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寒,库妈妈伺候的肯定更为妥当。”
库妈妈闻言思忖一番,她从前就说过,要陪着沈盈枝出嫁生子,现在盈姐儿嫁的人不一样,她更要陪着,皇宫里争宠的阴谋诡计数不胜数,盈姐儿又是这种心善温柔的好脾气,春柳靠不住,她若是不在她身边陪着,她怎么放的下心来。
“盈姐儿,要不就依夫人所言,老奴先照顾你身体康健了再离开。”库妈妈斟酌道。
至于她好了之后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两人说个不停,沈盈枝的脑袋忽然刺痛了一下,她摇了摇头:“库妈妈,伺候的人一大堆,你完全可以放心。”
放心。
怎么能放心!
库妈妈叹了口气,宫里波云诡谲,说不得贴身伺候的丫鬟就是谁谁派来的暗桩,尤其是一大群人跟着她散步,还能让皇后掉进水里。
“盈姐儿,你要知道,人心隔肚皮。”
库妈妈重申。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防止库妈妈继续给她洗脑,沈盈枝叠声道。
看她的样子,库妈妈恨铁不成刚,一看就是把她的话当耳边风。
一方要留下,一方让离开。库妈妈陈氏和沈盈枝三人分裂成两方阵营,陷入僵持。
“陛下驾到。”李公公尖细嗓音在门口响起。
陈氏和库妈妈闻言,朝着殿门口望去,沉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库妈妈抬头看去,盈姐儿的夫君会是如何?
天色已经晚了,霞光四射,把白色大理石地板镀上一层浅金色,绣暗纹的玄衣穿在他身上,库妈妈眯了眯眼,先见他身姿伟岸,脊背挺拔,就点了点头,直到扶嘉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库妈妈看清楚他精致的眉眼,嫣红的薄唇。
库妈妈愣了愣。
她惊讶地看向沈盈枝,这不是林河吗!
宫女们福了福身,陈氏跪下行礼,库妈妈最后才反应过来,跟着陈氏磕头请安。
扶嘉笑了下,走上前牵住沈盈枝的手腕,这才淡淡道:“起来吧。”
他当然看见了库妈妈脸上的诧异,但也就一瞬间,扶嘉便挪开了眼,看向沈盈枝。
库妈妈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所谓的陛下,陛下依旧是和扶嘉一模一样的脸。
“你怎么过来了?”沈盈枝问道。
扶嘉笑了下:“看你还不回来,来看看你。”
沈盈枝唔了一声,眸光向库妈妈看去,发现她脸上的惊诧和糊涂,沈盈枝抿了抿唇。
搂住沈盈枝的腰肢,扶嘉偏头对陈氏道:“天色已晚,侯夫人再不离开天就要黑了。”
陈氏闻言道:“陛下,是这样的,皇后娘娘最近体虚受寒,臣妇想将娘娘的奶娘留下,照顾皇后。”
她刚冷眼旁观,沈盈枝对自己客气有余,但亲密不足,对一边的库妈妈倒是亲热的很,这也难怪,库妈妈是照顾着她长大的奶娘。说句心底话,陈氏对沈盈枝并没有太多的信心,双方接触太少,以后她能为昌平侯府说多少话,还很难测,库妈妈则不一样,最起码,在陈氏心中,这个从小她待她如亲姐妹的库麦冬其实比沈盈枝更靠得住。
若是让她留下,当一个昌平侯府与盈姐儿的中人……
“皇后是怎么想的?”扶嘉将搂着沈盈枝的腰微微收紧,笑着问道。
“我,要不让库妈妈在宫里住几天。”沈盈枝说。
库妈妈脸上要留下的表情非常坚决,她了解库妈妈的脾气,她给她说得再多,库妈妈也不会相信她过的很好,后宫里并没有那种所谓的波云诡谲。
让她留下来,在皇宫里确定她过的很好后,再送她离开,她应该就能放心了。
扶嘉闻言,瞥了眼库妈妈:“便依皇后所言。”
沈盈枝一喜,这时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她的脸色倏然惨白,身子软下去。
扶嘉瞳孔猛地一缩,锢住她的腰,急匆匆的叫了两声盈盈,见沈盈枝眼睛紧紧闭上,扶嘉立刻横抱起她,急声道:“传太医。”
库妈妈目睹沈盈枝晕倒,脸色白了白,忙跟了上去。
陈氏见状,也迈步追了过去。
白茫茫的雾色里,沈盈枝再次看见了那张床,然后是那个女人。女人的乌发披在脑后,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是她!
沈盈枝后退两步。
女人泛白唇角勾了勾:“你把身体还给我,坏女人。“
“你,你是谁?”女人越来越近,沈盈枝又退了两步。
“还在装傻。”女人咯咯地笑了两声,又狠狠剜了沈盈枝一眼:“你看看我的脸,你不知道我是谁,你乘着我高烧之时,抢了我的身体,占了我的身份,你居然有脸问我是谁?”
不停摇头,沈盈枝想解释,她不是故意的,如果想,她也不愿意变成另外一个人。
“你把我关在这儿整整五年,我刚刚好不容易逃了出去,你还想继续把我关在这儿吗?”女人声音越发冷厉。
“我没有。”沈盈枝使劲地摇头,“我不是故意。”
她看着面前的白衣女人,无助的想解释,但她又没有理由可以解释。
她的确占据了另外一个姑娘的生命,活了五年。
“那你是不是该把我的身体还给我。”女人看着她柔弱苍白的样子,眸光闪了闪。
沈盈枝张了张唇,女人再次抢先道:“莫非你还要霸占着我的身体,让我待在这儿,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女人。”
“我,我,我”
“你什么。”女人阴阴的笑了下,目光变得阴沉,她伸手想要掐住沈盈枝的脖子,却发现够了一个空,女人不虞地看向她。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她的身体……
沈盈枝跌坐在白茫茫的景象之中,她的没错,是她的身体。
可是扶嘉……
天空飘起纷纷扬扬的碎雪,落在冰冷地上,立刻便融化掉,枯黄的树枝以及飞檐走拱上,渐渐聚了一层浅浅的白色。
泰安宫烧了火龙,掀开帘子,踏步进去,就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温暖。
酸梨木雕龙纹的床榻上,躺了一个苍白羸弱的少妇,她皮肤有些白,白的能看见她细薄皮肤下浅青色的细细血管。
阿陶给她捏了捏被角,忽然全身一僵,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的美貌少妇:“娘娘,你终于醒了。”
沈盈枝睁开了眼睛。
“阿陶?”她动了动唇,声音有些喑哑,更多的是,畅快。
第64章
“快传太医。 ”
阿陶对着身后的小宫女道; 又看向沈盈枝:“ 娘娘; 你还有哪儿不舒服?”
沈盈枝微微抬了抬手,问:“阿陶,我睡了多久了?”
“娘娘,您睡了七天。”阿陶差点哭了。
七天了啊。
沈盈枝眯了眯眼,唇角勾出一丝笑容; 她垂了垂眼:“陛下呢?”
“陛下守了娘娘三日,实在是前朝的事情太多,陛下必须去处理。”
沈盈枝哦了一声。
这时,林钰山拎着药箱走进来,沈盈枝没醒,他就一直在泰安宫的偏殿住着。几日下来,穿在身上的官袍大了一圈。当然。不仅仅是他,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被扶嘉拎了过来; 且都瘦了。
“娘娘。”林钰山把脉枕取出来,示意沈盈枝伸出手。
林钰山仔细把脉后; 又观察一番沈盈枝的舌苔,眼珠; 面色复杂。
沈盈枝的眉头蹙了下; 心头微冷:“林太医; 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看了她半响; 林钰山笑了下:“娘娘的身体虽然微有羸弱,但调养些日子,必能康健; 只是微臣想不明白娘娘怎么昏迷了这么些日子?”
“林太医想不明白的事情,本宫又怎么知道。”沈盈枝收回手,轻声道。
然后她又好奇地问:“不知本宫是怎样的一个昏迷法?”
“娘娘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平稳,时而又缓慢,脉搏也是忽快忽慢。”林钰山摇了摇头,“说来惭愧,微臣自认见过的疑难怪状不少,但娘娘的症状确是头一次见到。”
沈盈枝听他说完,不在意地说:“陈太医年纪轻轻,能有如此医术,已经让本宫非常佩服。”
说完后,她拿着帕子捂着唇,咳了两下。
“娘娘注意休息,微臣先告退了。”林钰山退后一步,弯了弯腰,道。
等林钰山离开,沈盈枝眯了下眼,抬头又是一副温柔可亲的样子。
库妈妈端了一杯温热的白水过来,她坐在沈盈枝的床头,担心道:“喝点水,润润嗓子。”
好几天没动过了,沈盈枝的手不太听使唤,好几下才接过那杯水,库妈妈见她如此模样,心里暗暗记恨住温太妃。
池水寒冷入骨,她家盈姐儿可是遭了大罪。
沈盈枝抿了好几口水后,将茶杯递给库妈妈,库妈妈随手接过,放到一边,然后给沈盈枝理了理鬓边散落的乌丝。
沈盈枝目光定定地望着库妈妈。
“娘娘在看什么。”库妈妈的动作僵了下,问她。
“库妈妈脸上的皱纹似乎多了点。”良久后,沈盈枝轻声感慨一句。
库妈妈眼神忽然闪了闪,她放在她耳边的那只手松了下来,直直望向沈盈枝。
白嫩手指摸上微微苍白的面颊,沈盈枝说:“春柳,把镜子拿给我。”
库妈妈呆呆坐在床头,沈盈枝目光仔细,望着自己在镜子里的脸,表情虔诚又认真
她已经快六年没有见到如此爱美的盈姐儿!
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沈盈枝把镜子拿给春柳,躺在床上,扭头看过去。
扶嘉的眼睛泛红,神色倦累,可看见沈盈枝睁开眼睛,他的表情就亮了起来。
“盈盈。”他快步走近,库妈妈起身立到一侧。
“ 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扶嘉坐在她床头,急急问。
沈盈枝摇了摇头:“没有。”
扶嘉笑了下,给她盖好了被子,又捉住她的手,目光如春日杨柳。
沈盈枝瞅见他眼神,心中激荡,
宫女碧玉端上药碗,欲递给沈盈枝。
沈盈枝看见那碗黑漆漆的药汁,皱了下眉头,另外一个小宫女又端一盒蜜饯上来,搁在一边。
扶嘉亲手把那碗药汁接过来,柔声道:“ 该吃药了。”
他用手背试了试温度,确定不太烫才递给沈盈枝。
沈盈枝无法,只得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她吐着舌头把药碗塞给扶嘉,然后嘴里就被人塞了一块甜渍梅子。
“ 刚刚林太医是怎么说的?” 扶嘉问一旁伺候的阿陶。
阿陶把林钰山说的话分毫不差的重复一遍。
扶嘉听完后,又看向沈盈枝,目光温柔。
“扶嘉,我已经醒了。”她把梅子吃下去,对着扶嘉笑道:“ 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长长久久的陪着你。”
扶嘉摸了摸她的发顶,脸上露出一片柔和笑意。
见沈盈枝这么乖,扶嘉又捻了一颗海棠果塞进她嘴巴里,然后又是金桔片,柿霜蜜果,眼看着扶嘉还要给她喂东西,沈盈枝推了下他的手。
“够了,太甜了。沈盈枝囫囵咽下最后一个蜜果。
她是喜欢吃甜,但是这个甜度也太甜了。
扶嘉听她这样说,手顿时一僵,他看向旁边的蜜饯果子,沈盈枝噬甜,给她做点心的几个御厨,都会多加些糖。他曾尝了一口,皱着眉不愿吃第二口。
但盈盈爱吃。
过犹不及,他担心沈盈枝吃太多甜点蜜饯影响身体,命令伺候的宫女不能让她多吃。
可往常的盈盈能欢喜地吃下一整盒这样甜度的蜜饯点心,今天才这么一点……
旁边的库妈妈听沈盈枝这样说,眼皮子跳了下。
扶嘉把手里刚拿起来的蜜饯金桔放回盒子里,再次抬眼看向沈盈枝,他嗓音很柔:“盈盈想吃什么?我让御厨房做你最喜欢吃的菠萝拼熊掌好不好。”
“我什么时候喜欢吃菠萝拼熊掌了。”沈盈枝蹙了下眉,“明明是菠萝拼鹅掌。”
扶嘉深深地看着沈盈枝:“ 我都记混了,看样子是我想吃熊掌。”
“对啊,是你记混了。”沈盈枝笑吟吟。
他给她扯了扯被角,眼底笑意微妙:“你才刚醒来,最好多睡了一会儿。”
摇了摇头,沈盈枝拒绝,她抓住扶嘉的手:“我睡了七天了,不想睡了。”
扶嘉黑眸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虞,他看着沈盈枝,半响后才抿了抿唇道:“ 好。 ”
“我已经没事了,你若是有事就去忙吧。”沈盈枝又善解人意地说。
扶嘉闻言,看了眼旁边的库妈妈和宫女:“好好伺候皇后。”
扶嘉离开了沈盈枝所在的宫殿,等踏出门槛以后,扶嘉眸底变得复杂,他再次让李公公把明一明二两人叫到了御书房来。
“前些日子让你们找的高僧你们找来了吗?”扶嘉背对着他们,身形藏在黑暗里。
明一回禀道:“启禀主子,属下已经有了云浮大师消息,想必过些日子就能将他带来。”
扶嘉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慢慢抬起头,大掌紧紧握成拳头,青筋毕露,心里有一泉的火在烧,让他想要干些什么毁灭的事情。
刚刚他知道沈盈枝醒过来时,他愿意大赦天下,为他的皇后祈福。
可这份喜悦未能保持多久,又立刻在他眼前生生撕裂,将他投入无底深渊。
沈盈枝不是他的盈盈,他的盈盈能面不改色的吃下一整盒蜜饯,他说想吃熊掌时,她下句话应该是可以别吃熊吗?
那个人装的再像,也不是。
扶嘉的腰佝偻了下来,胸口有些疼。
他等一等,等她睡上一觉,盈盈应该就能回来了。
沈盈枝在床上又休息须臾,身体酸软无力,她却一点都不想躺在床上。
她是扶嘉的皇后。
想到这儿,她仰着头,一半感慨又一半开心,还真是谢谢她了。
“春柳,阿陶,伺候本宫起床。”沈盈枝掀开身上的被子道。
春柳忙道:“娘娘,你身体不好,还是先休息休息。”
沈盈枝掀被子的动作顿了下,她看着春柳,翘了下唇:“春柳,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阿陶,寒露,你们伺候本宫起床。”
春柳听完沈盈枝这句话,难以置信地楞在原地。
小姐刚刚是在说她。
她眼睛酸涩,跟了小姐七年,小姐从来没有对她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不对不对,其实是有的,春柳回忆起她刚去到沈盈枝身边时,她脾气急,会冲她发脾气,但随着小姐年岁渐长,她好多年都没有这样对她。
库妈妈看春柳差点要哭了,拽了下她的手腕。
“春柳,你先出去。”库妈妈对春柳说。
春柳低着头,含糊应了声,快步跑了出去,库妈妈见她一脸委屈的样子,心里不太开心。
从前,盈姐儿太宠着她,连带着小丫鬟也恃宠而骄。
不过,看着坐在妆奁前兴致勃勃梳妆打扮的沈盈枝,库妈妈有些迷茫。
外面飘着雪,沈盈枝披着大红色的织锦斗篷,立在廊下。
她眯着眼看着这一切,盐粒般的碎雪,精致的宫殿,成群的奴仆,无价的珠宝,以及最尊贵的身份,还有——
扶嘉。
她愉悦的笑了下,从今以后,这些东西都是她的了。
是她的了!!!
思及此,沈盈枝咯咯地笑开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往雪中走去。一旁的库妈妈见状,忙拦住了她,“盈姐儿,雪大,受凉了怎么办。”
沈盈枝回头,嘟了下嘴巴:“库妈妈,我想要堆一个雪人。”
库妈妈看向一边的宫女太监:“让宫女太监们堆,你身子骨弱。”
“也是哦,这么多人。”沈盈枝弯眼看向宫女太监,朗声道:“谁能堆出一个本宫最满意的雪人,本宫赏他一袋子珍珠。”
她抬手,用大拇指搓了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