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三郎突然感觉到一股中正平和的力量涌入身体中; 说不出的舒适安心。
乐天老道是感受最强烈最深刻的一个; 仿佛有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身体的负担和疼痛如河道中的冰雪一样慢慢消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有力令乐天老道感觉自己仿佛重返青春岁月。
“咚”的一声轻响唤醒了沉浸在这玄妙感觉中的乐天老道,他抬起头; 落入眼中的只有那海浪般翻滚的袍角; 下一刻; 便了无踪影,连脚步声都听不到。
“小——咳咳咳!”乐天老道又是一阵咳嗽,同之前仿佛生命透支的苍老衰颓相比; 这一次连咳嗽声都显得中气十足。
这样的感觉就像许多年前身体仍然年富力强,老道无比确信自己已经没大碍,哪怕不服药; 几天之内也一定会好。
乐天老道低下头; 面前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只半尺来高大肚小口的瓷瓶; 拿出瓶塞; 便有一股带着股浓郁药味闻之令人心旷神怡精神振奋的气味飘出来。
乐天老道只闻出了一种味道。
他倾斜瓶身; 对着阳光观察:“人参?不; 不对; 这只是一整个人参上的小根须……人参王!”他喜出望外,转身瞧见屋檐下站着的云三娘和小虫儿,“丫头,三郎的药有了!快去烧火,给小三郎煎药。”
道观外。
大福正满脸严肃的盯着地上的小豆子,犹豫着既然捡不起来,要不要干脆舔一口。
赵小禾撩起衣袍,蹲下把豆子一粒粒的捡起来,特敷衍了事的吹了两口:“张嘴。”
大福:“呜嗷——”
赵小禾全喂给它,大福也不嫌弃,嘎嘣嘎嘣的吃干净。
“走了。”赵小禾帮它把没吃完的豆子收回神农仓库,骑上去,拍了拍身下的大家伙,“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在大福这里并不适用。
它根本不走寻常路,四肢着地,载着赵小禾在冬日一片荒芜的大春山向下俯冲,快如疾风闪电,气势猛如奔雷,令人心惊胆颤。
一名穿着道服的少年背着一个沉重布袋艰难的往山上爬,听到动静抬起头,瞧见这一幕不由得满脸骇然,见大福只是从他身旁疾奔而过,并没有伤人的意思,放松之余心脏也砰砰砰的乱跳起来。
他回头定睛瞧去,这一次才看到那头比普通狗熊还要大一倍的黑熊身上似乎有个人。
“哎呀,师父!”少年面色一变,心道坏了,刚刚那人该不是上山找师父的麻烦去了吧?可别出事了!他心中担忧着急,忘记疲惫,手脚并用的往道观的方向赶去。
赵小禾看见少年,知道乐天老道有一名弟子,所以没有停留。
大春山距离吴县不远。
吴县附近有一座土地庙,赵小禾挂上杂货铺的牌子,回了趟神农城,让大福并大灰几个在杂货铺等着,自己去了一道鼠城挑了一只机灵聪明个头小的小老鼠,揣在兜里。
城门守卫没有正形,差服穿得邋里邋遢,没有一个在自己岗位上呆着,一堆人凑在一起玩骰子,赵小禾进去时这些人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上行下效,看底下当差的模样,就知道上面的官员是个什么德行。
赵小禾露着干干净净的脸,若无其事的在街上晃荡了一阵子,察觉已经被人盯上,便往偏僻的地方走,她运气好,竟然走到了一条死巷子里。
“小娘子,往哪儿去呀?”身后那人不怀好意的靠近,语气险恶,淫邪的心思全部写在了脸上。
赵小禾本想用制药架台上的棍子直接干翻对方,但看到男人摸着下巴一步步靠近她的猥琐模样,忽然改变了主意,从容拿出网状的筛板,在架台配套的铁圈上固定好,捏着铁圈的长柄,变大。
猥琐男动作一顿,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再看一眼赵小禾,眼中贪婪更盛:“小娘子拿着的是什么宝贝,来呀,给哥哥我看一看……”
赵小禾面无表情,举起筛板,狠狠地落下。
“啪!”
“啊——!”
赵小禾压着手柄,眼睛里冒着让人发毛的冷光,语气冷森森道:“特大号苍蝇拍,送你哦。”
小老鼠:“……”
奶奶耶,这啥玩意儿太吓老鼠了!
猥琐男疼的大声嚎叫,破口大骂起来,他直到此时还没意识到赵小禾的厉害,以为赵小禾不过是借着手里的“武器”才把他给打趴下的。
赵小禾听他污言秽语,面色丝毫不变,穿着靴子的脚隔着筛板踩着他的脸在地上摩擦,一边摩擦一边阴森森的问:“爽不爽?”
她现在的力气何等的大,只用一只脚踩着筛板就能把一个壮年男人牢牢地钉在地上动惮不得。
猥琐男嗷嗷惨叫起来,又吃了一嘴土,连惨叫都叫不了,急忙认怂,忘了自己刚才破口大骂的时候是何等的威风,一口一个姑奶奶女侠的连声求饶。
赵小禾:“你叫什么。”
猥琐男忙道:“李四,女侠我错了,我和你玩笑呢。”他拼命想从那张被压的变形的脸上挤出一副可怜样,口齿不清的说道,“我真不敢起坏心思,以前我从没这么干过,真的……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屁给放了吧?”
“第一次犯?”
“是是是。”李四眼珠子乱转,偶尔有恶毒和阴险的神色闪过,“我对天发誓,若有一句假话,让我爹娘不得好死!”
赵小禾怀疑自己得白成一张纸才会信这种人的话,她冷笑一声:“我看你可不像第一次干这种事情,熟门熟路,专挑落单的年轻女子下手。落到我手里也不怕,还有心思动歪脑筋给自己开脱,老手吧?”
李四直喊冤枉。
赵小禾不跟他废话,收起筛板,一脚把想要爬起来的李四重新给踩回去,李四嘴巴磕到牙齿,满口血腥味,暴怒:“麻痹的贱——”他及时消音,剧烈咳嗽起来,哎呦哎呦的叫唤,嚷嚷赵小禾把他踩内伤了。
赵小禾:“哦。”
然后狠狠地踩了第二脚,李四咚的一声脸朝下碰地上,鼻子一阵剧痛,眼泪鼻血横流,终于爆发暴露本来面目,恶毒的咒骂起来。
骂声引来了巷子外的路人。
赵小禾看到有人往这边来,抓着李四的头发提起他的脑袋,语速极快:
“我现在要把你送到官府,我看你有没有本事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大大方方的在街上走着,穿男装穿女装碍着你了?我又没勾引谁,也没不检点,我是个良家女子,而你是地痞无赖,就算我打了你又怎样,县令大人当然只会为我主持公道。”
如果管家还在,一定会忍不住吐槽自家主人给人家“启发”的方式一如既往的粗暴直白,演技差到不忍直视。
不管聪明的管家会不会信,李四把这些话听到心里去就够了。
赵小禾想干什么?
乐天真人叙述的东西毕竟不是第一手资料,赵小禾相信乐天真人一定如实说了他知道的内容,但她要亲眼看看这位吴县县令到底能奇葩到怎样的地步。
几个路人循声而来,望着眼前秀丽女子踩着孔武有力的汉子在地上摩擦的奇幻画面,表情凌乱。
或许是赵小禾彪悍的表现镇住了所有人,当赵小禾恳请众人帮忙把“欲行不轨”的李四扭送去县衙时,众人脸上虽然因为听到“县衙”而流露出畏惧的神色,到底是出手帮了这个忙。
快到县衙时,赵小禾趁人不注意悄悄放了小老鼠,小老鼠身上带着任务,遛着墙根跑到城外的土地庙,找到带着杂货铺小牌子的那扇门,用爪子挠出动静来。
门开了,大福一熊当先走了出来,跟在它身后从门内缓缓游出的是黑蟒,大猫严肃的端坐在黑蟒身上,接着是大灰和它的兄弟们,羊咩咩和它的小弟们,以及六只金雕。
大猫跳起,张口叼住门上的牌子。
赵小禾只给了它这个权力,除了它之外,谁也无法动这只牌子分毫。
大猫叼着牌子,顺着大福的身体爬到它的脑袋上蹲着,抬起前爪,郑重其事的做了个出发的动作。
与此同时,军师总算确定了赵小禾的行踪,亲自带着人马赶往吴县。
吴县之内。
好心路人帮着赵小禾把李四扭送至衙门。
到了衙门外,赵小禾就明白为什么县城里的百姓会谈“县衙”色变,不光是因为官民之间天然的阶级鸿沟,更因为县衙外所放置一排排的笼子。
站笼。
县衙外一共摆放着十架站笼,左右各五架,站笼中顶端是影视剧中戴在犯人脖子上的枷,每一个站笼中都站着一名犯人,犯人脚下垫着若干石砖。有些人脚下的石砖多,便会好过一些,但有些脚下的石砖少,脖子被上端的枷卡得狠一些,受到的折磨不止是缓慢窒息这样简单。
他们过去时,正见一名衙差把其中一个站笼打开,拖了声息全无的犯人出来,塞了另外一人进去。
众人噤若寒蝉,就连李四的身子也有些僵硬。
“你们是来做什么的?”衙差走上前来询问。
“回差爷,小的们……是这位娘子来报案。”一个人说道。
衙差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一身狼狈的李四没太大反应,视线落在赵小禾身上时多看了好几眼:“你来报案?”他语气显出几分怪异来,“你是谁家的,报什么案?”
赵小禾单手揪出李四,拎着这个大块头的汉子就跟抓小鸡似的,把他重重的放在衙差面前,淡淡道:“他尾随我想要图谋不轨。”
这一手镇住了衙差,被赵小禾一双冷淡的眼睛看着,他后背忽然有点发凉,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的收敛了许多,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匆忙进去禀报。
吴县县令听到衙差的转述,喝骂道:“此等小事也值得来找本官决断,关他进笼子里!”
“大人,此女不寻常。”衙差把他看到赵小禾是如何单手拎起一个壮汉的场景描述给县令听,并且着重强调了赵小禾的相貌和衣着。
县令虽不好女色,却也对衙差的形容产生了兴趣:“带上来瞧一瞧。”
县令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个子不高,见赵小禾果真生得美貌,但面目清正不见狐媚,又看她个子比寻常男子还要高挑,一身男装,气质丝毫不温婉,目光过于锐利,神色过于坦荡,没有丝毫女子应有的顺从和卑微姿态,特立独行,太具侵略性,心中极度不喜。
随口问了她两句,听到和衙差禀报的并无出入,不耐烦听下去,吩咐衙差把李四拖下去关起来!
李四慌了,县令从不把犯人下牢狱,不管是不是冤枉,一律关在站笼之中,但凡进了站笼的人多半别想活命。
他深悔自己为什么不长眼选错了对象,招惹赵小禾这么一个煞星。
赵小禾还要用李四试探县令,不能让他现在就被带走,便开口:“且慢。李四虽然尾随我欲行不轨,但被我阻止后并未成功,站笼的刑罚是不是太重了?”
李四万万想不到赵小禾竟然会替他说话,大喜,突然想到赵小禾押送他来县衙之前说过的那些话,连忙抓住机会道:“大人冤枉!若她是个安分守己的女子小的又怎敢主动招惹她,您看她的模样也不像个良家女子,说不定就是为了上街勾…引男人!自己不检点,怎能怪我们男人尾随于她……况且挨打的是小的,小的还要告她打人呢!大人您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
李四扑跪在地,痛哭流涕,好不可怜。
赵小禾盯着县令。
县令皱眉:“你果真打了他?”
赵小禾:“是我的打的,为了保护自己,有错吗?”
县令冷哼一声,厉声说:“倒也不算冤枉了你!本官身为一县父母官,像你这等丝毫不安分守己的女子,若是置之不理叫你败坏一县风气,如何对得起本官头上这顶乌纱帽?来人,打她二十大板以示惩戒!”
李四窃喜,扭过头想看赵小禾变脸。
赵小禾的确变了脸。
她笑了,笑容称得上“心平气和”,“和善可亲”,只是看向县令的目光带着那么一丝说不上来的怪异。
李四看到她脸上这表情,不知怎么的无端的惊恐起来:县令要打她板子,不怕也就罢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接着,他听到赵小禾慢吞吞的说:
“你这种刚愎自用,又蠢又坏,自私冷酷,没有良心和脑子的人,哪儿来的脸叫自己父母官?”
第197章 惊天绑架案!
县令面皮一阵抽搐:“你——”
赵小禾打断他:“我怎样?我若是被李四侮辱了; 是不是也能找个人把他的姐姐妹妹强…奸,双方最好再结为亲家。如果不从; 门外的站笼里关上一关; 再敢反抗,一家人弄死,如此一来无人上告,你的前程当然不会受到影响; 为官记录只有断案神速治下百姓安分守己路不拾遗的丰功伟绩。我说的是不是; 父母官?”
李四的幸灾乐祸此刻全都变成了惊惧慌神; 疯了!疯了!这女子要害死他了!
他跪在地上; 大气不敢出; 内心叫苦连天。
这下可好; 县令被一个女人如此辱骂讥讽; 还给他看到; 一定觉得面上无光,不会放过这疯女人,事后也不会放过他啊!
李四猜的不错。
县令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只感觉脸面被人狠狠地踩在脚下,仿佛遭受了奇耻大辱; 怒不可遏,恨不得扒了这女子的皮; 看到这一幕的李四他也决心弄死!
“好好好; 原来是替人打抱不平来了。你是严家的什么人; 还是云家的什么人; 报上名字来,本官倒要看看谁家教出你这么一个忤逆犯上的刁民愚妇!”
“我是谁?”赵小禾轻嗤一声,眼中光芒锐利,一字一句道,“自然是……神农城城主!”
县令最初没反应过来,赵小禾哪里会等他,突然出手,抓住了县令的领子,把他提在手中拖向门外,县令毫无反抗之力,一个成年男人竟然如同蹒跚学步的幼童被衣领上巨大的力道拉扯着,跌跌撞撞被迫跟着对方走。
他又羞又怒又惊又骇,提高声音满脸狼狈的喝道:“大胆!你想怎样,快放开本官!来人!来人!快来人!”
门外的衙差们听到喊声纷纷跑来,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大惊失色,赵小禾左手捏着县令的脖子,厉声道:“不想我掐断他的脖子就退下!”
赵小禾手指使力,指尖掐进县令的皮肉里,县令痛呼,意识到赵小禾并非虚张声势,而是真的辣手无情,触怒她自己一定没好果子吃,怕她真杀了自己,心里害怕,忙道:“退下!退下!”
衙差们慌乱的散开。
这些衙差只是一群普通人,从未受过训练,平时都是仗着身份压人,差服往身上一套谁遇到他们也不敢反抗,哪儿遇到这种情况,眼睁睁看着县令被挟持,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乌合之众罢了。
可就算是乌合之众,对普通的百姓而言也是压在头顶的大山,纵然被逼到死路也绝没有勇气如赵小禾这般直接动手的。
李四已经完全傻了。
赵小禾回头,仿佛才想起他:“你过来。”
李四咽了口唾沫,从地上爬起来,犹犹豫豫的走到赵小禾跟前,他本来以为赵小禾有事情吩咐,赵小禾突然快速抬腿,果断下劈,李四嘭的一声又一次脸朝下砸中了地面。
秒杀!
县令和衙差们脸色发绿,眼神惊恐。
李四懵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脸和其他地方传来的疼痛。
“我是第几个?”赵小禾低头问,右脚作势要抬。
李四惊恐,吓得大声叫道:“我说我说!”但他眼珠乱转,支支吾吾,显然是想糊弄过去,赵小禾第二脚毫不犹豫的踩下去,淡淡道,“弄清楚一件事,我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下次直接送你见阎王。”
越是轻描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