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不要吗?你来找我,不是要拿这个吗?”高裶道,“莫非你想受我牵连?还是事到如今,忽然想与我共患难?”
“高裶!我从未见过你这样无情的人!”张夫人哭腔指责道,“我嫁你的时候,你甚至还不是刺史,在硖州那些年,我跟着你吃过多少苦?我想这么多年也过去了,我们一定可以走到底,你却从不顾忌我的感受!你做这些事,怎么对得起我?你自己想想,若不是我,你能调到京城刑部吗?”
高裶那边沉默片刻,然后道:“是我对不住你,今生难还。你若是恨,稍微再等等。”
紧接着东西砸碎了声音,宋问听着像瓷器。
张夫人道:“我的确是恨你,可是若你死了,我就会高兴吗?你当我是什么人!”
宋问觉得不好再听了,抱怨也没没什么好听的。于是去外面逛了一圈,再回来书房。
还没走近,就听高裶道:“进来吧,我听见你的声音了。”
宋问摸摸眉毛,从门外走出来:“我刚刚是不是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
高裶:“非礼勿听。做完了小人,才来问是不是不够君子?”
宋问告罪道:“那小生先走一步,不给您添堵了。”
高裶:“她何时离开长安?她究竟什么时候走?”
宋问回过头:“谁?”
高裶:“你的小师妹。”
“哦……”宋问摸摸耳朵道,“她走不走,你却来问我,是什么意思?不如我去帮你叫她?”
高裶看她一眼:“不用这样阴阳怪的说话。既然事情已结,你也赶紧离开我府吧。”
第116章 合理推测
宋问原本已经想走了; 听见他这话,又停了下来。不客气的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高裶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高裶这样的模样,叫宋问看着很不喜欢。
唐毅也很口是心非; 但他纵然口是心非,也会给对方留些面子。高裶本意或许是怕牵连小师妹,但是这样的冷漠与轻视; 难道就不是伤害了吗?
宋问一时气头上来; 心里也没什么好话。
宋问道:“高侍郎为何如此急着要我们离开啊?是好意,还是厌烦呢?”
高裶不屑说:“随你自己猜测。宋先生久日叨扰; 心里没有数吗?”
宋问又问道:“高侍郎莫非是心愿已了; 无心生死了?”
高裶脸上出现一丝愠怒:“你胡说什么!”
宋问没有在意,端过桌上的茶壶; 给自己倒了一杯; 接连问道:“高侍郎与令夫人,若我没有听错; 难道不是要和离了吗?”
高裶拍桌,轰赶道:“这是高某的家事; 宋先生问这个不会觉得太失礼了吗?你偷听也罢,还来这里放肆!出去!”
“反正你也看我是个小人了; 小人不在乎什么失礼不失礼。”宋问道; “令夫人是张国师的侄女,你检举弹劾的,又是张国师的朋友。你让张夫人如此难做,还真是不怪她生气。”
高裶站起来; 眼神凌厉的看着她。
“实在是让我很好奇。为何你甘心落得妻离子散,也要检举刑部尚书?究竟是大公无私,还是早有策谋呢?”宋问站起来,也看着他道:“张国师既然会提携你做刑部侍郎,那他先前肯定是信任你的,你对他,一定是忠心耿耿。还有刑部尚书。我不知道你用什么证据去检举他,可是既然你能拿到,说明刑部尚书也是拿你当自己人的。这还真是不知,满朝文武这么多官员,刑部尚书究竟是做了什么罪不可恕的事,哪怕穷途末路,也要拖他下马。”
高裶仿佛听了一个笑话,摇头道:“宋先生非要以小人之心揣度高某,高某无话可说。若是没有他事,请出去吧。”
宋问:“你有他的秘密,他未必就没有你的秘密。你检举了他,他亦不会留情。”
宋问将手放在耳朵,说道:“我之前听见的是,‘你来,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吗?’说明你知道,你夫人也知道。你心里是有准备的吧?”
高裶终于忍不了她。赶不了宋问出去,也不想看见她,便自己拂袖离开。
宋问站起身,对着他喝道:“高裶!你究竟是谁?”
高裶脚步一顿,背对着她,说道:“宋先生直呼我的名讳,竟然问我我是谁?”
“泱风说,她曾经硖州负责保护过你,可是她又说漏了嘴,她根本没去过硖州。”宋问朝前走去道,“十四年前,你与张夫人成亲,从老家搬迁至长安。然后从十年前起,一直在硖州任职刺史,直到两年前重新调回京师。”
高裶转过身,看着她讥讽道:“宋先生还特意调查过高某?真是劳你费心了。不知你查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没有。”
宋问摆摆手道:“调查你?不,我整日都呆在这侍郎府里,没那本事,也没那闲情。何况我与你无冤无仇,调查你做什么?我知道的,不过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是我随口问问,然后听见的。所以你不必担心。”
“不错,你说的这一些,并没什么特别的。你随便听了又来告诉我,是什么意思?”高裶道,“你接二连三的在这里羞辱我,究竟是想做什么?我是哪里得罪你了?”
“我还没说完呢。你要是不介意,那我就接着说了。”宋问负手上前道,“泱风见过你,你也见过泱风,可是张夫人没见过她。说明她在你与张夫人成亲之前,就认识你了。那时候,她最大也就十一岁,也就是差不多刚出师门的时候。”
高裶没有说话,鼻尖沉沉呼出一气,侧头看向一侧的矮树。
“她师父带她游历的时候,去的是南方。听林唯衍讲,他们应该是去了岭南。”宋问道,“所以,泱风只有在岭南的时候,才有可能见过你。可是真正的高裶,怎么可能会去岭南呢?岭南是南王的封地,高家绝不可能踏入,去自惹麻烦。”
高裶没想到她思路如此清晰。
被她说到了这份上,反而镇静下来,面无表情的看向她道:“现在说完了吗?说了这么多,不过都是你的推测而已。”
宋问点头:“是我的推测。有些事情,我不想管,不去说,却不代表我不知道。”
宋问站定在他面前,垂下视线,叹了口气道:“你愿意与张夫人和离,或许是不想连累她。可是你这样伤一个女人的心,真的不怕她报复你吗?”
高裶无所谓道:“随意。”
宋问:“是伤人心随意,还是被报复随意?”
高裶简直气结。他真是没有见过这么讨人厌的家伙。也没见过谁,说话句句让他难受。
宋问上前错开一步,拦住了他。
高裶觉得自己要动手打人了。
“你可以走的坦荡,也可以当自己坦荡,可是你还要伤另外一个人的心。”宋问,“坦诚来讲,你不觉得对不起她?”
“谁?”高裶道,“她是我夫人,干你何事?”
宋问:“我不是说她。”
高裶想了下,才明白她在指谁,侧过身道:“她不会说话,家境贫寒,目不识丁,又性格孤僻。她与我略有交情,又怎会为我伤心?”
宋问:“她有这么多毛病,偏偏这些你都不在乎。”
高裶:“我在乎,我就是一个俗人,所以我在乎,不想多看见她。”
宋问:“为什么?”
“就如同我看见你一样。”高裶道,“看见了她,我心生厌恶。”
宋问忽然道:“你喜欢她什么?”
高裶微愣,皱眉:“我喜欢她?我能喜欢她什么?”
“好歹她师父因你而死,你对她这样不客气,是不是有点不大合理?”宋问打开扇子,“别说不是。她来京城,说是为了查师父的死因,可是却哪里也不去,还需要多说吗?”
高裶怒道:“宋问,你少在这里强词夺理!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滚!”
宋问:“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威胁你。一个求死的人,想来也不怕我威胁。我只是想听你说一句真心话,可是最后你也没有。”
“我们今日就走,不必你来催。”宋问朝他抱拳一拜,“或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也希望来日你保重。”
宋问大步走出高裶的院子,直接往正门走去。
林唯衍已经背着行囊等在那里,与小师妹闲聊。
他在这里住得腻味了,早迫不及待想回去。对她来讲,规矩的地方,最不习惯。看见她回来,道:“你不是就去辞个别吗?怎么用了这么久?”
宋问:“辞别,总要嘘寒问暖两句嘛,谁知道以后再见面,得是什么时候?”
林唯衍道:“你们读书人,真的是很麻烦。”
泱风还未放下心,看着宋问道:“这些天并没有什么事发生。宋先生,您觉得正常吗?”
“没有事不是才好吗?只能说明刑部尚书大势已去,再掀不起风浪了。”宋问拍拍她的肩膀道,“一个阶下囚,你指望他做什么?”
泱风将信将疑,跟在她的身后走出去。
数人终于回到自己的住所,小五小六忙出来迎接。
小五接下他们的包袱,凑过来问道:“少爷,是自己家住的舒服,还是别人家住的舒服?”
宋问:“那你们呢?是少爷舒坦,还是少爷不在舒坦?”
小五想了想,叹道:“其实即舒坦也不舒坦。”
“遵从你的内心。”宋问笑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念我。”
“不是。少爷您不在,这日子好过着呢。就是您去住别人家里,这一天两天也就算了,一住住了好长时间呢。这要是让老爷知道,我与小六小命不保。”小五拍拍胸口道,“日子舒坦,心里不舒坦。都在替您操心呢。”
宋问照着他脑袋又是一扇子敲下,小五夸张的叫着走了。
小五走了,小六替上来道:“少爷,我们两个是真替您担心,您好歹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岂能随意就住进别人家中?就怕……怕出什么意外啊少爷!”
宋问没想到,一回到家,最先接受的不是俩小厮深情思念的倾诉,而是他们苦口婆心的教育。揉着小六的脸道:“小六啊,少爷对你很失望啊!”
小六举起手指道:“小六最后说一句话!少爷,您知道这几天,有多少人来找您了吗?都够拉两头牛车的了。”
宋问掐指一算,觉得大半都是自己不想见的人。
总有人干扰自己的教育事业。
“都是慕名而来。你又知道你少爷在京城,如今有多少人仰慕吗?”宋问放下手,拍着他道:“好了,去做饭吧。”
小六乖乖道:“哦。”
泱风准备回门派,被林唯衍强留着玩两天。拗不过他,便答应了。毕竟接任掌门后,她恐怕没有时间再出来。
结果两天之后,高裶与张夫人和离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此事简直绝无仅有,慑人眼球!
什么和离?在百姓眼里不过就是休妻好听点的说法。这民间都没见过几个被休出家门的女人,何况如今还是一位姓张的?
不管消息真假,迅速席卷了京城。
泱风同林唯衍出去一趟,听见不少人议论此事。
她对京城局势不了解,对这些人情世故也不很通透。但是那些聊天的人,自己会对此事做些点评。原本就夸张,加上以讹传讹,便说得很严重。
泱风觉得太有道理,回来就决定暂时不走了。
第117章 调查结果
小师妹重新住下来; 宋问有点慌。她怕高裶事迹败露之后,泱风会冲动行事。
于是在宋问旁敲侧击的催促她尽快回师门,门派迫切的需要她之后; 林唯衍这小子生气了。
林唯衍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师妹?”
宋问:“……”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随他们去吧,反正宋问不想管了。
只是; 那满城风雨传了不到两日; 关于宋问身世的流言,开始传了出来。
先前还只是在朝廷内部之间流传; 于宋问没多大影响。如今全长安百姓; 都热情洋溢的进行议论,导致宋问几乎不敢出门。
当年许贺白与宋若之间的事; 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沉寂二十来年之后; 更加激烈的爆发。毕竟当年宋祈还只是尚书,许贺白也只是一个无名之辈; 而如今已经各是文武群臣之首。
两人分庭抗礼互不顺眼多年,不成想后人忽然出现; 如何能不轰动?
加上宋问先前风头大盛,家喻户晓; 众人便下意识的将他与许继行比较。
这下不止那些无聊的妇孺市井; 连诸多书生学子也参与进来。风声立马盖过了侍郎夫妻和离一事。
宋问不得不感慨,张夫人真的好厉害,这招声东击西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只是外边闹得再厉害,宋问还是得去书院上课。
她的学生们倒也没抓着此事不罢休。不过; 上课都是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她刚回来上课,就这么萎靡算怎么回事?
宋问托着下巴叹道:“唉。‘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啊。”
冯文述问:“先生有何事忧愁?”
宋问道:“不是我,我是说你们。一副怅然所失的模样。”
“你,还有你。都坐起来。”宋问指道,“昨夜是做什么去了?夜里不休息,上课的时候来犯困,像什么话?嗯?”
梁仲彦道:“先生不要误会,我们只是因为别的事,有些困惑。”
宋问:“有什么困惑?”
众学子沉默不语。
宋问回忆起来,说道:“哦,难道是你们先前说要查刑部尚书的案子,结果还是被御史台抢先了,所以很失望是不是?”
丁有铭叫道:“先生,我们岂是这样的人?您也太小看我们了。这才叫我们失望呢!”
众生不满的附和道:“是啊是啊!先生,在您眼里我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
孟为站起来道:“就算以前是,那现在也不是。人总是会变得,先生您也该改一改对我们的看法了!”
赵恒:“我们查刑部尚书一案,又不是为了跟御史台争个高下。我们几个小辈,哪能比得了御史台上百人才啊?这点自知之明,我等还是有的!”
宋问抓了抓眉毛,无奈道:“成,是我不够了解你们。可是在要我改观之前,你们总得让我知道,你们改成什么样子了吧?是你们自己不肯说的啊。”
赵恒道:“其实我们倒是查出一些东西来,也正是因为查出来了,还查出一些不知道该不该信的东西,所以很迷惑而已。”
宋问:“什么?既然查了,那就说呗。”
赵恒看向冯文述,推卸道:“你来。”
冯文述站起来,朝着宋问一拜礼,然后解释道:“其实是这样的,起先,我们查刑部尚书一案,总觉得高侍郎会弹劾上司,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便去查了查高侍郎。”
冯文述:“高家祖上,历来在扬州为官,是扬州非常有名的望族。可是高侍郎,却先来了长安,又去了硖州,最后又到了长安,在刑部任职。”
宋问道:“他娶了张夫人,调任到刑部,不是情有可原吗?”
冯文述:“这样说来,是情有可原。可高侍郎,是高家这一辈的长子,应当是会继承家业的人。纵然是离开扬州,他的父母祖辈,或是亲疏兄弟,都该来看看才是。可十多年了,他们鲜少见面,高侍郎也很少回扬州。亲情寡淡至此,实在说不过去吧?”
宋问:“这说明不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