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能转头再来坑我吧?!”
谢佳华不明所以,悄悄向牟旋使眼色,见对方也是一脸茫然,心里不由有些担心。
她也不傻,裘新源的立场如何并不曾注意过,可周珏却是太女谢凤华的心腹嫡系,谁都知道她时常往东宫而去,有时候还会留宿东宫,与太女谈诗论道,极得谢风华赏识。
周珏出面坑谢逸华,那定然就是太女的意思了。
但谢逸华显然从来也没将她这个亲妹妹当作助力,转头却来求助谢君平,心里顿时不知道是何滋味。
谢逸华拍拍谢君平的肩:“君平啊,咱能走条正道不?纨绔子弟做久了,换个青年才俊来做做?”
谢君平垂死挣扎:“不要啊,你瞧瞧你起五更早朝,很快就要半夜都睡不了了,你当我不知道户部是虎狼窝啊,去户部忙个一年半载就容颜残损,老了十岁,哪有少年郎再愿意对我投怀送抱啊?!”
谢佳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个不上进的理由未免也太……太离谱了吧?!
谢逸华揪了谢君平要走,谢佳华还要跟着,却被她拦住了:“君平,你给这丫头找点事做,省得整天在府里游手好闲,也不肯回宫去读书。”
谢君平熟练掌握几十种解闷的法子,她眼珠子一转,已被端王殿下警告:“少动歪主意,她可还小呢!”
谢佳华在这话里听到了一丝回护之意,心里泛上一点甜意,紧跟着谢君平就道:“朱记还缺一个小伙计……”在她期待的目光里,端王殿下一锤定音:“那就这么说定了。”示意谢佳华:“你跟着老掌柜多用心学,人情练达即文章,别整天关在宫里都快关傻了!”
“皇姐你!我要告诉父君去!”
谢逸华冷笑:“正好父君对你甚是想念,早盼着你回宫读书呢,不如皇姐现在就送你回宫?!”
“不!不!皇姐我留下还不行吗?”她眼睁睁看着谢逸华揪了谢君平离开。不多时朱记胭脂铺的刘掌柜带着青衣小帽进来,向她委婉建议:“小姐,朱记的伙计都穿着统一的青衣,小姐这一身太过华丽,只恐会吓退家境寻常的客人。”
四皇女谢佳华进朱记做伙计的第一天,换上了一件从未穿过的粗布青衣。
不同于织锦贡缎的华丽,摸在手上有一种粗砺的感觉。
两名结伴前来逛胭脂铺买膏脂的中年男子见到她顿时眼前一亮,还向刘掌柜夸道:“刘掌柜,新来的小伙计好生俊美!”
为着陌生人一句赞美的话,谢佳华高兴了半日,晚上铺子关门,牟旋护送她回府,见到燕云度的时候,她还兴奋道:“姐夫姐夫,今天有两位客人夸我俊美呢!”
燕云度见她穿着青衣小帽,俨然是哪家铺子里的伙计,只觉得好笑,暗自猜测她是不是又被谢逸华整治了,不然好好的皇女不做,竟穿成这幅样子回来。
“四殿下与端王一同出门,怎不见端王殿下回来?”
谢佳华不高兴的嘟囔一句:“别提她了!”坏心眼道:“她跟着谢君平走了,姐夫猜猜能去哪?”
凡是听过谢君平名头的人皆能猜得出,顺义侯府世女平日的去处无不是香艳销魂之地。
燕云度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谢佳华见成功骗到了燕云度,还嫌弃道:“皇姐平日无人管束,姐夫武功高强,一定不要纵容她,不然长此以往,谁知道她会堕落成什么样!我先回去了啊!”
她蹦蹦跳跳回秋霖院,向她的贴身小侍夸耀自己头一回在没有皇女光环之下,被陌生人夸赞长相,浑然不管身后燕云度的脸色。
直等她的身影消失不见,牟旋才为端王分辩:“少帅千万别听信四殿下的话,端王殿下户部遇到了麻烦,带了谢世女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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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陶入了都察院大牢,谢逸华也不忙着去查户部卷宗,而是带着谢君平先往都察院走了一趟。
都察院副都御史左宗梅奉旨审理此案,但她与程陶乃是同年,初审态度还是比较温和。
可惜程陶不领情,直嚷嚷着“冤枉”,死不认帐。
裘新源的动作很快,程陶前脚被押入都察院大牢,她后脚就将程陶私自截留的两州一府历年税收的卷宗移交到了都察院,交到了左宗梅手上。
左宗梅翻翻卷宗,很是为程陶可惜:“程侍郎,前两年并州,滁州,以及义阳府的税收虽不及最富庶之地,可今年的税收却不及往年的三分之一,不知道侍郎大人做何解释?”
程陶生的圆胖喜兴,平日与同僚相处的不错,都道她手段圆滑,还真没想到能出这种事。
她道:“左大人与下官相识多年,下官为人左大人岂有不知?不瞒大人说,今年并州、滁州及义阳府发生涝灾,眼看着要到收庄稼的季节,良田却被洪水淹没。下官尽心竭力为国,却被人污蔑截留地方税收,当真居心险恶!”她呼天抢地的哭喊起来:“也不知道下官得罪了谁人,竟是恨不得置下官于死地,求左大人还下官清白!”
谢逸华在都察院大堂门口听到审案经过,只觉好笑:“君平觉得这位陶大人的话可属实?”
“上个月,义阳府朱记还送了各店铺的盈利过来,瞧着竟是比往年还要高出两成,并州与滁州的盈利也未见比历年有所减少,殿下说呢?”
两人相视一笑,谢逸华笑道:“真没想到这位程侍郎倒是好演技!”
她们不相信程陶的申辩,里面的左宗梅却有些迟疑了:“若果如程侍郎所说,本官定会派人前往两州一府查证可有涝灾发生,若是情况属实,本官定会向陛下如实禀报;若是程侍郎存心欺瞒陛下,那本官也帮不了你了!”
“多谢大人愿意听下官申辩!”程陶感激涕零。
左宗梅办案历来讲究证据,既然没有充足的证据,她便派人将程陶暂行收押,才会着沉思,就听下属来报,端王驾临。
端王被裘新源与周珏拖进了户部这潭泥淖,她审案的结果直接关系着端王能否在户部站稳脚根。左宗梅一点也不奇怪端王的出事,只是另外一位的出现倒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谢世女?”
谢君平在帝都声名狼籍,很多有儿郎的人家都恨不得与顺义侯府划清界限,省得万一哪天家里的儿郎被她瞧见惦记上了。
“左大人,君平是本王幕僚,程陶一案本王既要全程关注,还有户部帐目要查,只恐分*身乏术,所以往后但有跑腿的活,遣了君平过来,还望左大人予以配合!”
谢君平上前抱拳见礼,左宗梅嘴里泛苦,这对书呆子加纨绔的搭档顿时让她审案的信心都降低了好几档。
端王殿下会读书不假,能被岑先生收归门下教导,那必然也是聪慧的,但比起风波诡谲的朝堂,书呆子就是炮灰的代称——没见裘新源跟周珏将她推到了凤帝面前吗?
会读书不代表能拨开层层云雾,将程陶案的真相找出来。
“好说好说!”
谢逸华从左宗梅的脸色很快就猜到了这位副都御史心中所想。她历年在外求学游历,恐怕朝中众臣也并没有觉得她有过人之处,在当官之前,谁还不是十年寒窗苦读?只除了武官。
她带着谢君平在都察院与左宗梅打了个照面,就一头扎进了户部,带着谢君平查看历年两州一府的税收,忙到半夜才想起来未曾派人回端王府说一声。
谢君平虽则行事荒唐,但她对数字其实很是敏感,端王殿下对她的评论是:“十个帐房先生也抵不上一个君平!”
“滚!”这句充满了赞美的话并不能抵消谢世女的满腹怨念,反而让她对着户部厚厚的卷宗恨不得将端王殿下臭揍一顿:“你不就是哄着我干活吗?装什么大尾巴狼!”
她一个不求上进的青年,生生要被逼成青年才俊,谁能理解她心中的痛?
若是让顺义侯听到,还不得笑破了肚皮!
要知道谢君平被封世女的当日,可是在顺义侯面前发过豪言壮语:“你宠庶灭嫡,我会让你后悔的!”
她费尽心思到今天这一步,哪曾想过会被端王拉进户部干正事?
谢逸华:“其实本王是为你着想。你虽然占着世女之位,可你那些庶出的妹妹们也已经成年,她们马上要出仕了,听说已经有一位进入军中效力,虽然只是七品小吏,但有顺义侯的支持,你觉得会一直被压在下面吗?”
谢君平对庶出的妹妹们充满了生理性的厌恶,除了做生意之外,她的生活便剩吃喝玩乐,连分出一丝精力去关注庶妹们的想法都没有。
此刻她们两人相对而坐,户部官吏役使全都回家去了,隔着银色的面具,谢逸华瞧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她的声音却正经了不少。
“她真的……让那贱人所出入了军营?”
谢君平玩世不恭惯了,难得挺直了没骨头似的腰板,露出认真的态度。
“咱们多年姐妹,难道我会骗你不成?你继承了顺义侯府不假,可若是顺义侯执意要培养庶女继承她在军中的一切,将来只怕你空有爵位无却实权,庶妹手握重兵,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侯府正君又该如何自处?”
这话发自肺腑为她着想,谢君平盯着谢逸华近在咫尺的面孔呆了一下,忽的诡秘一笑:“你说的也对!”居然埋头认真看起卷宗。
谢逸华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说服她,全都落了空。
两个人埋头看了一夜的卷宗,天色未明,谢逸华还得骑马回家换衣服参加早朝,谢君平却已经往内室的榻上一躺,含糊的抱怨:“大晚上不抱着美人度春宵,苦哈哈跑来陪你看卷宗,下朝回来记得我的早饭。”
“睡吧你!”谢逸华拉过薄被将她连人带脑袋都埋起来,这才往外走。
户部洒扫的粗役已经开始掌灯打扫,见到她都是一愣:“殿下早!”
谢逸华摸出身上的荷包,丢给其中一名粗役:“等天亮了之后,去外面陈爹爹家买一笼肉包子,几样小菜,一瓦罐汤送进去,谢世女在里面休息。”
“殿下,太多了!”
“剩下的赏你了,腿脚要快些,凉了送进去可是要挨骂的啊!”
谢君平此人最爱讲究,丢到灾区净饿三个月,回来还是改不了讲究的臭毛病,谢逸华觉得很多时候她都要没治了。
她骑马回府的时候,路上的早食铺子已经开了张,有胡麻饼有汤面包子店,更有各色羹汤粥品,她摸摸腰间,才想起来连荷包都赏了户部的粗役,只能饿着肚子回家。
端王府守门的见到彻夜未归的主子回府,看她的眼神都透着古怪,牵过玉麒麟小心道:“殿下……要不要先去秋霖院洗洗?”
“不必!”
她到了清梧院门口才反应过来——感情守门的仆从当她寻欢作乐才回来,去秋霖院洗干净才能见正君?
也不知道崔春羽怎么调教下人的,脑补功能也太强大了,只是跑偏了道。
清梧院大门敞开,院里已经有粗使开始洒扫,房里灯烛亮着,她掀帘进去,顿时呆住了。
只见燕云度正握着一卷兵书坐着,听到动静抬头看她,面有肃杀之气,倒跟审问他营中犯人似的:“昨晚殿下去哪了?”
谢逸华上去就揽着他的脖子挂在了他身上:“累死本王了,跟君平在户部看了一夜的卷宗,回来换衣服上朝,今儿早朝恐怕又要睡过去了。”
燕云度将人揽在怀里,低头轻嗅她身上的味道,隐约一股墨汁味儿,倒没有别的脂粉味儿,一颗心顿时落回了实处,连声音也柔软下来:“怎么没派人回来说一声?”
“我倒是想啊!”谢逸华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瘫在燕云度身上,困意全涌了上来,不住打哈欠:“忙起来昏了头,等想起来要派个人往家里说一声已经是三更了,除非我亲自跑一趟,君平那个懒骨头哪肯特意替我传信,说不定还要笑话我一通。”
“要不……睡会再走?”
“早朝要迟到了!母皇怎么也不改改早朝的时间,若是我能作主,定然改到太阳出来再上朝。”她随口抱怨,回内室去换朝服,未曾察觉燕云度僵硬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随机红包二十个,已修。
☆、第五十七章
程陶事发; 朝廷之上物议沸腾。
谢逸华忍着困意上朝; 原本准备抱着笏板补个回笼觉; 别说站着补个觉; 她都恨不得暂时把耳朵揣兜里; 放弃听这一功能,省得被这帮臣子吵晕。
状告程陶的是三州一府的几名普通百姓,家中有田有奴,又做些运转流通的生意; 来往各地; 赚些差价; 既有胆识也有阅历; 才敢将此事上报朝廷。
程陶在朝为官多年; 升到户部侍郎的位子上,总有亲朋故旧同年座师要为她说话; 从她当年科考的名次到这么多年升官的政绩; 还要捎带着讲讲她在户部的勤勉,全方位多角度的为她进行开脱; 末了还要别有用心的扯到政治党派斗争上去。
“……程大人在朝为官多年; 勤勉清正,怎么偏偏最近就有刁民状告,莫不是朝中有人结党营私; 打压朝臣?”一名年约四旬的官员口沫横飞,慷慨激昂,为程陶辩白
凤帝膝下成年的皇女只有三位:太女、端王、谢安华。
太女大位已定; 人所共知谢安华是太女的狗腿子,她父君恨不得去福春宫给皇夫倒夜香,已经做了庶君,还能张口闭口在皇夫面前自称奴婢,父女俩身上都贴着福春宫的标签,站在太女对立面的只有蓝锦所出的谢逸华。
谢逸华才回宫,朝廷六部的门只摸到了个户部,就被人含沙射影在朝堂上开喷。
她这些年与朝臣隔绝,不曾笼络权臣,培植心腹,外戚又不给力,吵起来只能自己撸袖子上场。
“这位大人可否说明白,想要陷害程大人的是哪一党哪一派?”谢逸华义正言辞道:“陛下圣明,大人一定要协助左大人彻查此案,为程大人洗清污名,免得冤枉了一名好官!”
众臣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端王能蠢到这一地步。谢风华尚能保持太女的端庄,谢安华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也算是笑出了朝中大部分人的心声。
以太女谢风华为首的官员们近来都打起精神等着应对端王的攻击,哪知道这位皇女前几日只在朝堂上打盹,今日甫一上场就说蠢话,真是个职场上的新手,政治林里的菜鸟,徒惹人笑话而已。
那官员正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席林,与程陶有同窗之谊,也被端王的“耿直”给震惊了:“朝中官员结党营私……难道还能时时处处彰显?自然是极私密的!”端王真是个棒槌,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既然私密,竟还能教卿知道,那定然是你打进了党派内部,获得了确凿证据!”谢逸华状似好心建议:“那还等什么?快将证据交由左卿,何愁不能为程大人洗刷冤屈?”
席林心里将端王骂了几百遍,朝堂上吵架的多了,他又是御史出身,一张嘴铁齿钢牙,咬人入骨三分,当得是一头猛犬,还真没碰见过这么蠢的对手!
席林忿怒不已:“微臣如何能有证据?”端王这不是污蔑他也结党营私吗?
“敢问左大人,都察院办案都是这么捕风捉影不讲证据的吗?”谢逸华十分不满。
左宗梅连半刻都没犹豫,立时正色道:“都察院办案,都是要证据确凿才可定罪,怎可凭三言两语就定罪的?”关乎都察院声誉,就算她再有心想要维护属下,此刻也不敢替席林开脱了。
席林整张脸顿时都火辣辣的,犹如当头被人扇了一耳光,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当真没想到端王在这儿等着她。
如果不是身份悬殊,席林都恨不得扑上去撕了端王那张嘴,她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