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周公子拱手道,“多谢国公夫人好意。内子身体不适,留下也不方便。博雅已经与国公爷打过招呼,这就告辞。”
强留也不好看,寿宴讲究个喜气,思思这回逃不了惹老封君的厌了。
王氏命贴身的嬷嬷代为相送,又特意准备了一份厚礼送与周府。虽没有直说,但该有的致歉态度都一点不含糊,倒是叫人不好再计较。
夜里散席,谢思思便被松鹤院的嬷嬷给请了去。
王氏就怕这个,思思还小,又是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难免单纯不懂事儿。老太太怎地就不能软和一回?顾不上已经歇下了,她披上衣裳就匆匆赶去松鹤院替女儿求情。奈何谢家老封君今日格外恼怒,谁劝都无用。
谢国公来也被拖了来,不过与王氏一样,被杨嬷嬷拦在了门外。
谢思思心里不服,梗着脖子不认错。
折腾得整个府邸都惊动了,都来替她求情。谢老太太一口气噎在了嗓子口,连声地叱骂这些不肖子孙:“你们就惯着吧!尽管惯着!总有一天,叫她吃了大亏!”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杵,气哼哼地回了里屋。
“往后谢四的事儿莫来寻老身,老身绝不再管!”
谢家这边鸡飞狗跳,周家西风园这边,郭满跟周公子又对上了。此时她插着腰就这么大大剌剌地站在浴桶边,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程光瓦亮。浴桶里周公子浑身僵硬,恨不得化身一尊玉石雕像。他是起身也不是,干坐着也不是,羞窘难分。
周公子被她磨得没脾气,“……为夫沐浴,有甚么好看的?”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周公子的本钱; 无疑是十分令人满意的。
郭满故意拿眼睛上下扫,叉腰还带垫脚的,周博雅越局促她越来劲; 要多坏心眼有多坏心眼。周公子扶额; 他这小媳妇到底哪个教坏的?瞧那贼溜溜的小表情,瞧那猥琐的小动作,比纨绔子还纨绔。周公子被她逼得没办法,想着反正坐着也是看站着也是看,索性破罐子破摔。
他鼻腔里忽地哼了一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哗一下站起来。然后出手如电; 一把捂住郭满的大眼睛。
冷不丁眼前就是一黑,郭满一下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脸红红的周美人居然会反抗?
清冽的香气从鼻尖传来,郭满当即脚往后头蹬,屁股撅着往后退。
眼看着就要挣开,腰上突然多了一挑胳膊。周公子也算被这小丫头片子给练出来,稍微有点小苗头他就能猜到她要使什么坏; 于是眼疾手快地将人给夹在了身体和胳膊之中。
郭满:“……”
郭满那点小力气; 这么点的小身板; 也就够她就横那么一会儿。然后她就跟被拎住了后脖子的小狗似的被周公子整个儿提留了起来,脚都离了地。
再然后; 就这么被夹着一把丢去屏风外头。
地上铺了地毯; 当然没摔着; 况且屁股着地; 屁股肉厚,不疼不痒。以为他这样,她便会认输?太小瞧她了吧!
于是郭满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小溜又跑回去。
刚穿过屏风,周公子已然穿好了亵衣,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她。
墨发鬓角尾梢染湿,显得他肤质润得仿佛雨过的花瓣。水没擦,亵衣有些透的贴在身上。他的亵衣是那最轻薄的杭绸,此时这般贴着周公子本人恍然不觉,逆光站在浴桶边,眼眸深邃如夜空。明亮的烛光从背后照过来,肌理优美,惑人犯罪。
“满满啊,”周公子眼神有些危险,浅浅勾起嘴角温和地笑,“过来,告诉为夫,谁教的你这些东西?”
郭满:“……”
……
谢思思闹得那一出,有谢家人联手捂着,没惹出笑料来。
谢家老封君七十大寿的热闹叫京中贵人们都见识到了。古语有云高朋满座,谢家此次寿宴才是真正的高朋满座。一半朝中大员亲自前来贺寿,何谓一等世家的气势,何谓盛宠,谢家如此昌盛,着实令人艳羡。
且不论谢家又在京中长了一波名声,谢皇后却为此焦心不已。
惠明帝疑心重,这是朝堂后宫之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她身处这后宫,如履薄冰,挣得的每一份尊荣都是处心积虑得来的。外人都说正宫圣眷尤盛,那是因为她最知情识趣,所作所为得了惠明帝的心罢了。
谢皇后就是清楚地明白这些,越尊荣越不敢放松,更加地谨慎小心。哪成想她在后宫谨小慎微,生怕一步错满盘输,娘家却半点不知道体会她的辛苦。折腾出这么大的阵仗,叫惠明帝又恼了她,叫淑妃那个贱人看了笑话!
谢皇后愁眉不展,宋明月就是想出言安慰也不知从何说起。
谢家那一大家子人,人多自然心杂。这个人有个人的想法,她身为儿媳,不好说谢家什么不好。想着便命内侍将在偏殿玩耍的小皇孙抱来:“母后且宽宽心,父皇许是这几日为朝堂的事儿心烦,过几日便好了。”
小皇孙如今三岁多点儿,胖墩墩白嫩嫩的,正是最惹人爱的时候。小家伙一摇一摆地走过来,小胖脸上还挂着讨喜的笑,别提多讨喜。
“烨哥儿前儿还学了几首新词,”宋明月将小家伙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太傅都夸他背得好,不若叫烨哥儿背给母后听听?”
烨哥儿一听母妃夸他,立摇头晃脑地就背起来。
谢皇后这颗心啊,立即就化成了水。
连忙从宋明月手里把乖孙抱在怀里,不住地亲香:“哎哟,我们烨哥儿怎么就这么讨人喜爱?”她一边亲一边夸得,“我们烨哥儿生得好,出身正,比别人家歌姬所出的孩子不知讨喜到哪儿去!”
别人家歌姬所出的孩子说得谁,宋明月心里最清楚不过。二皇子家的芳哥儿一个出身不正的孩子总抱来圣前晃悠,确实挺恶心人的。
“烨哥儿可想皇祖父?”宋明月替儿子擦了擦额前的细汗,“今日烨哥儿学了好多诗,皇祖父见到烨哥儿,怕是又要夸你了。”
“说的是呢!”谢皇后喜欢这儿媳就是喜欢她体贴,跟她一条心。
果不其然,听说太子妃抱着烨哥儿过来,惠明帝午膳果然就来了正宫。谢皇后笑得温婉,牵着烨哥儿的手就冲惠明帝招。惠明帝也是极为疼宠小辈,当即几个大步走过来,抱起烨哥儿就乐呵呵地逗他说话。
说来还是子嗣太少的缘故,太子一脉就这么一个命根子。二儿子为人风流些,可风流了这么些年也就得了一个庶长子,其余都是不顶用的丫头片子。三子,四子,幺子别提别提有子了,连丫头片子都生不出来。赵家子嗣这事儿俨然成了惠明帝一块心病。烨哥儿芳哥儿这唯二的两个孙子,他自然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烨哥儿今儿随你母妃来祖母这,可是又学了什么?”
惠明帝抱着金孙在主位坐下,就听烨哥儿口齿清晰地连背两首词,果真欢喜。连连夸了烨哥儿几句好,谢皇后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
因着烨哥儿,谢家这事儿惠明帝总算是放过了。谢皇后派人连夜把这事儿与谢家老封君说,谢老封君听罢,没说什么,派了人将几个儿子都找了来。
谢国公沉默了许久,跪下给谢家两老磕了个头:“是儿子大意了,给娘娘添乱。”
谢老封君无奈地叹了口气,早在几个小子说要替她大办,她就拒绝过。奈何三房子嗣都在劝,人逢七十古来稀,她活到这个岁数福气大,叫大家都沾沾福气。她拗不过,便只能随儿媳去操持,谁成想皇帝居然计较成这样,还真恼上了皇后。
“罢了,娘娘既然传话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谢老封君摆摆手,示意他起身,“似我们这样的外戚世家,朝廷近臣,说是举族尊荣,其实是浪口风尖。好在此次宴席随铺张却没有逾越之处,否则圣上绝不会恼一恼娘娘便作罢。咱们家如今这处境,稍有逾越之举被有心人利用便是抄家灭门的大祸。此事权当个教训。往后切记,莫要再犯。”
迎上自己母亲锐利的眼睛,谢国公老脸躁得通红,什么心思都被看透。
“是儿子轻狂了。”
谢国公这几日就在为寿宴得意,此时仿佛被闷头敲了一记闷棍,愣是给惊出一身虚汗。他心里着火,又有些羞愧,亲自扶着老母亲进屋休息。
派来传话的内侍还在偏厅,谢国公名人好生招待,自己转头便去书房写了一封信。上了蜡漆交于传话的内侍,“辛苦公公了。”
那内侍拱了拱手,身影消失在谢家。
时间一晃就过,方氏原本约好了叫郭满代为管家,十日后便归。可这一去,整整一个月才先大公主一步回来。到府上之时,已然是傍晚。
郭满正在园子里剪花,选那最新鲜的花,好制成花草茶给周美人喝。
方氏进了园子,老远就看见花丛中站着个白嫩嫩的小姑娘。眼睛跟葡萄似的又黑又亮,琼鼻朱唇,脸颊鼓鼓的,又漂亮又娇憨。
这是谁家姑娘啊,方氏心里奇怪。等走得近了,注意到小姑娘梳得妇人髻。
“娘你回来了?”郭满一见人就笑,灿烂得仿佛百花盛开。
方氏先前还在疑惑这姑娘谁家的,顿时就被这热情的笑容给带得笑起来。这个府上,叫她娘的姑娘,除了娴姐儿,也就她儿媳妇。方氏顿时眼睛瞪得老大,眨了又眨地不敢相信,这才一个月没见,这孩子怎么就涨这么多肉了?
郭满把剪子递给身边的清欢,牵着裙摆笑眯眯地凑过来。
方氏一双眼睛跟看什么稀奇物件儿似的上下地打量郭满,见郭满不仅脸上长肉,身板似乎也结识了许多。眼睛咕噜噜地,神采飞扬。她心里头高兴,拍着郭满的肉爪爪,“苏太医不愧大召第一圣手,这出手就是不凡!”
捏着肉爪,方氏心道抱孙子有指望了,于是觉得手里爪子更软更好摸。
“那药吃了一个月,苏太医可有给你换方子?”她还记得苏太医的医嘱,“没换也不要紧,明日娘就派人去请苏太医再来一趟,你还照着那药方吃几日。”
郭满是肉眼可见地身上长膘,日日抱着睡,周美人早就跟她说过了。
“苏太医明日来,”其实她不止精神好转,胸口那两块平地近来也十分肿痛。郭满知道这是底子好转,身子要发育的征兆。她还指望自己能成就‘喜马拉雅’的梦想,自然不排斥吃药,“药还在吃,等苏太医来了再看看要不要换药方。”
“乖孩子,乖孩子!”方氏喜笑颜开,意有所指地跟她说道,“你听话。身子养好了,往后做什么都不遭罪,娘不会害你。”
说罢,方氏笑眯眯地看着她,嘴角的笑容叫人看了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郭满其实觉得自己这长肉的速度有些快,怕再吃下去,她半年就能一个泰山压顶下去压死周美人。可又想这一个月长得快,兴许是底子太虚,才会猛然暴增。也有可能是最近吃得太好,被管蓉嬷嬷给补出来这模样……
算了,再看看,说不定只有这一个月长得快,后面或许很慢很慢呢?如果真长成肥猪,再减肥就是了。
熬过了黎明的黑暗,喜马拉雅的梦想就在前方,她绝不放弃!
第50章 第五十章
入了夏之后; 京城热得很快。烈日当空照着; 仿佛能把人晒干。
偶尔袭过一阵风也是吹得人浑身着火; 蝉也不停地叫,扰得人心中燥热难忍。屋里若没摆上个冰釜是个蒸笼能把人热疯,郭满是个又怕冷又怕热的诚实姑娘; 自从入夏,她一进屋就想光膀子。若非周公子不准; 她其实想穿肚兜度过整个夏天(…)。
方氏回府; 周家中馈自然还到方氏手中。见儿媳忙不迭地还她毫不留恋的模样; 方氏心中说不出的复杂,但总体上又高看了郭满一层。
没了庶务的烦扰; 郭满的日子又回归到以前吃吃睡睡的生活。下朝回府的周公子看不过去了; 太懒了,谁都没她懒。虽说他也觉得小媳妇儿多长肉好; 但苏太医前儿来过便说了,光补还是虚; 多动动会更有益于强健身子骨。
“前儿不是说要跟为夫习武?”周公子衣冠楚楚; 清朗明秀地坐在榻沿上。仿佛不知道热似的; 身上丁点汗没有。
郭满趴在竹簟上,默默把脸转向另一边,装作听不见。
周公子一把捏住她朝上的耳朵; 肉肉的耳垂冰凉凉的; 特别好捏。手腕轻轻用力; 硬是把她的脸给扯过来:“啊; 不是说习武?明儿跟为夫一起?”
……习什么武?她才不一起习武。
一爪挥掉他作乱的手,默默爬起来。这块地方她趴热了,换个地方趴。
周公子看着她,忍不住又笑,“为夫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满满?”
郭满把长了肉的脸颊贴在冰凉的竹簟上,只觉得火热的脸颊冰冰的很舒服。仿佛耳边一阵风吹过般她对周老父亲的呼唤充耳不闻,并且头也不回。
大热的天儿,除了身前散发凉气的冰块跟被井水擦过的竹簟,什么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郭满非常想念现代的空调,想念吹空调盖棉被的日子。就算没有空调,有个电风扇也稍微聊以慰藉,然而此处什么也没有。
郭满终于明白古代为什么会有热死人的传闻了,因为她现在就很热。
“满满?”周公子有点挫败,闺女最近很不听话啊,“满满?为夫跟你说话呢!”
“你再说一句妾身就脱衣服。”
周博雅:“……”
被噎了好半日,周公子竟一句话说不出。
这小丫头片子自从发现他不喜她在他面前穿得过于坦胸露乳,便总爱拿这点破事逗他,威胁他。周家老父亲简直无话可说,千百年来就没有这么会威胁人的姑娘家。
真当他好性儿?周公子喉咙动了动,突然有些羞恼。蓦地出手,一把将死瘫在那的郭满给抓过来,照着她屁股就来了一这下子。
郭满:“……”
“小丫头片子莫要太猖狂!”周公子斥她,心里琢磨着总该叫她知道点儿厉害!
周公子近来特别喜欢捏她,就因为她长了点儿肉,坐那儿就爱这个儿捏那儿捏的。郭满就不懂了,她长点肉容易吗?长这点儿肉是给他捏的吗?郭满捂着屁股一小滚滚开,麻溜地爬坐起来就狠狠瞪着他。
“你好好说话!”
周公子就不知道这么点大的小人怎么就这么畏热,这还没到酷暑呢,就日日摆着冰釜,“身子没好透,总贴着冰釜对女子身子不好。”
郭满鄙视他:“别以为转移话题妾身听不出来!”
“……”
挠了挠鼻子,周公子头扭到一边去,就当没听到她这句指责:“你听话。苏太医特意嘱咐你了,不要怕苦怕累不愿动弹,明日就跟为夫一起扎马步。娘那边虽说不用你主持中馈,也不能见天儿的缩在屋里。”
“热啊,”这话她确实说过,郭满眨巴着眼睛看他,“可是天很热。”
“早起便不热了。”周公子冷酷无情,非要她一起。
周公子自从发现肉多之后小媳妇儿软得跟个棉花似的,就对捏郭满这事儿尤为热衷。一面又抓着郭满爪子一面教育她,“做人要言而有信。”
郭满倒是想反口,但对上周公子那双幽幽的眼睛,憋屈地应了。
其实经过这段时日主持周家中馈,早起对她来说已经算不得难事儿,她就是懒。次日天麻麻亮,周博雅便拖着小媳妇儿一起去了竹林。
还别说,清晨确实挺凉爽的。
郭满是头一回见周公子练剑,老实说,帅到不可思议。
就跟看电影似的,周博雅身轻如燕地跃起,周身竹叶纷飞,再如飞花般轻盈落地。出手如电,翩若蛟龙,起若惊鸿,她睁着眼光看着他气定神闲地舞上一个时辰,半点不带喘的。这体力,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