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芝兰看了良久,还是顺从地戴了。
不和生病的以及没脑子的计较。
没脑子指李三金。
郁芝兰感叹,“你说这陈佳音,以前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呐,有才情,模样不错,出身高。我这么是一个闺秀圈,她那儿也是一个。
可如今呢,竟是沦为阶下囚,被砍了头。
命运呀……”
赵令然这家伙想也不想地接话,“哦!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
宫里的顾大人打了个喷嚏。
谁在骂他……
“瞎说什么呢你。”郁芝兰白她一眼睛。
“如今陈家倒台了,陈佳音也死了,她们那个圈子似乎在重新找人。
哦对了,现在是左相的位置空出来了,我偷听到我爹和我大哥说,说极有可能陛下从李尚书和顾尚书之间选一个顶上去。”
两个纨绔听得云里雾里,屁点也不懂。
再听下去他们的眼睛里都快要有蚊香圈了。
郁芝兰叹气,这两个因祸得福的家伙……
最终郁芝兰说错了,左相的位置由六位尚书中最年迈的那一位顶了上去。
而空出来的尚书位,暂时由李尚书兼任,而顾月承也兼任那一部的侍郎。
一时间,李家和顾家的门庭都快要被踩破了。
谁都看得出来,那位做了新任左相的老大人,只是在乞骸骨之前捡了个便宜。
皇帝心中真正的红人是谁,不言而喻。
尤其是顾月承,这才几岁呀,就做了一部的一把手和另一部的二把手。
上顾家提亲的热潮,比之当年他中探花的时候,还热烈。
当年的探花郎,只晓得是得了皇帝青眼,前途无量,可到底是还没真正有着落呢,自己能不能撑得起还是个未知数。
可到如今,这未知数已然化成了实打实叫人眼红的官位了。
可所有来提亲的人,都得到了统一的回复。
顾大人有未婚妻了,未婚妻是亲梅竹马的恩师之女。
别管什么青梅竹马,也别管什么恩师。
顾月承是平明出身,能和他青梅竹马的,九成九也是个平民。
顾月承如今这权倾朝野的架势,到头来,既不迎娶一个勋贵之女,也不迎娶大臣之女,要娶个无权无势的平民?
“你说什么?顾大人的未婚妻是个平民?”
宫中,泰心殿内,云蔚公主咔嚓剪短了她精心呵护多日的盆栽。
心烦意乱嘚脱掉了护甲。
“那人是个什么来头?”
“没什么来头,据说父亲是个教书先生,对顾大人年少时候有恩。
父亲死了之后,就到京城来投奔顾大人了。
这名女子与右相嫡次女交好,之前多次出现在宫外闺秀们的宴会上。
据说长相极为美艳。”
“狐媚子!”
公主最是听不得别的女人漂亮,更何况还是那个夺走她心上人的女人。
云蔚公主一巴掌甩在说话的宫女脸上。
那宫女一声不吭地下跪,似是常事。
“去看看,那个女人醒了没有?醒了把她带进宫来。”
“是。”
云蔚指的女人,是陈佳音。
那日在死牢之中,顾月承走后,云蔚公主的人去了,带走了陈佳音,找了个女囚替换了她。
陈佳音以为奇迹降临在自己头上了,可显然没有。
云蔚之所以救她,是听说她家两次向顾月承求亲,都被拒了。
这么一个可怜的女人,不受顾月承待见的女人,云蔚觉得放在自己身边会是个乐子。
可她一瞧见陈佳音,就怒了,直接用护甲划了她的脸。
又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陈佳音惨遭毒打,昏迷过去。
身上都是血,不成人样了。
一连几天,每天都被打,打晕了泼醒再打。
身如地狱。
这日,宫中来人了。
是云蔚身边另一个大宫女。
“陈小姐。”居高临下。
“不不不,奴婢陈佳音,听侯公主差遣。”
陈佳音被带入宫中,还险些被侍卫查出来。
以她如今的面目,往后就算在宫里,那也是暗无天日的日子。
宫中有规定,面目丑陋者不得服侍上。
简单来说就是长得丑的不得出去吓人。
这个丑,是面目可怖的意思。
陈佳音现在就是。她被云蔚毁容了。
“你说说,本宫为什么要将你留下?”泰心殿里,云蔚公主拨弄着珠宝,漫不经心地问。
“因为我有用!”陈佳音猛然抬头,眼中闪烁着阴毒和求生的神采,“我知道如何阻止顾大人娶那贱人。”
“哦?你知道?”云蔚立刻来了精神。
这本来是陈佳音自己对付赵令然的招,如今她落到这个地步,那就大家都不要好过!
“我以前派人调查过。
那赵家小姐在三水镇是定过一门亲事的。
后来叫段小侯爷给搅了。
咱们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逼迫赵令然嫁给那个傻子。”
“说详细一些,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佳音将事情始末说完,云蔚公主大喜。
“快!立刻派人前往三水镇!
把那傻子和赵家二叔统统带来!”
第86章 陷害记(一)
又躺了两个月后; 转眼就过年了。
赵令然伤的是上半身; 左肩处的一处对穿; 双腿倒是好的,除了一些擦伤,倒没有太严重的伤口。
顾月承勒令侍女们看着这家伙; 谁若是将她放跑了; 家规伺候。
这家伙还是心软的,为了不让侍女姐姐们被恶势力打屁股; 只能躺着。
之所以不让这家伙下地; 那是因为她以前的时候太能造了。
上墙爬树; 钻狗洞; 爬戏台,上天入地的什么没干过。
到时候玩得兴起了; 保不准脆弱的伤口就崩掉了。
赵令然这家伙觉得自己很是冤枉; 如何就这么不相信她了?
她没有信誉吗?
说出来的话不是一砸一个坑吗?
顾月承如今是越来越老练了,尤其是在对付赵令然的时候。
赵令然这泼皮小毛兽,如被人抓到着脖子上的皮毛,顾月承一个心疼自责的眼神,就能叫这吃软不吃硬的家伙乖乖地躺在床上。
这家伙最近无聊的呀……
李三金那个馒头精也不知道是脑袋里进水了还是怎么的; 最近呆在家里苦读经书; 说是要考科举。
这一下子; 把他爹他娘他哥感动的呀,好像他是个镀金的棒棒糖精一样。
赵令然知道了,哈哈一笑; 然后就笑不出来了。
小伙伴去读书了,没人一起去玩了。
这种感觉就好比,说好一起混吃等死,你却陡然发奋图强!
大年夜的时候,信度飘鹅毛大雪,庭院里的积雪有超过脚踝的高度。
顾府的家人们热火朝天地准备着年货,来来往往异常热闹。
“小心一点。”
院子里,白叔正指挥着家丁将屋顶积着的厚厚的雪层敲下来。
屋顶上的雪层掉落在地上,扬起雪漠子。
赵令然在顾月承的房间里烤火,顾月承在一旁看书,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这家伙。
这家伙凑得离那火越来越近,鼻子都快贴上去了。
秀气的小鼻尖都染上了灰色。
好不容易下了地,赵令然被雪景给吸引了,跃跃欲试,脚跟着那雪就要出去。
顾月承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去哪儿?”
“雪。”赵令然戳戳外面,是雪呢。
赵令然虽说能下地了,但也比瓷娃娃好不了多少,照她这样子,往雪堆里脚一滑,之前的日子就白养了。
顾月承拉着赵令然的手腕,差点握不完全。
这家伙将自己包得像个球,还是个特灵活一踢就会飞的那种球。
浑圆地像个涨了气的麻球,再往血地里一钻,就是个粘了糖的甜口的。
顾月承轻轻拉过赵令然,这家伙顺势压到了顾大人的大腿上。
顾月承有种错觉,自己抱的大概是个会喷火的小怪兽吧。
还是背上长刺的那种。
顾月承从怀里抽出手帕,细细地给赵令然擦掉,声音染着笑意,“小花猫。”
赵令然扭。
扭成麻花要出去。
顾月承按住赵令然,脸色潮红,眼中染上了流转的睡意,眼尾细眯,轻斥,“胡闹!”
顾月承紧紧抱住赵令然,生怕她再胡闹。
顾月承脸红的样子就像是个熟透了的大苹果,散发着“来呀来呀来呀来呀”的气息。
色胚看得色心大动,两小胖手抱住顾月承的脑袋,不由分说不讲道理地就在他额头上盖上了一个戳。
今天出来的时候,小朵给这家伙涂上了花朵碾成的甜甜的口脂。
差不多都叫家伙舔干净了。
但还是有残余的。
顾大人的额头上生出了一只粉红通通的嘴唇印子。
这家伙看得很是满意。
于是如法炮制,在顾大人左右两边脸上都盖上了一个戳戳。
好了圈地了,这是赵令然大王的私产。
顾月承被心爱的姑娘胸亲了三口,脸色更加潮红了。
色胚本胚还假惺惺地问,“你怎么啦?生病啦?快回去躺着吧不用管我啦!”
顾月承无奈,“你就盼着我生病?”
“没有,没有。
绝对没有我发四。”
“不许到外面去,听见没有。”
“听见了。”特别乖巧,乖得都不像赵令然了。
顾月承疑惑,刚才还非要上外面玩去呢。
这家伙错了亏心事,自然乖巧。
赵令然平时向来不着水粉,这个顾大人是知道的。
所以他没想到自己的脸现在……
竹筠走进来的时候,看了顾月承然后就愣住了。
接着他就掉头急急疯跑出去了。
顾月承看得纳闷……
竹筠疯了吧……
白叔也看见了竹筠一边跑一边满脸扭曲的表情。
于是他来看看情况。
顾月承天真不谙世事地抬起头。
白叔试图憋一下,然后憋失败了。
“小姐,太调皮了……老爷的脸怎么可以……”
白叔拼命捂住自己的嘴。
你行的!你不是一般人!你是专业的管家!
白叔也出去了。
顾月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有问题,一照镜子。
三个唇印四仰八叉躺在他的脸上。
再看始作俑者,跪坐在地上,双手撑在地席上,狗头朝外,巴巴地仰头看着外面的雪。
手还在往外面一招一招的,打算掏一两片雪来吃吃。
从顾月承的角度,就只能看见那家伙欠打的毛茸茸圆润润的后脑勺了。
活宝。
远在千里之外的三水镇并不如京中那么宁静祥和。
万家灯火鞭炮的夜晚,云蔚公主派出的人,将李家米铺,赵家二叔,驱赶着离开了三水镇。
将近一年之前,赵家二叔和米铺老板一起被下了大狱。
赵家二叔,因为赵崇先生临死前交代过,如果不再来生事,就放过他们一家。
而米铺那一家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
作为纯被报复的对象,又在那年卷入了暗害别家米铺掌柜的事情,陵乡县那老知县为了讨好段朗和远在京城的顾尚书,直接给判了死刑。
这一次被带上京城的,赵家老二一家,以及米铺全家人,另还有一个寄住在米铺家的外甥。
泰心殿中,云蔚公主拔下头上的冠物,脖子瞬间就送快了不少。
伺候的宫之中,有一个始终低着头,也不敢主动往公主面前凑。
此女便是劫后余生,却又毁容的陈佳音。
作为前天之娇女,形容然是公主,之前也不在陈佳音的眼中。
公主又如何,御妹又如何,还不是只能低嫁,好一些的,嫁了京中毫无权势的落魄勋贵,或是五品朝外的小官。
不好一些的,直接被皇帝佩给了平民。
比如广王的同胞幼妹云溪公主,就被皇帝嫁给了一个家中紧巴巴的农户。
听说过得很不好,常常跑回宫中。
可谁又敢理她呢?
皇帝没叫她和她亲哥哥一起去死已是宽厚,得了天子的厌弃,谁敢帮她。
云蔚公主心比天高,天家贵女,不肯就如之前几个皇姐一半草草嫁了,硬是蹉跎到如今。
年岁比之顾月承还大一岁。
这个年龄即使在朝中勋贵人家家中,也已早早出嫁。
陈佳音看着在铜镜中端详自己的云蔚,心中冷笑。
看着吧,就算毁了顾大人那宝贝师妹的名声又怎么样,人家说不定照娶不误。
可这些话话她不会说出来。
云蔚似乎急病乱投医了,在她看来,只要顾月承那所谓的未婚妻没了,嫁给顾大人的就是她。
可朝里未婚的贵女那么多,远的不说,就说右相家里还有两个未许人家的嫡女,顾大人凭什么娶一个没有任何依仗的公主,然后和所有驸马一样,庸庸碌碌过一生。
不知不觉间,殿里的侍女都褪干净了。
“人呢?”
云蔚一下一下抚摸着一只波斯猫,神情慵懒。
“昨儿个奴婢收到回信了,已经找到人了,带着在赶来京城的路上。”
云蔚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将这件事情交给了陈佳音来办,全部由她负责。
“不错。”
公主露出满意的微笑。
“过完这个年,咱们给顾大人那未婚妻送个大礼,叫她从哪来回哪去。”
从哪来回哪去?
那赵令然都不能在这个世界呆了……
云蔚的计划很简单,让米铺家的人去到京兆衙门去喊冤枉。
就状告……
堂堂尚书大人强民女之妻,占为己有。
这个桃花艳事一旦出现在京城,必然爆炸。
如此一来,顾月承的形象必然也大打折扣。
陈佳音自然对此喜闻乐见,顾月承害她家破人亡,她自然乐见他栽跟头。
可云蔚公主图的是什么呢?
“本宫什么也不图,只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罢了。”
第87章 陷害记(二)
赵令然在烟火升腾的大年夜吃饺子吃得欢。
丝毫不知道; 她爹说了不再作死就放过的亲爱的二叔; 已经在蹦塌来的路上了。
真是狮子睡醒了之后空腹的第一个大餐。
当然此时赵令然还不知道。
她作为一个吸饺子器; 已经成功地将包饺子的几位大娘困在厨房出不来了。
大娘们手速翻飞,皮子擀得飞快。
很费解呀,这个饺子为什么怎么包都不够呢……
比之去年; 一共就多了三个人而已呀……亲娘嘞……
有句名言叫……
好吃不过饺子。
给鼓掌掌; 说得真是太好了呀。
“慢一点。”
顾月承将自己盘子里的饺子也拨给饿死鬼投胎的赵令然。
顾月承忽然笑了。
赵令然鼓着小脸纳闷地看着他。
顾月承笑,是因为思路拐地远了一点。
都说女子在孕期胃口都会大开; 比之平时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眼前这个家伙的食量还要翻倍的话; 那是不是要卖掉顾家的一部分家产; 才能勉强够这家伙孕期里的食量……
顾大人觉得有些苦恼; 什么时候去请教请教发家致富之道。
不过就算是真的,也值得了。
如果十个月后; 会有一个长得像赵令然; 脾气像他的乖乖小姑娘呱呱坠地的话,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句名言叫……
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
后来生出来的那小玩意儿,长得倒是像顾月承,一看就是个斯文败类,不是……斯文书生的样子。
但那脾气比秉性是完全复刻了赵令然这小泼皮的。
周岁抓阄上; 非抓住那胭脂水粉不放; 小样儿还往自己的脸上抹得欢。
这些都是前半生顺风顺水的顾大人始料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