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锦绣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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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锦绣华年-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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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枝。”燕子恪吩咐。
  一枝向着燕七行礼,再一眨眼,燕七人就已经坐到了大象长生的背上去,再眨第二眼,她大伯也上去了,坐在她身后,怕她掉下去,握着她的肩,和一枝道了声:“走。”一枝就将手中笛哨放在嘴边吹了几声,与象奴驭象时所吹的一模一样,长生大耳朵一扇,立即训练有素地跑了起来,沿着这条无人长巷,一直跑进了遮天连翳的紫薇花荫里。
  “……”留在原地的众人面面相觑。
  ——唾嘛的这就把我们甩在这儿啦?!
  ……
  最终燕七还是请燕子恪将长生还给了皇上去,毕竟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养在府里,每日的消耗是一回事,关键是府里的地方再大也没法子让它跑得开,总不能天天把它关在象房里,而且它的朋友都在皇宫,它一个象在外头,太孤独了。
  “下次送你其它的补上。”送礼物失败的燕家大伯似乎不甚甘心。
  “我真的不去北漠了。”燕七安抚她大伯。
  六月初七,燕七姐弟俩在家准备去御岛的一应用物,煮雨快要高兴疯了,能那么近距离地靠近皇上,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的事啊!一整天呼喝着燕七做面膜做指甲修眉毛修鼻毛清理牙缝香露蒸身削减用冰避免伤风不许吃肉以防口臭……
  “求放过。”燕七道。
  ……
  六月初八是个良辰吉日。
  一大早就听说燕五姑娘呕吐上热胃疼脸肿脚抽筋手麻痹浑身打摆子满嘴呲白沫。
  然并卵,这丝毫没能阻止她爹要带着二房姐弟俩去御岛上伴驾的行程。
  伯侄三人共乘了两辆马车,迎着盛夏初晨的阳光向着东方出发了。
  从东城墙的卯门出城,沿跃龙湖的西岸向北行,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官家的马车,都是要随驾前往御岛上避暑的,往来百姓都回避到了官道两旁,官位低的让着官位高的马车先行,而燕家的马车却是疾奔如飞,一路畅行无阻。
  到了跃龙湖以北的千岛湖码头,这些官家纷纷由马车上下来,街道两边早已刀枪荷荷地站满了负责护卫的禁军,码头方圆千米以内,不允许有任何百姓逗留窥探。
  在皇上的御驾未抵之前,所有的官员甭管大小,一律都得在马车下面立等,打眼儿这么一望,好家伙,国家政要全都齐集在此,这可都是国家的大脑国家的心脏们啊!这会子要是有一颗炸弹掉这儿……
  肩上被谁拍了一扇子打断了燕七的思绪,扭头一看是崔暄,穿得正经儿八百地用狐狸眼儿瞄她:“骗我家小四了是不是?谁跟他说不能去御岛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身体好些了吗?”崔晞因着中暑,天贶节都没能出门。
  “好着呢,能吃能吐的。”崔暄阴阳怪气,昨儿这位在崔晞床边儿不小心趴着睡着了,结果崔晞头一歪直接就吐了这位一脖领儿。
  “用药了吗?”燕七问。
  “还用你说?扎针用药全折腾上了,还是不见轻。”崔暄也是为自个儿亲弟那小弱身子骨发愁,崔晞才刚出生的时候险没活过来,当日正好有一个游方的老和尚上门化缘,给崔晞相了相面,说这孩子必须当女孩儿养到十二岁,否则活不过十六。
  崔家人也是按着老和尚的指示去做的,然而崔晞这么些年来还是三不五时一场病,好几次险些就过去了,搞得他那儿只要一病,全家人都跟着提心吊胆。
  “听说吕御医有治中暑的妙方,这回去御岛上正好向他讨一副。”崔暄道。
  “什么驴这么神奇?”燕七纳罕。
  “什么‘什么驴’?!是吕御医!吕——御——医!”崔暄让燕七看他的口型。
  “驴怎么了?让你这么咬牙切齿的?”旁边崔暄老爹崔大人一脸奇怪地探过头来。
  崔暄:“……”


第135章 星火    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觞。……
  皇帝的御岛,比正经的皇城面积也小不到哪儿去,除了设有小型的朝殿行宫之外,还有诸部门大臣的办公署,各种设施样样齐全,只建筑风格不似皇城那般威严庄重,既是避暑胜地,自是以清凉优美、精致奇巧为主要的设计理念。
  皇帝的行宫位于整个御岛的中心,陪驾大臣们所居的别馆则分布在御岛的各个地方,夹在被精心设计过的各种美丽的景致中间,而岛的最外沿则驻扎护卫军,沿岛一周还泊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军船,朝廷的水军就吃喝拉撒睡在那船上,一天二十四小时地保护着皇帝及朝臣们的安危。
  因着每年皇帝都差不多要来御岛上避暑,朝臣们每年也都要跟着来陪驾办公,所以御岛上的朝臣们所居的别馆基本上都已经固定,去年你住哪儿,今年你还住哪儿,只有那些新进的官员和以前从未来过的官员才会被临时安排住处。
  登岛之后,各人先领着家眷去各自的别馆安置,燕子恪带着燕七和燕九少爷并随同而来的几个家下一直去了皇帝行宫的北边,北边这部分好啊,阴面,凉快,好多大臣想住还住不到这边来,燕家伯侄就在一干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泰然自若地穿荫而去了。
  就在皇帝行宫的后头,有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山顶上一条小飞瀑悬泻而下,直落入山脚一泓深潭之中。山壁上爬满了红湿粉嫩娇白的藤蔓月季,将整面山壁覆盖成了一堵芳香瑰丽的花墙,而就在这飞瀑与月季交映的半山腰处,有那么一座轩馆被悬空架设其上,雕梁画栋,玲珑精致,门匾上书着三个字:飞来阁。
  “喜欢吗?”燕子恪问燕七。
  “喜欢。”燕七点头。
  “进去看看,不喜欢我们便换别处。”燕子恪带着燕七和燕九少爷由外设的悬空楼梯往上攀。
  飞来阁分做上下两层,上头三个套间是起居之处,下层则有书房、用餐的小厅及堂屋。
  “太美啦!”煮雨丢下行李就奔去了窗外的露台,露台将三个套间的窗外连成一体,正好面向着飞瀑的这一边,坐在围栏的美人靠上,赏瀑赏花赏湖景,简直不能更美。
  “而且还凉快。”燕七站在屋当中,穿堂风夹着瀑布的水凉由窗口吹进来,只觉得浑身清爽通透。
  “水墨!”煮雨给水墨打招呼,那小子也正从房间中出来到露台上感受这凉爽。
  燕七住了离瀑布最近的一间,燕子恪住了中间的一间,燕九少爷住了距瀑布最远的一间。
  梳洗一番换了件衫子,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中午,岛上有好几处厨房,负责附近别馆的伙食,有专人提着食盒送过来,按着人头每人两荤两素一汤一饭两果盘两点心,不是皇帝抠门,实在是炎炎夏日谁也吃不了多少东西,而且你们非得分开吃啊?三个人凑一桌吃,这十二个菜可都是不重复的菜色呢。
  燕家伯侄仨都没吃多少,燕七是为了减肥,另两个本来饭量就不大,剩下的全便宜了煮雨水墨和燕子恪带来的一枝两枝,四个人把主子剩下的饭菜扫了个精光。
  吃饱喝足,要去睡个午觉才算圆满,屋里的床上铺着玉簟,吊了碧绿纱帐,换上丝质的睡衫,钻进去往里一躺,神仙也不能这么惬意。
  煮雨睡在床对面的竹榻上,主仆俩先后坠入梦乡,满屋里一派碧凉清畅,但觉窗外飞瀑如雨,花香暗送,幽芬绮迷。
  一觉醒来,身上丝汗也无,只觉骨酥筋软,睡了个舒坦。
  喝了几口煮雨端过来的冰镇薄荷茶,起身梳洗更衣,燕七就从屋里出来,沿着露台往那边走,路过燕子恪的房间,见门窗大开,纱帐轻拂,衣架子上搭着他今儿来时穿的琉璃色的外衫,却不见他的人。
  至燕九少爷窗前,见正捧着本书坐在书案后头托着腮细看,水墨也坐在榻上一本正经地拿着本书在那儿翻,燕七瞥见那书页上全是画儿,没有半个字。
  “醒了?”燕九少爷只觉一道胖胖的身影遮了窗,眼皮都没抬,只慢吞吞地打了个招呼。
  “你睡没睡?”燕七站在窗框里扮一寸照片。
  “也刚醒。”燕九少爷放下书,端过旁边的茶盅来喝了一口。
  “热吗?”燕七关心她弟。
  “还好。”
  “睡不睡得惯?”
  “还好。”
  “瀑布声吵吗?”
  “还好。”
  “我呢?”
  “……”燕九少爷这回不说“还好”了,慢慢地白了他无聊的亲姐一眼,“暑期的功课做完了?”
  锦院绣院的先生放假前都给学生们留了暑期作业,当然男生和女生作业的力度和难度肯定不同,女生的作业多半以娱乐和消遣为主,男生们为着将来的科考,纵是放假也不能放松了功课。
  譬如燕七她们的作业,一般就是写几篇字帖、画上几幅画、练几支筝曲、做上几个荷包、绣一幅针线等等,“我把东西都带来了。”燕七道,要在岛上待上许多天,她连小说话本都带了好几套来,用以打发岛上时光。
  “大伯呢?”燕七问。
  “去宫里了。”燕九少爷看了她一眼,“让我转告你,楼下小厅里有西瓜、草莓、菠萝、桃子、芒果,都洗了切了,另还有点心和干果,都在食盒里放着,若想出去玩,就带上一枝。”
  然后就目送他姐转身下楼去了,不过片刻就让煮雨送了个水果拼盘上来,西瓜的籽全都抠了去,菠萝和桃子切成小块用牙签插着,草莓旁边放了一碟子糖,唯独没有芒果,因为知道他不爱吃。
  燕七实则只吃了两块西瓜就重新回了楼上房间,这一次的用冰事件让她下死了决心减肥,纵然她可以忍着不用冰,但这一身一身粘津津的汗也确实让人不痛快。
  洗了手,在窗前的书案上铺开画纸,画艺课的先生留了画画的作业,不拘内容,只说是要画暑期见闻,燕七打算把前两天看洗象的情形画一画。
  这一画就到了晚霞漫天,画废了七八张纸,人物也都是大头小身子歪七扭八的漫画状,两头象画成了猪,一头象画得神情猥琐,还一头象不小心画多了一条腿,不过燕七打算装着不知道混过去,现在正画最后一头,慈眉善目倒是个好面相。
  “画的是长生?”一个带着笑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也不知这人几时进得屋来,又在身后看了多久。
  “嗯,可是画不像。”燕七转头,见燕子恪官服都未及脱,歪着头笑呵呵地在她的画纸上打量。
  “无妨,”燕七就看着她大伯伸过手来拈下她的笔,而后刷刷刷,在她正画的这头象的象身上无比潇洒俊逸地写下了“长生”二字,“这便能让人认出来了。”
  “……”
  “怎么,写得不好?”她大伯看着她。
  “先生会说这象身上不该有字的吧……”燕七委婉地道。
  “无妨,让人给长生把这二字纹在身上就是。”她大伯不以为然地道,“你们先生若是不信,我带他去宫中看。”
  ……这是重点吗……
  “没出去走走?”燕子恪在书案旁的椅子上坐下来,随手端过燕七的杯子,将杯里的薄荷茶一饮而尽。
  “没有。”燕七转身去端桌上的茶壶过来给燕子恪添茶,煮雨那丫头西瓜吃多了又在净室里长蹲,这会子还没出来。
  “莫怕,行宫之外没那么多规矩,想玩就去玩,”燕子恪又一气儿喝了半杯,看了看燕七,“中午睡足了么?”
  “睡足了。”燕七道。
  “那今晚迟些睡。”燕子恪放下茶杯,起身在燕七脑瓜顶上抚了抚,而后道了一句,“我们去玩儿。”
  我们去玩儿。
  大概没有哪位到御岛上伴驾的家长敢对自己的孩子说出这句话吧。
  吃过晚饭,伯侄三个闲聊了一阵子,燕子恪便去了书房办公,燕九少爷回了自己房间看书,燕七写字帖。
  来到御岛上的第一个夜晚,每一户官家都小心谨慎,不敢放松,整座岛上一片安静,除了皇帝的行宫内灯火通明之外,岛上的各馆各处都早早便熄了灯,人无语,鸟不惊,星斗漫天,湖波微漪,万籁俱寂。
  朦胧的星光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不紧不慢地缘山而行,穿过精植细养的芳树琼花,拨开闲生漫长的藤萝蔓草,涉过清溪,跨过竹桥,眼看便要撞上前面一队巡夜的侍卫,便见大的将小的手一拉,偏身钻进了一道山缝,凭空就这么消失了身影。
  山缝很窄,外头有藤蔓遮挡,便是白天也极不易被人察觉。燕子恪这样的身形也只能勉强通过,燕七稍显困难,幸好年纪还小,纵是身上肉再多也是有限,再把气一吸,就硬是跟着燕子恪挤了进去。
  好在这段崖缝并不长,十几步过后陡然一宽,虽然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但脚下却很是平坦,再走一段之后人已经可以甩开膀子大摇大摆地前行了,前面也渐渐透出些许微光来,夹着些潮湿的水气。
  燕七跟在燕子恪身后,被他高高大大的身形挡住了视线,直到他忽然一偏身让到了一边去,燕七方知道他们已经从崖壁缝中走了出来,然而这是来到了何处呢?燕七的瞳孔里映出了漫天星河。
  成千上万颗星嵌在伸手可及的头顶,清荧荧的光朦胧又温柔,星河的下面是水,水面倒映着星光,于是上下两片星河连成了一体,成为了浩瀚无垠的瑰丽宇宙。
  “来。”燕子恪招呼燕七,向前走了几步,水边停着一条竹筏,迈上去,解开缚筏的绳子,用脚轻轻一蹬水岸,筏子随着水波缓缓漂了开去。
  燕子恪在筏子上躺下来,头枕着双臂,燕七躺在旁边,如法炮制,星河摇曳起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到处都是星,到处都是光,整个世界仿佛一瞬间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了筏子上的他们两个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就这么悠然随意,就这么无悲无喜无欲无嗔地漂流在静寂的宇宙时空中。
  “喜欢这儿吗?”过了良久良久,燕七才听得燕子恪说话,清淡的声音回响在星光间。
  “特别喜欢。”燕七道。
  她听见燕子恪在笑,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轻微地在呼气,半晌方又淡凉凉地道:“这个地方,是我同玄昊流徵发现的,那个时候这座岛还只是个无人的野岛。”
  玄昊,流徵,这两个名字燕七并不陌生,是三友洞里与燕子恪一起刻下名字的那两个人,是他的结义兄弟,三兄弟中的一个被另一个出卖,满心怨恨地写下了遗言。
  “这个洞叫做藏星洞,是流徵起的名,”燕子恪的声音始终淡凉,听不出这话里是否有着怀念亦或是讽刺,“这个洞,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每年的避暑假时,我们三个都会到这岛上小住几日,每个晚上都要到这藏星洞里来赏‘星’。”
  “可这筏子太窄,躺不下你们三个吧。”燕七找了个奇怪的着眼点。
  燕子恪笑起来,“我们不用筏子,”他说,“我们下水,身上拴着气囊,仰面浮在水上。水里凉快,还会置一张无腿的凹槽小几,放上酒,一边游一边赏‘星’一边喝酒,喝多了就唱曲儿,一唱曲儿,星就飞了。”
  “可真好。”燕七道。
  “呵呵……”燕子恪低哑着声音哼了一句什么,燕七静静听着,听他的声音渐渐明晰起来,竟是在唱曲儿,“……云海天涯两杳茫……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今夜送归灯火冷,河塘……”
  漫天的星,动了,缓缓地飘扬起来,像是一场星的暴风雪,旋舞着,升腾着,飞扬着,席卷着,铺天盖地,星团缭乱。
  一颗星落在燕七的鼻尖上,照亮了她的唇与眼,有了光的勾勒与影的修饰,这张原本肉乎乎一团稚嫩的脸忽然有了清晰的线条,远山眉上楚天阔,静水眸底碧云深。鼻尖秀挺得太过清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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