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锦绣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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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锦绣华年- 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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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九,你骑着它回房去吧。”燕七道。
  燕九少爷:“……”
  燕子恪:“它叫老马。”
  燕七:……就憋起名了!给一匹小马起名叫老马这是人干事?!
  燕七也不指望学骑马了,老马也没还给燕子恪,寄存到了燕四少爷的马厩里去。
  吃罢饭,姐弟俩由燕子恪领着去了四季居上房,休学的事当然要支会了老太爷和老太太,以及燕大太太。
  “教孩子射箭的是我一位老友,”燕子恪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地对他爹妈撒谎,“性子乖僻,不喜与人交际,日常隐居世外,数年前曾因事到过京都一回,见着幼时的小七,便觉投缘,收了小七做徒弟,教习箭法,却不许小七对外人说起,故而也未向家中透露。”
  燕老太爷是锦绣书院出来的老师,对女孩子学箭一事的看法也是相当开放的,何况骑射本就是国民运动,因而捻着胡须点头:“这是好事,寻常时可强身健体,非常时可保家护国。想当年,开国皇后吧啦吧啦吧啦……”
  半个小时过去,燕子恪道:“然而我那位老友近日忽动了远游的心思,意欲将这有生之年尽付于大好河山,怕是不会再回原籍终老,只这一身射箭的本事总不能令之失传,前儿致信于我,有意将一生所学尽授予小七这个关门弟子,却因他不喜京都繁华,不肯入京教授,便与我商量,想令小七前去就他,学上个两三年,承了他的衣钵,他也就可了无牵挂了。我想着这是好事,便是去了也不影响什么,先在这边办个休学,那边也有教私塾的女先生,然若小七一个女孩儿自行前往终究不妥,不如让小九一并跟着,据说大儒郭子敬便同我那老友比邻而居,有这样难得的老先生单独教授小九,想来不但不会耽误学业,反而更有进益。”
  老太爷想了半天大儒郭子敬是谁,到最后也没想起来,但琢磨着既然儿子说好,那就一定是不错的,因此也未多疑,掂度了一阵,最终点了头,和燕九少爷道:“切不可放纵了自己,一日三省己身,勤勉刻苦,吧啦吧啦吧啦……”
  燕九少爷躬身应是。
  燕老太太在旁边听着,待老太爷嘱咐完燕九少爷,招手将燕七叫到跟前,拉住燕七的手在脸上细细打量,末了叹了一声,道:“这些年苦了你们姐弟两个,如今要去外头,千万当心身体,但凡觉得不好,就赶紧回家来,要时常往家里写信,莫让我和你们祖父惦念,在外头多吃些好的,该花的钱不要舍不得花……恪儿,”转头和燕子恪道,“去公中的账上支五百两银子,拿去钱庄里兑上四百九十两的银票,剩下的十两换成散碎的银子,俩孩子身上各装一些,包袱里装一些,”说着又转回头和燕七道,“先拿着花,看着快要不够时便写信回来要,切莫委屈着自己。”
  五百两银差不多相当于十五万人民币的价值,老太太关键时刻也是大气得很。后头又把燕九少爷叫到跟前,一手拉着一个,千叮咛万嘱咐。
  从四季居上房出来,又去了抱春居,和燕大太太打了个招呼,燕大太太虽是惊讶,却也没有多说,让人从自己账上亦取了四百两银子出来,“不敢和老太太平齐,减了一百两,且先拿着用,若是不够只管往家里写信。”一边说着一边又让贡嬷嬷记着,明儿让针线房的人来给姐弟俩量身子,再细细地做上几套衣服好带着上路。
  将姐弟俩送出了门,屋里一时只剩了燕大太太和贡嬷嬷两个,不由相视半晌没有言语。
  “忽然间为的什么要走?”燕大太太心中起疑。
  “莫不是……那符水起了作用,以致她不得不……”贡嬷嬷压低声道。
  “极有可能,”燕大太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若果是如此,也算咱们没白费力气,就不知他们这一走要多久,三五年还好,走上几个月再回来,还得重新来过。”
  “才刚听七姐儿的意思是怎么也得有个两三年。”
  “两三年的话……”燕大太太想了想,轻轻吁了口气,“两三年再回来她便及笄,一回来便将她立刻嫁出去,要祸害就祸害别人家,咱们从此可算能摆脱了她,这也不算坏事。”
  “如今七姐儿已休学,那符水怕是没法子下了。”贡嬷嬷提醒道。
  “那就停了吧,家里不好动手,恐教老爷察觉,”燕大太太听闻燕七要走,心情登时好起来,心情一好便也没了那么多的戾气,挥了挥手,“只是记得想个法子把那下符水的茶奴打发了,莫要留下把柄。”
  贡嬷嬷应了,燕大太太整个人放松下来,歪在榻上闭着眼睛歇了一阵子,忍不住挑起唇笑开来:“她这一走,我也好养足了精神办潮哥儿和春姐儿的大事,潮哥儿那混账孩子我是管不得了,先紧着春姐儿,都十六岁了,明年务必要把事办了。”说至此处又叹了一声,“可惜上一回我中意的那几个都被老爷驳了……闵尚书寿辰那日,我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宣德侯合适,一表人才温文有礼,难得的是年轻有为,可老爷……唉!我看我也先别去问他了,先把这纸上挑出来的几个拿给惊春自己看,老爷说了,只要孩子喜欢他就同意,那咱们就让惊春自己选,老爷这回再怨不到我头上。”
  说着把炕几上的小匣子打开,拿出里面写好的笺子,笺子上列了七八个备选的适婚男子,后头还注明着年龄和家世背景,交给贡嬷嬷:“这就给她拿去,让她晚上好生想想,且告诉她,这不是害羞的时候,年龄合适、门当户对、品貌才学优秀的只有这么几个了,她若不挑就让别人挑走了,到时候她难道还想低嫁?还想嫁个要么比她大得多要么比她小得多的?或是嫁个丑的笨的没前途的?让她仔细想。”
  贡嬷嬷应着去了,这一晚上燕大太太睡的倒好得很,一个梦也未做,一觉到天明,醒来时天都快亮了,地上炭盆里火还烧得旺旺,整个房间里暖融融的,掀了被子只穿着中衣下床都不觉得冷,玻璃窗上结着冰花,外头一片雾蒙蒙,愈发衬得这房间里温暖舒服。
  燕大太太满足地抻了个懒腰,趿着鞋子走到临窗的炕上坐下来,值夜的丫头松云早就起了,适时端了碗参茶上来送到燕大太太手中,燕大太太慢条斯理地吹一吹、抿一口,正喝着,听外头报说二姑娘来了,便让女儿进来,燕二姑娘稳稳当当地迈进门,看了眼屋里伺候着的松云萝月,松云萝月便知趣地轻轻退出了房去。
  燕大太太略略抬了抬眼皮,翘起唇角,抿了口参茶,慢悠悠地问女儿:“可是想好了?”
  “想好了,”燕二姑娘沉静地、吐字清晰地道,“我想嫁武琰,武二公子,武琰。”


第285章 佳缘   燕子恪VS燕老太太Ⅱ
  燕大太太有些恍惚,颤着声地问她这个最让她放心最引以为傲的孩子:“你……你说什么?谁?”
  “武琰,武家的二公子。”燕二姑娘再一次清晰地告诉她的母亲。
  “啪啷”一声,燕大太太将手中的茶盅掼在炕桌上,这两个字简直就如晴天霹雳般轰在她的头顶,“你说什么?!武琰?武琰?!惊春!你——你怎么回事?!这是疯了不成?!你怎么会想要——他——我的天!”
  燕大太太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手也哆嗦唇也哆嗦,指着燕二姑娘半晌说不出话来,燕二姑娘垂着眸子,语气轻而坚定:“是的,娘,女儿想要嫁的人就是他,武琰,婚后是甘是苦,女儿一力承当。”
  “你——”燕大太太觉得心脏都在抽痛,“你这——你这糊涂孩子!我不同意!嫁谁也不能嫁他!惊春啊!他——他可是个残废啊!”
  燕二姑娘抬起眼睛看着她的母亲:“娘,他虽少了一条胳膊,却比多少四肢健全的人还要强,身残不要紧,只要心不残就行,我图的不是他的体貌仪表,而是他的品格心性。”
  “品格心性?!惊春,你这是看书看傻了!”燕大太太总算有了些力气,站起身几步到了女儿面前,声色俱厉,“你知不知道身体有缺陷的人入不得仕做不得官?!他这一辈子已经完了!一辈子都只能做个平民!难不成你要做个平民妻?!届时你的好友们个个儿成了官夫人,你呢?!你还怎么同她们来往?从此后一个朋友也不要了?将来咱们家请个宴要你们拖家带口地回来,满堂都是高官显贵公子夫人,就你们夫妻两个平头百姓,你要别人怎么看你们?!
  “惊春啊!不是娘势利眼,你只是太小,想得不长远,这人言可畏啊!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目光真的是能杀人啊!惊春,娘是受过这些苦的,娘就是平民出身,嫁了你父亲之后没少遭人背后耻笑,那官眷圈子是杀人不用刀啊!娘比谁都知道那滋味,人人用鼻孔看你,人人话里对你冷嘲热讽,没人愿意同你结交,人人都冷落你孤立你议论你——惊春!徒有勇气,是顶受不住人言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
  “娘,”燕二姑娘仍旧平静如常,甚而还微微笑了一笑,“不做官眷,就做个平民妻,没什么不好,贵人有贵人的烦恼,平民有平民的乐趣,只看自己能将日子过成什么样,交不成官家朋友,我去交平民朋友,民间历来卧虎藏龙,未必没有深山之玉、空谷之兰,就算需得拖家带口赴宴交际,我亦不会觉得武二哥和我比别人矮半头,爹曾说过,胸中有沧海,眼前天地窄。把心胸放豁达,天地都显得窄了,这些人又哪还在眼里,何必去理会。”
  燕大太太却只听见了女儿口中的“武二哥”三字,又急又气险些呕出一口血来:“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那武琰——是不是——以前便有了私情?!前儿我们去看他,他——他是不是哄诱你嫁他了?!”
  “娘,”燕二姑娘一字一句地把话递进她母亲的耳里,“我与武二哥,不过是因着两家交好的关系,逢年过节相互走动间偶有碰面,简单打过几回招呼,如此而已。在前儿去探望他之前,他于我来说不过是父亲好友家诸多子女中的一个,连关系略近的朋友都算不上,而在此之后,我,非他不嫁。经过就是这么简单,娘莫要多心。”说着向着燕大太太行了一礼,“请娘费心安排此事,不必再劝,女儿主意已定,不会更改。”
  言罢告退,转身离了房间。
  燕大太太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她万万不曾想到,这个从小到大最让自己省心放心引以为傲的乖女儿,竟然——竟然是几个孩子里最叛逆、在她心头给了最狠一刀的一个!
  燕大太太又气又慌又痛心,捂着胸口原地急喘了半晌,便提声叫人进来伺候她梳洗,一迭声地催促:“让人备车——去——去普济庵——快!”
  燕大太太从普济庵回来时已是将近午饭时候了,草草用了几口便回房在纸上写东西,写好了交给贡嬷嬷:“拿去半缘居给了两枝,让他务必将这字条尽快交予老爷!”
  贡嬷嬷亲自拿了字条一路小跑着就去了,回至抱春居后等了约有半个多时辰,才见一枝亲自拿了燕子恪的亲笔回条来了,燕大太太展开一看,见那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
  吾家有女初长成,慧眼识珠佳缘定。
  燕大太太险些晕过去。
  缓过来后就直奔了四季居的上房——这件事老太太必定也不肯依,如今这父女两个她是罩不住了,只能去争取老太太这个联盟军与她同仇敌忾。
  老太太一口气没喘顺,也险些厥过去——“让恪儿一回府就来见我!多晚我都等着他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谁愿意让自家孩子嫁个四肢不全前途尽毁的人啊!婆媳两个头一回站到了同一阵线上,坐在堂屋椅上对着焦虑,老太太心里一个劲儿骂老太爷,一赶着有事的时候这货就正好不在,跑出去跟几个老头儿到城外谁的别馆里围炉对雪话当年去了,剩她婆媳俩怎么nèng得住他大儿子!
  燕子恪回来得倒是不晚,赶在晚饭前进了门,进门就被老太太放在门口专等着堵他的人一阵风掳去了四季居上房,礼才行了一半,他娘已经拍着小炕桌怒喝起来了:“这门亲事我不允!我们惊春好好的孩子,怎么能嫁给个残缺之人!这岂不要让族里的人笑掉大牙!”
  “武家小二的胳膊乃为百姓保家卫国所失,哪一个敢笑他?”燕子恪掀了衣摆坐到下首,好整以暇地歪着身子看着他老娘,“连圣上每年立冬之时都要率文武百官至城外凭吊为国捐躯的义勇之士、恩赏老兵伤兵及孤寡家属——笑话这些人莫不就是在笑话圣上?”
  老太太被实实在在地噎了一下子,这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哽在嗓子里难受得要不得,握了拳头捶了捶胸口,勉强疏通了疏通,这才继续发飚:“你甭拿这大帽子来压我!纵是他们嘴上不敢说,心里也必是要笑话的!”
  “呵呵,别人心里怎么想,谁也管不了,与你笑脸相对之人,谁知他心里又是怎样一副狰狞面孔,若要连别人心中所想也要管,除非将这世间人尽都杀光,人死了心才会死,否则哪怕最后只剩下一口气,他想骂还会骂,想咒还是咒。世上人有千千万,我们惊春成个亲先要把这千千万的人心管束住,未免难了些。”燕子恪呵呵地笑。
  “你——”老太太捶胸,“这世上大好男儿多了去,怎么就偏要选个肢体不全的人!”
  “大好男儿虽然多,未必都能上得了战场杀得了敌,上得了战场杀得了敌,未必都能完完整整的活下来,完完整整的活下来的,未必与我惊春年纪合适、门当户对,年纪合适门当户对的,未必文武双全、豁达通透,文武双全豁达通透的,未必我家惊春看得入眼,”燕子恪说着顶针儿话,一点都不打磕巴,“武家小二,文韬武略样样皆通,琴棋书画都有造诣,为人豁达坚韧,行事沉稳周全,有以一敌百之勇,有统率三军之能,有顶天立地之姿,有否泰从容之性,这样的一个年轻人,智勇兼备,文武双全,有姿有品,有度有量,实乃人中龙凤,惊春慧眼识人,更为难得,这门亲事无可挑剔,早早定下方才妥当。”
  上头坐着的老太太和下头旁听的大太太快要就着伴疯掉了,老太太瞪着儿子张了半天嘴,好容易找回自己要说的话:“……什么文可提笔作诗、武能上马杀敌,那也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他缺了条胳膊!缺的是右臂!他还拿什么写字拿什么杀敌?!没了胳膊连官都做不了,将来除了吃自己老子还能拿什么养活自己?!难不成要让惊春用嫁妆养着他?!”
  “缺了右臂还有左臂,”燕子恪一点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说道,“三岁拿笔拿刀,至今也不过才练了十来年,左手重头练起,必不会再花这样长的时间,底子已有了,心智也早成熟,练到右手的水平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人这一身的本事并非都在右手上,该有的都还有,不过就是右手换左手的区别而已。至于前途,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非只有做官才能出人头地,爹未做过官,成了锦绣书院的先生,照样受人敬重,逢年过节当年教过的学生还会上门来探望,娘觉得跟着爹过委屈么?辛苦么?被人笑话了么?嫁妆全倒贴进来了么?”
  “你你你——我——”老太太被儿子这一连串的反问噎得想哕他一脸,又是捶胸又是顿足,“可他和惊春都生在官家圈子里,一辈子脱离不去,他做不了官,惊春在这圈子里就要矮人一等,见谁都要行礼,走哪儿都要让路,妻凭夫贵啊!你就不心疼你闺女?!”
  燕子恪呵呵地笑起来:“我的闺女若是嫁了个自己不中意的男人过一生,我才是真正地心疼至极。况以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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