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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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药-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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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家的宴席是在下午开始的,女宾的宴席放在内宅之中,薛家大奶奶和二房、三房、五房的当家奶奶率领着各房的姑娘们陪着众位女宾,丫鬟婆子穿插着上菜上酒,人们谈笑风生,即使原先有些龃龉的太太们在这种场合也都保持着友好、亲切的态度。
      来的宾客中身份最高的是忠和乡君冯氏,冯氏乃是嘉炆帝时临渊阁大学士冯万琛的长女,嫁给当时的探花郎楚昌平为妻,后来,昊玄帝起兵造反,攻入燕京,冯万琛居然依然投河自尽,以全忠义,可他选的这位姑爷却是个识时务的,在满朝文武中第一个下跪称了万岁。冯氏听闻此事,痛恨丈夫不忠不义,依然写了和离书自请下堂,昊玄帝听闻此事,大为赞赏,说这位冯夫人是个有风骨节气的女子,封了冯氏为忠和乡君,将冯万琛的嫡子冯敬唐封为翰林院大学士,楚昌平闹了个大没意思,日夜不安,竟病死了。
      冯氏以乡君的身份回到了故乡嘉定安度晚年,甚少出面见人,这次能出现在薛家的寿宴上,是因为她的养女冯敬敏是薛家二房的当家奶奶,她与冯家是姻亲。
      冯氏坐在主宾席上,一身秋香色葫芦纹遍地金的刻丝褙子,馒头雪白的头发盘着圆髻,头上是一对万福万寿点翠长簪,额上勒了一个黑色云纹嵌松石抹额,面容清瘦,颧骨很高,眼睛狭长,目光如电,一看就是个个性高傲的人。
      薛家大奶奶和二奶奶陪在身边,隔着一个座位就是杜氏,她是本地父母官的太太,是最具实权的女人,坐上的人也多是敬畏有加的。
      贞娘虽然出嫁,可也是县爷的嫡女,坐在紧挨着主宾席的一桌,闻樱等坐在旁边,薛家请的厨子是淮扬菜的师傅,一桌子菜做的精致清淡,贞娘不喜欢这样寡淡的菜式,只捡了几样随便吃了几口就撩了筷子,借口更衣去了花园,闻樱也一样,跟贞娘对视了一眼,跟着一起出来了。
      俩人出了口气,闻樱嘟着嘴道:“最腻歪这样的宴席,吃着没什么味道,还不如你家酒楼做的汤包和辣子鸡有味儿呢!”俩人带着丫鬟漫不经心的爱花园闲逛,薛家的园子极大,不比碧溪园小多少,也是亭台楼阁、曲径深幽,尽显江南精致之美的。
      贞娘笑道:“还没问你,杜家是怎么个说法?你以后是定居此处还是跟着回安亭呢?”

      ☆、233第八十四章

      说到未婚夫婿,闻樱脸一红,她娘让她在屏风后面相看了安家公子,品貌端庄,举止文雅,闻樱一见就动了心,更难得这安公子十分上进,听闻经常挑灯苦读,也不似那些纨绔子弟经常出入青楼楚馆,非常洁身自好。
      柴家是富户,可毕竟是商贾出身,不入流,能有个有功名在身的姑爷当然十分看重,顾氏就跟安公子商量,让安公子在自家读书,成亲后留在嘉定安家落户。安公子跟养父商量后答应了,也是因为养母对他一直心存芥蒂,几个嫡出的兄弟更是防他如虎,养父担心这个养子将来得不到自己的那份财产,干脆乘着他成亲,将他分出去过,将他的那一份财产提前给了他,已经在县城给他买了宅子,在乡下也置了庄子和田地,还在嘉定城里买了三间铺子给他。
      顾氏知道后大喜,女儿嫁过去上无公婆,下无弟妹,一进门就是当家奶奶,家境也算殷实,离的自己还进,端的是门好姻缘,因此给女儿筹备嫁妆分外上心。一心要帮扶着小两口好好置份家业,将来女儿进门衣食无忧才好。
      闻樱想起这事,红了脸蛋,却还是有些甜蜜,轻声道:“留在嘉定,我娘说,他,已经在这里置了宅子和产业,将来咱们还能在一处,多走动走动呢”
      贞娘一听十分欢喜,蕙兰和元敏嫁的都远,彼此的联络也只能是书信,如今闻樱能留在本地,就可以多个朋友走动走动,忙拉着闻樱小声嘀咕起来。
      两人都忘了此刻她们所处得位置正是一座假山的后面,俩人贪图这里背阴凉快,还有个小巧的石凳可以坐,却冷不丁听见一个俏丽的女声:“真的是你吗?”
      贞娘和闻樱一愣,身后的丫鬟也愣了,然后居然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这位小姐,在下失礼了,在下刚才多喝了几杯,走迷了路,酒气上来在这里睡着了,请小姐见谅”男子的声音非常低沉轻柔,还带着莫名的磁性,十分悦耳。
      花园子里有男人?
      几个人都是一惊,贞娘忙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都闭嘴,她面色发白,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你,你快出去吧,被人看见,对你的名声不好”女子的声音十分柔软,还带着些颤音,似乎又是紧张又是羞怯。
      马上就传来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的声音,似乎那男子施了一礼,走了。
      然后是一个更为清脆的声音:“小姐,那程公子走了”似乎是一个丫鬟。
      “嗯,回去别说出去,母亲,回责怪的”女子的声音更见飘渺。
      贞娘和闻樱都是一惊,她们都听出来那女子的声音了,那是薛家大小姐知秋。
      那男子是谁?
      贞娘猛然想起知秋看着戏台上抹眼泪的情形,觉得后背隐隐发凉。
      那男子,是程观蘋。
      贞娘和闻樱都是聪明过人的女子,马上就从着间断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丫鬟如何认得出那男子姓程?戏台上浓妆重彩,卸了妆等闲人是认不出人的,何况薛家的花园子是内宅,男宾们都在前厅喝酒,可戏班子里的人不同于客人,是不可能跟宾客们一起吃酒的,一般都是安排在厢房耳房之类的地方,由管事陪着吃上几杯罢了,因为他们的身份也就如同于下人,他就算是吃醉酒也不可能逛到花园子里来的,何况那丫鬟脱口而出的那句程公子,表示她们见过这位公子。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位薛家大小姐是特意在这里见这位程公子的。
      贞娘和闻樱都蹙了眉,闺阁大户女子最忌与人有私,更何况是与戏子。但是大户人家中这类龌龊事情极多,不知道这位小姐是被人陷害,还是自己看上了主动勾引。
      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俩人相视一眼,带着丫鬟轻巧的离开了,而且都选择了将这件事避而不谈。
      (重修处)
      寿宴过后半个月时,闻樱忽然下了帖子请贞娘过府做客。
      这柴府贞娘也随母亲来过几次,也算熟悉,一进门顾氏和闻樱就迎了出来,笑盈盈的,看得出心情十分欢喜,闲聊了一阵,就让闻樱陪着贞娘闲聊,指了一事出去忙了。
      闻樱忙将贞娘让到屋内,在罗汉床上坐下,又上了许多水果蜜饯点心,指着茶碗道:“这是新送来的老君眉,你尝尝。”贞娘尝了茶,笑道:“味道隽永,茶汤清丽,不错,对了,你巴巴的下了帖子让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闻樱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娘说我要嫁了,不让我出门,整日让我在屋子里闷着,都快闷死我了,让你过来陪陪我罢了!”
      贞娘一挑眉毛,疑惑道:“好好的,你们家四五个姐妹,还不够陪你的?对了我来了怎么也没见闻琴呢?”
      “昨儿被我五婶子接过去陪我家表妹了,我们家表妹也是定了亲,过几日就要嫁了,我们家那几个姐妹都跟着去了!”闻樱的笑容有些鄙夷和不屑,贞娘好奇起来:“你五婶子家的表妹?是不是我见过的那个叫闻玫的姑娘?”她初次来柴家的时候见过一个姑娘,生的姿容秀丽,顾盼生姿,身段高挑,看着很像北方的姑娘,她因此留意了几分。
      “对,就是她,我们家五叔在扬州做生意的,开了几间茶庄,在福建还有茶场,家里也算的上殷实人家,不知怎么想的,非要将嫡出的女儿给了人家做妾,我那表妹你也是见过的,人生的好,性子也刚性,说什么也不干,差点闹的要上吊,我五婶子吓坏了,这不,接了我这几个妹妹去帮忙劝劝,看着点,怕出事!”闻樱说起这件事就气,她跟闻玫的关系不错,听说这件事简直不能置信,柴家是虽说是做生意的,可也是大户人家,这样的人家一般是不会将嫡出的女儿送去做妾的,除非是官位十分显赫的。
      “定了谁家啊?”
      闻樱撇撇嘴,掂了一颗蜜渍杨梅在嘴里:“扬州知府冯思盛,都快五十的人了,不知怎么,看上了闻玫,非要抬去做贵妾,还许了愿,说他们家太太身体不好,眼瞧着不过是几个月的事了,等太太没了,就抬举闻玫做正室,我五叔听了美的不行,屁颠屁颠的回来跟我五婶子说了,恨不能立马就将闻玫抬过去。”
      贞娘蹙了眉,摇头叹息道:“闻玫不过十六七,这样岂不毁了她一辈子?再说发妻还没死就惦记着要纳进新人,这样心肠凉薄的男人哪里是能靠得住的?”
      “我五叔和五婶子最是势力不过的人,这会子脑袋里面全是当了知府岳父的荣耀,哪里想得到这个?可叹玫儿,那么个心气高的女孩儿,偏就摊上这么样的爹娘……”闻樱也感慨,俩人对视一眼。都庆幸自己虽是女孩,可也是爹娘的心头肉,掌中宝。
      俩人有感叹了几句,贞娘瞧见桌边上的笸箩里有没绣完的绣活,拿起来一看,是一个没绣完的荷包,上面是并蒂莲和鸳鸯,葱绿的底子陪着水粉的莲花,很是鲜亮,笑道:“这是给未来相公绣荷包呢?”闻樱脸一红,劈手夺过来扔了回去,啐道:“可见是嫁了人的,说话就没个遮拦!”
      贞娘笑道:“我不过是见了这样的好手艺想夸夸你罢了,你这是害羞不成?”
      闻樱忽然想起一事,压低声音道:“对了,我昨儿听我娘说薛家的大小姐生了重病,被送到庄子上养着去了,薛家太太也病倒了,听说还病得挺重,好像是中了风……”
      贞娘一愣,立刻明白知秋的事只怕是发了,薛家为掩盖真相将她送去了庄子上,齐氏只怕也是因为自己女儿不争气被气的。
      不禁摇头叹息:“好好的大家小姐,何苦呢?”其实这样的事在很多大户人家里也见过的,只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有的跟情郎私奔被捉回来,浸猪笼的,送去尼姑庵当了姑子的,还有从此隐姓埋名死生不能回乡的,总之无媒苟合是女子最无耻的品性,连家人都会跟着蒙羞,所以有这样的事情,能遮掩的都遮掩了事,不能遮掩的就只能浸猪笼。
      闻樱接着道:“你知道如今薛家管事的是谁吗?”
      “谁?”
      “说是安姨娘,就是那位婉姑娘的生身姨娘!”
      贞娘想起那日婉茹眼中闪烁的光芒,心里顿时明白了,这位婉姑娘只怕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这次知秋的事情上,恐怕她才是真正推波助澜的人,而她背后的安姨娘更是个运筹帷幄的好手,当家主母和嫡出的大小姐一起病倒,即便以后齐氏好起来,有了大女儿的丑事,只怕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得到丈夫和所有人的敬重了。
      闻樱冷笑道:“可见是咱们走了眼啊,这位婉姑娘真不是个简单的!”
      贞娘淡淡的笑了:“身为庶出,她心中有些算计城府也是难免的,只是出手狠了些!知秋小姐也是个没成算的,才落到如此地步!”
      两人唏嘘良久,又倾谈了一番,用罢中饭,贞娘才告辞回家。
      觉得有些乏了,贞娘就歪在靠枕上小憩了一会,谁知竟睡过去了,掌灯时分才醒过来,看见杜石头已经回来了,换了家常的石青芝麻地纱褂,头发也*的,仿佛刚刚洗过。
      贞娘撑起身子,揉揉眼睛,有些迷糊:“你回来了?绣春怎么没叫醒我呢?你吃饭了吗?”
      杜石头坐在榻上,揽过她在怀里,亲亲她的发心,笑道:“我吃过了,看你睡的香,没让她叫醒你,家里就咱们俩,又没什么长辈,你多睡会儿又什么打紧?睡了这么久,你饿了吧?让厨房给你热热饭菜吧?”
      贞娘软软的靠在他身上,觉得没什么力气,懒懒的道:“也好,让厨房给我热点小米粥,准备点酱菜就行,我没什么胃口!”
      杜石头忙抬起她的脸,仔细的看看,又抬手摸摸她的额头,关切的问:“怎么这么乏?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找大夫来瞧瞧?”
      贞娘笑道:“哪就那么娇弱了?我不过是秋乏罢了,上了秋天气凉快些,总是想着多睡会,前段日子酷暑,睡也睡不踏实,这会子能多睡会,想是补觉呢吧!对了,爹去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总是担心……”
      杜石头笑道:“爹一辈子闯荡江湖,到处走,你担心什么?没事的!明儿我托人问问!你快起来点东西,吃了东西人就有精神了!”他招呼了绣春吩咐厨房热饭菜,贞娘自己洗漱了一番,饭菜也上桌了,一碗小米粥,几样酱菜,还有两个酱肉包子,两个红豆酥饼。贞娘睡足了,精神好很多,吃了两碗粥,还吃了一个包子。杜石头就笑眯眯的在一旁陪着,两口子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聊了几句闲话,贞娘就说起薛家的事来,杜石头道:“今儿在学堂恍惚听见这事了,这种事哪里是能遮得住的?那个叫程什么的戏子已经被打死了,说是偷了十分值钱的东西。”
      用罢了饭,杜石头怕贞娘存了食,拉着她在园子里散步。正是初秋季节,天气不冷不热,俩人就牵着手在月光下散步,四周不时传来蛙鸣蝉声,桂花的芬芳淡淡的萦绕开来,十分甜美,远处的荷塘里有着荷花特有的清洌的芬芳,荷叶上的露珠映着月光,越发晶莹如水晶。
      绣春和忍冬知道夫妻俩都不喜欢人多,和大胆、小权几个远远的跟着。
      杜石头忽然想起去年俩人散步时说过的话,问道:“那年你说你谢我,不是因为我是你未来的夫君?我一直想问你,是为什么?”贞娘扑哧笑了出来:“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你还记着?”
      杜石头固执的问:“我一直惦记着呢,你快告诉我,是为什么?”月光的清辉下,男子伟岸的身子如松柏笔直,线条分明的脸庞却柔和了很多,那双明亮黝黑的眼睛光芒闪烁,如同孩子般清亮纯真。
      贞娘微笑,声音轻柔缠绵起来:“笨蛋,我谢你,不是因为你是我未来的夫君,而是因为你就是我心中的情郎!”
      男人也是需要哄得,尤其是杜石头这样心性简单的男子,不愿意猜度女子的心思,反倒是直接的话语更能让他清楚明白。
      杜石头的心瞬间被泡入了蜜水之中,满心里都溢满了甜蜜的泡泡,他的面孔一下子涨的通红,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贞娘,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此时无比的欢喜。
      蓦然,他一下子抱起了贞娘,贞娘被吓了一大跳,慌忙抱住他的脖子,小声叫道:“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杜石头却不言语,飞身纵起,几下就抱着贞娘飞身到了荷塘中的一条小船上。
      看荷塘的是七姑和丈夫宋二楞子,见少爷和少奶奶来了,忙要跪下请安,可杜石头哪里看的到他们,挥挥手,直接拎着竹篙,一下子撑着船钻进了荷塘深处。
      宋二楞子傻乎乎的看着小船驶进荷塘,问自己婆娘:“这咋办啊?少爷大晚上的划船干嘛?咱们要不要追上去看看?”七一巴掌拍在他身上,没好气的道:“你傻啊?人家小俩口这是去玩去了,你追上去干啥?”宋二愣子挠挠脑袋,不吭声了。
      贞娘刚刚坐稳身子,船就飞似的划出去了,四周都是密密的荷花荷叶,看着黑乎乎的一片,贞娘有些害怕,小声叫:“你带我来这干嘛?怪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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