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万斤这人很好骗不错,但他要是认定你是骗子,那么你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就好比他相信顾千城是为他好,哪怕顾千城一刀一刀将他割了,他也会说顾千城是为他好。
唐万斤就是这么一个单纯而又固执的少年,与他相处久了,就是想要伤害他也下不了手。
“才不要相信你,骗我的都是坏人。武毅说了,对待坏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残忍。如果打不过就算了,打得过就一定不能放过。不然你会带很多很多人来骗我,还会把我绑起来。”黑暗中,隐约能看出唐万斤坚定而纯粹的眸子。
武毅和唐万斤说这些,是告诉唐万斤要杀死每一个,知道他秘密的外人。可现在看来,唐万斤似乎没有听懂武毅的话,不过没关系,他只要照办就成了。
“可你打不过我。”虽说双脚被唐万斤压制住,可景炎要出手伤唐万斤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
他就是伤了唐万斤又如何?
除非他一刀削掉唐万斤的脑袋,不然唐万斤就是伤得再重,也不会有影响。
可他能直接杀了唐万斤吗?
炎的手都放到了腰间的长剑上,可就在他准备动手时,脑子里闪过顾千城在小破屋里,一脸冷漠的看着他的样子。
他和顾千城回不到过去,可他要是杀了唐万斤,那就不仅仅是,回不到过去那么简单了。
“算了,我不杀你。”景炎叹息,唐万斤没有听清,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杀你。”景炎好脾气的重复了一句,然后……
飞快的抽出剑,架在唐万斤的脖子上,厉声道:“松手!”
“你,你不是说不杀我的吗?”唐万斤这一下是彻底的愣住了,一脸懵懂的看着景炎。
明明他把人抓住了,这人怎么还能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我的话,你也信?”景炎冷笑,刀刃压向唐万斤的脖子,沁出一道血痕,“快松手,不然我将你身体一块块切开,每天寄一份给顾千城。”
“你,你这个坏人,你不能这么做,对的,不能!你敢切我,我,我就杀了你。”唐万斤脸色一白,脑子里闪过在药王谷,药王谷主将他一刀刀割开的场景。
好疼,好疼的,而且要流好多,好多血。
这是唐万斤的心里阴影,是他心中过不去的坎,景炎一提,他的身体就止不住的颤抖。
景炎眼睛微眯,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他知道,突破口找到了。
“杀我?”景炎高傲的冷哼,“你杀不了我,就如同我杀不了你一样,你这不死的体质真正是叫人羡慕。你说,你这样的体质,我要怎么切,才能把你切得只剩下一个头呢?是从你的手臂开始,还是从大腿开始?又或者我直接把你的胸膛切开,把里面的……”
“啊……不要,不要切开我,不要呀!”唐万斤大喊一声,手上的力道也不受控制,只听见“咔嚓”一声,景炎左脚的骨头碎了,可也同时给了景炎机会,让景炎可以从唐万斤的钳制中跳出来。
“遇到顾千城,你可真是幸福。”景炎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可看唐万斤的样子,就知他曾经真得被人肢解过,只是特殊体质让他死不了。
啧啧啧,真是可怜的孩子……
无视受伤的左腿,景炎一跃而起,伸手就拎唐万斤,可却发现……拎不动!
而这个时候暗卫已逼近!
“罢了!”景炎知道,带走唐万斤已是不可能,可要取他一滴心头血的时间还是有的。
这是一个好机会,要不是唐万斤受了惊吓,失了神志,他还真的找不到机会,可以拿到唐万斤的心头血。
趁唐万斤失神之际,景炎拿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刺入唐万斤的心脏。
“啊……”唐万斤痛得大叫,景炎面无表情,利落的将针抽出,银针沾了血,鲜红欲滴,景炎看了一眼,满意的收入怀中,转身就走。
仔细看会发现,那根针中间是空芯的,正好可以装一滴血。
“冠军侯!”暗卫冲进来,火把照亮了破庙,照在狼狈的唐万斤身上。可此时他们却没有心思管唐万斤,因为他们进来时,景炎正好跑了出去。“景炎走了,快追。”
顺着景炎逃跑的方向,暗卫追了出去,只留下两个拿着火把的侍卫照看唐万斤。
唐万斤此时还没有恢复神志,他正蜷缩在地上,小脸惨白一片,脖子上的伤虽已凝固,可却有一道血痕。
侍卫上前,想要将他扶起来,可还没有碰到人,就被唐万挥开,“不要,不要……好疼,好疼呀!千城,千城,救我,救我,我不要……”不要被人切成一块块,不要被人一刀刀切开。
千城,千城,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唐万斤无声哭泣,咬着唇,血珠一颗一颗往下落。
“这,这可怎么办?”唐万斤明显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不肯让任何人靠近,可侍卫也不能把唐万斤一直丢在这里,要知道唐万斤可是冠军侯,而且是有实权的侯爷。
“冠军侯这个样子,不肯让人靠近,就是大夫来了也没有用。”侍卫不敢离唐万斤太近,只能蹲在一旁,试着与他沟通,可唐万斤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根本不让人靠近,也听不到旁人的话,侍卫想了许多办法,都接近不了唐万斤。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放弃时,武毅来了!
一身夜行服的武毅走进来,不待侍卫开口,就把手中“冠军侯”的令牌丢了过去,“这里交给我,你们可以走了。”
武毅目不斜视的走到唐万斤面前,根本不看两个侍卫。
“千城,千城,我好疼,救我,救我……”唐万斤此时已蜷成虾米状,眼神散涣,没有神采,武毅唤了他几句,都没有用,只是可以稍微靠近一点。
武毅知道唐万斤这样一时半刻好不了,耐着性子,在他耳边道:“乖,别怕,别怕……我是武毅,你还记得我吗?千城姐姐让我保护你,我会一直保护你,不会让人伤害你。”
今天的事是他大意了,他没有想到唐万斤会故意支开他,是他太小看唐万斤了,一直以为唐万斤很笨,却不想只要牵扯到顾千城的事,唐万斤都会变得很聪明。
“唐万斤,你别再哭了,要让千城姐姐看到你哭的这么伤心,一定会难过的。而且有我在你怕什么?我是千城姐姐派给你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不会让人伤害你。”
不管今天的事因何而起,他的失责毋庸置疑,等到顾千城回来后,他必是要受惩罚。不过他不怪顾千城,今天的事本就是他的错。是他太不小心,才会让唐万斤被景炎给骗了。
“唐万斤,别让千城姐姐担心好吗?”
“唐万斤,千城姐姐还在等我们回去。”
“唐万斤,千城姐姐……”
……
武毅知道,这个时候只有顾千城,才能让唐万斤平静下来,所以不断的在唐万斤面前,提起顾千城的名字。
而事实也是这样,唐万斤听到顾千城的名字,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
“千城,千城你在哪?”唐万斤哽咽的唤着顾千城的名字,捂着心口,委屈的道:“好疼,千城……我好疼,我遇到坏了,好坏好坏的人。”
取心头血,直扎心脏,那种痛常人根本受不了,要不是唐万斤长年被药王谷主取各种血,他也不一定能撑得住。
见着火光,武毅看到了唐万斤衣襟前的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难道,那个叫景炎的人骗唐万斤出来,就是为了取他的血?
看情况,似乎得逞了!
☆、1220养伤,不掺和也不出卖
狡兔三窟,景炎在京城绝对不止一个据点,而依他的武功,暗卫想要追上他几乎是不可能,哪怕他受了伤也一样。
整整一个晚上,暗卫被景炎带得绕了大半个京城,也惊动了不少人,可最终还是没有捉到景炎,几次都看到了景炎的身影,可就是差那么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景炎跑掉。
无奈,暗卫只能无功而返,回去复命。
唐万斤的事,秦寂言昨天晚上就知道了,对于景炎能把唐万斤骗出去,秦寂言一点也不意外。景炎就是一只狐狸,唐万斤遇上景炎,就是被景炎卖了还得帮他数银子。
暗卫进宫复命时,秦寂言正准备上早朝,听到暗卫的禀报,秦寂言只应了一声便走了,留下暗卫跪在大殿,不知要不要去领罚?
早朝和昨天一样结束得很快,早朝过后秦寂言没有召见大臣,反倒宣了封似锦去御书房觐见。
“皇上可有说是什么事?”封似锦听到召见,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不由得问了一句。
传旨的小太监想卖封似锦一个好,可他自己也不知,只能摇头:“皇上什么也没有说,只让封大人你即刻觐见。”
“带路吧。”封似锦闭了闭眼,掩去眼中的复杂。
御书房空荡荡的,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封似锦到时秦寂言并不在,等了近一刻钟,才看到身着便服的秦寂言走进来。
“臣参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封似锦跪下行礼,如果是以往,秦寂言很快就会让他起来,可今天秦寂言却没有叫他起来的意思。
从封似锦身边走过,在龙椅上坐下,秦寂言仍旧没有叫封似锦起来,封似锦垂眸,掩去眼中的无奈,将背挺得更直。
他大概是知道,秦寂言为什么宣他了。
“封大人,你可知罪?”秦寂言没有故意晾着封似锦,坐下就问道,只是仍旧没有叫他起身。
“臣不知。”有些事就算心里明白也不能认,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没有证据,嘴上就不能认。
“好一个不知。”秦寂言冷笑,却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说道:“告诉景炎,倪月在中政殿,让他亲自来见朕。”得知景炎取到了唐万斤的心头血,秦寂言就把倪月转移了。
天牢对一般来说,是想尽办法也走不进去的禁地,可景炎不同。皇宫困不住景炎,自然也挡不住景炎,只有把倪月放在他的眼皮底下,才能阻止景炎带走倪月。
“……”封似锦沉默不语,连头也没有抬。
这话,他不能接,怎么接都是错。
“退下吧。”显然,秦寂言也知道这一点,虽然对封似锦包庇景炎十分不喜,可却没有为难他。
人不是木偶,封似锦忠于他,可也有自己的思想。
“臣谢主隆恩。”封似锦从容谢恩,起身走出御书房。
封似锦的背一直挺得很直,直到从御书房走出来,走出秦寂言的视线范围,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了下来。
站在台阶上,看着晴朗的天空,封似锦微微一笑,如同莲花绽放,美不胜收,可惜只有一刹那。
景炎昨晚拖着受伤的左脚,转了大半个京城,终于把暗卫摆脱了。确定身后没有人追踪,景炎又绕了几圈,顺便把痕迹抹掉,这才悄悄潜入封府。
是的,景炎转了半天,最后又回到了封家。
除了皇宫外,对景炎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封家。封家人不会帮他,但绝对不会出卖他,这一点景炎可以肯定。
景炎此次潜入封府,并没有与封似锦碰面,而是直接摸到封老爷子住的院子,与封老爷子碰面后,就赖在封老爷子的院子养伤。
他左腿脚踝处的骨头被唐万斤捏碎,没有三五个月根本长不好,就算长好了,也有轻微的跛,这是大夫诊断的结果。
“景小子,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大夫走后,封老爷子就来看望景炎。
在封老爷子面前,景炎收起了翩翩君子那一套,沉稳的道:“带倪月回去,皇上准我进攻北齐,到时候占几座城,与北齐分江而治。”
凭他现在的能力无法与大秦抗衡,他也不可能与大秦内战,最好的办法就是接受秦寂言的提议,抢北齐几座城池,在秦寂言的扶扶下建国,仍旧保持三国鼎立。
“不准备认祖归宗了?你不是一直想将真相昭告天下吗?”景炎想要昭告天下的真相,自然是秦寂言的太祖父谋害昭仁太子,叛逆夺位;还有太上皇杀人灭口,屠杀昭仁太子后人却栽脏给先太子的事。
这两件事一旦公布于众,秦寂言这个皇位也就坐不稳了。一旦坐实先皇叛逆夺位的事,秦寂言就不是正统嫡系,清流文人必会抵制他。
就算秦寂言能用武力镇压,官和文官也会把秦寂言批得一文不值,到时候一遇到什么天灾人祸,就会有人揪着秦寂言非正统的事不放,给有心人钻空子的机会。
封老爷子之前一直不赞同景炎这么做。景炎这一支离皇权太远了,就算景炎是正统嫡系,就算景炎凭着血脉坐上皇位,也无法将皇权聚拢,更不用说秦寂言绝不会将皇位让给他。
秦寂言的身份十分尴尬,他只有坐在皇位上才能活命,要换作任何一个人当皇帝,都不可能放过他。
一山不容二虎,景炎一旦将真相与身份公布于天下,大秦必乱。而这一个内乱不断的大秦,是封老爷子不想看到的。
说他自私也罢,说他无耻也罢,说他不曾为景炎考虑也罢,总之……他希望大秦的百姓,能免受内乱之苦。
封老爷子知道有些事自己无法阻止,但他绝对不会推动内乱暴发。
封老爷子的心思,景炎怎么可能不知,听封老爷子问起这话,景炎自嘲一笑,“老爷子,我现在可是引水淹江南的大罪人。要让人知道我是昭仁太子的后人,只会给昭仁太子的血脉抹黑,到时候就算我是正统嫡系,也得不到清流世家和百姓的支持。”
在江南的事件上,他犯了很大的错,可他不后悔,重来一次,他肯定也会那么做。
不那么做,他就无法活着带兵离开江南;不活着带兵离开江南,他就没有以后。
秦寂言的身份尴尬,他的身份也尴尬,没有足够的权势,他也活不长久,他的后人也活不长久。
“江南的事……你确实做得太过了。”屠杀不臣服的官员,引水淹城,这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天下人不能忍的大罪。
“不这么做,皇上怎么会放心我?怎么会给我一条生路?”他要是名声好,手上的兵权又多,秦寂言还会放任他成长,还会准他攻下北齐的城池,占城为王吗?
不会!
自污是他唯一的活路,没有江南的自污事件,当时还是皇帝的太上皇,绝对会不计代价的除兵灭了他。不过,他当时并没有想过引水淹城,他只是用屠杀官员来自污,引水淹城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老了,这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封老爷子摇摇头,叹了口气。
景炎的心思太缜密,而且想得足够远。在权衡利弊上,比他还要果断。要换作他是景炎,他也不会做得比景炎更好。
“老爷子你自谦了,我们太年轻了,许多事看不明,看不透,还需要你多多指点。”景炎谦虚的说道。
封老爷子却仍是摇头,“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插手,景小子,伤养差不多了就走吧。”他们封家是忠于皇上的,皇位上坐的是谁,他们封家就忠于谁。景炎是昭仁太子血脉不错,可昭仁太子一脉,却没有坐在龙椅上。
他在这个时候,冒着让皇上怀疑的风险收留景炎,足已回报当年的恩情。
“老……”景炎还想说什么,可封老爷子却按住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话,“好了,好好养伤,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话落,封老爷子转身就走,根本不给景炎说话的机会。
景炎躺在床上,看着封老爷子离去的身影,苦笑,“封家人,个个都是老狐狸。”幸亏他当初绝了把封家绑上船的想法,不然他肯定会被封家人坑死。
封似锦下朝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