干。虽然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做梦也这么懒,但她就是躺她那张懒人沙发上啃着西瓜看小说。这部小说还是她很久以前看的,剧情十分狗血,致使她过了很久都印象深刻。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和离》。
    主要讲男女主之间我爱你你不爱我,我不爱你你忽然好像又爱我了的作天作地的爱情故事。具体其中剧情之复杂,情节之婉转,跟老太太裹脚布似的,又长又酸。
    郭满一面上帝视角无聊地看梦里的自己看小说,一面隐隐又有些急迫。
    唔,总觉得有什么事儿没干。
    于是这么急迫着急迫着,她忽地睁开眼,然后就醒了。
    然后就发现她的贴身丫头双喜,正趴在她床边红着眼睛吸气,那样貌可悲苦了。不知内情的人看了,怕是都以为她死了。
    郭满无语凝噎:“……怎么了一大早的?”
    刚刚才醒,她嗓音糯得像裹了糖,又甜又软。
    “……姑娘,你还记得今儿是什么日子么?”双叶幽幽地问了一句。
    郭满睡蒙了,抱着被子软趴趴地坐起来:“什么日子?”
    双喜抹了一把脸,瞪大了眼睛看她。
    郭满挠了挠脖子,又抓了抓后背。顶着两丫鬟期盼的目光,绞尽脑汁地想了下,然后电光火石一闪,渐渐地瞪大了眼睛。
    我勒个去!她真是个糊涂蛋,今天她结婚啊!!
    “……该,该不会,花轿已经走了吧?”郭满结巴道。
    她没结过婚,不知道古代结婚什么流程的郭满突然感觉心好慌,“你们这么看着我作甚?难不成这亲事不成了?”她记得男方似乎出身显贵来着,该不会她睡过了头,金氏那黑心肝儿的让别人替她上花轿了吧?
    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么,郭满突然头皮一阵发麻,手脚并用地爬下榻。
    双喜双叶被她突如其来的这一句给愣住了,都忘了说话。
    郭满已下了榻,到处找鞋,“双喜,双喜啊,现在梳洗还来得及不?” 眼尖瞄到屏风上的凤冠霞帔,她麻溜地穿在身上,还不忘扭头安抚双喜,“你先别哭啊!实在不行,咱不还有那么多钱在么?”
    双喜幽幽地吐出一口气,看她们家姑娘这样,话不知从何说起。
    “姑娘你可得长点心吧!”
    看她嫁衣穿得乱七八糟,赶紧过来替她理,“大喜的日子都在瞎说什么呢!好好儿的亲事怎会说说不成就不成?你可是三媒六聘正经聘的,要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哪里如你说得那般儿戏!吉时还未到。就是上妆的功夫被误了些,喜娘怕是没法给姑娘弄精细了。”
    嗨,她还当什么事儿呢!
    耽误了点时间又不是什么要紧的,郭满没好气地瞪她,一大早弄得这般吓人,“一醒来就瞧见你在我榻边哭,魂都叫你吓飞了!”
    提起这事儿双喜心里还气呢,郭满话一出口,她便立即倒豆子似的吐出来。
    “姑娘您说,郭家的下人怎地就这么狗眼看人低呢?”双喜就不解了,她们姑娘正经嫡出,又马上嫁入太傅府。身份眼瞅着水涨船高,这些人怎么就敢这么怠慢呢!
    “无妨,难不成你指望她们捧着我?”郭满倒是接受无碍,“房妈妈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平常也不跟咱们打交道,尽人事罢了。”
    “可是她拿个木盒子就打发了,未免也太敷衍!”
    “什么盒子?”郭满听到重点。
    双叶立即把那红木盒子递过来。郭满打开来,里头是一本书。书面上三个大字——‘房/中术’,差点亮瞎她的狗眼。
    郭满:“……”
    她啪地一下阖上盖子,随手丢到床榻上。然后转身走到梳妆台前,拿起胭脂水粉准备自己上妆。一旁双喜双叶不明所以,又不敢打开那盒子,一面按住郭满叫她莫慌等喜娘进来,一面小心翼翼地探问,“主子,那里头什么东西?”
    “没什么,”郭满满不在乎地回道,“春/宫图而已,又不是没看过。”岛国电影包她有一个T,谁还有闲工夫看那玩意儿!
    双喜双叶:“……”
 第6章 第六章
    喜娘是金氏找的,给郭满上妆自然做不到用心。
    双喜双叶眼睁睁看着她先是糊一层脂粉,然后开了胭脂盒挖一小块涂手背便一点点往她脸上抹。眨眼的功夫,郭满脸颊一边晕出一团高原红,眉心还糊弄似的点了个红点儿。郭满又生得瘦弱,打眼一瞧,跟那满山头蹦跶的猴子没两样。
    郭满看不清,铜镜里头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一晃而过的白影和白影上两团红。
    “如何?”她转过来问双喜双叶,“尚可么?”
    双喜双叶闭上了眼,一幅恍若被利刃刺中的伤眼神情。
    “姑娘,你……”她们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时候,她们满脑子都是猴屁股,“兴许是奴婢们的见识太少,这新嫁娘妆容,当真是……”
    不用说,什么都不用说,她懂了。
    “两位姑娘这就是你们不懂了,”喜娘一听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腰一掐教训道,“肤若凝脂,两颊晕红,再配一张红润润的樱桃小口,新嫁娘都这么过来的。六姑娘上脂粉是厚了些,盖因六姑娘脸盘子太黄,不涂得厚些遮不住!”
    这话一落,本还皱着脸不知该如何措辞的双喜双叶,嘴角就拉了下来。
    她们姑娘虽说比寻常姑娘家瘦弱些,可也没脸黄到一个喜娘也敢当面指摘的地步!喜娘这话是何意?诋毁她们家姑娘生得丑怪不得人?!
    双喜这小泼辣脾气当即就要怒,双叶按住她摇头,“大喜的日子,莫要给姑娘添晦气!”
    郭满施施然站起来:“给我打盆水。”
    请喜娘来为姑娘上妆是为了妆容好看,好讨了未来姑爷的喜欢。既然这婆子将她们姑娘往丑了摆弄,还不如自个儿来。双叶冷冷觊一眼姿态摆得颇高,仿佛她们离了她就不能成事儿的喜娘,张口便赶人。
    “双喜,送客!”
    双喜将胭脂盒递给双叶,黑着脸:“请。”
    喜娘有些恼,自觉手艺被看轻了。肥硕的腰肢扭了两下,尖着嗓子道:“老婆子可是大太太特意花重金请来给六姑娘上妆的。这京城里头,经老婆子的手的新嫁娘没上千也有几百户,你两不识货的丫头懂什么!”
    然而双喜双叶根本不理会,撸了袖子便将人给赶了出去。
    喜娘生得痴肥,被推搡的急脚下崴了一下,打了个转便摔在门边。
    喜娘没想到双喜双叶这两文文弱弱的姑娘这般泼辣,与交代她如此行事那人说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软柿子完全不同。她狼狈地拍拍屁股爬起来,心里也有些懊悔,今儿个这喜钱不知还拿不拿得到!
    眼看着吉时就要到了,双喜打了盆水进来,手脚麻利地帮郭满洗了脸。还好郭满没看到自己的那脸,否则她一定会打死那喜娘。
    妆容洗了,郭满决定自己来。嫌铜镜不清晰,便转头对着清水上妆。
    可头往水盆那儿一凑,就她这个自诩的美妆达人也犯了难。小郭满这张脸,虽说经了她半年仔细养护,此时也还是太瘦了些。眉眼也没怎么长开,软绵绵小姑娘一团的,撑不起来厚重的妆!
    走道那头已经隐隐有脚步声,似有嬉笑,按照成亲一贯的程序,来给她添妆的姑娘夫人们快到了。
    双喜双叶有些慌,连忙检查郭满的衣裳。衣裳还算齐整,就是这头发还没梳,这就又开始慌头不会梳。郭满心一横,干脆就上淡妆。左右年纪小,皮肤虽不太健康但胜在细腻无毛孔。总体上让这脸看着有血气一些就差不多了。
    梳子双喜拿着,她没梳过新娘头,左看右看不知从何处下手。双叶忙推开了她,接过梳头。
    她也是预先存了心,怕金氏成亲当日会给郭满难看,特意偷学了些梳妆。哪里想到金氏小家子气还真就如她所料,当下心里更瞧不起。不过她手巧,梳发也麻利,三两下就梳了个简单大气的发髻。
    这般来来去去的,时辰有些吃紧。这头凤冠才将将戴上,门外头便响起了姑娘夫人们矜持的说笑声。
    人来了。
    门打开,一帮没打过照面的人款款走进来,郭满也有些紧张。
    她端坐在床榻上,双手双膝乖巧地合着。瞪大了一双黑漆漆的眼儿,看一个接着一个夫人姑娘走形式地过来牵起她的手,说些大差不差的话。然后再象征性地让下人送上添妆,顺口再夸上两句。郭满全程保持着温软单纯的微笑,模样倒是乖巧。
    夹在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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