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琮对于姑娘家没经验,正愁不知该说些什么,如今听她主动问起来了,才松了一口气,之后答道:“还成,不打仗的时候就练武看兵书,这日子过得快,这一眨眼四五年就过去了。”他侧过头瞧了一眼身边的小姑娘,道,“变得太快,我都认不出你来了。璨璨,你可是在生我的气?”
被戳中了心事,姜令菀赶紧矫情的嘟囔道:“我有什么气好生的?”
陆琮是个不善言辞的,目下年轻,没经历过同小姑娘相处,自是有些拘谨。若是往日,小肉包生气了,他只管拿些好吃的哄一哄,立马就开心了。可这会儿,人家是姑娘家。陆琮垂了垂眼,说道:“没生气就好。今日之事,待会儿我会向姨夫姨母解释,不会让他们责罚你。”
晓得今儿他是好意,她是个是非分明的人,遂赶紧道:“没关系,若是我娘问起来,我只管说是我自个儿想琮表哥了。”
闻言,陆琮停下步子望向她,眼睛亮亮的:“你想我?”
姜令菀翕了翕唇,没吭声儿。她晓得这个年纪的陆琮,对于打仗兴许有一番见地,可对于同姑娘家相处,可还是个生手。上辈子同陆琮刚成亲那会儿,陆琮是个不知男女之事的,洞房花烛夜试了好几回都没进去,他急,她害臊,蹭着蹭着才终于成事儿了。别瞧着陆琮面上神色淡然,仿佛什么事儿都难不倒他似的,可实际上他只不过是学得比旁人快些,目下还是个青涩的大男孩呢。
譬如如今这句话,若是换做别的男子,那便是轻佻放|荡之言,可陆琮一双眸子亮亮的,仿佛有些惊喜。
她轻咳一声,心里骂了一句呆子,之后垂下眼道:“太久了,都忘了。”
陆琮听着,许久没说话,之后才道:“我还记着,有机会教你骑马来着,方才见你骑术娴熟,可是专程请了师父?”
姜令菀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话:“嗯,去年生辰的时候我让爹爹给我请了师父。”
陆琮眉眼温和:“你学得倒是挺快。”
姜令菀暗下嘀咕:可不是因为她生得聪明、脑子好使吗?只是嘴上却谦虚道:“师父教得好,而且也严格,好几回我都累得不想学了,可师父说这骑马得吃吃苦头才成。”
这个陆琮自然知道。瞧着她细胳膊细腿的,学起马来肯定受了不少苦头,目下只一年,这骑术便已经不错了,也算得上有天赋了。
陆琮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宝蓝色汗巾,里头包着碎成两半的剑坠,道:“这剑坠上回摔碎了。”
姜令菀瞧着他这副模样,倒是没生气,道:“那日你是为了就祐哥儿,我得感谢你才是,这剑坠……也不值几个钱,碎了就碎了吧。”当初买的时候,不过八十两银子,如今陆琮戴了六七年了,整日舞刀弄枪的,还能完好无损,已经很不容易了。
陆琮却道:“璨璨,目下我的剑坠碎了,你得给我买个新的。”
姜令菀瞧了他一眼,直接往前面走,心里嘟囔:她又不是卖剑坠的。
可走了几步,陆琮却像堵墙似得挡在她的面前,一下子撞到了她的鼻尖儿。她吃痛蹙了蹙眉,陆琮赶紧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鼻子,言辞温和了些:“好不好?”
☆、64|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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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再同陆琮讨论这剑坠子的事儿。
而且她觉得陆琮这番言辞颇有些耍赖的意味在里头,可偏生他看上去是一本正经的,也没法让人将这罪名扣在他脑袋上。她不晓得陆琮是不是在她面前才这样,可瞧着他的举止心里倒是有些欢喜。至于那剑坠……毕竟陆琮是为了救祐哥儿,而且看在他将剑坠保存了这么久的份上,她也就大方些,再送给他一个更值钱的,反正她不缺银子。
她道:“那成,这段日子忙着过年,我没工夫出门,等有空了我给再给你挑一个。”说着,她抬起脸,将陆琮揉着她鼻尖的手拿开。
陆琮讪讪然将手收回,知道小肉包已经是姑娘家了,不能再随便捏随便抱。听着她答应,陆琮也觉得方才的言辞有些不妥,不过见她仿佛没有生气,便道:“嗯,我不着急。”
她当然知道他不着急,不就是个剑坠么?没了剑坠这剑耍起来兴许还能方便些。不过谁叫她是个有责任心的,既然答应他要给他重新买个剑坠,这事儿便搁在心上了。
何况他在她心里的位置不一样。
姜令菀微微翘了翘嘴角,突然瞧着刚才溜走的马儿重新回来了,这才喜上眉梢,抬手指了指:“琮表哥,你看,马儿回来了,咱们可以骑马回去了。”
陆琮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陆琮将马牵了过来,瞧着面前这小姑娘,晓得她自己会上马,又道这男女有别,便没有伸手将她抱上去。姜令菀瞅着陆琮这样儿,没指望他厚脸皮,只自个儿上了马车,之后见陆琮也上来,从后面将她抱住。
说实话,这回骑马同小时候的感觉不大一样。
小时候陆琮充其量不过是个少年,而她更是个五六岁的奶娃娃,胖墩子似的一个被他系在裤腰带上,就算她里头的芯儿不一样,可面对那般青涩的陆琮,不会生出旁的心思。可如今呢,陆琮是个将满十八的年轻男子,这身上各方面都是健全的,体力也不错,而她也是个含苞待放的小姑娘,一男一女就这么骑在马上,的确有些暧昧了。
可如今就只有这一匹马,她也不想继续矫情。
陆琮低头看着怀里小姑娘的花苞髻,两人挨得近,他自然能闻得到她身上的味道,不像小时候那般淡淡的奶香味儿,而是一股属于少女的馨香。这些年他跟着舅舅上战场,也曾想过那小肉包应当是长大了些,可那日见她亭亭玉立站在自己的面前,仿佛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拥紧了一些,用力夹紧马腹。
姜令菀心下琢磨着该如何向爹娘解释,而苏良辰和姜令蕙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不晓得会如何夸大其词坏她的名声。这最坏的打算,怕是要陆琮给她负责。爹娘都喜欢陆琮,她自个儿也是愿意的,这事儿自是水到渠成的。可若真的是这样就嫁给陆琮了,她反倒有些不甘心了。
这姑娘家年轻的时候不矫情一下,日后等成了黄脸婆了,再矫情可就不可爱了,而且男人也不乐意哄。
快到卫国公府的时候,姜令菀这屁|股震得有点疼。
好些日子没骑马了,没穿专门的骑马装,又是同陆琮坐在一个马鞍上,的确有些不舒服。她忍不住动了几下,可这一动,马儿一颠,同身后的陆琮挨得越发近了。她不说话,突然感觉到屁股后面有些异样,顿时脸色变了变。
她不是未经男女之事的小姑娘了,自然不会问出那等无知天真的蠢问题,知道那是什么,一时耳根子发烫,连控制都控制不了,生怕被陆琮知道她懂这些。
到了卫国公府外头的时候,马儿一停下,姜令菀便逃也似的下了马,头都不回的往里头走,仿佛后头跟着一头会吃人的狼似的。
陆琮面色淡然的望着避她如洪水猛兽的小姑娘,瞧着是毫无表情的,可细细一瞧,便可以看到他这耳根子破天荒的隐隐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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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令菀红着脸低着头赶紧往府中跑去,一进去,便见穿着一身玉色红青酡绒三色缎子斗水田小夹袄的娘亲站在那儿。姜令菀打量着自家娘亲,见她一张娇美的脸蛋紧紧绷着,以她多年的经验,正是发怒的预兆。她吓得不轻,这个时候也不敢往木仓口上撞,慢悠悠的走了过去,低着脑袋唤了声儿:“娘。”
周氏望着自家闺女,见她身上披着男人的披风,赶紧伸手去解。
姜令菀却一把按住,哭丧着脸道:“娘,女儿衣裳脏了,迫不得已才……”
周氏果真是气得不轻,没说一句话,直接将女儿拎回去了。
不远处的长廊上,姜令蕙望着远去的母女二人,对着面色淡然的苏良辰道:“瞧瞧她这副样儿,你为何还帮她隐瞒?若是让外人知道她就这么随随便便和一个男子共骑,看她日后还怎么出门?”
苏良辰却道:“我这不是为了你吗?你想想,若是这姜令菀的名声坏了,你身为卫国公府的姑娘,指不准也被连累了。蕙表妹,你如今正是说亲的年纪,这名声可是一丁点都不能有损……再说,蕙表妹也想嫁给如意郎君,是不是啊?”
姜令蕙觉得苏良辰说得在理,待提到“如意郎君”的时候,这俏脸红了红,心里也不禁隐隐憧憬起来。
瞧着姜令蕙这样儿,苏良辰嘴角翘了翘。
她不知今日陆琮为何突然出现,可她清楚陆琮对姜令菀有些特殊,况且姜令菀那张脸的确生得好,若她是男子,肯定也会喜欢的,更何况是陆琮这般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若今日这事儿传了出去,以卫国公府和荣王府这两家的关系,这姜令菀,陆琮是娶定了。
这厢姜令菀不敢吭声,瞧着一旁的陶嬷嬷投来自求多福的模样,也只能暗自锁眉。
姜令菀跟着周氏回了玉枝院,她看了一眼金桔和枇杷,见俩丫鬟都面色发虚、唇色泛白,这才赶紧过去,道:“你们怎么了?”
金桔和枇杷乖乖的站着,不敢说话。
姜令菀急了,忙看向自家娘亲:“娘,你是不是罚她们了?”这金桔和枇杷从她六岁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伺候,到如今已经近七个年头了,她被养在深闺,终日学着琴棋书画和女红,日子过得闷,唯有这二人同她能说上几句贴己话。
周氏见女儿眼眶红红的,顿时就心疼了,可想着今日这事,却是气得发堵。
金桔和枇杷齐齐跪下。金桔沉稳些,低头说道:“六姑娘别怪夫人,是奴婢们做错的事儿,该责罚的。夫人念在六姑娘的面儿上,已经是手下留情没将咱们赶出府去,奴婢们心里感激着呢。”
姜令菀晓得这金桔和枇杷肯定是挨了不少的板子,忙对着陶嬷嬷道:“陶嬷嬷,你带着她们下去上药,拿最好的药,别让她们留疤了。我想同我娘单独说说话。”
陶嬷嬷听着,瞧了瞧周氏的脸色,见周氏点了头,才领着俩丫鬟下去。
门合上了,姜令菀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周氏一见心肝儿都疼了,面上哪里还能端得住,立马将宝贝女儿扶了起来,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虽然生气,却也没有到要女儿下跪的地步。
她惩戒两个丫鬟,不过是做给她看,让她日后长点记性。
说到底,只是为这女儿好罢了。
姜令菀倔强道:“娘。女儿并不是因为今日这事儿向娘认错,因为女儿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女儿下跪,是求娘日后别再随便责罚金桔和枇杷,她们都是苦命的姑娘,虽是下人,可女儿一向待她们如姐妹一般。她们是女儿的丫鬟,却比府中那些姐妹对女儿更加真诚,娘,就当女儿求你了,成不成?”
都到这份儿上了,周氏哪能说些什么,只赶紧把女儿搂到怀里,道:“娘答应你,不过你也要记着,你是个姑娘家,做事要有分寸。”
姜令菀知道自家娘亲是个讲理的,如今应下了,她哪里还能说些什么,忙点头道:“谢谢娘。女儿知道……今日,今日的确有不妥之处。”
周氏道:“娘虽然不喜欢你良辰表姐,可今日也亏得她,只说是你去荣王府找小郡主玩去了。若是传出旁的风言风语,那你的名声也就坏了。”
姜令菀不想提苏良辰,只老老实实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才道:“前些日子四姐姐来了月事,女儿想着自己以后也会经历这事儿,便好奇问了问。今日三姐姐差点害我出糗,若是被外人瞧见了,我都没脸活了。”
周氏一听气得立马起身。
姜令菀赶紧抱住周氏的手臂,道:“娘,这件事情传出去对女儿也没有什么好处,女儿私下捉弄她一番就成了。”这件事情她咽不下这口气,她总得给姜令蕙一点颜色瞧瞧。
周氏是个护短的,听了这话哪有不依的道理,道:“你可别被人家欺负了。”
姜令菀露出了往日的娇态,眨了眨眼道:“娘就这么不相信女儿?”
见女儿露出微笑,周氏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道:“知道你会点儿小聪明,可若是落在道行深的人身上,那可是要吃苦头的。璨璨,你那琮表哥可有……”
姜令菀顿时明白了自家娘亲的意思,道:“娘还信不过琮表哥吗?你不是整天挂在嘴边夸吗?”
周氏道:“你琮表哥的确是个好孩子,他的人品娘信得过,但是你瞧瞧你这张脸,生得如花似玉,就怕你被人欺负了。”
姜令菀道:“娘放心好了,今儿女儿不过是在琮表哥面前出了点儿丑罢了,女儿小时候流口水、缺门牙的模样他都见过了,还差这一回吗?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周氏对陆琮甚是放心,可眼下听着女儿这小嘴喋喋不休的说着,便诧异道:“你不是说早就将你琮表哥给忘了吗?”
姜令菀一愣,之后蹙眉嘟囔道:“如今瞧着人儿回来了,记起来了还不成吗?”说着,她便起了身,道,“好了,娘你先回去吧,你待在这儿,我这院子里的下人们都战战兢兢不敢说话了。女儿得沐浴一番将这衣裳给换了,就不送娘回去了。”
如今女儿平安无事,周氏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便走了。
姜令菀唤来上好药的金桔和枇杷,作势欲掀她俩的裙子,瞧着她们忙躲到一忙,便睁大眼睛道:“躲什么呀,咱们都是姑娘家,有什么好害羞的?来,让我瞧瞧这小屁|股开花儿了没?”
金桔脸皮薄,赶忙道:“上了药倒是好多了,六姑娘别看了,省得污了六姑娘的眼。”
这话姜令菀可就不爱听了,板着一张俏脸:“什么话呢?我什么时候真把你们当成下人看待?”
枇杷一张圆圆脸也笑了笑,虚虚捂着屁|股扭捏道:“六姑娘你就别挤兑我们了,这屁|股虽没开花儿,却也不好看呐。还是让奴婢们伺候姑娘沐浴吧,得赶紧换身衣裳。”
见状,姜令菀也不勉强。
香柏木浴桶中,姜令菀舒舒服服的泡着澡,这一身嫩白的肌肤瞧着忍不住叫人摸上一把。姜令菀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胸口,果真被勒出一道浅浅的红印子了,好在不大疼。可目下她这儿刚长着呢,若是陆琮劲儿太大妨碍着长大了,到时候她肯定找他算账。日后他若是想碰,连门儿都没有。
枇杷眼尖,瞧着惊讶的“咦”了一声。
姜令菀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道:“别大惊小怪的,待会儿给我抹点玉肤膏就成了。”
枇杷也不说话的,只转身走出屏风外头,去准备玉肤膏。
姜令菀沐浴完,身上抹了一层蔷薇露,连脚丫子都不放过,整个人香喷喷的,这才赤着脚躺在榻上,让枇杷伺候着给她抹玉肤膏。等做完了这些,才细细回忆今日同陆琮说的话,顿时觉得自己的表现傻透了。
她心里莫名其妙的乐,最脚瞧了瞧,忍不住卷起被褥,整个身子往里头滚了一圈。
咚!
“疼……”姜令菀拧着脸紧紧捂着小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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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陆琮在卫国公府门口待了一会儿,便骑上马去街上遛了一圈,待身上消停了,才瞧见一家首饰铺子,便下马走了进去。
那店家是个矮胖的中年妇人,穿着半旧弹墨绫薄棉袄,梳着整齐的倭堕髻,瞧着进来这位年轻男子的样貌,顿时眼前一亮,之后才招呼道:“公子是要买首饰送人?”
陆琮面无表情,点点头。
之后想了想,道:“最好是有牡丹图案的。”
妇人瞧着这位公子的穿着气度,便晓得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赶紧将店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