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偌大满京城,无依无靠,的确日子艰难。
孟瑶也知道,这丫头跟着她,虽则无大功,却也无过。且对她,也是真的忠心。方才那样说,她也不是真的要赶走她,就是吓唬吓唬她罢了。
“不想走?”孟瑶说,“既然不想走,就站起来,把眼泪擦干净了。日后跟着我,只老老实实做事就行,不要多嘴。”
“是,奴婢记着了。”冬雪站了起来,想想还是觉得委屈,于是小声嘀咕说,“奴婢一颗心都挂在小姐身上的,奴婢方才多嘴,也是替小姐您担心。如今齐王不理您,赵王又罚您。孟家……孟家除了大夫人外,都没人来看过您,奴婢怕小姐您日后无依无靠。若真是无依无靠,可怎么是好。”
孟瑶知道她说的这些是真心的,于是拉着她手,认真道:“你放心,你家小姐不会的。一条路不通,还有许多别的路。”
冬雪眼中一亮:“那小姐……您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法子嘛,只要用心想,总会有的。只是,孟瑶眼下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一招棋错,想要的没捞着,想必也惹了很多闲话。她总得想个法子,先把眼下这一关应付过去再说。
但怎么做,还真是难。
春狩很快结束,陛下率领众人回京。
正是四月浓春之季,沿途官道两旁,繁华盛开。车队行至绿琼旁的时候,前头的皇家车队忽然乱了。套着车子的马仿佛喝醉了一般,不是疲软无力,便是焦躁不安。
起初控马之人倒是能控得住,但渐渐的,这些马便如疯了一般。
陛下与诸位皇子都是行武之人,再说还有随行的御林军相互,陛下与娘娘倒是没有危险。只是,诚王府的皇长子尚小,又是一人乘坐的马车,也数他套车的马脾气最为暴烈。
马车翻滚的突然,连随行的御林军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诚王府的皇长子已经快要滚落至崖口了。诚王护在陛下跟前,当瞧见儿子有危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而其他几位王爷皇子,要么护着自己母妃妻儿,要么又年纪太小。至于后面的勋贵,更是离得远。
这个时候,孟瑶翻身跳上一匹马,在悬崖口一把拽住了小王子。
孟瑶一手扣住小王子腰,另外一只手则死死勒住马缰,马儿前蹄高高抬起。孟瑶拼命控马往后仰,这才死里逃生一回。两人双双从马上跌落在后面的地上,而那只马,却嘶吼着摔下了悬崖去。
跳下马背的时候,孟瑶故意用劲抱着小王子一起摔在地上,以至于她自己跟小王子摔下来后,就昏迷了过去。
情况一时紧急,众人都不敢动弹。待得瞧见是有惊无险后,陛下这才颤着声音发脾气:
“快!快救人!”
众人这才突然惊醒过来,一窝蜂的,朝悬崖口挤过来。
车队很长,后面的人只知道车队突然停了,却不晓得怎么了。霍令俨与妻子共同坐在马车里,自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过,他早早便派人去打听了。
打听的人回来禀报说:“回公主侯爷的话,是……是前头突然惊了马。”
“惊马?”霍令俨眉心一皱,似有困惑般迟疑了一瞬,继而又问,“陛下与诸位娘娘可安好?”
那小厮道:“陛下与娘娘们都安好,只是……诚王府的小王子受了伤。还有就是,赵王府的孟侧妃,为了救小王子,也受伤昏迷不醒。陛下已经发了令,让车队停下扎营,又命了太医去给侧妃跟小王子治伤。”
第204章
“好; 我知道了。”霍令俨冲那小厮略一颔首,之后将人打发走了。
苏棠困惑说:“真是凑巧得很,诚王府小王子惊马受伤; 恰好就被孟侧妃救了。只是我有些不太明白,这好端端的; 怎么会惊马呢?而且还有那么多御前侍卫在。怎么着,也轮不到孟侧妃救人啊。”
如果是事前没有准备的话; 那种紧急的情况下,根本不会想到去救谁。
孟侧妃的速度; 也着实太快了些。
“你有什么想法?”霍令俨心中也是诸多疑惑,但听妻子这样说; 他便想听听看妻子的感受。
苏棠道:“我只是觉得过于巧合意外罢了; 许是我多心了。”外面一时间乱糟糟的,苏棠伸头朝外面看了眼,建议说; “既然小王子跟孟侧妃受了伤; 我们也该去瞧瞧,关心关心。”
“也好。”霍令俨点头。
临时扎营下来,车队停在路边。得知诚王府小王子受了伤,众勋贵都下车来前去探望。
太医检查一番后,对陛下说:“小王子与侧妃娘娘只是一时惊吓过度; 这才昏迷过去的。等过一会儿; 就会醒来。只是……”
“只是什么?”陛下与诚王夫妻异口同声; 皆是一脸急切关心之色。
关心的倒不是孟氏; 而是皇家的长孙。
那太医忙道:“小王子倒是无碍,只是侧妃娘娘伤得严重了些。方才臣替侧妃娘娘瞧伤,发生娘娘后脑处淤肿了一块。只是娘娘如今尚未醒来,臣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紧的。”
一听这话,孟大夫人立即就哭了起来。
“我的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为娘怎么办啊。”
敬宗帝瞥了孟大夫人一眼,给一旁贵妃使了个眼色。贵妃会意,忙过去将人扶住说:“你且不必着急,等回头瑶儿醒了再说。太医也说了,不一定有事的。”
孟大夫人哭得更泪人似的,眼泪拼命往外淌。
忽然间,孟大夫人跪在地上,求着敬宗帝说:“陛下,臣妇求您,可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啊。”却被一旁的孟大老爷呵斥回去了。
诚王妃听说自己儿子无事,心里到底松了口气。又想着,是赵王府侧妃救的自己儿子,这么多人在,面上功夫总得做的。于是,诚王妃也对孟大夫人说:“是孟妹妹救的阙儿,我与王爷心中十分感激。孟妹妹心地善良,老天都看着的,孟妹妹会没事的。”
孟大夫人心中其实是暗怪诚王府的,只是人家是王府,门第高,她敢怒不敢言,也就咽下了这口气。
“多谢诚王妃娘娘关心,希望如娘娘所言,我瑶儿可以好好的。”说罢,她又呜呜咽咽抽了帕子抹眼泪。
因为营帐里人多,霍令俨与苏棠夫妻则只是候在外面。待见赵王夫妻出来了,苏棠夫妻立即迎过去,苏棠问:“怎么样了?可都还好?”
赵王负着手皱着眉,没说话。
幸姑严肃道:“阙儿倒是还好。太医说,侧妃伤势有些严重。如今也不晓得情况如何,只能等人醒来再说。”
幸姑是赵王府主母,孟氏是侧妃。苏棠知道,孟氏出了事情,幸姑这个主母多少肯定是也要担些干系的。孟氏若是好好的还好,若是就此废了残了,赵王夫妻想来也不会好过。
所以,苏棠安慰她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大可不必这般伤心难过。”
再说,这事儿到底是天灾还是人为,尚未可知。
幸姑道:“只希望她好好的。”
“既然有这么多人在,幸姑,你我去那边说说话吧。”苏棠言语有暗示。
赵王听出来了,黑眸朝苏棠扫来,问的直接:“你们有什么话是本王不能知道的?这里没有外人,慧宁妹妹不防直说。”
苏棠看了眼自己丈夫,见他眼神暗示可以,苏棠这才道:“那我若是说了,四哥可别怪我心计深。”
“你且说说看。”
苏棠这才道:“这条道平稳,方才也不见有什么异常,怎么偏生就惊了马队呢?惊了诸位王爷娘娘,又凑巧孟侧妃救下小王子来,偏旁人又都无事。或许是我多想了,但是,我总觉得细细想来不太对劲。”
闻声,赵王皱了眉,又想起那日孟氏猎场上的言行,不由得就也觉得此举可疑。
“她到底想干什么。”赵王拧眉,言辞颇为激烈严肃,“不安分,就喜欢生是非。”
一甩袖子,立即就要进营帐去,却被霍令俨拉住了。
霍令俨严肃道:“不过只是猜测,未必是真的。再说,她现在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你又无凭无证,你去说了,岂不是寒了孟家人的心?”
赵王道:“若她真是有所图谋,其心可诛。别忘了,当时出了事,父皇可也在。若是父皇摔了马受了伤,她有几颗脑袋够砍?我赵王府……又有什么能力替她一起抗下这份罪。”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安分,不懂分寸,不体贴……等等,赵王早已对她寒了心。原想着,到底是爱过她的,既然她愿意走,便也想放她走。只是,她却一再踩了自己底线,这叫他十分生气。
赵王其实也是个十分纯粹的人,想过简单的日子。不管是从前的孟四,还是如今的幸姑,他都希望可以给她们最好的最纯粹的爱。不求多得父皇喜爱,但求父皇不厌恶自己。不求能多建功立业求功名,但求可以日日与妻儿呆在一起。
他希望自己的王府可以简单和睦,极为厌恶挑衅闹事的人。
赵王已经心下有了决定,这回等孟氏醒了,他要寻个机会送她出去。这般有心计之人,留在王府,也是祸害。
因小王子与孟氏皆昏迷未醒,太医说暂且最好不要移动。所以,陛下便下令就地住一晚上。
到了天黑,小王子醒了。
诚王妃一直陪在儿子身边,见儿子醒了,立即命人去请太医来,她则抱着儿子哭:“阙儿,你可算醒了,吓死母亲了。”又怕他伤着脑子,于是一遍又一遍的问了他很多,直到太医背着药箱匆匆赶过来。
“王妃娘娘,让老臣替小王子瞧瞧。”太医说。
诚王妃立即让出位置来,对太医的态度极好。太医替小王子检查伤势,诚王妃则目不转睛看着,关切问:“阙儿可有事?”
太医检查完后,起身说:“王妃娘娘大可放心,小王子福大命大,并无碍。只是,想来是吓着了,今儿晚上,王妃且还多陪陪小王子才是。”
诚王妃拼命点头:“会的会的,本宫一定谨记太医的话。”又再次确认,“真的没事吗?”
太医恭敬抱手回:“小王子真的无碍,娘娘且放心。”
如此,诚王妃才算放下心来。想起孟氏,忙又问:“那孟侧妃呢?可醒来了?”
太医摇摇头:“孟侧妃的情况,颇为严重一些。”
诚王妃就算不是真的关心孟侧妃,但人家到底是因为救自己儿子变成这样的。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孟国公府的人可不好对付啊。若是就此树了孟家这样的敌人,日后于王爷来说,也是十分不利的。
“孟妹妹到底怎么了?”诚王妃关切,“是醒不来,还是……别的?”
太医说:“老臣暂且也不清楚,只能等孟侧妃醒来再看。”
诚王听说儿子醒了,匆匆赶来。瞧见太医在,诚王忙问:“阙儿可好?”
太医说:“大殿下放心,小王子无碍。”又背起药箱来,“老臣去赵王那边看看去。”
诚王亦关切道:“孟侧妃那边,还请您也多多费心。”
“不必大殿下您说,这是老臣的分内之事,老臣告辞。”
太医走后,诚王夫妻坐下来说话。阙儿知道爹娘关心自己,他也着实吓着了,只呆呆缩在母亲怀里,也不说话。
诚王妃说:“阙儿无碍,王爷还是去赵王那边看看吧。真是祈祷她没事,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于王爷前程无益。”
诚王只摸摸儿子脑袋,沉默片刻后,才说:“那你好好照看儿子,我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又说,“阙儿想必吓着了,你陪着他睡吧。”
诚王妃:“王爷放心,我会守在这里的。”
诚王冲王妃点点头后,负手离去。
孟侧妃是次日凌晨醒的,醒来后,便目光呆滞无神,谁也不记得了。
只要赵王靠近她,她便大哭大喊,视赵王似恶魔一般。不让赵王靠近,也不肯自己母亲离开。孟大夫人便一直守着女儿,寸步不离。
孟家的人,她也只亲生母孟大夫人,便是孟老太君靠近,她也不肯。
见自己原本好好的孙女变成这样,孟老太君垂泪说:“可怜见的,这可怎么是好?只认她亲娘,日后一个人在赵王府,可怎么活啊。”
幸姑听得这话,却是上了心。
待得回到了京城,孟氏因不肯去赵王府,乃是被孟家的人接了回去的。
孟侧妃救小王子的事儿,很多人知道。回去后,此事更是传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无不赞她一句巾帼女英雄。
因她救了皇长孙,立了大功,便是之前猎场上行为不当,也无人再提及。身为赵王府的侧妃,陛下却是开恩,准其住在娘家而不是孟家人来赵王府照料,于孟家来说,更是莫大的恩宠。
诚王府的谢礼,流水似的往孟国公府送。就连赵王,在幸姑一再的劝说下,也去了孟国公府探望好几次。
苏棠这些日子,更是常常往赵王府去,与幸姑说些体己话来。
“如今不管她是真失了记忆还是假失了记忆,既然不肯回赵王府,不如就此让她归于孟家。虽说这样不合规矩,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她救了小王子,想来情况又不一样。”
“她走了,你与赵王,也能过清静日子。”
第205章
幸姑也这样想过; 只是这种话,又如何好开口?
“嫂子的意思,我明白。只不过; 她是因为救皇长孙才成了这样,是功臣。既是功臣; 赏赐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好让王爷休了她?这话不好说。”幸姑也着急为难。
苏棠却说:“那若是她一直这样下去; 再不回赵王府来,只住在孟家; 又算怎么回事?”
幸姑也不知道,摇摇头说:“之前嫂子说这是她的计谋; 我也细细想过; 或许就是她故意的。但她千方百计演出这场戏来,为的又是什么?很明显,齐王早已经放弃她了; 她还这般执着要离开赵王府。回去了后; 她也进不了齐王府啊。”
苏棠想,若她是重生的,必然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儿。所以,她肯定知道诸王夺嫡中,诚王才是最后能与齐王抗衡的那一个。而赵王; 一无野心二无智谋; 他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再说; 她也不喜欢赵王。与其留在赵王府等老等死; 不如放手一搏。
所以,她便盯上了诚王。
苏棠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
苏棠说:“不管她进不进得去齐王府,但是她肯定是不想留在赵王府的。你也知道,赵王一直待她都不错,何故失了记忆,就对赵王避之不及?怕她算计的,就是要离开赵王府。”
幸姑恍然大悟,一时间沉默着不说话。
苏棠又问:“赵王是怎么想的?”
幸姑说:“自从那日嫂子说了她是装的后,王爷便一直都很生气,觉得被她耍了。刚回来那几日,还吵着要进宫去找父皇,告诉他老人家这一切,揭穿孟氏的阴谋,被我劝住了。”
“你劝得好,无凭无证的事情,不能随便去御前说,哪怕他是亲王。”苏棠眨了眨眼睛,又说,“再说,我那也只是猜测,做不得数。反正不管怎样,既是没证据,就当做一切都是真的。至于别的,且走一步算一步,咱们静观其变。”
幸姑点头。
苏棠又略坐了会儿,说些别的后,便起身告辞了。
这些日子她也忙,除了常往赵王府跑外,还经常去她外祖梅家。露姐儿跟许五爷的亲事,两家坐下来商议几次后,也算是定下来了。许国公府琅琊老郡主出面,请了娉婷老县主为媒人。
这亲事,也算是定下来了。
二夫人身为中间人,去过梅家,也私下单独跟露姐儿说过话。梅家人都知道露姐儿曾经的那些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