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先生们学习功课和女红,等过段时间,娘亲自教你看账和管家。”
女儿才十三,这事情本来就轮不到她来操心。这儿子的亲事,她心里也是有打算的。
姜令菀一时没话说,只点头道了一声“女儿知道了”,这才回了玉枝院。
她回了卧房,便坐到榻边,将榻上搁着的秋香色素面锦缎迎枕底下的玉佩拿了出来。
这玉佩她这几年本来一直藏在柜子里,还是那次上元节之后,才忽然想到找出来的。
如今她还不能名正言顺的戴,毕竟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同陆琮更是八字连一撇都没有。
她是想嫁给他的,可是一想到哥哥和宝婵……
她晓得陆宝婵是喜欢哥哥的,上辈子宁可当老姑娘,一辈子待在荣王府,都没有随随便便嫁人。她是荣王府的郡主,那会儿陆琮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荣王府的地位自是水涨船高,况且宝婵的条件不差,这求亲的人自是踏破门槛。她虽偏袒哥哥,却也得公道的说一句——这些求亲的男子中,不乏比她哥哥俊朗痴情的。
她想过如果哥哥喜欢上陆宝婵,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可是大户人家,哪有这样相互嫁娶的?
除非,她不嫁给陆琮。
这人都是自私的,如今这事儿搁在她身上,一时半会儿的确是让人犹豫不决。
姜令菀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次日上课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谢九看不过,便罚她站了半个时辰,还骂她“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下了学之后,姜令荑安抚了一会儿,而后才问道:“六妹妹今儿心不在焉的,到底是怎么了?”
这事儿她不好同四姐姐说,姜令菀便道:“没事儿,只不过身子不大舒服罢了。”
姜令荑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晓得这六妹妹怕是有不想告诉她的心事,一时也就没问。只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别把谢先生的话放在心上。
姜令菀回了玉枝院,枇杷笑盈盈迎了上来,瞧着自家姑娘仿佛不开心,这才敛了笑,小声道:“六姑娘,明儿是姑娘的休沐日,方才荣王府来了信儿,这小郡主说想约你去荣王府聚聚,您看……”
昨日才刚想着陆宝婵,今日这陆宝婵就约她了。
姜令菀也正好去探探口风,遂点头“嗯”了一下。
虽说是开了春,可外头还是有些冷,次日出门的时候姜令菀穿着一身青碧色杭绸薄袄,梳妆时瞧着眼底略有淡淡的青黛之色,虽不明显,可她面容生得白皙,瞧着自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金桔晓得六姑娘爱美,昨晚翻来覆去,怕是没怎么睡好,今儿才显得有些憔悴。她拿起香粉盒子替自家姑娘上了妆,这才道:“姑娘瞧瞧,是不是一下子精神了很多?”
姜令菀点了头,又对着镜子抹了口脂。
这口脂色泽鲜嫩,香气馥郁,抹在这粉嫩嫩的小嘴儿上,简直比樱桃还要诱人,叫人瞧着忍不住咬上一口,想尝尝这味儿到底是酸的还是甜的。
姜令菀看了看,这才满意,遂起身出门,去荣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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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陆宝婵心情仿佛很好,瞧着姜令菀,便热情的迎了上来,递上精致美味的糕点,“璨璨,这玉团酥你在别的地方可尝不到这味儿,你尝尝,可好吃了。”
上辈子她嫁给陆琮的时候,最爱吃的便是这荣王府的玉团酥。
小时候她来荣王府玩儿,也喜欢吃这玉团酥。
她心情不好,却不影响胃口,吃了几块之后,才觉得味儿有些不大对。也是,再怎么没心没肺,自己的亲哥哥,总归是要在意的,哪能什么事儿都没有的吃吃喝喝?
姜令菀停了下来,瞧着陆宝婵这张俏生生的脸蛋,这容貌生得极为讨喜,加之这几年陆琮不在府上,荣王更是把这宝贝闺女当成了心肝宝贝,也亏得陆宝婵的性子好,没被荣王宠坏,不然估摸着同谢菁菁的比起还要骄。
姜令菀瞧着不远处周琳琅和谢菁菁在说话,这才对着陆宝婵道:“婵姐姐今年十四了吧?”
陆宝婵眨眨眼:“是呀,我比你虚长一岁。”
这姑娘家私底下也没什么不好问的,况且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对于亲事也是充满了好奇,所以如今她问起来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等行了笄礼之后,婵姐姐就可以嫁人了,咱们日后就不能再这么来往了,我一想起来心里就有些舍不得。”
哪知陆宝婵听了却是一阵脸红,平日里性子大大咧咧的,同姜令菀一个德行,是个不害臊的,今儿只提了一句就脸红了,倒是稀奇。她拿了一块玉团酥来吃,抬眼瞅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想着那日上元节那人,便垂垂眼声音低低道:“说不准呢,就算日后我嫁了人,咱们也可以时常往来啊。”
姜令菀问这话,是有意观察陆宝婵的表情。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有些了解她的。
姜令菀双手搁在膝上,说道:“那就好,我就怕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少了。”
陆宝婵笑笑,眼底亮晶晶的,说道:“其实我的亲事还早着呢,过年这会儿,我爹爹倒是一直催促着我哥哥的亲事,着急的不得了。你也瞧见了,我哥哥人品样貌都是挑不出错的……”说起陆琮这个哥哥,陆宝婵那是引以为傲,她朝着周琳琅和谢菁菁那儿瞧了一眼,这才小声凑到姜令菀的耳畔,道,“其实呢,我爹爹十分中意琳琅,而且琳琅同我哥哥的年纪也匹配……其实我倒挺想让玲珑当我嫂嫂的,可总觉得哥哥若是和琳琅站在一块儿有些怪怪的,再者,我哥哥仿佛对姑娘也不感兴趣,身边除了杜言,就没什么贴身伺候的人了。”
姜令菀看了陆宝婵一眼,心道:她这位小姑子是什么眼力劲儿啊。
周琳琅和陆琮当然不配。
只是上辈子若不是她,兴许周琳琅真的能嫁给陆琮。毕竟这俩家关系好,周琳琅同陆宝婵也是极好的姐妹,若是陆琮连周琳琅都看不上,不晓得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陆宝婵笑脸盈盈望着不远处的周琳琅。周琳琅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端庄贤淑,落落大方,的确是个不二人选。而且在陆宝婵的眼里,早就将姜令菀当成了好姐妹,在她看来,哥哥从小就喜欢和姜令菀亲近,肯定也是将她当成妹妹疼爱,至于旁的,自然未作多想。
姜令菀深深望了一眼周琳琅的背影,这才无奈叹了一口气。
离开的时候,姜令菀特意去了陆琮的拢玉院。
她晓得今日陆琮不在府上。
陆琮身边伺候的杜言瞧着姜令菀,这才赶忙迎了上来,行礼道:“小的见过姜六姑娘。今儿世子爷去了军营,如今还未回来。”
姜令菀道:“我知道,反正我也不是来找他的。”她喃喃着,将手里的玉佩给了杜言,说道,“上回我拾得这玉佩,一番打听才知是琮表哥的。你且拿着,等琮表哥回来的时候,便将这玉佩给他。”
杜言应下,小心翼翼接过。
他知世子对这位姜六姑娘有些特殊,便小声道:“姜六姑娘还有什么话要小的带给世子爷?”
姜令菀摇摇头:“……没有。”
杜言瞧着这姜六姑娘今儿怪怪的,却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了。他低头瞧着手里的玉佩,细细打量了一番。这玉佩贵重,世子爷的性子,也不像是个会丢三落四之人……
似是想到了什么,杜言脸色怔了怔。
哎哟喂,不会是世子爷惹姜六姑娘生气了吧。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陆琮便回来了,他穿着一身墨色袍子,打扮的倒是随意。陆琮进了拢玉院,进屋瞧着没人,这才走到桌边,自个儿拿起青花矾红描金花鸟茶壶倒茶。
他的眼睛瞟了一眼紫檀卷草纹束腰三弯腿小几上搁着的小纸条,想着那日上元夜的河灯,不禁眉眼柔和了些。
杜言进来了。
他瞧着陆琮,战战兢兢赶紧迎了上去行礼,道:“世子爷,方才姜六姑娘让小的将这玉佩还给世子爷,说是世子爷不小心落下,让姜六姑娘给拾到了。”
陆琮今日军营操练士兵,恰好遇上太子陆昀,两人一块儿比赛射箭。太子不依不饶,他只能奉陪,从一开始的射箭,到后来的骑马、剑术……自是弄了一身的汗。如今刚回府准备坐下歇会儿喝口茶,一低头瞧着杜言呈上来的玉佩,眉宇立刻冷了冷,这茶也没心思喝了。
他起身接过玉佩,问道:“走了多久了?”
杜言怔了怔,忙答道:“世子爷回来之前才刚走,估摸着也就半刻钟时间。”
陆琮一听,将玉佩放进了怀里,立刻道:“备马。”
☆、72|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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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抬头瞅了一眼自家姑娘,之后又瞅了身边的金桔一眼。金桔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两个人皆是不敢吭声儿。毕竟是在六姑娘身边伺候了六七年的,俩丫鬟自是懂得察言观色,晓得这会儿六姑娘心情不妙,还是少说话为好。
姜令菀觉得闷,抬手掀起马车帘子,冲着外头瞧了瞧,之后才忽然想明白什么,对着外头驾车的车夫道:“去荣王府。”
金桔愣了愣,问道:“六姑娘是有东西落在荣王府了吗?”
姜令菀点头。
是的,她有东西落在荣王府了。
马车去而复返,车轮子轱辘轱辘,重新在荣王府外头停下。姜令菀还未等丫鬟将马凳拿过来,便提着裙摆跳了下来。金桔瞧着心肝儿都颤了颤,赶忙道:“六姑娘下回可不能再这样了。”若是摔着了,那国公爷和夫人还不心疼坏了。
姜令菀拧着一张俏脸,心道:她这不是急嘛。
哪知她刚走到门口,便见陆琮沉着一张脸出来了,走得仿佛很急。
姜令菀心里“咯噔”一声,道了声:哎哟喂。之后手足无措的望了他一眼,下意识的往身后退了几步。
陆琮的确走得急,一出来便瞧着面前的小姑娘,倒是有些诧异。他面色怔了怔,见她再退一步便是台阶了,赶紧阔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她生得娇小,他力气大,自是立马就将人拎到跟前了。陆琮这会儿倒是没避什么男女之嫌,拧着眉道:“眼睛呢?”他发觉她眉头蹙了蹙,大抵是从小娇生惯养,没被人说过什么重话,便放柔了声,问道,“你回来做什么?”
姜令菀嗅觉灵敏,如今陆琮一个大男人,身上一股臭烘烘的汗味儿,明显是刚回来都没来得及沐浴净身。
这味儿不好闻,她本能的有些嫌弃。
这会回来,她本想问杜言将那玉佩要回来,而后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可瞧着眼下这状况,大抵是她想得太美了。只是陆琮……不会是专程出来揪她的吧?姜令菀没骨气的缩了缩脑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陆琮,开口道,“我有东西落下了,想回来找。琮表哥,你先将我放开成不成?我腕子疼……”
他一个常年在军营的爷们儿,力气大得很,她这细胳膊细腿,哪是他的对手啊?她这腕子若是伤着了,写不了字儿,这谢九估计又要说她娇生惯养了。况且如今这下人们都看着呐。
听了她的话,陆琮手松了松,却是没将人放开,只拉着她往里头走。
姜令菀知道他不会对她怎么样,却还是有些怕他现在这副样子。她跟着他的步子,一边走一边不依不饶的问道:“琮表哥带我去哪儿?”
陆琮步子没停下,只淡淡道:“不是丢东西了吗?我带你去找。”
得了,不就是想教训她嘛。
姜令菀撅了撅嘴,若是待会儿他敢欺负她,她就哭给他看,看他还敢不敢对她动粗了。
金桔和枇杷也是被吓傻了,压根儿没想到这荣世子居然会这般对六姑娘。平日里这荣世子虽然没什么笑容,可瞧上去也算是个风度翩翩主儿。俩丫鬟只是一愣,之后想着自家姑娘的名声,赶紧跟了过去。哪知刚跟了一会儿,却被杜言拦住了。
若是到了这个份上,杜言还不晓得世子爷同姜六姑娘的关系,那他这几年在世子爷身边也是白待了。杜言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圆领长袍,生得清秀儒雅,是个可亲之人。他朝着金桔、枇杷行了礼,道:“两位姑娘暂且留步,世子爷只是同姜六姑娘说几句话,咱们当下人的,还是别上去打搅了。”
金桔稳重些,知道这事儿的利害,对着杜言道:“咱们姑娘同荣世子关系虽好,可这荣世子终究是男人,若是传出去,那咱们姑娘的名声……”
杜言微笑安抚:“金桔姑娘放心,世子爷的品行姑娘还不了解吗?再说了,姑娘方才都说了,姜六姑娘同世子爷关系好。这小时候,世子爷还救过姜六姑娘的命,如今还能坏了姜六姑娘的名声不成?咱们荣王府的下人,一个个口风严着呢,哪能叫人乱嚼舌根。你看啊,咱们就在这儿等着,等待会儿世子爷帮姜六姑娘找到东西了,再将人送出府,也就没什么事儿,若是金桔姑娘现在闹起来,这没什么事儿都变成有什么事儿了,传出去对姜六姑娘的名声也不好啊。”
金桔见杜言拦着,这里又是荣王府,她们俩丫鬟根本就使不上什么力。不过这杜言说的也是事实,夫人这么一个不常夸人的,都对荣世子赞不绝口,可见荣世子的确是品行端良。而且荣世子又是六姑娘的表哥,这再怎么着,也不会出什么事。
这么一想,金桔心里稍稍安稳了些,道:“那成,我同枇杷就在这里等着。”
杜言却道:“外头风大,当心把两位姑娘给冻着了,要不进去坐会儿?”
金桔摇头:“不了,我俩就在着等着,若是杜大哥有事,就先去忙活吧。”
杜言知道金桔已经算是退让了,也不再得寸进尺,只同俩丫鬟一道守在这拢玉院外头。
至于这里边,姜令菀被陆琮拽进了屋子。
她心里有些发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按理说她和陆琮小时候青梅竹马过几年,可长大后见面,也不过是见了几回面罢了,这话都没说上几句。她心里的确想着要嫁给他,可姑娘家要矜持,她不能表现的太过,如今俩人的关系,还没亲密到这种程度啊。她低头瞧了瞧陆琮捏着她腕子的手,嘴角翘翘,倒是有些怀念他霸道的样子。
不过——
呸呸呸,她怎么能这么没骨气呢。还喜欢被他欺负不成?
姜令菀见他关门的空档,将手抽出来,往角落里跑。可陆琮却是几步追了上去,将人逼到墙角,然后才将怀里的玉佩拿了出来:“你回来找这个?”
姜令菀努努嘴,没承认。
是的,她后悔了。刚出门就后悔了。觉得这回自己做这种事情简直就是蠢蛋。虽然宝婵喜欢她哥哥,可毕竟哥哥对宝婵还没那份心思,她急着当好妹妹,同陆琮先斩断了,这事儿做得简直就是蠢到家了。她姜令菀是什么人,难不成就因为两家婚嫁不合礼数,就什么法子都不想,直接把陆琮给放弃了?这不是她干出来的事儿。
她瞧了一眼这玉佩,见陆琮态度不好,便犯了姑娘家口是心非的毛病,道:“我娘说过不能收琮表哥这块玉佩,昨儿我翻柜子的时候找到了,就想着还给琮表哥……这么着?我还玉佩都不成吗?”
陆琮低头。
见小姑娘身子单薄,背脊紧紧靠着墙壁,就算抬着头,他看着也吃力,毕竟她个子就这么一丁点儿。
陆琮捏紧玉佩,干脆稍一俯身,一把托住她的屁|股,手掌用力,将整个人都抬了起来,这才能与她平视。
姜令菀顿时一阵羞赧,为防止自己摔下去,双手搭在陆琮的肩上,一双脚却是悬着的,像只小鸡崽儿似的,涨红着脸嘟囔道:“陆琮,你……你怎么这样啊?”
陆琮没理会她的话,如今脸色有些不好看,只开口问道:“你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