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儿做了枣泥山药糕,一会蒸好你尝尝。”
翠姐一听益发来了精神,忙问:“那魏家小姐可真跟天仙似的?那高门大户里都什么样啊?”
贞娘笑笑道:“漂亮是漂亮,也不至于就跟天仙似的,不过那魏家小姐说话文文静静的,看那气度倒是不错,那府里嘛,布置很是雅致,至于有多好,我还真是不懂,看不出来。”
其实她是出身林府那样的世家,后来又嫁入了王府,都是大金朝顶尖的贵胄世家,这魏家不过是商贾之家,哪里能跟那样的人家比,贞娘见了府里那暴发户似的气派,觉得好笑,只是不好意思告诉翠姐罢了。
翠姐最爱甜食,听了眉开眼笑:“偏你的手艺就这么巧,又会打络子,又会做吃食,我啥时候才能跟你似的,我娘就不会天天数落我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我前几天看见你那个叔叔和婶婶了。”
贞娘一震,这两个人就是前世将她推入火坑的人。
忙问:“他们怎么了?”
翠姐撇撇嘴,有些鄙夷的道:“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吗?你叔叔将他女儿送进咱们知县府里面做贵妾去了,没俩月就死了!”
“什么?”贞娘大吃一惊,他叔叔许怀臣是顾怀安嫡母的儿子,许家老爷子死了之后,嫡母郑氏将两个庶子赶了出去,大部分家产都留给了自己所生的嫡子许怀臣,这本也是寻常事,很多大户人家的庶子都是在成年娶妻后分家单过,跟嫡出的儿子比起来他们分得的财产不过是十分之一二,庶出的女儿更是难得配上好人家,被嫡母嫁出去做妾的更多。
可许家虽说败落了,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还是有些资产和铺子的,许怀臣娶的妻子顾氏是大兴顾家的嫡出女,两人只有一子两女,儿子名叫许颂熹,大女儿绣姐儿,不过十四五岁,是许怀臣的通房生的,小女儿巧姐儿是顾氏所出,今年也不过十岁左右。看这意思应该是许怀臣将大女儿绣姐送了去做妾了。
翠姐见贞娘不知道,得意起来,滔滔不绝的讲起来,原来这许怀臣两年前纳进了一房小妾,据说是许怀臣去外地时带回来的,说是一个卖身葬父的孝女,可众人见了这位姨奶奶林氏,做张做致的样子都觉得更似青楼女子,那林氏不过十六岁,面目清秀,身子却丰满妖娆,不知怎么拿住了许怀臣的心,成了许老爷的心头肉,每日里不是要鸡鸭鱼肉,就是要金钗珠链,许怀臣略有迟疑就哭天抹泪,净把个正方奶奶挤兑的回了娘家。家里的权利就把持在这林氏手上了,这林氏先是蹿腾着让许怀臣买铺子做丝绸生意,又介绍了一个什么杭州专门贩卖丝绸的商家给他,结果许怀臣被人家骗了个精光,回来找林氏才发觉那林氏早拿了金银首饰跑的无影无踪了。
许怀臣才察觉自己八成是被两个狗男女给骗了,万般无奈只好去顾氏家里跪了一个时辰,求了妻子回来,顾氏回来才发觉家里大部分家产都被那林氏卷走,气的指着许怀臣破口大骂。
这许怀臣知道是自己色迷心窍,赔了大半身价,只好给顾氏作揖赔笑,顾氏还算是会持家的女人,将家里仆人裁剪了大半,又将一些房产租赁了出去,放过的下日子,可境况毕竟大不如前了。
这许怀臣不知哪里知道了知县大人有心纳一房贵妾,赶着送了自己女儿上门,指望攀上知县大人,以后就能作威作福。谁知那知县夫人乃是昌平大户人家的小姐,出了名的“胭脂虎”,绣姐进门不过两个月,就生生被知县夫人逼得跳了井,许怀臣夫妇知道了,赶着上门去讨公道,被那知县夫人打发人扔了五十两银子出来,连门都没让进,被周围看热闹的人笑的够呛,两口子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翠姐这些都是听那些看热闹的人说的,人人讲起来都眉飞色舞,翠姐听了个清楚明白,又知道贞娘家跟这位叔叔家一向老死不相往来,就当个八卦说给贞娘说了。
贞娘摇摇头,叹了口气,想想那绣姐虽未见过毕竟是个只有十四五的小姑娘,就这么香消玉殒,甚是惋惜。想起前世府里面做了妾的小姐妹,竟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遂下定决心,宁可嫁个庄稼汉做正房,也胜过在富贵人家做什么小妾。
翠姐说了一番八卦觉得口渴,便嚷着让贞娘去给倒水,贞娘给翠姐舀了碗水,看看枣泥山药糕也蒸好了,热气腾腾的揭了锅盖,切了三四块端上来让翠姐尝尝。
纯哥见了哪里还坐得住,立刻跳下凳子奔了来,见姐姐一挑眉,忙学着以往姐姐教的规矩,束手询问:“姐,我可以吃嘛?”
贞娘见弟弟懂了些规矩,笑着捡了一块给他:“小心烫着。”纯哥捧着小心的咬了一口,一股浓浓的枣香便蔓延了出来,入口软糯香甜,十分可口。翠姐也咬了一口,笑着说:“真不错,好吃”
贞娘笑道:“你爱吃,一会就端些拿回去,给刘叔和刘婶子也尝尝。”
“这些日子净是偏了你们家的吃食了。”
“说的什么话?我们家也没少吃你们家菜和鱼嘛!”
☆、170第二十章
按下贞娘家平静度日不说,再说那顺天府辅国公府里,此时正是张灯结彩,满堂喜庆的时候,这辅国公续弦钱氏昨儿刚刚进门拜了天地,今儿一大早起来给婆婆敬茶,见见来参加婚礼的族里亲戚。
安老夫人坐在紫檀木大圈椅上,靠着绣了如意八宝的妆化织金绒大红靠垫,笑眯眯的看着走进来的儿子和儿媳妇。
但见长身玉立的辅国公旁边站着一位身穿大红色用金线绣着凤穿牡丹暗花罗柿蒂形云纹的褙子的丽人,下面是一条粉白色滚边百褶裙,裙摆上用红色搀金线绣着牡丹边,显得富贵而不失清雅。头上梳了狄髻,戴了全套的金梁冠,上面的纯金观音分心做的十分精致,凤头点翠,凤嘴衔了一颗足有莲子米大小的珍珠,颈上是一个翡翠金项圈,中间的翡翠有鸡蛋大小,通体碧绿,云霞蒸腾,一看就是极珍贵的老坑玻璃种。
这钱氏年方二十,长身玉立,肌肤雪白,长眉入鬓,一双杏眼炯炯有神,不似时下那些娇柔的美人,眉宇间反而有些英气勃勃的意思。
钱氏先给老夫人敬了茶,丫鬟就上来请夫人给各位亲戚见礼,可钱氏却一摆手,正色道:“按理,我应该先给姐姐敬茶才是。”
众人一惊,按规矩,继室进门的确应该先给原配夫人灵位敬茶并执妾礼,可这许多年来,继室进了门都是先见了亲戚再去拜原配的灵位意思意思就完了,倒少有这么执礼恭谨的继室了。
辅国公安均廷也是一愣,昨夜洞房花烛夜,这小妻子就羞答答的说:“我与堂姐自幼交好,今日我承了姐姐的恩情进府来服侍国公爷,是我们姐妹的夫妻也是缘分,我初入府,若有不懂的地方,望您看在姐姐的份上,莫与我一般见识才是。”
安均廷虽不是甚爱原配妻子,却毕竟是结发夫妻,对钱氏很是尊重,今日见这续娶的妻子肌体丰隆,肤色如玉,举手投足一派大家闺秀的气派,比钱氏更多了许多颜色,言辞恳切婉转,心里就多了几分喜爱。
洞房之时便刻意多了些温存,让钱净芸少了些破瓜的痛楚。
今日见她不改初衷,先给原配夫人敬茶,心里更多了几分尊重。
老夫人见了就笑了,挥挥手让丫鬟先带了钱氏去给夫人灵位敬茶。
心里暗叹,看来原先的儿媳妇还算有眼光,她的这位堂妹果然与她交好,或许这位小钱氏进了门,能让自己的嫡孙能平安长大。
原来,这钱氏临终时,知道自己不行了,就求了婆母日后让自己的表妹钱净芸做继室,老夫人有些迟疑,那钱氏就道:“这芸儿跟我自由交好,是个心地善良,有些见识的姑娘,只因自幼定了一门亲事,那男方却死了,使我这堂妹始终再寻亲事便难了,看我这光景,估计是不成了,求娘看在两个孩子还小的份上,让我这妹妹进来做继室,我也不求别的,只希望宗哥儿和敏姐能平安长大,还望娘成全我!”
因此老夫人在儿媳妇过世后就跟亲家母钱夫人提及此事,钱夫人斟酌再三,实在怜惜女儿早夭,决议成全这门婚事,亲自去小叔子家提了这门婚事,钱枫敏不过是兵部武选司的主事,正六品的官职而已,女儿嫁给辅国公即使是做继室都是高攀了,当然十分奉承。
这钱净芸自幼与堂姐钱净慧交好,彼此言谈爱好投契,比那亲姐妹还多了几分好,钱净芸自幼定了门婚事,却因未婚夫早亡,被人指克夫,这婚事竟是一拖再拖,托到了二十岁,竟成了老姑娘。母亲王氏夫人乃是武将之后,为钱家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别人家最重儿子,可王夫人家却最看重女孩,只因王夫人上头有八个哥哥,只得这一个女儿,因此最为爱重,王夫人也最看重女儿,却见女儿因为婚事被耽搁成了老姑娘,便对丈夫诸多埋怨起来,钱枫敏也怜惜女儿,多方打听想为女儿寻一门好亲,可来求亲的不是官小职微,就是人品粗俗,都不满意,耽搁来耽搁去就拖到了二十岁。
钱净芸听闻堂姐过世,大伯母来家里跟母亲提出要自己嫁入辅国公府,全然愣住了,在她的印象中,慧姐姐性格温柔贤淑,端庄敏慧,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女红中馈,持家理财,哪一样都拿得出手,别说是嫁到辅国公府,便是做皇帝的嫔妃都是够格的,怎么也想不到慧姐姐不过二十二岁就去了,还扔下一子一女,又听见大伯母哭着说自己女儿死的早,女婿一门心思宠着那个妾室,若将来那妾室扶正,只怕外孙子和外孙女都长不大。
钱净芸一听就恼了,当即出了绣房来到母亲和大伯母面前,道:“大伯母,你别哭了,我嫁,为了慧姐姐我也得嫁,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了不得的天仙宝贝,净逼得我姐姐这么早就去了,还逼得姐姐不得不让我入府保全两个孩子。”
王夫人是武将之女,性情中有几分豪气,这钱净芸自幼得母亲言传身教,外公舅舅们也都是军营里熬出来的老兵油子,性情中也有几分侠义之气,王夫人见女儿应了这婚事,便赶着请人打听了国公府那位吴姨娘的事情,怕女儿吃亏,请了在深宅大户里做过管事妈妈的人来悉心教导,让女儿知道那豪门中妻妾斗法的种种事宜,又给女儿配了四个颜色整齐的陪嫁丫头,四个身材高壮有些武艺的妈妈,并一百二十台嫁妆送了女儿出嫁。
钱净芸新婚之夜见到丈夫,其实心下略有尴尬,之前慧姐姐成亲,她也是见过这位国公爷姐夫的,这次再见净成了自己的丈夫,她咬咬牙,想着自己母亲和老妈妈的话,便做出些婉转娇柔来,曲艺承欢。
第二日给婆婆敬了茶,又给来的宗亲见了礼,便回到自己的屋子,让元宗和元敏来见了礼,搂着两个孩子眼眶就红了,这两个孩子她也是见惯的,原来叫她姨母,现在称她母亲,钱净芸再想想慧姐姐一番良苦用心,越发心酸不已,搂着元敏掉下泪来。
安均廷见了也不觉心酸,想起自己以前对妻子多有冷落,不由更加内疚,安慰了几句随便指了一事就出了内宅。
一个丫鬟来禀报,说吴姨娘来给夫人敬茶。
钱净芸柳眉一挑,心里起了斗志,让两个孩子站起身来,坐在一旁,吩咐:“让她进来。”
就见门口走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身穿粉紫色缠枝芙蓉花遍地金缎子通袖袄,腰身掐的极窄显的纤腰一束,□穿着葱黄的十二幅湘裙,绣满了梅兰竹菊,乌溜溜的一头青丝梳成了堕马髻,上面簪了一朵火红的芙蓉花,鬓边是一只蓝宝石攒成的鬓花,衬着一张娇俏可人的瓜子脸,两弯柳叶细眉,一双雾蒙蒙的含情目,鼻梁挺秀,樱唇一点,一颦一笑,风情万种。钱净芸心里暗叹,果然是个妖精似的美人儿,难怪国公爷如珠如宝似的宠着。
吴氏一进门就跪倒在地,口称:“婢妾吴氏见过夫人。”那声音软糯婉转,竟如莺啼一般,让人心里麻酥酥的。
钱净芸看着那朵碗口大小的芙蓉花心里大怒,要知道这正红色花妾室是不能戴的,今天第一天见自己,就簪了大红的芙蓉花来,显见得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呢!
☆、171第二十一章
她并不出声,只端起茶碗来浅浅的饮了半口,那跟来的大丫鬟红玉是个爆碳儿脾气,见了这妖妖娆娆的吴氏,当即就恼了,指着吴氏质问:“吴姨娘,你鬓上簪的大红芙蓉花可是美的很啊?你不知道身为妾室是不能簪红色的吗?”
吴氏原本就是故意戴着花来示威的,也是想试探试探新来的夫人,忙做了懊恼的脸色,道:“求夫人赎罪,妾身今儿早上起得晚了,来的匆忙,净没看见,妾身这就摘下来。”
钱净芸微微一笑,道:“红玉,吴姨娘是大门大户出来的,这点规矩怎么能不知道呢?想是真的匆忙了,你也别太挑剔了,把我给吴姨娘的见面礼拿出来,赏了她!”
红玉就从怀里拿出个荷包来,里面是一只上好的岫玉镯子。
钱净芸又问旁边的妈妈:“沈妈妈,我出来府上,不知道规矩,请问妈妈,这妾室一般都是什么时候来立规矩啊?”
沈妈妈一愣,先前的夫人因为身体不好,不耐烦让吴氏立规矩,加上吴氏在国公爷面前撒娇卖痴,说自己身体不好,国公爷就跟夫人说了,吴氏就免了这立规矩。
可现在夫人进门明显是要拿吴氏立威,沈妈妈是府里多年的老人精了,怎么会触这个霉头,当即笑着说:“按老例儿,姨娘应该卯时来立规矩。”
钱净芸叹了口气,一副大度雍容的正室风范:“那怎么好?吴姨娘看起来风吹灯似的美人儿,今儿头一天来见我,都起不来,让姨娘每日里来立规矩估计也起不来吧?”
吴氏一听,这新夫人是绕着圈的指责自己不把正室放在眼里,早上起不来呢,连忙道:“妾身能起来,服侍夫人是妾身的福分!”
钱净芸笑眯眯的道:“哦,好吧,这礼不可废,我虽然怜惜姨娘,可我刚刚进府,也得照着规矩来,也别卯时了,辰时来就行,省的姨娘起不来!”
吴氏听了心里暗恨,卯时来还能看见国公爷,辰时他就已经去了外院了,自己来了根本见不到人,只能服侍夫人。
心里暗暗思忖,等国公爷来自己这里时施展些手段让他答应自己不用立规矩。
自此之后,吴氏每日来立规矩,没几日就受不来,称病不来了,钱净芸立刻找了大夫来给看病,大夫说这病十分的重,必须移到安静地方静养,当时安均廷正跟着一些人商量圣上迁都的事情,没有留意,等发现吴氏不在院子的时候才知道钱净芸已经将吴氏送去了自己家郊外的庄子上养着去了。
他有心让吴氏回来,可钱净芸说这病怕过人,孩子小,老夫人年迈体弱,万一过了病气就是大事了,只好作罢。
钱净芸趁机将吴氏在府中的心腹都寻了错处打发了出去,将府内中馈掌握在手中,又将身边两个颇有姿色的丫鬟开了脸给安均廷做了通房,安均廷就更不好意思一心惦记着吴妍了,等半年后吴妍被从庄子上接回来发现安均廷又多了两个姨娘,而且其中一个还怀了身孕,心就凉了半截这是后话。
单说老夫人见新进门的儿媳妇有几分手段,就放心的带着孙子孙女回了顺义,钱净芸百般挽留,老夫人就跟她说了些话,钱净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